第十八章 发动·暗流·罗网

 

  江南水乡,河陌交通纵横。

  以其河道密布的情状,可说掌握了水路,便已掌握了大半江南。

  因此,对如今掌控江南的绝大势力——剑花会而言,论及内部势力分布,虽说各有职属、分工不同而无法通比,但若单算人员齐整,行兵布阵,利于正统攻城拔寨,大规模攻防进掠的,可说只有水陆皆兵,自坛主以下,份属会徒总数达数千人的“飞龙坛”了。

  以剑花会目前的规模,实在不可说不强盛,但落在有心人眼中,总觉得它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一般门派的认知范畴……

  这日,自不同的水道之上,突然同时出现大批行踪诡秘的人物,他们乘坐的船只虽不相同,却都有一个特点:普普通通,极似平常人家的户船。

  然而,如果有人能进入里面一观,就会发现,里面密密麻麻挤坐了许多人,个个怀抱兵器,脸色阴沉。虽然拥挤不堪,空气闷窒,却没有一人抱怨,甚至发出太大的声响!整个船舱,静得只听得见细密的呼吸声及潺潺的水流声……

  如果再有人细心留意观察一下,就会发现,这些船只都是驶向同一目的地——周庄。

  作为揽云坛副使之一,傅俊杰跟随熊海平搭船一起来到了这里。

  “揽云坛”不愧号称“招风揽云,吾辈奇能,招尽天下,揽断九重”。坛中人物虽少,却皆是身怀绝技的异人,单看一众虽奇装异服,容貌古怪,却神色平静,淡淡然胸有成竹的城府,便晓得其间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傅俊杰虽然不知道突然叫他参与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却察觉到:以前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此次剑花会三坛尽出,用如此诡秘的行动,隐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使不细查,也猜得出必有重大图谋。

  一待安顿,会中数位重要人物便聚集商议起来。

  傅俊杰所扮的“皇甫青”只是名义上的副使,对本职为医护的他来说,重要性自是比不上其他同阶之人。因此,在副使级以上要人纷纷忙于商讨布置时,只有他依旧在外悠哉地观赏江南美景。

  然而别看他外表这样轻松,实际上他早已调动思感隐伺在众人附近,距离虽不太近,却正好能察觉到空气中的声波振动,稍微辨识,便可知晓众人商讨的内容。

  这种使用方式是他不久前刚刚掌握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等到商议结束,傅俊杰的心里已经变得沉甸甸的,没想到剑花会的图谋发动的如此之早,如此之大胆,如此之缜密!

  他们竟是意图一举控制江北所有武林门派!

  而逆其意者——灭门!

  但正如他们所言,灭绝的手段可说根本不需用,早已经有不知多少门派在暗中被其收服……

  商议甫定,剑花会一众便照计划有条不紊的分散开来,各自行动。

  傅俊杰与熊海平及一干揽云坛下会众,上了飞龙坛副使——“疤面鳄”宋海的座船。而自探听得来的消息,这却是宋海极力要求的。

  他的目的应该是我……

  傅俊杰的直觉果然应验,刚一入夜,宋海便召人来请。

  宋海将傅俊杰请到内室,吩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后,边斜着检视窗外,边平静地问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参与这次行动吗?”

  听傅俊杰没有说话,他回头看了看,却见他平淡无波的面孔毫无疑惑神色,便自己续道:“原本按照你入会的安排,只是作为一种医护后备,没有特殊情况,是应该将你安排在后方的……我知道会中给你的解释:因为这次行动将会有很大的伤亡,需要你在第一时间做伤者的医治,对不对?”

  傅俊杰点点头。

  “哼,那你晓不晓得,除了你,我们剑花会还控制了许多有名的医师,他们实力可能不及你,却都是名动一方的人物。按照原来的安排,他们是归到你手底下调度,作为一个统一的医疗团体的。然而,这次,别说你,连那些医师都不需要出动:攻打各大门派——说不好听的,就是偷袭——首重时间效率,砍砍杀杀,除了掉脑袋,只有断胳膊断腿之类伤者可言,又不会染上什么瘟疫,哪里需要你这等神医大材小用?我们都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这种简单的处理还拿得出手。即便谨慎些,论情论理,已是剑花会副使身份的你,怎么也不该‘亲自出马’……”

  傅俊杰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你可有发觉熊坛主对你的态度有异样?”

  “没有。”

  “哦……呵呵,不知是你的感觉太迟钝,还是他掩饰的好……”宋海将不怀好意的面孔凑了过来,“这次行动前,他奉了会主之命——杀你……”

  傅俊杰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宋副使说笑了。”

  “你不信我的话?”宋海忽然横眉立目,气势狂张,狰狞的表情充满愤怒的压迫力。

  “宋副使想我怎样?”

  宋海眼中闪过颇值玩味的神色,冷冷地道:“简单,你去杀了他。”

  傅俊杰仿似一愣,道:“宋副使确实说笑了,我怎能去杀坛主?再者,在下又岂有这个能力……”

  “嘿嘿……”宋海打断道:“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吗?你的武功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混迹江湖数十年,除了会主及某人,我还没见过给我这种感觉的人物。会主为什么要杀你?你可知道,在会中,没有人可以逃出会主的掌握,没有人可以成为一种独特的存在——你见过‘护法’吗?他们守着客卿的面子,自觉身份尊贵,看来也好像无拘无束,风风光光,实际上,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全都被会主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举一动都落在人家的算计中,就像牵线的木偶,又何曾有超脱的可能?”

  “但,你不同……”宋海沉凝地道,“你是个无法捉摸的特异,就像风,就像云,就像碧海蓝天,可以感受得到,欣赏得到,沉浸其中,感悟其中,但绝对无法真正触摸,也绝不能将之束缚……你给了我自然的感觉……以前,也有人给我这种感觉,但,她是个女子……”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神情如同语调一样低沉下去。

  隔了一会儿,他续道:“你是不会受到任何人牵制约束的人,更是不被容于的存在,将你继续留在剑花会越久,对会中的影响就越无法估计,试想,以慕容潇这等精明的人物,怎会继续这种错误发生?”

  傅俊杰听他直呼会主之名,心中忽然一动。他不得不佩服宋海的才智眼光,也许是因为一直“流放”在外,郁郁不能得志的缘故,他多了些局外人的清醒,也多了些坚忍的深沉,如果不出傅俊杰所料,宋海必然早在会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为自己的将来作了私下的打算,如此推测,属他直辖的长江水兵,也许也不再是单纯的剑花会飞龙坛下属水上精兵了……

  他淡然笑道:“如果真以宋副使所言,剑花会已容不下在下的话,在下只好离开了。”

  “哼,”宋海眼中精芒连闪,“你走得了吗?先不说‘揽云坛’绝不缺追踪暗杀的高手,就说你进会的目的还未达成,怎能说走就走?”

  傅俊杰面上毫无所动,心里却倏地抽紧。

  他知道什么?

  “你不用紧张,这只是我的诈术,”宋海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如果你真的是另有目的的话,以我对会内事件的了解,你应该还没有成功,而现在退出当然就再没有机会了。”

  听他那么坦率的说出来,傅俊杰不由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仿佛宋海是在跟他开玩笑——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达到这么友好的程度了?

  不管怎样,他已经肯定他没有敌意。

  “宋副使,你究竟在作何打算啊?”

  宋海一愣,盯着面前这个难以猜度的人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是想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有可能,我也会尽可能帮你达成心愿……”

  “……为什么?”

  “……直觉吧……”他摸了摸面上的疤痕,“在你替我检查的那一刻,我的疤忽然完全不疼了……我想,这就是它给我的启示……”

  傅俊杰没有说话,深邃的眼中仿似流转着某种柔和的光芒。

  宋海看着他,轻声道:“还有,你让我想起一位曾经见过的人……我可能永远也忘不了她了……希望我能在你身上作些补偿……”

  尹鹰琢和冷艳在赵虞行的帮助下离开剑花会总坛后,并没有离开江南。

  然而,冷艳三番五次想要回转,都被他拦阻了。他知道,光凭两人的实力,在已经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有所作为的。

  他曾问过她,为什么她可以找到剑花会那么隐秘的总坛。冷艳只是默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当尹鹰琢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幽幽地说道:她与浪涛因为合修某种奇特功法,已经有了十分微妙的心灵感应……

  这一日,两人到了座城镇,正打算寻个饭馆吃顿饭时,忽然自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啊!鹰叔叔!”

  尹鹰琢闻声回头,正见一白衣女子向他急急奔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美艳惊人的粉衣女子。

  “小兰兰?!是你吗?”

  白衣女子跑到他身前站定,手自然而然的抓住了他的衣袖,小女孩儿撒娇般倚到他的身上。

  “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在这儿?‘为老不尊’呢?”

  周馨兰本来一副惊喜的模样,听他这么一问,忽然咧开了嘴,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晃着尹鹰琢的臂膀道:“我爹不要我了!我爹不要我了……”

  “什么?怎么回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咦?”

  尹鹰琢忽然发现冷艳不见了。

  周馨兰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听他说走,便回头向呆在后边的粉衣女子招招手,道:“云妹妹,走啊!”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过来施礼道:“见过前辈,晚辈邓玉云。”

  尹鹰琢只是点点头,四顾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我身边的人去哪里了?”

  邓玉云惊讶地道:“晚辈只看到前辈一个人啊!”

  尹鹰琢知道因为突然遇见颇有渊源的故人之女,一时没有注意而被冷艳借机走掉,心下正十分懊丧,忽听周馨兰道:“鹰叔叔是说那个女人吗?我只看到个人影,眼一花,就不见了……嘻嘻,她是要跟我捉迷藏吗?可惜她留下‘三昧精味’已经被我认识了,哪里也跑不掉的,嘻嘻……”

  尹鹰琢双目一亮,急急道:“走,快带我去找——不,去捉她。”

  他知道周馨兰的心性,若说捉迷藏的话,才更能令她积极起来。

  说罢,如同小时般十分自然地将她搂在怀里,按照她所指示的方向奔去。

  邓玉云只觉眼前两片白影一叠,蒙蒙然消失不见,正愣愣地呆在原地,忽然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啊,你也来吧。”

  身子一轻,也被去而复返的尹鹰琢夹了起来,一同奔了出去……

  三人自镇西奔到镇北,正瞧见冷艳闪在一酒肆之后。

  尹鹰琢停住,将两女放在远处,才轻轻飘到冷艳背后,叹声道:“姐……”

  冷艳娇躯猛地一颤,隔了许久方才缓缓地回身,眼中泛着如碎裂水晶般璨然光彩,颤声道:“我说过,不许、再这样、叫我!”

  尹鹰琢眼中掠过痛苦无奈的神色,轻声道:“……你还要逃开我吗?”

  冷艳瞥了瞥已经向这边走来的周馨兰,换了种轻松的音调高声道:“这里酒食不错,你们怎么现在才跟来!”

  尹鹰琢扭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那里透露了太多令他伤心的讯息,茫然应声道:“是啊,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好好吃上一顿吧……”

  (尹鹰琢、冷艳等的故事请看拙作《伤情鹰刀》)

  几人便入了酒肆,寻个僻静的角落,要了些酒菜。

  “……本来我和爹爹在武当山玩得好好的,下山后却忽然蹦出些人,抓了我,又赶跑了我爹……我被他们关了好久,爹才回来救我……之后……嗯,是啦,那个拿笛子的崔叔叔,来找我爹,爹跟他谈了好久,就带着我跟他去了……”

  旁边邓玉云听她讲得不清不楚,接口道:“是我舅舅‘笛奇’崔凌波……”

  “你是崔兄的外甥女?”

  邓玉云已经知道这两位就是与她舅舅齐名的“刀奇”与“九尾狐”,心下已经恭敬了不少,点头道:“是的,家父是‘滚江龙’邓通……”

  “哦……”尹鹰琢重出江湖之后,倒也听到些青龙帮掌帮遇害的消息,看到她黯然的神色,便没有再问。

  邓玉云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本来我们青龙帮应武当之约,到武当山查询家父的凶手,后来……周姐姐和周前辈也赶来了……大家也闹了些误会,多亏在周前辈取回解药后,有昆仑的独孤前辈赶来,说明已经查清所有幕后主凶,其实就是‘剑花会’……”

  尹鹰琢不由和冷艳对望一眼,冷艳忽然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

  邓玉云虽然觉察到两人之间情形的怪异,却识相装作没有注意,继续道:“……众英雄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推荐独孤前辈作了盟主,前来江南,找剑花会讨个公道。在舅舅来到,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情后,便自荐邀请‘老尊’前辈加盟,扩充实力……”

  “……然而,等我们到了江南,才发现剑花会的势力竟然如斯强大!我们几乎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如果不是有一位赵公子暗中为我们帮忙,我们可能已经无一例外落入剑花会的手掌……”

  “剑花会在江南乃地头蛇,论其实力,也可能是天下最强的地头蛇!”尹鹰琢皱着眉头道,“你们怎么会如此莽撞?难道独孤虹没有好好部署?”

  邓玉云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也不能怪独孤前辈……我们确实低估了敌人,高估了自己。作为各大门派精英,我们缺乏重要的凝合力,整个队伍就是一盘散沙,不但各自为政的心理作祟,盲目自大的思想也到处充斥。虽然加上‘天下第一剑’独孤前辈,‘老尊’周前辈还有我舅舅‘笛奇’,其实力已经是武林空前的强大,但在一则没有充分了解敌情,以致于甫一接触足以鼎足武林半壁的‘四兽’,便遭其联手挫败;二则没有切实摸清人和、地势,使得耳目闭塞,碰壁不断,也因此我们可说时时陷于困境,处处立于危墙……如果没有赵公子相助收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尹鹰琢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女子,听她条条是道、有根有据的冷静分析,心中暗暗赞赏:有她的领导,以后的青龙帮必将更加强盛。

  “那位赵公子是何许人?”

  “他叫赵恕博,家里是江南有名的大户,不但掌握着苏杭丝绸业,也同时插手医药、酿酒、餐饮、农林各业——按照我们的了解,他们家也是剑花会搜刮控制的首要目标……”

  “……嗯,原来如此,那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小兰兰说的‘不要她了’……”

  在尹鹰琢说“小兰兰”时,似乎觉得身边的冷艳轻哼了一声,向她看去,却只见扭头相背的她那柔亮的黑发与玉颈上白皙的肌肤,心神一阵恍惚,仿似回到了许多年之前的时光……

  “那是后来,周前辈收到消息,说您失陷剑花会总坛,前辈他一急之下,也没有同我们商量,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尹鹰琢恍惚中好似觉察出什么不对,却没有深想,只是随口道:“我们很好,没出什么事。”

  “喔,是的,”邓玉云顿了顿,道,“兰姐姐以为周前辈不要他了,这才不顾一切跑了出来,我怕有事,也跟了出来……”

  “不是,”一直在旁边静静安坐的周馨兰忽然道,“是拿笛子的崔叔叔说,我爹不要我了,我才跑出来找我爹的!”

  “那是舅舅开的玩笑!唉,兰姐姐你怎么当真了啊。”

  尹鹰琢忽然想到她的寻人密法,急忙道:“那小兰兰,你捉人这么厉害,应该能确定你爹的位置吧?”

  哪想周馨兰露出难过的表情,摇着头。略带哭音道:“不行的,上次,就是为了躲开我爹,我将……联系……我和我爹的联系……切断了,谁的都可以,只有我爹的‘三昧精味’,我闻不到……”

  “什么?小兰兰,别急,能说清楚些吗?你的功法……是怎么样的?”

  “……我的功法是天生的,连我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

  “兰姐姐不用急,既然周前辈是为了尹前辈而离开的,相信他是到剑花会总坛去了……”

  尹鹰琢见到邓玉云的神色,知道她早想到这个,先前没有跟周馨兰说,是怕她做什么傻事,现在有了他“鹰叔叔”这个切实的长辈靠山,当然就少了这点顾虑。

  他点点头道:“邓姑娘说得不错,小兰兰,你不用着急,你爹是为我离开的,对此我责无旁贷,放心,有鹰叔叔在,什么事做不了?”

  周馨兰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是的,鹰叔叔是天下最厉害的人——啊,不,现在是天下第二厉害的!”

  “哦?小兰兰心里什么时候出了比鹰叔叔我还厉害的人了?”

  旁边邓玉云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

  “嘻嘻……”周馨兰甜甜地一笑,道,“他是天下间第一个摆脱了我的人……我的新郎君……”

  傅俊杰站在揽云坛坛主——熊海平的背后。

  望着他那宽厚的肩膀,傅俊杰心中泛起奇怪的感觉,感觉上,这个人自见面之初,便一直暗暗照顾提携着自己,那种关心体贴与他给人的外表印象十分的不合,更因为毫无理由的缘故,显得如此突兀,如此神秘——不,应该说诡异……

  傅俊杰没来由打了个冷战,虽然知道这是思感在潜意识下向对面之人微弱的接触,却实实在在明白他对自己绝不是有什么恶意——即使连那点点的杀意也算在内。

  那几乎称不上杀意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其中缠杂的矛盾。

  “你还记得小柔吧?”

  傅俊杰一愣,道:“记得。”

  “是的,她曾经在宴席上下毒害你,但你要知道,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试探你的本领罢了……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与另一个一样……”

  傅俊杰默不做声,他不懂此时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至于小柔,他在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来了。在他唯一接触融合过的那人的思想里,她是最为清晰的影象之一。

  “我原本想撮合你们的,可惜被周达为占了先……对了,你觉得小碧怎样?”

  傅俊杰眨了眨眼睛,道:“很好的姑娘。”

  “我听说在你来之前,她还曾找过你,送了你一块玉佩?”

  傅俊杰点点头。果然,他那时已经接到了杀他的命令,开始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熊海平叹了口气,道:“那块玉佩,是她自小便戴在身边的,无父无母的她,一直将之视为最珍贵的东西——她说过,她要把它送给将来的另一半……她曾想交给我,被我拒绝了……”

  傅俊杰有些吃惊:没想到那块平平常常的玉佩对小碧竟有这样重要的意义!更没想到她与熊海平还有这样一段……怪不得小碧每次见他,虽然恪守仪礼,神情间却始终冰冷一片。

  想起她交这东西给他时那明显故意装出来的冷漠,傅俊杰也不由悄然一叹。

  “至于慕容小姐……你最好还是忘了她吧,不然,痛苦的是你们……”

  傅俊杰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一股无形的气劲自熊海平周遭涌起。

  那是傅俊杰出道以来见过的最为纯净的气劲,那是由纯粹的外功力量所产生的绝对的硬气!

  傅俊杰脑中闪过帮助“刀奇”尹鹰琢那晚,在赵虞行屋外掠过的人影。

  他应该是故意放过他的。不然,以熊海平的修为,怎么可能觉察不到屋内有四股恁般强大的气息?

  是的,他要出手了。

  说完这许多伤感的“废话”,交代了如此琐碎的“闲事”,他怎还能不出手?

  他真的出手了。

  以傅俊杰的修为,能接下这至纯至正的一招吗?

  结果是——不知道。

  因为他出手的对象不是傅俊杰,而是对准了窗外——那里隐着个气息收敛到几乎如同死物一般的家伙。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那人立刻如碎布般散飞了出去。

  在熊海平那强劲硬气下,人体的抵抗力竟仿如一块柔软的布匹!

  “也许,我不该这样做,”熊海平冷冷地道,“背叛剑花会的代价是你怎么也想象不到的……”

  “为什么?”傅俊杰的表情真的有些疑惑了。

  不是为了他没有杀他——他的思感早已确定了这点。

  然而,即使结果如他所料,他还是想知道:他的理由。

  “为什么……你对我的理由很好奇吗?”熊海平笑了。

  那是铁板上泛起的波纹,那是石头上开出的花朵,让人不由觉得古怪的奇特——但却绝对不会觉得不协调,相反,那更衬出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撼……

  “佐佐木跨海东来,身边只带了两个人。一个学了他的刀术,化名‘穆子琦’,另一个则学尽了他的忍术——就是刚才那人……如果佐佐木没有因为与‘刀奇’比斗而负伤,监视你的就会是他,那连我也没办法做得如此简单……”

  “话已说尽……”熊海平转过身,“但愿后会无期……”

  古连建一路行来,不知为何总是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暗中看了看坛主上官宇洋,他还是那样阴冷而沉稳。

  他深信:这是某种领袖的气质。作为他的心腹,他也知道,上官宇洋暗中自比三国时期的盖世奸雄——曹操。

  他也一直身体力行的实化了这种“理想”。

  在剑花会中,“飞龙坛”是实力最雄厚的一坛,也是组织最严密,纪律最严明的一坛。可以说,上官宇洋完全将之模拟成了梦想中一手掌控的“军队”!

  也因此,如有重要的战斗,会主首先想到的便是他“飞龙坛”。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成就。

  因为在他们剑花会内部,每个人都将会主奉成天下独一无二的“神人”。他们更是坚信,在会主领导下,剑花会必然能够一统江湖,创下流传千古,咏颂万载的不世伟业!

  然而,在面临即将获得最后胜利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不安起来。

  将计划仔细回想了数十遍后,他甩甩头,将那种感觉抛到脑后。

  是的,十分稳妥,没有漏洞。

  如果冷静的推理分析没有出错的话,就不该受毫无根据的什么直觉影响。他一直相信,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缜密的推算获得认知。这也不是他过于自信,他十分清楚有时候人力已是穷极,也难说毫无差错——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也有人说人算不如天算……

  天算?呵呵,又一个可笑的念头。

  古连建狠狠地甩甩头。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像宋海般如此看重虚无缥缈的“第六感”的人,怎么现在自己也如此飘摆不定,惶惶不安了呢?

  上官宇洋忽然回头看他,似乎觉察到他的异常。

  古连建连忙正了正神态,等到上官宇洋不再看他,他忽然想到,计划本身没有错误,那么执行计划的人呢?

  他赶紧将这种想法掐断了,怎么可以质疑坛主的能力?这么多年来,除了惟有的失误的几次,他们的行动几乎堪称十全十美,连那几次的失误,也完全与坛主无关,而是下属的过错……是的,下属可能犯错,将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如果他们不尽心竭力……如果他们包藏祸心……如果他们将计划泄露出去!

  他忽然打了个冷战。

  然后他下意识地怪笑几声,摇摇头。

  他怎么尽是想些杞人忧天的念头?嘿嘿,那些下属,多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做!不论如何进的剑花会,他相信所有会众都拜服在会主崇高的理想之下,而那些入会尚浅的,又怎会有接触这计划的可能?

  另一方面,即使计划被泄露出去,以现在江北武林的局势,又怎么有能力抵挡防御?先不说他们精英尽出,如今被困江南,就说他们派内重要人物大都陷于剑花会手中,群龙无首的他们,又怎么能有效而齐心的整合起来,来对抗实力如此强大的剑花会精锐?

  是的,绝无可能!

  他再次满意地屏绝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跟着自己的队伍,向着目标前进……

  但世上真的有绝无可能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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