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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美国英雄

 

  夏阳被押到警察局,关进一间窄小的拘留室。“警察先生,能给我解开手铐吗?反正我也跑不了。”

  “不必,它会使你的头脑更清醒。”

  铁门关闭,室内一团漆黑。夏阳坐下来,把冰凉沉重的铁铐放在地板上。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蹲监狱了,上次是在巴格达。

  夏阳开始后悔,都怪自己太冲动,太固执,非要跟警察抬杠,结果害了自己。如果上法庭的话,自己肯定会被宣布无罪释放。可就怕警察不送自己上法庭。孤零零地关在小黑屋里,没人知道,没人关心,不知道要呆到什么时候。

  如果水芙蓉在就好了,她会救我的。可她已经死了。我来美国,就是为了替她打官司,现在倒好,官司没打成,自己先进了监狱。

  为了水芙蓉,一定要出去!夏阳站起来,抬脚猛踢铁门,“来人啊,来人啊!”。

  过来一名警察,“怎么了?是不是想挨揍了?”

  “请你告诉警官先生,我认错,我知罪!我愿意接受罚款,请你们放了我!”

  夏阳被带到红鼻子警官的办公室。

  “嗨,我的朋友,想通了吗?”红鼻子友好地说。

  “想通了。我犯了罪,应该交一笔罚金。”

  “这就对了!”红鼻子招手,警察给夏阳解开手铐。

  夏阳掏出钱包,夹出两百美元放在桌子上。

  “这还不够。”红鼻子摇头。

  “阮经理不是说,两百元足够了吗?”

  “如果你当时交的话,两百元确实够了。”红鼻子解释:“但你一直拖到现在,浪费了我们宝贵的时间,所以要翻一番。”

  “啊?!”夏阳很不情愿地又取出两百元。

  红鼻子收起钞票,“这些钱都是你主动交纳的罚金,不是我勒索的,对吗?”

  “对。”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老实人。”红鼻子赞许地说:“中国人都既聪明又老实。”

  夏阳揉勒得通红的手腕。

  “你说,你来美国到底要干什么?我看你不象是开会的。”红鼻子拿起警棍在手里玩,“别担心,咱们是朋友了,我不会找你的茬。”

  “我和女友去伊拉克旅游,结果她被美军打死了。我这次来美国,是想状告总统,让他赔礼道歉。”

  办公室里的三名警察都愣住了,接着爆发出的剧烈的哄笑声。

  “哈哈哈,告总统······”红鼻子笑出了眼泪,他用警棍捅夏阳的胸脯:“别告总统了,你只要能把我告了我就算你牛。愚蠢的中国人······”

  夏阳被捅疼了,再加上受到嘲笑,不禁火起,他一把夺下警棍摔在地上,“你他妈的别不信,老子非要讨个公道!”

  “嘿!反了你了,”红鼻子挥手:“给我揍!”

  警察们娴熟地把夏阳打翻在地,用警棍抽,用皮靴踹。夏阳全身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流血,断了两根肋骨,脑袋剧烈震荡,昏死过去。

  “奶奶的,这小子比黑鬼还臭还硬!”红鼻子气喘吁吁:“拖出去,扔了!”

  两名警察将夏阳拖到门口,红鼻子又说:“等等!不能把他丢在市里,那样我们就麻烦了。你们开车把他抛到郊外。”

  夏阳躺在软绵绵的草丛里,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手脚不能动,眼睛嘴巴都不能动。火热的内力全部集中起来修复他的伤口。它们接合断裂的肋骨,清除头部淤血,愈合软组织创伤,固定松动的牙齿。

  清晨,金色的阳光驱散漫漫暗夜,温暖天地万物,照亮了夏阳的眼睛,他重新站起来。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只是体力略有下降。手机砸碎了,不过钱包里还剩下几百块钱,而且证件也在。行李留在汽车旅馆,估计被阮经理卖了。

  周围是无尽的荒野,横亘着一条通向天边的公路。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夏阳考虑片刻,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迈出坚实的脚步。

  身后呼呼隆隆地驶过一辆老旧的敞篷车,停在前边二十米的地方。一位身着夏装矫健挺拔的妙龄女郎走下车,向这边招手:“嗨!流浪汉,需要我帮忙吗?”

  夏阳起初没有反应,稍后才知道她是跟自己打招呼。想必自己挨了一顿暴打,又在草丛里睡了一夜,被当成流浪汉了。

  有车搭总是好事,夏阳走到女郎跟前,“你能送我一程吗?谢谢!”

  “是你?”女郎惊呼。

  夏阳看清了她的容貌:黑色露耳短发,紫罗兰色眼睛,鼻子尖翘,口唇殷红饱满。嘴唇微张,露出洁白的牙齿。皮肤红褐色,乳房坚挺,臀部上翘。矫健有力,线条流畅,具有沙滩女郎般的身材。她是谁?她怎么会认识自己?夏阳想到一个人:在伊拉克服役的阿曼达少尉。

  “你是阿曼达吗?”夏阳不敢肯定。

  “对!”阿曼达欣喜地说:“你是那个······夏······”

  “我叫欧阳夏阳。”

  “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华盛顿。”

  “正好,我要去小石城,可以送你一程。”阿曼达跳上车:“上来吧!”

  敞篷车轰鸣着向前飞驰。阿曼达打量夏阳被撕破的衣服:“你不是回中国了吗?怎么会在美国?而且还这么落魄?”

  “我要来打官司。”夏阳把水芙蓉的事情讲了一遍。

  “哦······真对不起,我向你道歉。”阿曼达目光凝重,“我很难过。”

  “谢谢。不过我需要希仆承认错误,并向中国人民致歉。”

  “唔······”阿曼达吞吞吐吐地说:“你没当过兵,你没有体会,有些事情是难以避免的,不管是那个开枪的小子,还是美国总统,都难以避免······”

  夏阳厉声说道:“你不要替他们开脱了,他们杀害无辜,他们是罪犯!”他心想:哼!女刽子手,你比他们也强不了多少!

  阿曼达不说话了,她轻轻地摇头。

  夏阳把视线投向广阔的平原,见鬼,我何必跟她较真呢?她已经道歉了,而且还在帮助自己。

  “你是回来休假吗?”夏阳问。

  “不,”阿曼达目光暗淡,“我退役了。”

  “退役了?”夏阳惊奇地问:“这么年轻就退役?熬到少尉可不容易啊。”

  “我不想退役,不想离开陆战队,”阿曼达松开方向盘,甩动双手,带着哭腔喊道:“可他们说我已经不适合留在军队里了!他们给了我一万八千美元退役金,就象打发乞丐一样把我打发了!”

  “方向盘!”夏阳提醒她注意安全。“怎么不适合?你受伤了吗?”

  “没有!我没有受伤,我的身体象婴儿一样完好如初!”阿曼达一只手抓住方向盘,一只手拉动自己本来就很低的衣襟,似乎要解开给夏阳看。

  夏阳打手势制止她:“那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让你走?”

  阿曼达指指自己的脑袋:“他们说我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歇斯底里,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他们担心我会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向战友开枪,或者在军营里引爆手雷。”

  夏阳的心提了起来:“你······你有精神病?你还开车!”而且我还坐在你的车上!

  “没那么可怕,”阿曼达扬眉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军医也说我没什么病,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有病的话国防部还要赔我一笔钱。当然,我也不想承认我有病,那样我就找不到工作了。”

  夏阳忽然想到在樱花夜总会,阿曼达捧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可能就是发病的症状。夏阳放心了:她发病的时候不过如此,并没有开枪丢手榴弹大开杀戒,而且自己还能使她恢复平静。

  阿曼达揿动按钮,播放摇滚音乐。她随着音乐兴奋地哼哼。

  “你家在哪里?”夏阳随口问道。

  “在小石城!”

  “那你来德州干吗?对不起,我可以问你这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阿曼达甩动短发,“我去看汤姆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整整一年没见面了,我很想他。他现在是可口可乐公司的地区销售经理,已经有了自己的别墅。”

  “恭喜你,”夏阳羡慕地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们······”阿曼达脸色阴暗,伸手关闭了音乐:“我们吹了。”

  “噢,真抱歉。”

  阿曼达用手敲喇叭,发住震天的嘟嘟声:“我千里迢迢地去找他,他却向我介绍了他的未婚妻!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哪点配不上他!因为我的皮肤红?可他说过他没有种族偏见,他还说红褐色是健康和有活力的表现,他最喜欢红皮肤女孩;因为我家里穷?可他说过他愿意养我一辈子。我们相识了三年,我入伍的时候他信誓旦旦地说非我不娶,如今却把我一脚踢开!汤姆,我恨你!”阿曼达眼里滚动着泪花。

  “那,那他跟你说什么了?总得有个理由啊。”夏阳替阿曼达打抱不平。

  “他说,”阿曼达一脸沮丧:“他说他们家是高贵的白人,体面的中产阶级,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不能容纳杀害儿童的刽子手。”

  夏阳心想,你可不就是女刽子手么?

  阿曼达口出污言秽语:“放他妈的屁!他们是白人,他们自己不出征,却把我们送上战场!他们有钱,怕脏了自己的手,就出钱让穷人的孩子去杀人!他们是狂热的基督徒,为了铲除伊斯兰,就把我们发配到伊拉克!到头来,却说我不干净,说我是刽子手!真他妈的见鬼!”

  “不要替自己辩护了,”夏阳冷冷地问:“你敢说你真的没杀过伊拉克儿童?”

  “我······”阿曼达腾出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有一次,在提克里特,从一栋楼里射出一颗子弹,打伤了一名战友。我们立刻向楼里开枪、发射导弹,将它打得没有一点动静。我们进去检查,发现里面有三个成年人和两名儿童,全都死了。其中一名儿童,我怀疑就是我打死的,因为我向他所在的房间发射过肩扛导弹。我吃惊地看着他,觉得他跟我的小表弟没多大差别,甚至以为他就是我的小表弟······他应该会说会笑,能跑能跳,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阿曼达用双手抓扯自己的头发,尖声叫喊:“我没想杀他!我喜欢孩子,我从小就喜欢孩子!早知道他是个孩子,我就不会杀他了!天哪······”

  “方向盘!方向盘!”

  “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儿童!杀他的不是我,不是我!”阿曼达眼球凸出,青筋暴起,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敞篷车象醉汉一样在公路上晃来晃去,夏阳急忙抓住方向盘,猛踩刹车。汽车在路边停下来,阿曼达两手按住太阳穴,在座位里痛苦地扭曲:“啊,啊!”

  夏阳把阿曼达抱下车,平放在地上,催动内功按摩头部。过了片刻,阿曼达痛苦消除,恢复了理智。“我,我怎么了?”她从地上坐起来。

  “你刚才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夏阳有几分可怜这个女刽子手,“现在好了。”

  “是吗?他们说,我经常是这个样子。”

  “所以你需要退役。”夏阳拉阿曼达的手,“起来吧,还要继续赶路。”

  阿曼达看看车,又看看夏阳,“刚才是你救了我,对吗?在巴格达你也救过我一次,对吗?”

  “我只是帮你按摩而已。你不是也帮助我了吗?”

  “谢谢你。”阿曼达低头看见被自己撕破的上衣,不好意思地说:“我要换一下衣服。”

  夏阳转向一边。

  阿曼达打开放在后座上的旅行包,翻出替换的衣服。“喂,欧阳,这里有一件男式衬衣,我本来要送给汤姆。”她把衬衣丢给夏阳:“你穿上它吧!别弄得跟流浪汉似的了。”

  两人分别换上衣服,阿曼达又取出食品,“这儿有牛奶和鸡腿,我们吃一点再赶路。”

  夏阳确实有些饿:“那就不客气了。”

  吃完饭两人继续赶路,夏阳担心阿曼达旧病复发,与她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中午,敞篷车进入阿肯色州地界。下午,临近小石城,阿曼达兴奋地大喊:“噢!到家了!我要到家了!”她问夏阳:“你想不想去我家?你非要去华盛顿吗?”

  “我要跟希仆讨个公道。”夏阳幻想象古人那样拦路喊冤。

  阿曼达乐了:“你以为希仆会跟你见面吗?他是美国总统啊!”

  夏阳皱眉头:“那我该怎么办?”

  “这样吧,”阿曼达眨眨眼睛,“你先在我家住几天,慢慢想办法,跟总统联系上以后再去见他。”

  “住在你家?这样不太好吧,”夏阳犹豫,“咱们才刚认识。”

  “你想哪儿去了,”阿曼达用眼睛斜他,“我没让你白住,每天十美元房租是少不了的。”

  “那,好吧。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阿曼达大声说:“我有个父亲,他是一位英雄!”

  “就象施瓦辛格那样的英雄?”夏阳调侃。

  “施瓦辛格是幻影英雄,而我的父亲,他是一位真正的美国英雄!他曾经荣获国会荣誉勋章,这是美国最高等级的军功勋章,自从建国以来,只有两百多人获得过此种勋章!”

  夏阳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个老刽子手。

  敞篷车行驶到一栋外观陈旧的郊区别墅前,阿曼达把车停在车库里,夏阳替她取下旅行箱。

  阿曼达揿动门铃,一个目光呆滞、皮肤苍白、完全秃顶、步履蹒跚、拄着拐棍的老头来给她开门。老头脸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可怕的疤痕。

  “噢,鲍勃!”阿曼达与老头拥抱。

  “哦,哦。”呆滞的眼睛泛出一点亮光。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欧阳夏阳,他是中国人。”阿曼达作介绍:“这是我的父亲,鲍勃·贝肯,曾在陆战一师服役,军士长军衔。他是国会荣誉勋章的获得者,全美国最优秀的士兵!”

  夏阳与鲍勃握手:“您好,贝肯先生。”他本以为阿曼达的父亲是个黑人,实际上却是个白人,如此看来,她的母亲应该是黑人。

  “嗯嗯。”全美国最优秀的士兵面带得色,僵硬地点头。

  “进来吧。”阿曼达把夏阳拉进屋。同外观一样,里面的家具电器已经很多年没更新了。

  “阿曼达,”鲍勃抬起手指着女儿:“你不是去看······去看······”

  “汤——姆!”阿曼达大声说。

  “对,你不是去看汤姆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鲍勃,”阿曼达向后甩手:“忘了汤姆吧,他不要我了,他要跟别的姑娘结婚了!”

  “为,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们要,结婚吗?”

  “那是以前的事了。”阿曼达摇头:“现在的汤姆,嫌我穷,还嫌我是黑人,所以就不爱我了。”

  老头急了,用拐棍敲地板:“他,他怎么能有,种族偏见呢!我都不嫌,你妈是黑人!而且,你不是黑人嘛!你是我的女儿,你的皮肤,比黑人白多了······”

  “鲍勃,你没有种族偏见,不等于人家也没有。”阿曼达白了父亲一眼,“而且,汤姆不喜欢我的主要原因是,我是个当兵的,他说我是刽子手。”

  “太,太不像话了!”老头子气愤不已,双手乱抖,拐棍摔倒在地上:“你在外面,保卫,美国人民,捍卫,国家利益,他,躲避兵役不算,竟然还,骂你,骂我们,所有美军战士!他是,胆小鬼!怕死鬼!软骨头!美国败类!”

  “你悠着点儿,”阿曼达扶父亲坐下,“汤姆是什么,跟我们没关系。他不爱我,我还不爱他呢。”她又对夏阳说:“你也坐下。”

  “你,你是——”鲍勃用手指着夏阳。

  “欧——阳!”阿曼达对着鲍勃的耳朵大声说。

  “对,欧阳。你来我家,干什么?”

  阿曼达替夏阳回答:“他是我在伊拉克认识的一个中国朋友,他要来告······”

  夏阳急忙打断阿曼达:“我来美国旅游。”他不想把告美国总统的事闹得人人皆知。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我的家里?你跟阿曼达,到底什么关系?”老头子象警察一样警觉,他问阿曼达:“你是不是,没了男朋友,就看上他了?他可是,黄种人呀!”

  “哎哎,鲍勃,你刚才还说你没有种族偏见呢。”阿曼达抓住父亲的小辫子。

  “我,我当然没有,种族偏见。是黄种人,没关系,可他是,中国人啊!”

  夏阳站起身:“阿曼达,你父亲不欢迎我,我告辞了。”

  “别走呀!”阿曼达一边拦住夏阳,一边做父亲的工作:“你这人怎么回事?中国人又不是坏人,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多了,他们大都住在美国人家里,欧阳怎么就不能在你家住几天?”

  “我不是,反对他,在我家住,我是,反对他,跟你谈恋爱。”老头子脑子很清楚。

  阿曼达有些害羞,“你说什么哪?我跟他刚认识,谈的哪门子恋爱?我就是看他没地方住,让他暂时住几天而已,房租一分都不会少的。”

  “嗯。”鲍勃点头,“还有,一日三餐的,费用呢?水电费,电话费呢?”

  “哎哟,鲍勃,亏您还是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那我每天再多收他三个美元,行了吧?”

  “好吧,”老头向夏阳招手,“中国人,我同意你,住下来。”

  “谢谢你。”夏阳不卑不亢,“请你叫我欧阳或者夏阳,不要叫我中国人,正如我不能叫你美国人一样。”

  “好,好。”老头子有些尴尬。

  “鲍勃和我都是海军陆战队队员,”阿曼达挺起乳房,双眼放射着光芒,“美国海军陆战队是世界上最早的、最先进的和最庞大的精锐部队,也是美国主要的快速反应部队和远征军。陆战队参加了美国几乎所有的战争和远征,每一位队员都刻苦训练,勇敢作战,并为自己是陆战队的一员而感到自豪。”

  “每一位战士,都是,出类拔萃,与众不同的。”鲍勃补充。

  “鲍勃是其中最优秀的,”阿曼达推父亲的胳膊:“你不是有好多勋章吗?给欧阳看看吧。”

  鲍勃的大鼻子高高抬起:“我的勋章,不是可以,给随便什么人看的。”

  “贝肯先生,您是全美国最最著名的英雄,最最优秀的战士,我对您非常非常佩服,就请您让我见识一下您的勋章吧!”夏阳给鲍勃戴高帽。

  “既然你,一定要看,那么就让你,看一眼吧。”鲍勃一瘸一拐地把两人领到楼上他的卧室里。卧室刷成绿色,就象在军营里一样。墙上挂着军服、步枪、照片以及许许多多的奖状,又象是博物馆。

  阿曼达抢着向夏阳介绍:“这是鲍勃在大学时的照片,你看他是不是很帅?”

  “是很帅。”那时的鲍勃满头金发,脸色红润,目光炯炯,高大英俊,活泼开朗,跟现在他的判若两人。

  “这是他在利比亚服役的照片,这是他在伊朗服役的照片,这是他在古巴服役的照片。”鲍勃穿上军装,手执武器,逐渐变得粗犷、机警、冷漠、老练、眼含杀气。

  “这些是他穿过的军服。这是作训服,这是常服,这是制服,这是礼服,这是防弹衣。这些我都有,不过样式不一样。”军服洗得很干净,但有明显的磨损痕迹,甚至还有触目惊心的弹孔。

  “这是弹孔吗?”夏阳瞪大了眼睛。

  鲍勃对夏阳的大惊小怪颇不以为然,用鼻子哼了一声。

  “当然了。”阿曼达炫耀地说:“鲍勃身上有十五处枪伤、炮弹伤,小时候我经常给他数。”

  夏阳心想,那他怎么还不死?夏阳指着墙上挂的一把黑色的步枪说:“这是鲍勃使用过的武器吧?”

  “哈哈,当然不是。”阿曼达得意地说:“这是上世纪到本世纪初美军使用的M16步枪,它是第一款小口径步枪,参加过越南战争、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当时是全世界最好的步枪,可它早就淘汰了。鲍勃使用的是能真正实现三点连射的先进步枪,不过那种枪不允许个人收藏,所以鲍勃就只好收藏一支M16了。”

  鲍勃矜持地点头。

  “你使用的也是先进步枪吗?”夏阳问阿曼达。

  “我使用的是更先进的激光步枪!”

  夏阳感到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这些是鲍勃获得的奖状,”阿曼达继续讲解,“卫生奖,操练奖,值日奖,演习奖······奖状没什么看头,真正有价值的是军功勋章!鲍勃,把你的勋章拿出来吧!”

  鲍勃用钥匙打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个胸条、徽章、勋章和小盒子,阿曼达帮着他整齐地摆在桌子上。几分钟后,这些五颜六色、闪闪发亮、布的和铜的标志排满了宽大的桌面。

  阿曼达逐个给夏阳讲解:“先给你讲讲胸条和徽章。这是陆战队军种胸条,这是伞降胸条,这是机降胸条。”

  鲍勃补充说:“陆战队员,可以在,任何时间,降落在,世界的,任何角落。

  “这是战斗人员胸条,上面的两颗星表示鲍勃立过许多次功勋。以上的胸条都佩带在左胸。这是姓氏胸条,它佩带在右胸。”

  阿曼达拿起一个较大的暗色徽章,徽章上方写着“美国”,下方写着“海军陆战队”,中间的图案是一只白头海雕抓着个地球仪,地球仪被一只尖利的船锚刺穿。阿曼达把徽章放在左袖上臂靠近肩膀的部位,“这是海军陆战队军种臂章,它佩带在这里。”

  鲍勃补充说:“这个徽章,象征着,陆战队,可以在,地球上,任何海岸,登陆,作战。”

  阿曼达指着一排红底黄条纹的大徽章说:“这些是陆战队士兵军衔臂章,它们佩带在左右袖的上臂,靠近肘的部位。这是二等兵,一等兵,下士,中士,上士,三级军士长,二级军士长,一级军士长,总军士长。鲍勃当了三十年兵,退休时他是总军士长,是军衔最高的士兵。”

  “最高的。”鲍勃脸上洋溢着骄傲。

  “可惜呀,”阿曼达逗他:“你军衔再高也是士兵,也得听我们当官的。”

  “你,你不是,退役了吗,没,没出息。”鲍勃恨铁不成钢。

  阿曼达噘起嘴巴,不言语了。

  鲍勃只好亲自讲解自己的一大堆勋章:“勋章挂在礼服,或者制服,的左胸。勋章是金属的,太大太沉,为了方便佩带,对应有一个胸条,只要把胸条,别在左胸口袋上,就行了。勋章的等级严格,佩带的时候,必须按照等级,自右向左排列。”

  鲍勃逐个讲解勋章和对应的胸条:“这是,在利比亚作战奖章,这是,在伊朗作战奖章,这是,在古巴作战奖章。”鲍勃不屑地说:“只要你去了,就能得到,这样一枚奖章,价值不大,但有纪念意义。”

  鲍勃的手从一排紫色心形、中间刻有华盛顿头像的勋章上方掠过:“这些是,紫心勋章,它的胸条是,蓝底白边。它是,乔治·华盛顿将军,制定的。紫心勋章,授予在作战中,负伤和牺牲的军人。虽然,它的级别不高,但它标志着,自我牺牲精神,在我们美国人心中,有崇高的地位。”

  夏阳数了一下:“你有七枚紫心勋章?”

  “其实,我负过,九次伤。”鲍勃的手又划过一排中间刻有V形符号的五角星:“这些是,铜星奖章,它的胸条是,红底蓝条。铜星奖章,授予,在地面战斗中,作战勇敢的人。”

  “你有十枚铜星奖章?”

  鲍勃很满意夏阳惊讶的表情:“我参加战斗,上百次,每次都,很勇敢。奖章虽然,少了点儿,但我,并不计较。”

  鲍勃指着一排刻有白头海雕、锚和地球仪的八角形奖章说:“这些是,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奖章,胸条是,蓝黄红,三种颜色。它授予,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采取冒险行动,成功逃生的人。肯尼迪总统,有两枚勋章,一枚是紫心勋章,另一枚就是,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奖章。在二战中,他的鱼雷艇,被日本驱逐舰,撞沉了,他带领船员,逃到小岛上,最终获救。”

  “那么,你有六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鲍勃淡然一笑:“我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了。”他抚摸着刻有一只锚的八角形奖章说:“这是,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成就奖章。它的胸条是,绿底红条。它授予,在高等级环境中,持续的战斗或非战斗情况下,作出杰出成就的人。它的,标准很高,只有少数人,才能得到它。”

  “还有一枚,退伍军人,荣誉奖章,”鲍勃轻描淡写:“我,并不很看重它。”

  所有的奖章勋章都介绍完了,桌子上只剩下一只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鲍勃的双手微微颤抖,缓缓靠近那只精致典雅的盒子,“与这枚勋章相比,别的勋章,都不值一提。它由国会批准授予,由总统亲自颁发,它是最高军功勋章!它就是——”鲍勃激动地打开盒子,捧起一枚沉甸甸的、金光闪闪的勋章:“国会荣誉勋章!它是为,高于和超于职责要求的,非凡的英雄气概和杰出的勇敢行为,而保留的!自建国以来,荣获国会荣誉勋章的,总共只有,两百多人!每一位都是,声名显赫的英雄!其中有烈士,将军,总统,和外国首脑!它的第一位获得者是,美国国父,乔治·华盛顿将军!”

  鲍勃轻吻勋章,老泪纵横:“两百多万,美军将士,平均每年,只能获得一枚,国会荣誉勋章。我是个,普通士兵,从未奢望,能得到它。看它一眼,摸它一下,就是我的,最大愿望。但我竟然,得到它了,至今仍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的所有努力,所有付出,所有伤痛,都是值得的。”

  “别的勋章,是挂在胸前的。只有这枚,是挂在脖子上的。”鲍勃拉开绶带要往头上套,马上又放下来,“不行,必须穿军礼服时,才能佩带。”

  勋章中间刻着一幅人物头像,不象是华盛顿的。夏阳问:“这是谁的头像?”

  “这,这是,”鲍勃嘴唇哆嗦:“这是我,鲍勃·贝肯的头像!”

  夏阳仔细一看,果真是!他不禁惊呼:“好高的荣誉!”

  “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还有一项殊荣,”鲍勃看着女儿:“他们的子女,可以享受,直接进入西点军校的特权。”

  “这么说,你是西点军校毕业的了?”夏阳问阿曼达。

  “当然啰!”阿曼达的头仰得特别高,脸上格外灿烂。

  “不过,可惜啊······”鲍勃叹气,阿曼达也蔫了。

  “那么,”夏阳又问:“你有什么勋章奖章呢?”

  “我······”阿曼达低着头,幽幽地说:“我只有一枚在伊拉克作战奖章······”

  “你没有负伤?你作战不勇敢?你没有死里逃生的经历?”夏阳好奇地问。

  “我确实没有负伤,但是,”阿曼达抬起头:“我作战很勇敢!我也有死里逃生的经历!”她大声怒吼:“我不明白,那些狗娘养的为什么不给我铜星奖章以及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奖章!哦!见鬼!”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脯剧烈起伏。

  夏阳一看苗头不对,立刻按住她的手,安慰她:“没什么,这些勋章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可有可无。有勋章不能表明你作战勇敢,没有勋章也不能表明你作战不勇敢。”他瞥了鲍勃一眼,又说:“国会荣誉勋章除外。”

  鲍勃不情愿地同意夏阳的观点,阿曼达也平静下来。她站起身,用手梳了梳头发,“我去做饭。”

  晚饭是牛排鸡腿土豆泥和葡萄酒。夏阳和阿曼达吃得很多,老头子吃得很少。

  饭后,天已经黑了。老头子提一篮空罐头到门外去。

  “鲍勃出去干吗?”夏阳问。

  “他在房前屋后安放报警装置,”阿曼达边收拾餐具边说:“如果有不速之客的话,他们就会碰到瓶瓶罐罐,鲍勃就会惊醒,拿起M16欢迎他们。”

  “这么原始的报警装置!”夏阳感到好笑,他环顾室内:“你家里没有管家电脑吗?”

  “呃,那东西中看不中用。”阿曼达耸肩,“而且,鲍勃不是个有钱人,这栋别墅花了他大部分的退休金和补助金。”

  夏阳在心里说,管家电脑要不了多少钱呀。

  阿曼达把夏阳领到一个房间里,“这间归你住,我给你换了干净的床单被罩,希望你睡得惯。”

  “谢谢,”夏阳点出四百美元,“我先预交一个月的房租。”

  “你还有钱用吗?”

  “还有。”

  阿曼达收下钱,又找给夏阳十美元。她指了一下床:“我可以坐吗?”

  夏阳笑了:“当然可以。”

  “我想问你三个问题,它们在我脑袋里盘旋一整天了,”阿曼达的睫毛一霎一霎,“如果不把它们说出来,我就睡不着觉。”

  “问吧。”夏阳坐在写字台上。

  “嗯,第一个问题,中国人有自由吗?”阿曼达开始提问。

  “怎么说呢,中国人确实没有美国人那么多的自由。比如中国人没有持枪的自由,但同时也免去了在房前屋后设置罐头瓶子的麻烦。”

  “那别的自由呢?比如升学,就业,参军?”

  “这些都是自主选择的,你看我就没参军,也没人逼我参军。”

  “选举呢?你有选举国家领导人的自由吗?”阿曼达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没有,”夏阳承认并反驳:“但我觉得这个自由并不是非常重要、必不可少的。因为我是个普通百姓,我离领导层太远了,我根本不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每个领导人的具体情况。进一步讲,即便我能了解所有的内幕,了解每一位领导人所做的每一项决定,我也不能判断出,这每一项决定是对还是错,我应该投谁的票,不应该投谁的票。因为我的职业是程序员,如果一个程序员能洞悉领导人的内心,通晓国家大事,那,那他还是程序员吗?”

  “可我们有选举领导人的自由啊!”阿曼达晃动两条大腿。

  “是的,可是这些由你们自己选举出来的领导人,如今正在领导着你们发动一场场战争,吞并一个个小国,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民选领导人未必热爱人民,非民选领导人也未必不热爱人民。希特勒是民选领导人,但他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屠杀了几千万无辜平民。所以我认为,评价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他的产生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是否嗜血好战,是否热爱人民。”

  “这个······”阿曼达想不明白,于是说:“第二个问题,中国人信上帝吗?”

  “除了少数基督徒外,大多数中国人都不信上帝。”

  “那么,你们是不是缺少精神寄托?内心特别空虚?需要基督徒的拯救?”阿曼达试图拯救夏阳。

  “不信上帝并不等于内心空虚。”夏阳拒绝接受阿曼达的拯救:“中国人有自己的信念,包括佛教、儒教、道教,也包括令西方人胆战心惊的共产主义。”

  阿曼达转了转眼睛,改变话题:“第三个问题,中国士兵作战勇敢吗?”

  “绝对勇敢。”夏阳目光如炬,“我承认解放军的武器不如你们,但解放军的勇气绝对要超过你们。”

  “你又没当过兵,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中国人,我知道假如我当兵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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