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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纳兰贞
就在亚拜罗尼扑向索朗陀耶的同一时间里,艾诺维乘着一匹蓝纹赤斑虎,从窗口扑了进来。但他初来乍到,对整个客房的环境甚是陌生;虽然立时留意到亚拜罗尼的动向,却已经迟了一步。亚拜罗尼手中一把色呈诡绿的匕首抵住了索朗陀耶喉头,厉声说道:“你再动上一下,月首法王的性命便难保了!”硬生生顿在当地,几乎把艾诺维给颠了出去。
亚拜罗尼这一招制住了艾诺维的要害,本来不可谓不高明,却只是忽略了守在一旁的佛兰珂。手中匕首才刚刚亮了出来,便听得破空之声既劲且急;一道风刃朝着自己直奔过来。但他身经百战,临敌应变的本事绝不在下;连眉毛也没动上一下,右手手诀迅疾变换,便在身前张出了一层结界。
却几乎就在同一个时间里,一道银光流星般撞向了自己持刀的左手。要知道速度本来便可以与力道划上等号。贝贝妮个子虽小,速度却远在风刀之上;这一撞硬生生地穿过了结界,顺势将亚拜罗尼手臂撞偏。亚拜罗尼五指一阵发麻。那匕首险些便跌了下去。
把握住了这千钧一发的刹那,艾诺维自亚拜罗尼那片只张了一面屏壁的结界斜侧里切了进来,抱住索朗陀耶侧地里一个翻滚,便即脱出了亚拜罗尼的威胁。卡鲁奇扑了过来,一把将他们两人抱住,立时张起了密密实实的结界,问道:“你还好吧?”艾诺维点了点头,呼吸浊重,问道:“你怎么样,贝贝妮?”
原来那小精灵才一撞歪了亚拜罗尼左手,便紧跟着又粘进了索朗陀耶发辫之中,理所当然、也就聚在一起的了。在佛兰珂呼唤负能源的时候,这小家伙着实受到了不小的伤损,以致于老半天无法动弹;勉力使出那么一撞,好容易恢复了一些的元气又流失大半,因而有气无力,整个身体透明到简直随时都要消失。听得艾诺维问候自己,也没半点气力可以回话,只是点头而已。
艾诺维见他虽然疲累,但小命总算是保住了,心下稍安。却是一口气都还没缓过来,卡鲁奇身子剧烈震动,使徒们已经开始了对这结界强烈的攻击。
原来使徒们虽然料定:艾诺维极有可能回到此地来接走同伴,可没料到他回来得这等快法,而且还回来得宛若迅风暴雷。因而虽说在屋外埋伏,却让亚拜罗尼与佛兰珂的争持引去了不少心神,艾诺维出现时竟有些来不及应变。当然卡鲁奇早在身子四周布下了强大的结界,使得使徒的攻击悉数失效,也是他两人能够如此轻易地闯入房中的主因。等到他们追进了屋子,索朗陀耶已被艾诺维夺了回去,卡鲁奇的结界也已成型。
亚拜罗尼瞪了佛兰珂一眼,心下恼怒;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绝不适于责难争持,朝薇丽尔说道:“你来看住这个妮子,别让她再来碍手碍脚。”他知道自己几人只要全力攻击卡鲁奇,佛兰珂担心索朗陀耶受到连累,必然不顾一切设法阻挠自己。这错误他方才已经犯过一次,现下自然要防犯于未然。他虽然不知道佛兰珂已经学会了终极咒文,又握有无量虚这等强大的法器,但薇丽尔身为使徒中的副使,如果只负责牵绊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对手,都已经绰绰有余。
绝去了佛兰珂这个后顾之忧,亚拜罗尼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眼下的战局。他几人曾经研究过,就算艾诺维绝非常人可比,但中了锦地蔷薇那样猛恶的剧毒,要说全然不受影响,着实的令人难以相信。如今眼见艾诺维不是运用瞬间移动、而是骑着卡鲁奇的化身前来,已经是事有蹊跷;再看他抱着索朗陀耶守在结界之中,面色灰败,正一步一步地往外移去,那不更摆明了他阁下的有力难施?心下大喜:“他果然还没恢复过来!这便好极了!”叫道:“六哥、克坦利、矣司默,你们几位到隔壁客房去,将塔莫伊那几个杀了!”
所谓的六哥,正是使徒中排行第六的独眼,埃司默则是这回随他们前来的另一名副使。这几人全是老江湖了。亚拜罗尼能够看出的事实,他几人焉能看它不出?立时知道这是用调虎离山之计,要将卡鲁奇引开。果然卡鲁奇一听得这几句话,只急得脸色都发白了。明明知道对方是存了心将自己引开,好来对付师兄,但茉咪几人的安危,如何可以不顾?
惶急之中只听得艾诺维压低了声音,说道:“呼唤娃蒂,呼唤赛拉飞尔!”
卡鲁奇听得这两句话,先是大喜,但立时便开始发愁:“施展召唤魔法得花上不少时间,而且必须撤除结界,这怎么来得及?”但这念头才刚刚闪过脑中,贝贝妮的声音细细响起,说道:“呼唤他们的事交给我。你快去吧。”
卡鲁奇一听之下,如蒙大赦;二话不说,纵身便穿出了窗子。独眼几人明知这一招是为了将卡鲁奇引出来才使用的,哪来那么大的兴致,真个去对付茉咪他们?见到卡鲁奇飞奔过来,只克坦利与埃司默留了下来缠住了他,独眼还自奔回去对付艾诺维。
此时塔莫伊、狄凡夏、茉咪三人早被打斗声音惊动,却是毒性兀自残留在体内,连爬起身来都很困难,更不用妄想帮得上忙了,其中体力最好的要算是塔莫伊,但他费尽气力,也只能勉强爬到窗口,便已经喘到几乎断气。
且说卡鲁奇一走,艾诺维立时架起了地之结界。但那锦地蔷薇的毒性着实厉害,他现下十成气力剩下的不到一成,架出来的结界只能勉强及得上大祭司的等级;亚拜罗尼几人要想攻破结界,自然集中全力,往同一个定点攻击。只不过连续挨了三下四下,亚拜罗尼发出的火枪已经刺破了艾诺维胸前的防御。虽说艾诺维反应甚快,立时在胸前补上了另一块结界,却仍然吃那火枪撞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几乎闭过气去,一旁的金季琵抓住机会,藏在舌下的吹针“蜘蛛吻”已然射出。
便在这个时候,一阵疾风全无征兆地自艾诺维怀中吹起,将那几枚肉眼难见的毒针全给卷了进去,越旋越高;却是一面盘旋,一面变化:在胸前时尚是无形无影的涡流,到头顶时己在旋风中爆出了火光,而这火光只一爆出,立时整股旋风都化作了火球,轰轰然将那几枚毒针给烧得灰飞烟灭。
同一时间里六枚火炮带着烧炙得几乎转成了白色的火焰,分别朝着在场的使徒们打去,速度快到几乎可与贝贝妮相提并论。
整个过程只不过是一两秒钟的事。使徒们才刚刚意识到对方来了强大的援手,敌人的攻击已然发动了。独眼此时刚自外头穿窗而入,刚刚注意到屋中局势有变,火炮已然临身;与另外一名副使措手不及之下,双双挨个正着。
这说来只好说是独眼两个倒霉。因为那几枚火炮速度虽快,但使徒们的反应也半点没慢了。只一察觉到不对,亚拜罗尼立时扑过去抱住了艾达,倒地翻滚;金季琵也不是等闲角色,就近滚到了昏迷不醒的衣吉贝莉身边,将她抓个正着。两枚奔向他们的火炮都是低空闪过。
佛兰珂的反应更是一绝。艾诺维胸前那股子旋风一起,她立时想到的人是赛拉飞尔;而,有了赛拉飞尔,当然不会没有娃蒂,当时心中大惊:“可不能让使徒就这样完了!艾诺维若是不死,我还用得着他们哩!”整个人往前一倾,倒进了薇丽尔怀里,低声说道:“拿我作人质,快点趴下!”薇丽尔也是个七窍玲珑的,变故初起时已经满心打的这个主意,只是佛兰珂没那么容易应付,真打起来的话,谁胜谁败还很难说。如今她自己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那还不正中下怀?
薇丽尔由于功力稍差,勉强只先想到了自保,亚拜罗尼和金季琵却是一将人质抓在手中,便即发动水魔法,以求救回独眼两人的性命。但他们这边能源才刚刚发动,两颗炽烈的火球又已经对着他们飞了过来,逼得他们只好把聚集过来的水幕撤回来自救。原来早在六枚火炮发出的当儿,自艾诺维胸前卷起、而后化成了火球的那股子旋风便自火光爆长,光焰吞吐中现出火妖精王娇小的身形。而,光焰中同时浮现、只比她晚了那么半秒钟出现的人形,果然没错是赛拉飞尔。
亚拜罗尼、金季琵都是脸色大变。但这两人都是死忠教义派,知道良机不再,已经有了不死不休的觉悟;眼见着局势逆转,再要硬碰硬绝不可行,金季琵离门口最近,一个翻滚便即撞了出去,朝着茉咪几人所在的房间直奔。别看她个子娇小,一手挟着昏迷不醒的衣吉贝莉,居然还行动迅捷,奔跑自如。那自是凭藉着风魔法的结果了。
艾诺维神色一凛,说道:“快拦住她!狄凡夏他们有危险了!”赛拉飞尔二话不说,便即追了出去。但金季琵动作快极,只这几秒之内已经用风炮撞开了四道客房的门户。另有一肩开着的门,却是衣吉贝莉出去找寻爱子时打开了的,目前屋子里可没有谁在。但赛拉飞尔一时间不知道金季琵想要挟制的究竟有哪些人,只得五道门户一齐守着。他一来个性仁慈,不喜伤人,二来金季琵挟着衣吉贝莉,也的确是投鼠忌器。因而一时之间,僵持不下。只这么一两分钟之间,索朗陀耶所在的客房里一前一后、长长地响起了两声惨嚎。
原来娃蒂发出的火炮凶猛至极,以使徒的能力竟也难以抵御;独眼两人拚命想要止息火焰,但呼唤而来的能量却来不及阻隔、亦且来不及消散那火焰的热力,只支持了不到一分钟,便已生生烧死在当地。
佛兰珂脸色微微一变:“好厉害!果然不傀是火妖精王!”但看看赛拉飞尔已被调走,心下寻思:“这里几乎每个使徒都挟得有一名人质在。难道真会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什么时候才能得遂我的心愿?无论如何,都不能教他们坏了大事!”不动声色地捏住了手诀,便开始呼唤负能源。无巧不巧,亚拜罗尼转的跟她是同一个心思:“既有人质在手,谅娃蒂也没法子真的作出多猛烈的攻击;我们几个人轮流觅隙进攻,说不定还有法子给艾诺维进一步的重创。”一面加紧施法,一面扬声叫道:“克坦利,埃司默!”
那两个虽说是在庭园里和卡鲁奇纠缠,对主战场里发生的事可并没忽略了;听得叫唤,知道战事吃紧,舍了卡鲁奇往回便奔。卡鲁奇心想娃蒂他们既然来了,艾诺维肯定已经不会有事,挂心茉咪几人,由得克坦利他们落跑,自己返身跃进了客房之中。
克坦利两人知道艾诺维来了强大的援手,虽然还不知道来者是谁;奔过来的时候已然极尽小心,将自己护卫得密密实实。但他们两人手上既然无有人质,娃蒂攻击起他们来可就不会有半分顾忌;虽然一面要分神化解亚拜罗尼等人对艾诺维所作的攻击,却仍然过不了好久,已将埃司默烧死在地。
却是经过了这么一两分钟的耽搁,空气中的负能源已经越积越浓。艾诺维察觉到贝贝妮身子颤抖,呼吸艰困,手掌一番,将他笼进了一层尺许来高的结界里,心下寻思:“无量虚的召唤力近乎无穷无尽。要是佛兰珂铁了心肠这般胡闹下去,莫说是贝贝妮,只怕连娃蒂都要遭殃!”使尽全力,将索朗陀耶背在背上,翻窗而出,叫道:“大家走罢!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时节卡鲁奇已经将茉咪背了出来,放在庭园之中;有心要去把另外两个也搬将出来。却怕茉咪落单,不敢走开。
见得艾诺维出来,还发出了撤退的指令,大喜过望,当即奔了去背狄凡夏。同一时间里赛拉飞尔一手挟着塔莫伊,从窗口飞了出来。使徒们岂能如此轻易地让人走脱,纷纷追了出采。
娃蒂大怒,猛然间高高地冲天而起,飙到了半空之中。
她性情本来爽利豁达,但方才这阵子交接之中,由于顾忌艾达性命,动起手来缚手缚脚;明知道负能源是佛兰珂召唤而来,夹磨得自己好不难受,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动她一根手指,这口气着实憋得狠了。好容易来到屋外空旷之地,这起人竟然还是不知死活,纠缠不休,下手再不留情,一道闪电疾劈而下,立时将克坦利打成了焦炭!
打从艾诺维乘着卡鲁奇闯入索朗陀耶房中到了现在,一共才经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可是打得惊天动地,皇宫中的侍卫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作哑装聋。迅速传报的结果,雷富尔领着几名大祭司与一伙近卫军,朝着这方向赶了过来。
虽然没有什么喧哗人声,但几十个人同时跑步,步履声远在数百公尺之外便能听见。赛拉飞尔松了口气,说道:“既然惊动了宫中侍卫,应当就不会有事了。”
艾诺维知道他没弄清楚状况,微微苦笑,说道:“惊动了侍卫才麻烦呢……”他虽然已经确定,雷富尔等人与自己一行人遇袭一事大大有关,但两下里不曾撕破脸皮,法王们八成会一面对他们的“防犯不周”大表歉意,一面背地里继续搞鬼。为了省却麻烦,顶好是现在一走了之。但这种事一时之间,如何可能跟赛拉飞尔解释得清楚?话只说了一句,左右张望,心下寻思:“我知道停机坪在皇宫南端。可是从地面过去可不知该怎么样一个绕法?”
便在这个时候,树丛后一条熟悉至极的人影闪了出来,叫道:“传承者请随小的来!”赫然竟是霍尔拿。
卡鲁奇怒气上涌,骂道:“奶奶地……”艾诺维竖起了一只手掌,便即将他的话声压了下去,说道:“你想领我们去哪里?”霍尔拿说道:“您几位如果想离开皇宫,最快的方法自然是搭乘小空舟。要搭乘小空舟,自然得去停机坪了。”见艾诺维沉吟不语,他迅速地听了一下那由远而近的行军声,急道:“有两位妖精王在,您还怕小人搞什么鬼不成?”
艾诺维斜眼瞄了瞄佛兰珂,见她眉目间怒气隐隐,一个念头闪电般自脑中掠过:“如若霍尔拿是她派来想要引我们上当的,她此刻必然已经开始演戏,摆出一付霍尔拿背叛了她的模样,好教我们相信这名魔导师。既然不言不语,那就表示此事全然出乎她意料之外了。”点了点头,说道:“带路吧。”霍尔拿大喜,二话不说,朝庭园右前方的长廊奔了过去。
佛兰珂的声音便在此时响起,说道:“霍尔拿,你打算背叛我么?”声音尖厉,充满了愤怒之意。霍尔拿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眼圈微微一红,说道:“小姐,我……原谅我,我再也不能……”将头一低,继续朝前奔去。
佛兰珂虽然作出了反应,但既然慢了半拍,对艾诺维而言,反倒突显出了霍尔拿的真情,毫不迟疑随着霍尔拿朝前直奔。卡鲁奇虽然对霍尔拿尚有怀疑,但见了这种情状,也只好背着茉咪紧随其后,嘴里头咕咕哝哝:“这个见色忘友的混球王八随便说上两句话,你就信了?几时让人卖了去做成人肉包子都不知道,还得连累你师弟我。也罢,谁叫你是老大。赶明儿吃亏上当,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赛拉飞尔可不像他有这许多罗唆。一手挟着狄凡夏,一手挟着塔莫伊,在最后面押阵。但这押阵严格说来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因为剩下的三名使徒,一名副使,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娃蒂设下的火网;若不是娃蒂由于心怀顾忌而手下留情,他们连自保都有问题,更别说是追人了。
才刚刚转过一道长廊,艾诺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便摔在地上。霍尔拿吃了一惊:“都说传承者遭了暗算,我还当他已经没事了!”奔了过来,说道:“时机紧迫。索朗陀耶陛下就让小人来背罢?”艾诺维点了点头。霍尔拿一把背起了索朗陀耶,另一手撑起了艾诺维身子,一鼓作气朝前行去。他随着佛兰珂来到昭城皇宫已有四天,心情郁闷时便四处闲晃,地理已摸得甚熟。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真个领着大伙儿到了停机坪。
宫中的侍卫这时大多数集中到了索朗陀耶他们先前所住的地方,停机坪上没留几名留守的术士;赛拉飞尔轻轻易易便造出了一个大型风壁,将一伙侍应挡在风壁之外,让一行人登上了其中一艘小空舟。艾诺维最后一个上机,站在门口对着赛拉飞尔说道:“他们把我的行李放在客房之中,包括了风之竖琴在内。”赛拉飞尔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替这些琐事烦心了。
既然必须离开此地,那就快些走罢。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叫我。”娃蒂娇脆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说道:“还有我!”
原来那些负能源蚀磨得她好生难过,时间越久;能量流失越快;因而一估量着艾诺维一行人已经走远,便即抽身离开,蹑着赛拉飞尔的气息追了过来。
艾诺维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走入了船舱。他对妖精的性格知之甚深。彼此既然是以性情相交,则尘世之间的感谢客套尽属多余。至于今日发生的种种事变,等大伙儿离开了险地之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详加解释。
霍尔拿早已发动了引擎,随时待命。一见艾诺维走入船舱,小空舟立时升空,扬声问道:“要往什么地方去,传承者?
”艾诺维瘫跌在椅子上头,勉强提起了气力,说道:“去…
…日光平原。”
霍尔拿吃了一惊,一面转舵向西南方前进,一面问道:“日光平原?犯不着一下子跑那么远吧?”要知道日光平原距离昭城的直线距离足足有八千多公里,就算不眠不休地以小空舟全速赶路,也得花上二十七八钟头,霍尔拿才会有此一问。艾诺维摇了摇头,说道:“直奔日光平原。要想阻止封印开启的人太多了。多耽搁一点时日,便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端……”说到这个地方,气力不济,只得闭上眼睛休息。半晌之后睁开眼睛,只看得半船的人包括茉咪、狄凡夏和塔莫伊在内,眼睛骨碌骨碌,全都在看着自己,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啊,他们并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随口解释了几句,说道:“……那几名使徒让我们抛下,和雷富尔几人之间会起什么样的冲突,我们现下自然没有可能知道。但那几人身手相当了得,要想全身而退绝非难事。我们这一离开,只怕全呼荷世界无论是正道还是邪道,全都卯足气力在找寻我们了。”贝贝妮的声音便在此时响了起来,说道:“那还用说?佛兰珂哄得法王们相信了你就是魔王呀,还把老吉托也给扯了进来呢!”佛兰珂进屋来要想将索朗陀耶变成魔人的时候,他藏身在索朗陀耶发辫之中,自然将佛兰珂的说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了贝贝妮的说明之后,众人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原由,面面相觑,老半天作声不得。好半晌才听得塔莫伊说道:“你是为了这个缘故才背叛她的吗?霍尔拿?因为她试图陷害传承者?”霍尔拿本是与他共历患难的弟兄。纵使在别人眼中无甚份量,但塔莫伊对他的情感却是复杂万端,难以言说。到这个时辰才问出这几句话来,已经是憋了好久。
霍尔拿面对着塔莫伊,免不了心中有愧。以致于从方才到现在,虽然有心想和对方说上几句话,却一直没敢正视对方的脸。塔莫伊这一开口动问,霍尔拿蓦地百感交集,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我实在是因为……她、她根本已经不是她了……”说到最后双肩颤抖,声音已自哽噎。若不是碍着大家伙儿都在看他,只怕已经哭了出来。
狄凡夏干咳两声,说道:“佛兰珂小姐本来是你服侍的人。你照着她的吩咐做事,也不能说是错了。只不过,嗯…
…”眼睛瞧向索朗陀耶,不知接下去该如何措词。这个老魔导师本来是个异常顾家的人,推而广之,对于年轻人由于慈爱,便忍不住要多管闲事。只不过说了几句之后,想到这件事情株连甚广,要再说些什么好像都不是;偏偏索朗陀耶此刻药力未退,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狄凡夏瞄了半天,得不出半点反应,只得继续咳嗽。艾诺维淡淡地道:“别再谈她了。大家先歇一歇,等药力转弱了再说罢。
”自顾自闭上了眼睛。耳中听得说话声音细细琐琐,显然狄凡夏几人忍耐不住,正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不休。他几人所中的毒伤本来最轻,虽然行动还很困难,聊天说话倒并没有太大的妨碍,微微一笑,心想:“这个时辰外头想必已经闹翻天了,也难怪他们好奇。佛兰珂也还罢了。使徒十三……嗯,里狄加这个小子,倒真教出了一批满像样的徒子徒孙来。
”检点今日遭遇的对手,微微地有些狐疑:“那个既高且瘦的抓住了艾达,两个扮作了侍女的一个拿衣吉贝莉作盾牌,一个跟佛兰珂凑在一道。这三个在娃蒂手中保住了性命,不足为奇。可另外一个居然有本事全身而退,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仔细思量,只记得那人三十七八年纪,个子瘦长,淡褐色的头发,深灰色的眼睛;勉强称得上是英俊脸孔,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若说这是易容的结果,则这易容术未免太拙了些。思量了好一会子,有些好笑地甩了甩头:“这怎么想得出半点头绪来?我八成是累了,才会整个脑袋尽往这个人身上转。”收敛心神,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这艘小空舟从昭城起飞的时候,约莫是下午三点多些;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还无法施展魔法,幸喜还有个卡鲁奇在。
与霍尔拿两个轮流驾驶小空舟,便将必要的休息时间减到了最低限度。但即使驾驶人员可以轮流休息,每隔一段时间,总得让大伙儿下机去大解小解,购买食物饮水。却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一个大问题来,那是:一行人的行李全留在了昭城里头,竟没有谁身上有半点银子!
霍尔拿搔着脑袋,苦笑说道:“小人身上倒还揣着几角银子,够大家伙儿一两天吃的。但若要添加燃料,可就不怎么够了。”卡鲁奇横眉竖目,说道:“他妈的,雷富尔那个老滑头,就不要再让老子碰见!这里还是他的领地不是?待老子找个有钱人家摸点金币出来,留张纸条叫他们上昭城去领便了!”艾诺维实在把这个小师弟莫可奈何,苦笑说道:“你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全世界说我们在这里吗?别胡闹了。先把这个拿去当当,撑过这几天再说。”将斗篷上的红宝石钮扣扯了下来,交到了卡鲁奇手里。本来在这一行人之中,索朗陀耶最是他们的金主。但他目下动弹不得,谁也不好到他身上去乱摸,只好让艾诺维牺牲一下了。
卡鲁奇两人去了小小半个时辰,抱回来一堆补充物质。
霍尔拿有些担心,说道:“传承者,小人看着消息已经传到这里来了,镇上来了不少官兵。虽然他们说话还很客气,只说首都传令找人,说是法王与几位朋友之间产生了一点误会;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您这一路也已经说过了,总之最好是先别让他们给沾上,”卡鲁奇在旁接口,说道:“就是说啊。拿着几张画像到处找人,害得我都不敢露出脸来。他奶奶地,这般藏头盖脸,老子成了江洋大盗了!”贝贝妮要笑不笑,瞅着他道:“那么不如乘着这个机会,把你那把大胡子刮去了罢?”
卡鲁奇胡子一根根全竖了起来,愤慨异常,说道:“作什么非要委屈到这种地步?把毒都解全了再行动不是更好?
到那时候,他妈的,咱们怕了谁了?”艾诺维淡淡一笑,说道:“话是没错。但封印这事已经惹得全世界鸡飞狗跳了,何必再让别人有机会围过来乱打一气,伤及无辜?”
卡鲁奇哼了一声,胡髭颤动,伸出手来摸了又摸。但这一路往日光平原而去,短期之内确实只有他和霍尔拿能够行动;而这回又不像他和吉托在一起时那样,可以只挑荒山野地去走。逼不得已之下,虽然嘀咕不休,还是乖乖地将胡子全给剃了。他面目其实颇为端正,但陡然间将留了十几年的大胡子全给剃了,着实的千般不能习惯;每隔一两分钟便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嘴里头咕咕哝哝。茉咪笑道:“可是这样很好看啊。要是真的不能习惯,过些时候再留回来就好了嘛。”卡鲁奇喜不自胜,说道:“真的?你真的觉得这样好看?”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留胡子。
补充物资过后,一行人继续往西南方赶路。再过得两个时辰多些,索朗陀耶身上药性渐退,慢慢地开始可以动弹了。但那毒药发作时固然迅速无比,退去时却慢得教人难受。
打从索朗陀耶的眼皮子可以开始眨动起始,到他终于有办法开口说话为止,又足足经过了半个时辰。而且也不是他一能开口说话便算没事。试想如此霸道的毒药残留在身体里面,如何可能不造成某种程度的伤损?只略略和艾诺维说了几句话,便即倦极睡去。
日光平原位于米西亚山脉中段,高达海拔一万七千公尺;即使是较之稍低的日环西侧、向天崖所在的位置,海拔也有一万六千。因此艾诺维虽然吩咐霍尔拿直奔日光平原,但其实他们真能落脚的地方,是在日环东侧山脚下的日光镇——因为再住上去,至多只能再飞个三四千公尺;往后山势越来越是险峻,就不是小空舟或风毯所能为力的了。
日光镇可以说是日环东侧的入口,是黑曜石矿采收的必经之地,商业行为颇为热闹。但由于处地实在偏远,官兵一时之间还追不到这里来。因此他们一行人晚上八点多钟到了地头,便即堂而皇之地投宿在旅舍里。索郎陀耶所中毒伤如此严重,要他露宿实在太折腾他了。
这一路上,索朗陀耶虽然曾经试着想为艾诺维、以及自己,去除体内残留的毒素,却因为有力难施而只得作罢。所谓的有力难施,是因为要想配出完全对症的解毒之药,如若缺乏了设备精良的药房,他就必须土法炼钢,使用医疗系统的魔法,彻底分析出毒素的内容以及成份,才有可能做到全然的对号入座。在他目前的体能状况之下,这种解毒法无异于神代的传说。因此他虽然设法拟出了一些药方子,在霍尔拿两人去补充食粮燃料时让他们顺便去抓药,得出来的效果却并不是很大。
艾诺维倒是还好,得力于他本身的排毒本能,二十七八个钟头下来,他的体力已经复原了将近一半:可是索朗陀耶自己却一直到他们在日光镇上歇下来的时候,还只能够勉强地走动。至于狄凡夏几个,由于当初中的毒比较寻常,又经雷富尔他们妥善地加以处理,其实都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能够好好地调养几日,并不需要索朗陀耶再来费心。
问题是,艾诺维这回上向天崖去,真正需要的人便是索朗陀耶。上山的道路崎岖难行,有许多地方根本连猿猱都难以渡过;自古以来,这一片山脊便有“山羊的坟场”之称。
险恶不言可喻。若不是艾诺维这样的特异体质又或者像卡鲁奇这样具备了变身魔法的术者,根本没有可能越得过一万多公尺的绝崖峭壁,上得了向天崖。狄凡夏他们几个虽说体力已经恢复十之五六,艾诺维仍然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跟去,魔导师们好生泄气。
狄凡夏兀自不肯死心,说道:“传承者,您体力反正还没有完全复原,不妨在这里多休息几天。我们几个去弄点爬山用的器具,先走一步,到向天崖去等您,这就不会误了您的大事了。您看怎么样?”
艾诺维啼笑皆非。心想山羊的坟场是什么样的险地,就算是最容易攀登的盔夏时分,也已经是满地积冰,艰险至极了,更何况现在还只不过是初春而已?你们就算叨天之幸,一路履险如夷地上了向天崖,只怕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够完事的,这还叫什么速战速决?摇了摇头,说道:“都歇着去吧。不用再说了。”
狄凡夏几人与他相处时日虽说不长,却多少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性子,知道艾诺维一旦下定决心。只有比索朗陀耶更难撼动,垂头垂气,不再说话。艾诺维站起了身子,迳自朝屋外走去。
这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到此地来投宿的人都是起早赶晚的商人,差不多都上床去睡了,院落里十分安静。艾诺维来到后院的水井旁边,深吸了一口长气,便即展开了召唤魔法。过不了多少时候,井里头一声水响,费妮丝雅乘着—股水柱浮出了井面,投入了艾诺维的怀里。
艾诺维笑得柔和,在她娇艳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说道:“韦阿大坝那个水利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我没干扰到你吧?”费妮丝雅轻抚着他的背心,说道:“并不该我忙的地方都忙完了,剩下的他们尽可应付得来。说是昨天傍晚可以完事。其实不过是哄我过去的说词。韦阿大坝的淤泥盐化得厉害,灌溉的渠道有不少处都已经塞得超过了堤防,水流情况乱七八糟……”将脸蛋埋进了他的胸前,柔声说道;“贝贝妮一直到娃蒂他们赶过去相助之后才和我联络,我当时实在抽不开身。也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艾诺维笑道:“封印都还没解全呢,我怎么死得成?”拥着费妮丝雅进了屋子。
妖精王的精神层次之高,那是不肖说的了;艾诺维也不是凡夫俗子可比。虽是倾心相恋的爱侣,也没有所渭的以生以死、性命相随。因为他们都各自知道:人世有着比爱恋更紧要的功课,是他们必须各自独力去完成的。对费妮丝雅而言,大坝关乎成千上万平民百姓的生计,和法王们的阴谋毫不相干;对艾诺维而言,那既然是她非做不可的要事,自然要竭力加以成全。到了日光镇才和她联络,一方面是不想打扰她办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小空舟飞行耗费时日,没有必要让她受这种折腾。
事实上费妮丝雅现在虽然归队了,艾诺维却并没打算让她也跟着上向天崖——最低限底,是不认为她有必要跟着他们穿山越岭、走这一大段崎岖难行的道路。因而到了第二天清早,一行人乘着小空舟来到望海坪之后,除了卡鲁奇和索朗陀耶之外,艾诺维便将所有的伙伴全部给留下了。
所谓的望海坪,是由日光镇入山的最后一块可以容许小空舟升降的平台,离镇已有八百公里,海拔四千两百三十公尺。由这个地方看向米亚西山脉,群峰起伏宛如海浪,天色阴沉的时候更是悉数笼罩在云海之中,因此唤作望海坪。
一行人将近五点的时候出发,到望海坪时天色已然大亮。艾诺维抱起索朗陀耶,领着卡鲁奇一路朝前行去。狄凡夏几个虽然颇为泄气。但好歹已经陪着传承者到了这个地步,或多或少也有几分与有荣焉。眼睛眨巴眨巴,目送着他们越去越远,不约而同地想道:“日封印解开的时候,我们这里可不知道看不看得到?”
由望海坪一路往上走,由于到了海拔六干公尺左右的高度,还有三处黑曜石矿,因此山路虽然崎岖,却都还走得了人。超过六千公尺,可就真的什么道路都没有了。艾诺维当然没有可能一脚高、一脚低地爬山,可是抱着索朗陀耶,一小段、一小段地飞行。卡鲁奇则是运用了混合式的变身魔法,半截身子化作了大鹰,双脚却变成了猿掌;遇有风势劲急的地方,便手脚并用地抓着岩壁飞掠过去。平常人走来大约要费上半天时间的、六千余公尺的山径,他们三个只花了一刻钟不到,便已经走完了四分之三。
却是来到这个地段,地势越来越是险恶:小径转弯之处的两边峭壁狭窄得几乎只容许一个人通行,视野所及之处除了岩块还是岩块,逼得艾诺维前行的速度不得不迟缓下来。
差幸这个狭缝并不算长,开口处宛如漏斗一般,硬从山壁之间削出了一小片平台,宽有四五公尺左右,呈S形状接同内里的黑曜石矿入口。但艾诺维一步才刚刚出了小径,蓦地里一条人影凌空下扑,手中长剑寒光森森,对着艾诺维面门直刺而来!
虽然变起仓卒,但艾诺维的反应原本就比一般的索摩人高出了不知有多少;半空里纵身跃起,朝平台空旷之处避去。但这一着早在亚拜罗尼算计之中,左手早已捏好了手诀;这一击虽然扑空,却只是顺势连人带剑扑跌在地,右手剑柄朝后头斜斜瞄准,一道锐利无匹的火刀立时射了出去,直奔艾诺维。
遇到了这样锲而不舍的刺客,艾诺维还真有些莫可奈何。以他目前恢复了六成左右的体力而言,应付使徒中人自然轻而易举,但在卡鲁奇身上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亚拜罗尼几人早已深知:每解开一个封印,杀艾诺维的机会少说也要减掉五成;要是再让他开启了日封印,那就绝对不是他们所能为力的了。因而埋伏在此的时候,可想而知是倾巢而出,早已立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亚拜罗尼扑落地面的当儿,原本藏身在他身后的金季琴也跟着发动,自亚拜罗尼上方空出的空间里射出了一大篷毒粉。直直地奔向了卡鲁奇。
打从跟着师父追寻艾诺维起始,卡鲁奇已经经历了数场恶战,早已不是当初那未经世事的楞头小子可比了。这一路随艾诺维上山,虽然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他始终提高警觉,并不敢松懈半点。因而金季琵手中的“毒牙啮”喷洒而出之时,他立时纵身飞起。滚向了上风之处。但对方藉由风魔法发出的毒粉范围相当宽广。发动时距离又近,卡鲁奇避开了大半,避不开全部,当时只觉得左边小腿上微微发痒,当即大惊:“这下子伤脑筋了!”惶急中只听得索朗陀耶叫道:“快过来!再不治就糟了!”卡鲁奇不暇多想,落地时顺势翻滚,滚到了艾诺维身旁,一把将索朗陀耶拉到自己身边,立时张起了地结界,将彼此都罩了个密密实实。索朗陀耶二话不说,抽出腰畔暂时佩戴的短刀。便将卡鲁奇小腿上开始泛出黄水的皮肉一片一片地削了下来。
他两人自共同经历过几场恶战之后,无形中已经产生了相当良好的默契;应变之时此呼彼应,竟不需要多说废话。
要知道金季琵这毒牙啮霸道之极。就连她自己,在藉用风魔法发出此毒时都必须戴上特制的手套;否则只要沾上了一点,皮肉便即开始溃烂,直到全身化为黄水方止。卡鲁奇明明知道小刀削在自己身上,却居然没多少感觉,脸上情不自禁地变了颜色;一直到剧痛传来,才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回头看向索朗陀耶,只见他满头大汗,握着小刀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方才这一阵运刀如风,已经差不多耗尽了他好不容易聚积起来的气力。
虽说这样子运刀救人,对索朗陀耶而言尚嫌勉强,但眼看着卡普奇伤口流出的血转成了正常的殷红。便是再怎么样的勉强也都有了代价。索朗陀耶慢慢地呼出了一口长气,勉力为卡鲁奇包札伤口。这才注意到两名使徒。一男一女,守在结界外头虎视耽耽。索朗陀耶自然不知道那女子便是使徒中排名十一的金季琵。那男子则是排名第九、一向驻守在禁镜城的萨拿,只是看到两名高手守着自己两人,心下诧异:“他们不是应当用尽全力去攻击艾诺维的么?艾诺维几时让他们瞧得这般瘪了,居然只用了一个人去对付他?”仔细一瞧,赫然发现自己的护命绦竟然系在那名攻击艾诺维的使徒额上!这发现便如同五雷轰顶,只震得索朗陀耶一时之间全身麻痹。还不知道该当如何整理自己的思绪,便见得狼牙交错的岩壁后头,转出了一名容色绝丽的黑发少女来,朝亚、艾二人奔去。正是佛兰珂。
原来这一段故事说来虽长,其实不过是几分钟之内的事。亚拜罗尼仗着护命绦在身,毫无后顾之忧地缠住了艾诺维,目的便是要让金季琵两人将索朗陀耶二人盯死,好教他们无法再来坏事。艾诺维并非不死之身,对亚拜罗尼的攻击总不可能完全不加理会。过手了几招之后,发觉对方对自己的攻击完全无动于衷,心下大愕:“他这用的是什么法门?难道、难道……”
蓦地里心神剧震,一阵暗云自脑海深处涌起,心神一分,差点便挨了亚拜罗尼一记火枪。护命绦虽然一直让索朗陀耶系在额上,但他从未看过索朗陀耶与人对敌,意识深处,也就一直想不起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件法器。
便在这个时候,佛兰珂奔入了战局边缘,叫道:“艾诺维,你还记得月浴湖么?”
是的,这正是佛兰珂所握有的另一件致胜武器:艾诺维那如同不定时炸弹般埋仗在他意识深处的、黑暗的记忆。这记忆的效用她曾经亲眼见过,千筹万划、便是等着在关键的时刻作出致命的一击。果然这句话一经出口,艾诺维脸色大变,眸光立时便涣散了!
亚拜罗尼噫了一声。他几人只知道佛兰珂再三保证,说只要艾诺维的伙伴不来搅局,她有绝对的把握保证可以制服传承者,是什么法门她可一个字也没说。亚拜罗尼实在无法明白,为何“月浴湖”三字竟可以造成这样的影响。但佛兰珂话声出口,自己也是惊噫了一声。她上回见到艾诺维对这三个字的反应,是当时便晕了过去,怎么这回却只是失神,并不像是要晕过去的样子?但她本是冰雪聪明的女子,立时醒悟过来:“地封印解开之后,他的承受力大幅增加了!”知道良机稍纵即逝,把握住了这千钧一发的刹那,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艾诺维额上的火水晶给夺了下来。
艾诺维的失神果然只是稍纵即逝的刹那,就在佛兰珂五指堪堪抓住了火水晶的时候,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过来。不幸的是,就差了这么一秒钟的工夫,火水晶已然离体!然而大地能量的回归,给了他非比寻常的生命力量;而且这回又不像上次那般、身上吃明吉奈一把喂毒匕首插个结实,还得将所有的能量都送到创口去逼毒。因而火水晶虽然离体,乍看之下却只是脸色转为苍白而已;行动虽然慢了许多,却仍然不是索摩人所能企及。当时右掌一翻便扣住了佛兰珂的左腕,左手疾出,要抢回她牢牢抓在手中的生命之石。佛兰珂知道生死成败,系于一发,不顾一切、将手上的火水晶抛了出去,叫道:“毁了它,亚拜罗尼!”
但她抛出火水晶之时,由于左半截身子都在艾诺维掌握之中,一来准头不对,二来气力施展不开;火水晶只丢出了十余公尺,便滚进了道旁深积的白雪之中。那地方雪质松软,火水晶跌进去之后积雪崩蹋,转瞬间埋得不见踪影。艾诺维知道事态紧急,再不想点办法,只怕日封印真要解得功败垂成,还累得大家伙儿全死在这个地方。扬起头来,喊道:“费姬……”
佛兰珂微微冷笑,说道:“光凭着喉咙就可以召唤来水妖精王,这种方法我还真从来没听说过。”话才说了两句,山壁间积雪消融,化作了淙淙流水;凡是对水族的瞬间移动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那正是水妖精即将现身的前兆。原来艾诺维用的虽然不是召唤魔法,但他既然一半属于妖精,与费妮丝雅又是恋人,彼此之间的感应自然特别强大。危急之中一声呼喊,居然真的把水妖精王给召唤了下来!
几名使徒都是脸色大变。他们在策划这次的袭击之前,早已经盘算了又盘算,将每一个可能的细节全都考虑了进去,甚至运用了预言魔法,料知水妖精王不会跟着上山,因此乘着光艇赶到日光镇,一方面来到此地埋伏,一方面将金季琵留在镇上侦测艾诺维一行人的动向,随时以琉璃镜与他们联络。光艇的速度比小空舟快了一倍有半,要想拦在薇丽尔之前自然是轻而易举。埋伏一经发动,一切照计划进行;之所以让萨拿与金季琵守住卡鲁奇两个,便是为了要将这两人封在地结界之中,不让他们有机会施展召唤魔法,往外求救之故。
暗杀计划做到了这个地步。着实不能说是不精密了。只不过预言魔法精深博大,并非一般人能够修习;而且要想正确解释透视出来的影像,更非大智能者莫辨。只不过他们此次不顾一切地采用了预言魔法,是以为他们想知道的只是“状况”,可没打算了解“前因后果”,就算解释起来有了差池,也应该不致于产生太大的妨害。偏偏千算万算,算不到艾诺维的特殊体质;眼看着费妮丝雅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亚拜罗尼将心一横:“就不相信艾诺维还能支持多久!我拼死命将费妮丝雅缠住便了!”妖精王的身子才浮现了一半,他已经将所有能施展的绝技全都施展开来,悉数往她身上招呼。之所以没花那个气力去找寻火水晶,自然是因为缓不济急之故了。
但艾诺维眼看着费妮丝雅赶到,可没因此松懈了下来。
因为深知几度呼唤过负能源的结果,佛兰珂对于无量虚的掌握已经越来越是精熟;水妖精的杀伤力和水妖精可以说是相去甚远,费妮丝雅未必能够速战速决。若是让佛兰珂呼唤来了大量的负能源,后果可就难以逆料了;而她如若再继续这般魔化下去,究竟有没有办法还原回来,连他也没有把握。
因而不顾一切、右手使劲,压得佛兰珂整个人弯下地去;同一时间里捏住了手诀,疾声念道:“虚空之主赛凡沙顿。第米垂斯,听从我的请求,将时空之轴转成缚咒。无始无终,非实非空,正负相抵,阴阳交融……”
艾诺维这几下动作制敌机先,当真是挽狂澜于既倒。因为就在费妮丝雅出现的那一瞬间,佛兰珂也同时发动了负能源。却是才念了两句咒文,左臂上一阵剧痛,艾诺维压得她整个人蹲下地去,只疼得她呼吸停顿了两拍。就在这咒文暂时中断的刹那,她手臂上的无量虚啪哒一声松开了大半截子,猛然间长蛇一般地扭动了起来。就像是突然间缺乏氧气的鱼儿一般,挤命要想将头脸探出水面。
感受到了无量虚奇特的变化,佛兰珂咬紧牙关忍住疼楚,疾快地颂读着召唤负能源的咒文;却是才念了两句,便即大惊失色:那是、空气中的负能源好像突然间全部都空竭了!无论她如何召唤。竟没一丝半分能得流进自己的召唤圈里!佛兰珂只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艾诺维你做了什么?还不快点将我放开?”耍知道她之所以处心积虑,必欲置艾诺维于死地,其实便因为她深切地意识到了:对方乃是自己的天敌,是唯一可以改变自己目前这种“深受眷顾”的状态的人;索朗陀耶的误会云云,严格说来还在其次,如今这种状况,正是她最骇怕的事终于发生了,焉能不竭尽全力拚死挣扎?只是负能源既然受到了无形的结界阻隔,则她现在任是什么样的魔法全都无法使出,唯一能够动用的,只剩下自己的身体及四肢了。她掌打脚踢,满地乱滚,要想挣开艾诺维的掌握。
若是在平常状态底下,别说什么魔法不魔法,能量不能量,单只以体型而论,佛兰珂就绝无可能挣得开艾诺维的挟制。但艾诺维在体力只剩得六成不足的情况之下失去了火水晶,偏又不顾一切、使出了这样高深的魔法,根本上是竭泽而渔,要想站稳都很吃力了,哪还有多余的气力去跟她摔角?当时无法可想,重重地往前一扑,用自己的体重将她整个钉死在地上!
佛兰可珂见得他脸色越来越是苍白,呼吸也越来越是浊重,偏偏身子沉得跟铁块一样,压得自己动弹不得,尖声叫骂,又抓又咬。但她万万料想不到的是:艾诺维此刻神智已然越来越是昏糊,这些抓咬无形中等于是在刺激他保持清晰。虽然,这种刺激也没法子维持多少时候了。眼看着一丝丝淡蓝颜色的雾气自佛兰珂手臂上飘了出来,艾诺维虽然眼冒金星,脑子一阵一阵地晕旋起来,却只是一股子强大的意志支持着他继续施行法术:“能撑多久就是多久,能撑多久就是多久……”(日之传奇第4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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