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魅影传奇)第四话 月系医疗法

 

  作者:纳兰贞

  "师徒"两字一经出口,除了那医生莫名其妙之外,其它三人都是大吃一惊。费妮丝雅道:"你,你……"艾诺维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师傅怎么会是你这般模样?"老人微笑道:"自从成为喀尔提,老夫形貌已然大改,也难怪你们认不得我了。嗯,不认得也不打紧,叫不叫师父都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来找你去解地封印的。"艾诺维朝后退了一步,怒道:"谁设的什么鬼封印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伙莫名其妙的家伙全来找我麻烦?费姬,娃蒂,我们走…

  …"老人的紫云木手杖朝前一搁,说道:"你是说你什么都记不得了吗,艾诺维?你什么呼唤都不曾感受到吗?深埋在你血流里的,植根于你意识中的,每夜都透过梦魂来呼唤你的……""够了!"一声怒喝打断了老人的陈述,艾诺维长眉耸起,澄绿的眼眸中这一刹那间已满是怒气:"这种恶劣的玩笑要开到什么时候?哪个混蛋开的端就由哪个混蛋去收拾,作什么跑来惹我?还三天两头……"说到这个地方他蓦然间住了嘴,漂亮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老人饶富兴味地看着他,深深地道:"三天两头怎么样啊,我沉睡中的勇者?""不要用那种名称叫我!要勇者你们自己去制造一个去!"艾诺维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一道火墙在老人试着逼向前来时哗然窜出,阻绝了这名喀尔提的去路:"费姬,娃蒂…

  …"话声才出了一半,老人方才栖身的岩洞入口处咕咚一响,伴随着娃蒂一声惊叫。艾诺维还未来得及抬眼瞧去,娃蒂那娇小的红影已经闪电般扑向了岩洞入口处,将那瘫跌在的姑娘扶了起来。

  "佛兰珂,佛兰珂!"她喊,在那惨白如纸的娇靥映入眼帘时下定了决心:"艾诺维,你们先走,我把佛兰珂安顿好了就来!""可是……""走呀!"娃蒂坚持。在看到老人法杖挥舞,那道火墙迅速减低的时候说得更急了;在艾诺维身边四个多月,出了费妮丝雅之外,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艾诺维对于身为"传承者"一事有多么排斥,多么厌恶,多么不甘——生命力量不由自己掌握,却由别人来安排;自己不是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一颗棋子……即使开启封印这码子事对于呼荷世界而言确乎有着旋转乾坤的影响,但是对于火妖精一族之长而言,全世界没有比护卫自己的恋人更紧要的事了:"不用担心,无论你到了什么地方我都找得着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四目相对,艾诺维在她金色的眼眸中看到的是坚定、自信,以及——爱。他胸中热血一阵激荡,柔声说道:"好,那我们等你。可别耽搁太久了。"见娃蒂点了点头,他一手挽着费妮丝雅,凭空里一个转身,雪花暴旋,转瞬间已经不见踪影。

  卡鲁奇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哇,哇,溜得可真快啊!这下子怎么办,爸爸?"老人眼睑微微下垂,视而不见地盯着他两人消失的地方瞧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跨出只剩一尺不足的火墙,说道:"来吃午饭罢。再烤下去兔子要焦了。"卡鲁奇瞧了娃蒂一眼,露出好奇之色,招呼道:"小姑娘,来跟我们一起吃中饭吧。"娃蒂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我们妖精是不吃东西的。"抱着佛兰珂朝那呆在一旁的医生那去,说道:"大夫,麻烦你给她看看。"那医生哪里敢说不治,瞧了佛兰珂两眼,整张脸立时沉了下来,说道:"这么严重的内伤,小人可没有办法。这个,这个,小人修的是日系的医疗法只能治治伤风感冒,肠炎胃炎。"娃蒂愕然道:"日系医疗法?医疗魔法还分派别吗?"那医生没见娃蒂生气,心下稍安,解释道:"那当然又分啦!日系魔法主消毒杀菌,月系魔法就主麻醉止血。如果有止血药物的话,平常的外伤日系医疗法也可以对付;可是这么严重的脏腑出血,那可就非月系医疗法能为了。"娃蒂料不到艾诺维费了这么打周章,竟然还请错了医生,心下着急,问道:"什么地方找得到这种医生,你有概念没有?"那医生搔了搔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这可就难了。

  这么多年来天下太平,连场小仗也没打过,这门魔法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修习的人越来越少。小人住的那凯因城方圆数百里,就没听说有哪个术者是以月系医疗法出名的。"娃蒂又急又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喀尔提的声音插了进来,说道:"她身上带着能够聚集月能量的法器,咱们说不定可以教她自行疗伤。"娃蒂大喜,将佛兰珂放下地去,说道:"那可就麻烦你了。"她对眼前这两名喀尔提其实颇有好感。他们对艾诺维万里追踪,只不过是为了执行自身的任务,之所以会与艾诺维互有冲撞,不过是彼此的立场不同而已。娃蒂豁达清澈,全不因此而生是非之心,言谈之间竟依然以妖精族对人的好意相待。

  老喀尔提走了过来,却要将他方才没教全的咒语教给佛兰珂;但这姑娘昏昏沉沉,竟然不肯再度醒转。稍早娃蒂自屋中奔出来找她的时候,将剩下的生命之泉全带在身上,硬是灌了她几口,却没有半点动静。娃蒂心中着急,抬起一对求救的眼眸看向老喀尔提,问道:"怎么会这样的?难道她身子又更衰弱了么?"老人沉吟不语。心想她方才挣扎出来又瘫跌在地、再度咯血,固然再一次伤损了身子,但艾诺维一来一去、震惊中全没注意到这个姑娘的存在,只怕更是伤损了她的求生意志。但这话不好当着娃蒂的面说将出来,眼看着火妖精王急得眼睛里泪花乱转,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十数个主意,却没有一个称得上计出万全,反倒都要冒上不少风险;正在迟疑之际,突然间空气中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娃蒂,娃蒂,不要着急;有我在呢。""赛拉飞尔哥哥?"娃蒂又惊又喜,直直地跳了起来:"赛拉飞尔哥哥,你在哪里呀?""在家呀,在劲风岛上呀。"赛拉飞尔悦耳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普天之下也只有风妖精王能够不透过风幕,直接震动呼荷世界任何一个地方的空气来与人对谈了:"仔细地听我说,从你所在的定点往西北方向走上约莫三百公里的地方又个城镇,我依稀听得那里有个医生是学月系医疗法的,你不妨上那儿试试看。"娃蒂大喜,转过头去面向着西北就开始搜寻方向,一直到赛拉飞尔为她指出了正确的方向为止。"咦?"她有些意外地说:"这个方向?我那天去救佛兰珂,走的也是这个角度呢。赛拉飞尔哥哥,这个方向上头还有其它的城镇吗?""横向么,一百公里以内是没有了。如果顺着水声往西走,倒还有几个越去越大的城。嗯,你知道怎么去么?"赛拉飞尔这句话还真把娃蒂给考倒了。要回到紫木森林尚不为难,问题是到了以后怎么办?自从封印解开之后,她来去之际最常使用的是瞬间移动,道路半些也不认得;看样子只好请地妖精帮她找路,就像她方才出来找佛兰珂的、时所做的一样了……

  "我会想到办法的,赛拉飞尔哥哥。"她向他保证:"我先带佛兰珂回那座森林去。啊,佛兰珂既然会在森林里出现,林子里头当然就有道路。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讯息,我这就走啦!"抱起佛兰珂,朝老喀尔提点了点头便待离去。那医生急得叫了出来。赛拉飞尔的声音便在此时再一次响起,带着温和的提醒,以及催促:"等一等,娃蒂,这医生怎么办呢?""啊,呃,"娃蒂愣了两秒钟,眼睛突然间亮了一下:"有了!"不等赛拉飞尔开口,她就展开了妖精传呼:"英格妮,英格妮,快到这里来!我需要你!"卡鲁奇呆了一呆,问道:"爸爸,她在做什么?""用妖精传呼召唤她的同伴吧,我猜。"老人淡淡地道:"等着瞧,你很快就会看到另一名火妖精了。""怎么可能?"卡鲁奇简直难以相信:"你是说过封印解开之后,所有长老以上的的火妖精都可以作瞬间移动,可是…

  …"他看向那堆烤着兔子的小火:"其它火妖精只有一尺高是不是?"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似的,半空中一道电光直劈而下。光华闪处,一名修长婀娜的火妖精闪身而处,一言不发就将娃蒂和佛兰珂抱了个结结实实!

  "这可明白了吧?"老人淡淡地笑着:"长老级的火妖精能在八百公里的范围内任意呼唤雷电。只要有雷,还怕作不了瞬间移动吗?"根本不管那两名喀尔提在那对着他们说长道短,娃蒂迅速蒂将要交待的事交待了一遍,说道:"那就麻烦你了,英格妮!"英格妮微笑道:"几百公里的路算得什么?我才高兴你来找我来呢。"在娃蒂脸颊上亲了一记,一手搭住那医生的肩膀,朝凯因城的方向驰去。

  娃蒂不敢再行耽搁。半偏过脸去,朝着老人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老人微笑道:"不用客气,娃蒂陛下,一路顺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看着娃蒂迅疾远去的背影,卡鲁奇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道:"这么样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是火妖精王呀?啊,好看,好看。"老人横了他一眼,说道:"快些吃饭吧。再不吃兔子要结冰了。"且说娃蒂抱着佛兰珂一路疾驰,赛拉飞尔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清晰得就如同他人在她身边一般:"娃蒂……""耶?""安顿好了佛兰珂之后,你暂时不要急着走,好不好?"他柔和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迟疑:"许久不见了,我很想念你。"娃蒂胸中一暖,说道:"可是劲风岛离这里好远耶!还是我去看你吧?""借空浮舟走上一两程,了不起一天一夜就会岛了,不麻烦的。

  "赛拉飞尔的声音里透出了温暖的笑意:"也不知道佛兰珂的伤势几时才稳定得下来,你还是守她一阵子比较好。""不成的,这样子你太累了啦!"娃蒂坚持:"我会过去看你。真的!"说到这个地方,突然间有点心虚。她想到自己在离开净城、奔向艾诺维之前去向赛拉飞尔道别,也曾经答应过他,一定会和他联络,让他知道自己安好。却是生平缺乏忧患意识,从来不曾有过"报平安"的习惯;与艾诺维相会之后岁月安好,逍遥甜美,竟将这码子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对着自己偷偷吐了下舌头。幸喜赛拉飞尔的声音不曾再响起,对自己不守承诺的事竟像是忘了,半个字也没去提。

  由于日魔法与火魔法隶属于同一系统,是以佛兰珂虽在重伤之际,娃蒂仍然敢于张开结界,保护她不受风速的侵凌,只速度不敢过快罢了。用不上半个钟头,她两个已经进入了紫木森林。只不过时间虽短,但这一路多有颠簸,佛兰珂又开始咯出血来。娃蒂灌了她两口生命之泉,左右张望:"再往下去便到河边了,可接下去该朝什么地方走才好?天寒地冻的,找地妖精也很为难……"突然间瞥见林木中火光闪烁,烟气缭绕,登时大喜,拔脚奔了过去。却见佛兰珂当日重伤到地的河边,简简单单地扎着一顶帐篷,帐篷前小小一个火堆烧得更旺,火堆上架着的铁锅子里,汤汁煮得咕多咕多地响。两名男子端着大碗,正在稀里呼噜地喝着面汤。见到娃蒂,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娃蒂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还没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那五十来岁、胖壮微秃、左眼戴着一只黑眼罩的商人已经大声地招呼了起来:"啊哟,乖乖不得了,小人怎么会有这个荣幸,在这个地方见到火妖精王娃蒂陛下!"也不等娃蒂接口,上前两步,失声道:"啊哟,这姑娘怎么伤成这般模样?不快找医生可不成呀!

  "娃蒂抿了一下双唇,说道:"正想请问一下,到镇上去的路该怎么走?"那商人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说道:"陛下想送她到镇上去吗?这么重的伤,再颠簸下去可危险呀。"偏过头去,朝他身后那名三十来岁、棕发黑眼、保镖模样的粗壮汉子说道:"克坦利,去把咱们的风毯拿出来,咱们送娃蒂陛下和这位姑娘到镇上去。"这两名男子正是使徒十三中的使徒之六独眼,和他的副手克坦利。

  他两个五天以前一大早自卢斯出发,循着托图身上琉璃镜的能量一路追来,却不料托图死在雷霆之下,琉璃镜损毁得不成形状,半点能量也聚集不起来了。他两个失去了指引,在偌大的紫木森林中要找到一小队人马,当真十大海捞针。因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变,只好在占地数百里的森林中作地毯式的搜索,一脚高一脚低,找得辛苦至极。好容易找到林中小径、顺着小径摸到事变的地点,已经是昨天傍晚的事了。

  却是找到这个地方,线索再度中断——因为除了一截焦木一般的尸体之外,他两个没找到任何打斗的迹像。而,若不是尸体怀中那面扭曲变形的琉璃镜,也认不出此人便是托图。使用回声魔法探问托图死前这片林地里头发生的事故,却半点声响或影像都瞧不出来。这,若不是敌人的力量过于强大,扰乱了空气中所有的能量,就是有人使用逆回声法,抹去了所有的形迹。他两个讨论了半天,实在不知道哪一种更为可能;唯一能得确定的只是:托图死于强力的雷击之下,很可能是伤在火族之手。只不过火妖精无缘无故,打死托图作什么呢?托图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个处所,其它的人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两个在河边扎营住了一夜,又花了一个早上时间将这附近搜索了一番,仍然得不出半点线索,正不知道接下来该当如何是好,万想不到娃蒂会自己抱着佛兰珂送上门来,当真是喜从天降。天网系统何等严密,佛兰珂生作何等模样,他两个自然不会不清楚。当下快快地将营火灭了,顾不得空中细雪纷飞,便将风毯给铺在地上,说道:"请,请!救人如救火,可不能耽搁了!"娃蒂些迟疑。但佛兰珂伤得如此严重,风毯飞起来总比在地上跑平稳得多,只顿了那么一顿,便待抱着好友步上风毯。忽然间哗啦一声水响,一条水影自深水中冒了出来,大喝道:"娃蒂陛下,请等一等!"看见一个三十不足,棕发黑眼的壮硕汉子自冰层下冒了出来,独眼和克坦利都是大吃一惊,心想:"这小子的水魔法还真练得不错,居然避过了我们的搜索!"却见那汉子大步跨上岸来,衣衫破损,浑身滴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还留有不少火灼的痕迹,虽不明白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但想来也不过是个残兵败将,登时宽心大放。独眼脸上做出骇怕的神色,说道:"你,你是作什么的?这样子从水里头跳将出来,是想拦路打劫吗?"那汉子横了他一眼,也不接腔,自顾自地朝着娃蒂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小人塔莫伊,是佛兰珂小姐的贴身侍卫。陛下远来安好?佛兰珂小姐的伤势真有那么严重么?"也不等娃蒂回答,便自探向前来。只瞧了那么一眼,脸色大变,咬牙切齿地道:"托图这个混帐!被击成焦炭还太便宜他了!"看了独眼一眼,说道:"风毯固然方便,可是娃蒂陛下,这两个不是什么好人。"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独眼已经在一旁喊起冤来,说道:"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好人?我席瑞可是堂堂正正的武器店老板!你到威尔勒去随便问问就知道了!倒是你这小子鬼鬼祟祟地躲在水里头,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塔莫伊嘿了一声,说道:"武器店老板?武器店老板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做什么?买风毯来给猴子吗?我在深水里已有两天,分明看到你东搜西搜,可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托图的尸体你也不加以埋葬,急巴巴地装了起来。嘿,武器店的老板会干这种事?"独眼"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道:"我好心好意,要想将这人的尸体带将去,看看有没有人认得,这居然也错了?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人遇难,这难道也错了?"娃蒂忍耐不住,叫道:"好了啦,你们倒是要吵架,还是要帮我送她到城里去医伤?"独眼满脸堆出笑容来,说道:"真对不住,惹您生气了。咱们别理这个无赖,这就上风毯吧。"娃蒂瞧了塔莫伊一眼,说道:"让他也跟来好不好?"火妖精王用的虽然是商量的语气,独眼可不敢说不,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个,这个,风毯一次最多只能载上四个人。"娃蒂说道:"那不成问题的。你们在天上飞,我在底下跑便是。"独眼无法再行拒绝,背转过身子,狠狠地瞪了塔莫伊一眼。塔莫伊只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将佛兰珂接了过来。

  天空上虽然微微地飘着细雪,幸喜对飞行尚没有太大的妨碍。塔莫伊张开结界护住佛兰珂,脑子里千百个疑团转来转去,不得破解。原来那一日他挨了托图一记火剑之后跌入水中,灼伤的程度大减;虽然昏昏沉沉,但他本来精通水魔法,晕糊之际顺水流下,可没那么容易就死了。醒转之后顺着水路找将回来,除了一具焦黑的尸体之外,整片林地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是王国近卫队的小队长,平素以忠诚谨严自豪,遇上了这等不知所云的变故,若不弄它一个眉目分明,岂能对自己交待?

  据他猜想,托图必是敌人混迹于己方队伍中的奸细,虽然目的为何,不得而知,但是既是敌人,不会没有支持;如今托图的尸体既然留在原地,则敌方的援手想必尚未到来。因此藏身于深水之中,一面藉水疗伤,一面耐心等待。才等了一天多些,便走来了独眼和克坦利。

  由于那日托图展开出来的能量太过惊人,塔莫伊对这两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距离拉得甚远;因此除了观察这两人的行动之外,他们之间的对话他一字也不曾听见。独眼两人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不免对这小子另眼相看。

  独眼摸了摸络腮胡子,心想:"方才演戏演得太像,和这小子撕破了脸皮,要想从他口中问出那天发生了什么事,看样子事很难了。这姑娘又伤成这样,也不知活不活得转来。若事救她不活,喀尔提的线索岂不就断了?这可伤脑筋之极。

  嗯,青禾镇这有什么高明的医生,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朝克坦利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和塔莫伊搭讪。但塔莫伊对这两人戒意已深,无论克坦利如何撩拨,竟是理也不理。

  独眼莫可奈何只好自我宽解,想道:"这娃蒂是火妖精王,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门路,也未可知。她要将佛兰珂送到青禾镇去治伤,想必有她的道理。嗯,待会儿想法子套套她的话,看她是否曾经从佛兰珂口中听到了些什么。"独眼哪里知道:娃蒂之所以要将佛兰珂送往青禾镇去治伤,凭的只是赛拉飞尔的一句话?

  青禾镇没错是有个学过月系医疗法的医生,但这医生之所以学了月系医疗法,只不过是因为此地僻处山区,不容易买到麻醉药物,他为患者缝治外伤时甚不方便。

  因此道行颇为粗浅。遇到了这等要命的内伤,能起的作用十分有限。

  他们一行人在午后三点多来到青禾镇,旋风一般地拥进了那医生的寓所,只把那医生看得唉声叹气,搔着头道:"这,这,娃蒂陛下,老朽实在是才疏学浅。

  "娃蒂声音发颤,说道:"真,真的没有办法么?你试试看,试试看好不好?"见到娃蒂娇俏的脸上满是哀求之色,老医生哪里说得出不好来?一面卷袖子一面摇头,竭尽全力,要想止住佛兰珂体内不断涌出的鲜血。娃蒂摒息静气,大眼睛连眨也不曾眨上一下。塔莫伊更是心中忐忑,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学月系医疗法。小小的诊疗室中一片静寂,只有那老医生的咒文低喃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嗓门由远而近,一路喊了过来:"娃蒂陛下,娃蒂陛下真的到这里来了么?"塔莫伊一听这声音熟悉至极,旋风般车转了身子,还没来得及迎将出去,诊所的门砰一声大响,一个土拨鼠模样的小动物跳了进来,赫然是地战士沙库沙。紧跟着他后头进来的年轻人金发棕眼,瘦长结实,一张娃娃脸上还留着不少火的痕迹。两个人只一照眼,都是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霍尔拿!"塔莫伊又惊又喜:"你没事?你们大家都没事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回到营地的时候每个人都不见了?"霍尔拿也是又惊又喜,叫道:"真有你的,塔莫伊,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办法活回来!你怎么会遇到娃蒂陛下的?见到佛兰珂小姐了吗?"他两个劫后余生,都有一大堆问题要向对方探问,话声搅在一起,乱作一团。娃蒂回过头来,"嘘"了一声,道:"别吵!"霍尔拿这才注意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是佛兰珂,惊喜交加,道:"这,这,那,那……"塔莫伊一把拐住了他手肘,道:"我们出去说,别在这里吵扰了他们。"原来那一日霍尔拿挨了托图一记火炮,虽然浑身火起,但他火魔法本来练得相当不坏,对烈火的抵抗力也便来得强些。加以立时滚倒在雪地里扑灭了火势,虽然伤得不轻,一时间闭过气去,却只晕迷了小半个时辰便自醒了过来。万料不到醒来之后,现场除了一具焦炭般的尸首之外,就只剩得佛兰珂一些碎裂的衣物,那姑娘却是踪影俱无。霍尔拿无法可想,只得联络沙库沙,请他转告哈曼,将此地发生的变故设法传达给坦多玛知道。至于他自己,一方面伤得不轻,一方面深觉有亏职守,心灰气沮,实在是不想活了。万想不到沙库沙接到消息之后,哈曼一家人居然分兵两路:哈曼迳自奔赴卢斯城去找通讯水晶,沙库沙却带着哈曼的女儿妮亚直奔紫木森林,将他给架了回去。

  事变发生后的第三天清早,坦多玛带着大祭司席欧,自飘城赶到了青禾镇。

  藉由回声魔法,他们全听到了佛兰珂最终留下来的那两句话。当时人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娃蒂如何能够凭空出现;可托图的这种死法,又毫无疑问是伤在火妖精手中。坦多玛当即展开了召唤魔法,要想和娃蒂联络;却是试了半天一点回音也没有。他莫可奈何,只好求助于其它的妖精王。这才知道整个妖精界失去娃蒂的踪影,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坦多玛只急得唉声叹气。赛拉飞尔安慰他道:"火封印解开了之后,娃蒂拥有了瞬间移动的能力,想必是用这种能力前来把佛兰珂救走了。娃蒂现在和圣法王在一起,佛兰珂和他们在一起一定不会有事的。"、若不能亲眼见到女儿平安无事,别说佛兰珂只不过和圣法王在一起,就算是和圣圣圣法王在一起,坦多玛也一样不能放心。唉声叹气,只道:"赛拉飞尔,能不能麻烦你想办法和娃蒂联络?我实在,实在……唉!"但是,无论怎样地不能放心,坦多玛终究是一国之主,没法子丢下所有的国政,只留在这个地方等待女儿的下落。因此做完必要的交待之后,马不停蹄,又赶回飘城去了。

  塔莫伊恍然大悟,说道:"难怪娃蒂陛下才在这个地方落脚,沙库沙便领着你跑了过来?敢情就是因为目前整个的妖精界,都在注意娃蒂陛下的动向,其它兄弟的尸体,当然也是陛下命人好好地安葬了?"霍尔拿"嗯"了一声,道:"都已经带回故乡去了,只留下托图的尸体。"塔莫伊"嘘"了一声,四下扫了一眼,没见到那个自称席瑞的武器店老板,和他的保镖克坦利,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么说来,陛下的意思,果然是要引敌人的同党上钩了?"霍尔拿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另外布置了人手,每隔两天,便到那个地方去施展一次回声魔法,搜集情报。"说到这个地方,忽听得娃蒂的声音自里间传了出来:"大夫,你再试试,再试试好不好?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塔莫伊脸色大变,一拉霍尔拿便冲入了诊所。独眼和克坦利自屋后隐蔽处探出头来,低低地嘿了一声。

  却说塔莫伊两人冲进屋里,只见那老医生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地瘫在椅子上,有气没力地道:"娃蒂陛下,老头子实在是尽了力了。一些微细血管的出血虽然暂时止住,但是创口太多,实在没法子照顾周全;几处大伤口更是……唉,老朽学艺不精,惭愧得很。"霍尔拿本来不知道佛兰珂伤得如此严重,听得这话,脸都青了。塔莫伊强自镇定,问道:"陛下留下来的人手都是什么人?有没有精通月系医疗法的?"霍尔拿紧锁着眉头想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青。

  娃蒂紧抱着怀中只剩小半瓶的生命之泉,满怀希望,问道:"她有些地方的出血已经止住,是不是此好转了些,不会再吐那么多血了?"老医生干咳两声,道:"这个,这个,这个……"娃蒂双手发颤,道:"怎么,怎么样了?"老医生吞吞吐吐,说道:"这个,这个,她还有多处伤口再继续出血,而且现在失血已然过多,这个,这个……"娃蒂看了佛兰珂一眼,见她脸色果然丝毫也没好转,反倒像是更青了些,眼睛里泪花乱转,道:"那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到别的城镇去试试看好不好?"塔莫伊踌躇道:"再有一个钟头,天就黑了。一个钟头可到不了卢斯呀。而且风毯晚上没法子运作……"和霍尔拿、沙库沙三个满屋子乱转,却半点法子也想不出来。

  便在这个时候,赛拉飞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柔和依然,镇定依然,平抚娃蒂的作用依然:"不要着急,娃蒂,听我说……"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来,娃蒂释然的笑容已经到了唇边:"是的,赛拉飞尔哥哥?""你们这样盲目地乱转是没有用的。就算到了卢斯,也不能保证那个地方有好医生呀。"赛拉飞尔条理分明地说:"整个呼荷世界里对医疗魔法所知最深的,莫过于法王。我相信即使他们自己本身不懂得医疗魔法,也必然知道谁是这方面的专家。你静下心来等一等,我来和法王们联络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离你们那儿最近的高手,好赶过去给佛兰珂疗伤。""可是,可是……"娃蒂不能放弃:"赶得过来吗?塔莫伊刚刚才在说,风毯晚上没有用!""等我联络过了再谈细节吧,好不好?"赛拉飞尔柔和地说:"我会尽可能快些。"中断了与娃蒂的联络之后,赛拉飞尔集中精神,开始寻找距离青禾镇最近的法王。理论上,距离那个地点越近的法王,对那附近的资源当然就越熟悉。他本来以为自己当先找到的人会是地领地的法王衣吉贝莉,却怎么也料不到:当先回应他的精神波的,是一股不同于衣吉贝莉的能量——一股他事实上相当陌生的能量。

  "风妖精王赛拉飞尔,是你呼唤我吗?"一个年轻的、男性的、沉厚中带点沙哑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我是月首法王索朗陀耶。请问有何指教?""我们有一个朋友受了极重的内伤,现在落脚在青禾镇上。我想请问:在这小镇方圆数百里之内,有没有精于月系医疗法的高手?"沉默。索朗陀耶隔了好半晌才慢慢地说:"青禾镇是衣吉贝莉王国的属地,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拿去问衣吉贝莉要合适得多么?"这位法王的冷峻大出赛拉飞尔意料之外,使他怔了一怔才接下去说:"佛兰珂伤势太重,任何一种可能的助力我们都不能放过,任何一点时间我们都不敢耽搁。""佛兰珂?"赛拉飞尔简直可以听到那位法王豁然站起的声音:"哪个佛兰珂?你说的是坦多玛的女儿?""是的。你也认得她?"索朗陀耶没再回话。赛拉飞尔好奇地闭上了眼睛。空气中的波动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这位年轻的法王已经跳上了风毯,朝青禾镇疾驰而去了。问题是:他到青禾镇去做什么呢?除非他自己就是个医疗高手!

  "索朗陀耶?"赛拉飞尔的声音追着他问:"你要到青禾镇去?你有办法救他吗?""嗯。"回答虽然简短,赛拉飞尔已经是宽心大放。他想索朗陀耶既然这样说了,当然就有十足十的把握。虽然娃蒂刚刚说了:风毯晚上不能运作,但索朗陀耶身为法王,使用的交通工具想必别具功能罢?这个人如此冷峻寡言,或者不喜欢自己罗哩罗索地再打扰他也未可知。风毯的时速是八十公里,娃蒂身上还有小半瓶生命之泉……来得及的,不会有问题的。

  再一次和娃蒂展开了联络,把这个讯息告诉了他最钟爱的火妖精王之后,他安心地搭上了即将开往德城而去的空浮舟。

  "月首法王要亲自到这里来?"塔莫伊大喜过望:"那太好了,太好了!全呼荷世界精研月系医疗法的高手,再没有超得过月首法王的了!""真的吗?真的吗?"娃蒂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佛兰珂,你听见了吗?不会有事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塔莫伊和霍尔拿对看了一眼,亦喜亦忧地摇了摇头。佛兰珂还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到天亮,他两个可不敢像娃蒂这么乐观。月首法王固然事字据陛下的好友,但他个性冷僻,众所皆知,要他不计一切地赶路,那可比登天还难。但这话谁也不敢跟娃蒂说,只有暗中祷告不已。眼看着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他两个手心里冷汗一直冒将出来。

  索朗陀耶手心里冷汗也是止不住地冒将出来,风毯催到了极限,到天色将暗时也还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想及赛拉飞尔所说,佛兰珂伤势极重,他们连一点时间都不敢耽搁,便教他懊悔,出门时为什么不干脆驾一艘小空舟出来算了。到如今死顾苍茫,飞行路只稍偏了一些,那可就麻烦大了!若不是心知肚明:就算做了也是多余,他真想甘冒到不讳、去向月妖精求救。

  明知道光之妖精对索摩族甚至是妖精族的死死生生都不怎么放再心上,他唯一能得求助的,便只剩下地妖精了。将风毯虚空停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空气中,索朗陀耶展开了召唤魔法,呼唤他的朋友齐奇帕。

  "哎哟哟哟,索朗陀耶呀,怎么一回事?天要下珍珠?"那名地长老的声音因应着他的呼唤响起,虽然欢喜,却和往常一样,带着半真半假的消遣:"无事不登三宝殿是吧?待我老人家想想看,有什么可以跟你勒索的?""什么都可以!

  先帮我解决这件事再说!"索朗陀耶没有心情跟他罗嗦:"我现在再地领地的西北角,自翠岭山往青禾镇而去的方向。你能不能找到几名妖精为我点灯做指标?

  没有指标,风毯没有办法赶路。""什么都可以呀?啧啧啧啧,"齐奇帕扬起了一边的眉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小子急成这样。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我老人家可得好好想上一想……""齐奇帕!"发现索朗陀耶是真的急了,这名地长老摊了摊手,换上了一副比较严肃的神情。"你小子从来救是个会找麻烦的,这一回也不例外。什么地方不好挑,偏挑个人迹罕至、所以地妖精也没几个的地方来问?嗯……"微侧着头颅仿佛在倾听什么,他的影像对着索朗陀耶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紫木森林里住得有三个,再往下去就必须到青禾镇了。"索朗陀耶胸中一凉。但想有了总比没有好,勉强说道:"那也可以,还请他们做一下路标吧。我能走多远算多远。"齐奇帕听他语意沉重,虽然有心探问,但也知道在目前这种状况底下,索朗陀耶绝对没有工夫回答自己。用妖精传呼请那几名住在紫木森林的地妖精点起了火把之后,便自索朗陀耶展开的水镜中消失了。

  凭仗着这三点火花,索朗陀耶徘徊盘旋,足足花了两个钟头,又走了七八十公里的路途。却是刚刚越过深水,往青禾镇的直线距离还有两百多公里,便已经难以为继。唯一的办法,只有降下地去,以地魔法锁定青禾镇的方向,以星光作指标,再度驾着风毯起飞。可是第一,森林上端没有法子停将风毯,必须先绕出森林的范围;第二,这个晚上云层浓厚,看不到半点星光,只隐隐见得出月光的方向。然而月光并非固定不移的东西。以致于他每隔半个钟头,就得降下地去再作一次定位,重新修正前进的路线。如此往复,绕的冤枉路可不知道多了多少。

  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还多,离青禾镇居然还有四十余公里的距离。

  索朗陀耶平日行事,还真是绝少遇到如此叫人挫败的场面,这一路只赶得他口干舌躁,心如油煎。如若他知道娃蒂就在镇上,早就和她联络了,偏是眼下唯一想得到的人只有赛拉飞尔。他自然不知道赛拉飞尔此刻已在空浮舟上,几次试着想和对方联络。以确定佛兰珂仍然安好,却是半点反应也得不出来。看看厚厚的云层中隐隐透出的一点月光,已经由中天移到了西边的天际,索朗陀耶苦笑着停下风毯来喘了口气,心想:"我还是试着呼唤月后看看罢?虽然光之妖精从来不介入人间事,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神代末期的邪王西凡顿之乱,可不就是当时的月后,还有他……"想到这个地方,双眉紧锁,委觉不下。邪王西凡顿之乱是神代末期惊天动地的变局,岂非此刻这小小的要求可比?明明知道求救的结果不问可知,一个钉子必然碰得结结实,又何必去讨这种没趣?可是,可是……佛兰珂……

  正在迟疑之际,突然间一道电光贯地穿天劈了下来。索朗陀耶悚然一惊,正在奇怪大冬天里怎么会打雷,便见得电光之中闪出了一个娇小的少女叫道:"是索朗陀耶么?我是娃蒂!"索朗陀耶怔了怔,还没来得及会话,娃蒂已经闪电般掠到了眼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又哭又笑,叫道:"太好了,真的是你!我还怕来不及了!快,快跟我来!"索朗陀耶莫名其妙。他和娃蒂只不过四个多月之前在净城见过一面,连交谈都不曾交谈;虽然素知火妖精以爽朗活泼着称,但是娃蒂会对自己这般热情,实在是万万料想不到。但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出口,耳际风声呼呼,娃蒂已经拉着他朝前疾驰,又甜又脆的语声连珠炮一般灌进了耳朵里来:"真是的,你那风毯和别人的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早说嘛?佛兰珂的血越吐越少,我都快要急死了!还好赛拉飞尔哥哥在德城和我联系了一下,忙将你的定点告诉了我,让我过来接人……喂,索朗陀耶,我这样自作主张的拉了人就跑,你不会生气吧?"索朗陀耶听得佛兰珂一息尚存,心下稍安。最后那两句入耳,微微地皱了皱眉,看了娃蒂一眼。娃蒂吐了下舌头,说道:"赛拉飞尔哥哥说你不怎么爱理人。嗯,我觉得也还好嘛!啊,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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