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魅影传奇)第一话 不死法王传说

 

  作者:纳兰贞

  塞当首先回过神来,说道:"原来如此!那么强的能量瞬间爆开,想必空间所有的能量全都给炸乱的,难怪连最高的回声魔法页读不出半点资讯来。这传承者真是太可怕了!"说道这个地方,微微地皱了皱眉,说道:"然则咱们读到的风中残像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一老一少两名黑衣男子却是什么人?"索朗陀耶愕然道:"什么黑衣男子?"凡斜了爱子一眼,说道:"谁让你那么晚来,热闹都没赶上?我们说的是水封印解开之后,浮岛上留下来的空气残像。"索朗陀耶眸子微微一凝,沉吟着道:"封印解开之后……如此说来,那两人想必是前来迎接传承者的喀尔提了?"雷富尔击掌大笑,说道:"不错,当然,那两人一定是喀尔提无疑?我们怎么早没想到?小子,还是你行!早到几天不就好了?"索朗陀耶横了他一眼,淡漠地说:"是你自己懒得花脑筋罢?"雷富尔笑道:"既然知道你要来,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坦多玛见他们两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微微有些不悦,道:"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那两名喀尔提接不到传承者,封印岂不是解不开了?"衣吉贝莉说道:"解不开才好啊。再这般天变地动的,天天疲于奔命,我可不想再当这个法王啦!"凡微笑道:"说是这么说。那两名喀尔提,只怕不会放弃罢?"坦多玛沉声道:"休说他们不会放弃,便我也……""别说了,坦多玛!"塞当喝道:"封印解开后的天变地动姑且不论,我且问你,魔王一旦问世,天地间有谁应付得了?"坦多玛抗声道:"既有魔王,就有英雄!

  别说魔王未必出世,就算真的有罢,封印既已解开,难道咱们竟会对此事束手无策不成?"一个声音插进来,叹道:"坦多玛,别把事情看得那么容易。"坦多玛窒了一窒,转头瞧向雷富尔,沉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雷富尔叹了口气,看向索朗陀耶,道:"小朋友,我看是不得不说了。"索朗陀耶默然不语。诸法王齐齐将目光集中到雷富尔身上,脸上均有催促之意。雷富尔又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方道:"大家都知道六个封印皆落在不可测知的各处,肉眼无法窥见;但有一个例外……"凡失声道:"你……"雷富尔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没有错,我见过月封印。"此言一出,大棚中人人摒息,静得连风琉璃最轻微的鸣响都听得一清二楚。静寂中只听得雷富尔缓缓说道:"那是在今年三月。我们六人,以及前衣吉贝利法王,在禁镜城召开一年一度的法王会议。诸位离开之后,衣吉贝利因为有一些魔法上的事要和索朗陀耶研商,故此留了下来。"衣吉贝莉忍不住问道:"那么你呢?你也有魔法上的事要和索朗陀耶研商么?"雷富尔微微一笑,道:"我和索朗陀耶十几年的交情了,难得见面,自然要多聚几天。"衣吉贝莉点了点头。她担任地领地的法王一职不足五个月,对法王之间的诸多互动还不是十分清楚。

  雷富尔接着说道:"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是三月十七日,子夜刚过。衣吉贝利说他的就寝时间已到,欲要回房去休息了,我和索朗陀耶两人留在厢房莉继续聊。突然间窗外一阵奇光闪过。我那位置正对着窗口,清清楚楚地看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折射出来一片圆形的光影,光影中隐隐浮现一名绝色女子的侧面。

  索朗陀耶脸色大变,当即追了出去。才刚刚追到门口,便见衣吉贝利在眼前数十公尺处颓然倒地;那光影自他身上切出,连续闪过好几个地方,就此消失不见了。

  同时间里一阵凄厉的长号自地底深处响起,迤俪不绝,随着那光影消失的方向越去越远……"说到这个地方,法王们个个摒住了呼吸,齐齐瞧向衣吉贝莉。衣吉贝莉脸色惨白,细声道:"先夫……先夫……"雷富尔点了点头,面有同情之色,道:"等我和索朗陀耶赶到他身旁探看之时,他已经绝了气息,胸前的护心镜被击得粉碎。唉,他只记得进禁镜城绝不可携带镜子,但那面护心镜!唉!"衣吉贝莉眼眸中泪花乱转,失声说道:"那面护心镜他从小带到大的,进出禁镜城也有七八次了,以前不从没出过事?为什么这回……这回……"索朗陀耶缓缓说道:"禁镜城里不能留有四十岁以上的人,衣吉贝利怕是忘了。"衣吉贝莉想到丈夫在赴此次法王会议之前不久,确实才过了四十岁生日,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雷富尔等她稍微平息下来,这才接着说道:"那月封印只一现身,便轻轻易易夺走了一条法王的性命,其凌厉萧杀已经是难以想象;但最可怕的事情还不止于此。他……衣吉贝利他……"想到那日在禁镜城中见到的情景,这位日领地的法王也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唾沫:"我才刚刚扶起他僵死了的身子,他……他身上便……赫然浮出了一条死灵,朝着索朗陀耶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还幸得索朗陀耶身为月首法王,当场便使出了镇魂魔法,这才使那死灵扑地消灭。他攻击的对象如若换成了我,此刻雷富尔早已呜乎哀哉了!"雷富尔一大段话说将下来,诸法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还是塞当首先回复了神智,朝着索朗陀耶说道:"衣吉贝利方当壮年,却忽然暴病而亡,我心中早有疑惑,却也想不到事情真相原来如此!这等要紧的事,你为什么一直瞒着不说?"语气严峻,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索朗陀耶淡淡地道:"月首成立至今一万七千余年,人人对禁镜城讳莫如深,岂不就是因为这月封印太也可怕?我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徒乱人意而已。"塞当给他堵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转向凡道:"你一向都说月封印无法得见,怎么它又会在禁镜城出现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凡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理由……方才索朗陀耶说过了啊。这月封印诡谲凄厉,阴森可怖,如若传扬,呼荷世界的人心必然因此而动荡不安。历来的月领主莫不对此讳莫如深,绝不许轻泄一字。我身为本代法王,怎么能够违背了祖先严令?只不过……"眸光流转,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歇了一歇,说道:"如今天地的变动既然如此剧烈,月封印又已经让外人给瞧见了,那我也无法再瞒……"顿了一顿,沉声说:"月封印出没的地点并不在月领地,而是在禁镜城!"这句话一说将出来,除了风妖精之外,人人脸上都变了颜色。衣吉贝莉抢着说道:"我曾听先夫说过:禁镜城是为了封住神代遗留下来的邪恶能量而设立的,但详情如何,谁也弄不清楚;原来指的便是月封印么?"她丈夫因月封印而死,她要想了解这个封印的意图,自然比任何人都急切许多。

  凡微微地迟疑了一下,说道:"没有错,那指的便是月封印。只不过,自从设立了月首特区,以禁镜城在封印地带设下结界以来,月封印已经绝少现出形迹,当年的惨事亦不曾重现。到如今年代如此久远,这个封印究竟有多么可怕,除了月领地法王和月首法王之外,全呼荷世界大约已经没有人真的知道了。"衣吉贝莉道:"你一直说它可怕,究竟可怕到了什么程度?它就算中人必死,但避开他不也就没事了么?再说那既然是一个封印,活动必然不出某些范围,能有多恐怖?

  若不解释清楚,我绝计不能相信!""有多恐怖么……"凡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动了一下,沉沉地说:"若不是方才雷富尔提到'死灵'二字,我本来也以为那只是传说,月封印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夺人性命,而在于……"她感觉到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在听她说话,接下来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被它夺走性命的人,灵魂不得安息,必然四处漂泊,吸取其它的生气,以维持自己的行动。刚开始的时候,它还只能吸收动物的生气,但若不及时制服,让它持续不断地吸收生气壮大自己,则再过不久,它就连植物乃至于大地的生气都能一并吸收。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遗害不止是几年而已。凡王国秘藏的典籍里记得详细,称这种怪物为'死魅'。一万八千年前,封印刚完成的时候,呼糊世界还没有所谓的月首,死魅横行达数百年,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前辈术士们穷尽智慧,研究各种镇魂魔法,这才终于消灭了所有的死魅,将此一邪恶的能源镇锁在禁镜城中,自大祭司中选出博学才高之士来加以守护。这也就是为了什么,禁镜城中的居民一到四十岁,便必须搬出城外去居住;因为生命力量到那个年纪已经开始减弱,继续留在城中极度危险。"一口气说了这一大段话,凡长长吐了口气出来,转向索朗陀耶,说道:"儿啊,事情如此紧要,有关衣吉贝利的事,你该早些和我说啊。"索朗陀耶淡淡说道:"说了你也使不上气力,说来干嘛?"凡眉宇间闪过一丝轻微的怒色,旋即微笑道:"你这孩子,我当然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唉!

  "无可奈何地转向众人,满脸都是"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的神气,说道:"各位都听见了?月封印一旦解开,后果不堪设想。"坦多玛冷冷地道:"又怎知情况会变成如此,不是因为月的能量被封住了的关系?"凡窒了一窒,还没来得及说话,塞当愤怒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然则魔王出世,便又如何?"坦多玛银月法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敢问魔王何在?"塞当厉声道:"事情已经敞开到这般地步,你还要装傻?我说的是那个一万八千来一直被月封印封在地底,不得出世的不死法王!难得禁镜城地底的狂笑,只有雷富尔一人听过?"这句话一经出口,大棚中人人摒住了声息;只有那小男孩艾达见到大人神情严厉,声音愤怒,抓紧母亲衣角,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衣吉贝莉急忙蹲下地去,将他揽进怀中,轻拍着他的背脊,柔声哄道:"艾达乖,艾达不哭。妈妈在这里,不要怕!

  "孩子的哭声虽然渐渐止歇,但她举起来安抚爱儿的右手居然在微微颤抖,心中乱作一团。要知道一万八千年来呼荷世界传说固然众多,但"不死法王传说"无疑是其中最为阴森可怖的一个。在各种传说眼见着一一实现的现在,这不死法王传说与死魅的凄厉奇诡相互呼应之下,顿时织就出一块巨大的阴影,重重地罩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万籁俱寂中只听得索朗陀耶悠悠说道:"所谓的'不死法王传说',未必是各位所以为的那个样子罢?"此言一出,众皆大愕。塞当双眉一扬,锐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索朗陀耶也不答话,仰首向天,长吟道:"世人多蔽兮黑白杂糅,诟詈无端兮我心烦忧;日明月皓兮不我之求,鼓瑟鸣筝兮长江自流!"转身出了大棚,竟是头也不回地去了。

  人人眼看着索朗陀耶在谈到不死法王的时候,居然莫名其妙地吟出这么一段"真正的高人在蒙冤不白的时候,纵然心中忧苦,也绝不会多费口舌来为自己辩白"的逸诗,而后飘然而去,一时间全都傻在那里,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才是。

  塞当首先回过神来,重重地跺了跺脚,朝雷富尔抱怨道:"都是你当年和梅可一道起哄,全力举荐他当月首法王!我早说过这小子性情冷僻,当起法王来定然啥事也不管,你们就是不听!"雷富尔搔了搔头,很没辙地说道:"月首法王本来就不是管事的法王,你又不是不清楚。再说禁镜城那个所在结界奇诡,历来当选的法王从来没有超过三十五岁的,继任人选自然是越年轻越好。"塞当沉着脸道:"选个二十二岁的小伙子当法王,也未免太欠考虑了!"雷富尔苦笑道:"他都已经当了九年的法王了,现在还说这个干嘛?再说这些年来,月首也一向平静无事。"塞当"嘿"了一声,说道:"平静无事?衣吉贝利的死可怎么说?

  "眼看着双方越说越僵,凡赶紧插话进来,说道:"不是我这作娘的偏心,衣吉贝利的死可怪不得索朗陀耶,月封印须不是他下的!不过呢这孩子当真是任性关惯了,他在想些什么,连我这个娘都不怎么明白。他不在了也好,省得搅局。咱们谈正事罢,就别再管他了。"塞当垂了一下眼睑,没再说话;雷富尔干咳两声,摸了摸自己胡子。坦多玛便在这个时候插口进来,说道:"索朗陀耶在月首一住住了九年,必然有他自己的见地。月封印看来虽然奇诡,但未必有塞当以为的那么可怕。"塞当悖然大怒,说道:"索朗陀耶那小子和你一个鼻孔出气,惟恐天下不乱,他说的那些废话也能当真?没事只晓得吟诗作赋,卖内弄些花哨噱头,这个世界的安危,他几时放在心上了?你们当我怕事,就算我真的怕事好了!为天下人的生死存亡担心受怕,请问有什么不对?有道是:'与其饿着肚子到海里去捕鲸,不如锅子里先煎起两条鱼'。"坦多玛的法杖再一次在地上重重一顿,怒道:"都像你这般畏首畏尾,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这世界还能有什么进步?生命本来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封印既然已经解开,要走回头路如何可能?眼下的天地异变,在我看来,只不过是过度时间平衡的结果。"塞当厉声说道:"就算是我畏首畏尾,贪生怕死好了!呼荷世界绝大多数的血肉之躯,有谁不是安于现状,只爱自家性命的?你要怎么思量封印是你自家的事,塞当但有一口气在,绝不教你得逞!"袖子一甩,昂首直出。那六名随从一见法王起驾,立时拎起自明灯跟了出去。转瞬之间,大棚重又恢复了原先的幽暗。

  突然间一道电光划过夜空,刹那间将幽暗的大棚照得如同白昼。但那光芒一闪即逝。只听得霹雳一声,暴雨如注,棚顶上头炒豆般不住乱响,嘈杂至极,竟像是在为水法王的盛怒下一注脚一般。艾达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衣吉贝莉忙将他揽进怀里,失声说道:"怎么搞的?突然间下起这么大的雨来?"雷富尔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沉沉说道:"只怕是水封印解开了的关系。"衣吉贝莉甚是惶恐,却不愿在其它法王面前弱了气势,勉强笑道:"几位各执一词,说得都有道理,这封印究竟要解还是要封,可真叫人为难了。"坦多玛、雷富尔和凡互相看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尴尬。封印解是不解,其实人人有自己的立场;可谁也没有塞当那般刚直的性子,全不想再闹出他那种绝决而去的场面。因而一时之间,没有半个人开口。瀑布般的雨声中只听得赛拉飞尔的声音安安静静地响了起来,说道:"封印是要封还是要解。恐怕都只有找到了艾诺维,才作得出决定来罢?

  "几名法王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长气。破解封印的关键是传承者艾诺维,固然人人清楚明白,但这人要如何一个找法,可是谁也拿不出一个主意。

  坦多玛摇了摇头,说道:"他能量那么庞大,存心不让人找到的话,只怕是谁也穿不过他的结界,去寻出他的下落罢?"凡皱了皱眉头,看看雷富尔又看看衣吉贝莉,说道:"我自己是没有办法的,却不知两位有什么高见没有?"见到雷富尔、衣吉贝莉一齐摇头,坦多玛苦笑一声,说道:"这……这,这就只怕真的是谁也没有办法了。"赛拉飞尔淡淡地说:"那倒未必见得。"此话一出,四个人不约而同,齐齐向前走了几步,欲要聆听赛拉飞尔的意见。只听得风妖精王悠悠说道:"同质的能量必与同质的能量起感应,乃是宇宙不移的定理。无论艾诺维下了多强的结界,承受此一系统的能量而生的喀尔提都绝无疑问,必然能够感受道他的存在。只要能够找到你们方才提到的那两名喀尔提,那么欲要找出艾诺维的下落,想也就不是难事。"坦多玛大喜过望,重重地拍了一下双掌,说道:"真不愧是风妖精王!这种自然间能量生化的道理,也只有你们妖精族才想象得到。

  多谢指点,我这就回去准备了!还请你多多保重!"朝四下众人施了一礼,便即匆匆离去。他可不知道赛拉飞尔提得出这种理论,除去"妖精是能量的结晶体"这个理由之外,也还因为他曾亲眼见过:喀尔提将能量还给艾诺维。以赛拉飞尔身为妖精王的睿智,对这种事自然是一看便懂。

  剩下三名法王料不到坦多玛说走就走,正在错愕,班斯扬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说道:"各位也请离开吧。王已经十分疲倦,需要休息了。"风妖精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外头虽然下着瀑布般的大雨,三名法王也只好步出棚子。幸好人人法力高强,只消在头上张出一片结界,半滴雨水也沾步到身上。这边厢才步出了大棚,后头音乐又已经清清脆脆地响了起来。

  那小男孩艾达跟着母亲忙乱了一天,此刻已经精疲力竭,窝在衣吉贝莉怀中睡着了。衣吉贝莉轻轻抚摸着他软软的头发,沉吟着道:"塞当一心一意想将封印封将回去;那么大的能量可怎么一个封法?岂不是要牺牲好多条性命?"雷富尔摇着头道:"就算十吉名大祭祀司全耗尽了元气,也未必能聚拢足以形成一个封印的能量,更别说是三个了。他要想做成这桩大事,真是比上日光平原去找日水晶还要困难。除非……"衣吉贝莉道:"除非什么?"雷富尔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才刚刚接掌法王一职没有多久,虽说本来一直以大祭司的身份协助前衣吉贝利法王治理领地,也因此前王暴毙以后,顺理成章地被选出来继位为法王,但"协助视事"和"担任法王"到底不是一回事。继位之后,她忙着整理行政系统都只怕没工夫了,有关呼荷世界里只有法王及少数大祭司能接触到的至高咒文和绝顶法器,必然还知道得不多,说道:"想将封印封将回去,除非他能找到传说中的终极法器——无量虚,按又另当别论。"衣吉贝莉果然如雷富尔所料,对于"无量虚"是个什么东西,连读都不曾读过。但她生性要强,心想其它法王知道的事件,自己怎么可以一无所知?方才不小心漏了一句,已经是大失面子,即使心中有着千百条疑问,也是打定了主意,绝不再行开口,宁可回到地领地之后,熬夜苦读。却听得凡失声问道:"无量虚?你真的相信有这个东西?"雷富尔"嘿"了一声,说道:"有多少咱们以为失传说的东西,现在全变成真的了?何况无量虚这个东西,理论上完全可以成立。如若不曾有人炼将出来,又怎么能在典籍里留下记载,让咱们来读他?只不过,唉,一万八千年来,可从没人见过这项法器……"凡微笑道:"如若有人见过,那就不叫'传说'了。"一行人拉杂扯来,渐行渐远。虽然雨势绵密,但他们三人并不曾刻意隐藏行止,行步声与对话声虽在大雨之中,还是传到了十数公尺之外的一座凉亭里头去了。

  凉亭之中,佛兰珂往外头望了一望,心下微微地觉得奇怪:"怎会有人在这样的大雨之中行走?"但脚步声迅疾远去,话声又听不真切,这念头只闪得一闪便被她抛开了,心思重又调回怀中的娃蒂上头。她轻轻抚拍着娃蒂背心,温柔地道:"好姑娘,不要再哭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哭成这般模样,难道说妖精就不会闹头疼么?"娃蒂抽抽噎噎,牵过她衣角来擦眼泪,吸着鼻子道:"人家心里难过嘛!这种事情,你不会懂的啦!"佛兰珂心想我又不是火妖精,怎么懂?她少女的心灵里只隐隐约约知道娃蒂是为了那名唤艾诺维的传承者和另一名叫做费妮丝雅的姑娘在一起而伤心,为何会如此伤心,实在是无法明白。更何况那两个人究竟在一起做了什么,她想娃蒂也未必知道。因此反反复覆,只能劝娃蒂"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其它劝解的话,可就半点也说不上来了。

  娃蒂哭了这大半天,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佛兰珂劝解的话,到了这会儿才逐渐听进耳朵里。自己怔怔地想了半晌,眼泪渐渐干了,说道:"嗯,这话说得很是。"话声刚落,突然察觉到这句话是从那几只大蛙那里学来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佛兰珂见她说哭便哭,说笑便笑,一时间反倒有些摸不着头绪。

  却见娃蒂一跃而起,从自己怀中跳了下去,清清脆脆蒂拍了拍手,说道:"好啦,就这么决定!等赛拉飞尔哥哥一能起床行走,我便去找他问个明白。"佛兰珂反倒呆了一呆,问道:"你要去找他问个明白?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么?"娃蒂灿然一笑,说道:"这话问得好奇怪,我当然知道啊!我……"说到这个地方,自己怔了一怔,蜜色的小手轻轻抚上了胸口,突然间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低低地说:"我知道吗?可是我真的知道啊。我感觉得到……嗯,我真的感觉到了!不会错的,他就在那个地方!"听得娃蒂居然能够感应到传承者所在的地方,佛兰珂心脏狂跳,正想着不知道应不应该接下去问,便听得一个熟悉至极的嗓音喊了过来:"佛兰珂,佛兰珂,你在那里?'不知道父亲为了什么样的急事,在这样的深夜里亲自找她,佛兰珂赶忙站了起来,提起声音应道:"父亲,我在这里!"话声才刚刚传将出去,不远处水声溅地,坦多玛提着银月法杖赶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启程了,丫头!咱们立刻搭下一班空浮舟赶回飘城!行李我已经着人替你收拾好了!"佛兰珂吃了一惊,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急?是出了什么事么?"坦多玛哼了一声,这才注意道娃蒂在场,严肃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客气的微笑,点头招呼道:"失礼了,娃蒂陛下。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伸手将佛兰珂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塞当那个老顽固,我真不想再提了,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吵过一架!"瞄了娃蒂一眼,见她望着雨势在发呆,对他们的对话压根儿没半丝留意,不禁有些好笑,心想:"我忘了他们妖精是不管世事的,更别提这个小姑娘了!"干咳两声,接着说道:"僵成这个样子,怎么好在他辖下的浮城里多呆那么一时片刻?走吧丫头,有话路上慢慢地说,为父的有许多事要和你商量!

  "佛兰珂轻轻地按了按父亲的手,柔声说道:"您先走一步好么?女儿想跟娃蒂话别。"坦多玛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说道:"可别耽搁太久了。我在空塔等你。

  "见佛兰珂点了点头表示答应,这才转身出了亭子。

  知道时间紧迫,佛兰珂不敢再行耽搁,握住了娃蒂双手,说道:"我这便跟着爹爹去了,你……你要好好保重。"娃蒂微笑道:"你几时听说过妖精会出事的啊?你自己才要好好保重呢。"佛兰珂涩涩地笑了一笑,心想妖精轻视生死,封印解开后那么多妖精还原成水晶,他们好像真的都不当一回事,反是索摩族鸡飞狗跳,简直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父亲说有事要和自己商量,想必也和封印有关。则此去前途多艰,用鼻子想都想的出来。寻思到这个地方,她自嘲地笑了一笑,颇觉得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出口。

  "……娃蒂。"虽然难以启齿,她还是老着脸皮说了:"封印解开之后,索摩族的纷扰变乱,我就不多提了,我想你也不爱听。只是我这一随父亲回去,前途会遇到什么样的变故和风险,连我自己都说不明白。如果有那个必要,嗯,娃蒂……"她垂下了长长的眼睫,声音变得极轻极细:"我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太为难你?如果有那个必要……我能不能……能不能随时和你联络?""嗳呀,佛兰珂!"娃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你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我当是什么为难的事呢,却原是为了这个!那有什么问题呢?咱们是好朋友嘛,有事情的话不找我要找谁?就算没事罢,你高兴的话,一天叫个三四十回也没问题呀!"说到这个地方,她迟疑地停了一停:"啊,我忘了!他的能量那么强,如果不想有人找到他的话,你再怎么叫也不会有用……"说着说着她放开了佛兰珂,自圆润的小臂上摘下了一只金光滟潋的手镯。在佛兰珂注目之下,她手掌上头斗然间冒出了一大篷金黄色的火光,将那手镯烧炙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火光才"呼"一声又敛了回去。

  "喏。"她将那只烧得通红的镯子递给了佛兰珂:"这镯子经我心火烧过,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必然与我声气相通。你只要摩挲这只镯子,我一定能感应到你的存在。这样你就放心了罢?"佛兰珂心中感激,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翻出一块巾子来缠在掌中,她伸手将那只镯子接过,眼眸中已经溢满了泪光:"娃蒂。

  ""快去吧,别让坦多玛等太久了。"娃蒂笑着说:"有了这只镯子,咱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这样哭哭啼啼地作什么?来,香一个。一路顺风。"叽啾一声,她在佛兰珂脸颊上亲了一记,然后将这个索摩族的姑娘推出了凉亭。没等佛兰珂再多说什么,火妖精王身子闪得一闪,已经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知道再留也是无用,佛兰珂张起结界,冒着大雨赶往净城的空塔。镯子在她手中渐渐冷却。夜晚的街道寂寞非常,哗哗的雨声帘幕一样地阻隔了她与外界的所有接触。当真只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她还闲坐在皇宫里如茵的草地上头,和索朗陀耶饮酒聊天么?走得这等仓卒,竟没时间再见那人一眼,说一句道别的语音……还有机会再见面么?还能再见到那人的笑容么?应该会有机会的罢?父亲和他同样是法王啊。可是这雨下得如此凄凉……

  当巍峨的空塔浮现在眼前的时候,她手中的镯子已经完全冷透了。

  当封印不起任何变动的时候,无论是索摩族还是妖精族,日子其实都过得平静无波,时日消逝得教人连眨眼也来不及。仿佛只是打了一个盹的工夫,秋天便已经过尽了。

  隆冬十二月,农事已尽,原是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时节。尤其这两日大雪纷飞,更是人人躲在家里头烤火,有谁肯轻易到屋子外头去探探脸面?只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衣吉贝利王国的青禾镇上,一户农家的仓房外头,几条大汉吆五喝六,正闹得不可开交。

  "再不交出人来,就烧了你们的房子!"一个尖脸的汉子喝道:"奶奶的,欠了爷们几千银子不还,关着门就想混过去吗?不还钱也可以,你们那丫头生得细皮白肉的也值几分银子,快拿出来抵债了!"扑在门上,拍得震天价响。另一名黑脸汉子手中一柄短枪朝天一指,"轰"一声喷了一大股子火焰出来,喝道:"看到没有?爷们可不是说假话乱唬人的!再不开门出来,真放火啦!""呀"的一声,那木门开了半掌宽的缝隙,一个四十余岁的农妇露出半边脸来,哀求道:"各位大爷,不是咱们不还钱,实在是当家的不在家……"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那尖脸的汉子"呼"一声抢了出来,喝道:"不在家?你汉子不在家,你女儿可在家!"跨足向前,便要闯进屋里。

  那农妇大急,一把拖住那人臂膀,叫道:"我当家的再过两日就回来的!今年田地里收成好,卖得的钱足够还给各位的!只是这两日路上大雪阻住了。请务必再宽限两日,利息再多加一些也没关系!"她这厢说得恳切,怎奈那尖脸汉子半个身子早已挤进了门里。一眼看见那农妇的女儿缩在屋角,肌肤净白,面目清秀,色心立时大起,一把将门推开,邪笑道:"有现成的东西可以抵,何必再拖上两天?兄弟们都来瞧瞧货色,意思怎么样啊?"另一名白脸汉子赶上前去,一把将那农妇推在地上,往门里瞧了一瞧,笑道:"倒也马马虎虎将就得过了。便宜了他们这笔债!"将那姑娘往肩上一扛,便待与同伴们扬长而去。那农妇那里肯依,扑上前来死命绊住。那姑娘两个十来岁的弟弟眼看姊姊要被人抢走,拿起柴刀和锄头,拼命来夺。正在不可开交之际,一个声音喝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摩里特、文第,你们答应我今天还钱的,怎么还来我家闹事?"拿名唤摩里特的斜眼一瞧,是这家的主人哈曼回来了。见那哈曼手忙脚乱地解下身上的背包便要掏钱,冷笑两声,说道:"你原来说好是今天中午还钱的,哪怕只迟半个时辰,也就是迟了,何况还迟上这么大半天?须怪不得咱们拿别的东西抵!兄弟们,带走!"大手一挥,竟要强行带走人家姑娘来抵债。

  哈曼大急,叫道:"再不住手,我可不客气了!"自背包中取出一对短枪,交叉在胸前。摩里特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和地领地的一般术士不大相同,居然还修炼了水魔法和风魔法;不过火的封印也已经解开了。你一个人对付得了我们五个吗?识相一点,乖乖地让开罢!如若不然,我一把火先烧了你的房子!

  "那农妇又惊又怒,叫道:"我们这仓房里住的有地妖精在的,你们胆敢动手!

  "摩里特狂笑一声,说道:"这不是笑话吗?谁的封印解了就谁赢!连地妖精王都不够看了,何况是小小的地妖精?你既然敢拿地妖精来唬我,我就放一把火烤干了你的地妖精!"法器一挥,那木制的仓房立时火头大起,即使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也依然烧得熊熊旺旺。那农妇只急得满头大汗,叫道:"沙库沙、法约、瑞多斐,快逃呀!"吱吱两声,那起了火的仓房之中窜出了三团小小的黑影子来。

  却是才刚刚窜到雪地里头,那黑脸汉子手上火枪一划,立时划出一个直径十公尺左右的火圈,火苗往上窜出两公尺有余,将那三个地妖精给困了个结结实实!

  那农妇的女儿被白脸汉子给扛在肩上,本来正在死命挣扎,一见到三名地妖精在火圈里左冲右突,吱吱乱叫,登时急得眼睛里泪花乱转,叫道:"快放开他们,我跟你们去就是了!"那白脸汉子狞笑道:"你都已经是咱们的人了,还有资格在那讨价还价吗?"回过头去看向自己同伴,笑道:"火烤地妖精,这情况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见过,非得好好见识见识不可!"哈曼只急得满头大汗滚滚儿落。青禾镇的土地本来贫瘠,哈曼一家是两年前这几名地妖精来了之后,田地收成好转,家中才渐渐宽裕起来的。不说欠了地妖精们多少恩情,两年多相处下来,根本已经是亲人了。当时双枪挥舞,拼命想冲过来相救,却被那几名恶汉挡在一边。当时天寒地冻,道路结冰已有一些时候,那几名地妖精虽然想钻地逃走,却哪里钻得下去?困不了多少时候,只听得咕一声惨叫,那名叫瑞多斐的地精灵已经还原成妖精水晶!

  那农妇和那两个男孩尖声大叫,拼死命想扑上前去救,都被轻轻易易地拖了回来。那农妇尖叫道:"救人哪,快救人哪!你们敢伤害地妖精,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摩里特狞笑道:"这还能让消息走漏出去?横竖这鸟镇上头也没有第四只地妖精。反正这鸟地方无聊至极。咱们兄弟早呆得腻了……"那农妇听这人话中之意,竟像是要杀人灭口、远走高飞一般,一阵心寒胆颤,扯起了嗓子叫:"救人哪,快来人救命哪!"但这小镇上都是些务农人家,这几名恶霸又自来横行惯了,有谁敢惹这种不是?所有门窗尽皆紧闭不开,连头也不见探出半个。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铁蹄溅雪,一队快马自村庄外奔了进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喝道:"这是在作什么?"哈曼回头一瞧,见领先那匹骏马上头高高坐着一名容色绝丽的少女,正以一对关切的眼睛看向这边,大惊失色,叫道:"姑娘快走,这不干你的事!"但他既然见到了那名姑娘,摩里特几人自然也见到了。农妇那女儿虽说眉目清秀,但和眼前这位相比之下,那可是天地之差。摩里特几人一生僻处荒野小镇,不过是地痞混混之流,几曾见过这样的天姿国色?一时间瞧得眼也直了,不约而同地围将过去,嘿嘿笑道:"今天可真好到不能再好了!小姑娘,你也随咱们兄弟走吧!"摩里特伸手出去,便要将那姑娘拉下马来。

  那姑娘脸色一沉。只听得呼的一声,一道金黄色的火刀自她身后疾射而出,打在摩里特身上,这火刀的威力远在摩里特的最高能力之上,可怜这小混混连敌手生作何等模样都没能看清,立时倒地而死。

  眼看着摩里特的尸身在眼前毕毕剥剥地烧个不休,文第几人全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他几人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对方的魔法等级远远地超过了自己;就他们几人全上,也不够对方塞牙缝的,更何况那人身后还有着好几匹座骑。文第干笑两声,说道:"我们兄弟自来这个地方讨债,干你们这些外地人什么事了?

  小小的开上一个玩笑,不必当真嘛。嘿嘿,嘿嘿。高抬贵手,高抬贵手。"一面说,一面朝那白脸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倒也乖觉,一声不吭,将肩上扛着的姑娘放了。

  那姑娘眉锋微皱,朝着哈曼道:"他说他们是来讨债的,当真是你们欠钱不还么?"早在那姑娘一行人将摩里特引开之际,哈曼已经手忙脚乱地去灭火;总算时间还不迟,剩下的两名地妖精安全无事。听得救命恩人动问,哈曼赶紧说道:"是,小人是欠了他们一些银子。不过……"话还没说完,那两名地妖精已经一前一后,朝那姑娘奔去;吱吱喳喳,竟是告状告个不休。

  那姑娘见得一个毛茸茸、刺猬一样的棕黄色圆球向着自己奔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土拨鼠一样的小动物,吃了一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她身后那个一出手便杀了摩里特的人说道:"佛兰珂小姐,不用怕,这是一个地精灵,后头那是个地战士。""地精灵?"佛兰珂又惊又喜。她虽然博学多闻,但从来不曾亲近过农地,对地妖精自然无缘眼见。而,像地妖精这一类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事,她所阅读的那些贵重典籍中反而罕有记载。以是乍然得见之时,却是认他不得。看着那个棕黄色的毛球一路滚道了自己胸前,她忍不住绽出了微笑:"你真是个地精灵?你叫什么名字呀?""法约,法约!"那地精灵伸出一只小爪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一对黑纽扣一样的黑眼珠亮晶晶地:"那些坏人要抢妮亚,坏透了!我们没有不还钱!"话还没有说完,那名叫沙库沙的地战士也跟着跳上了马背,叽叽咕咕地说个不休。他两个其实根本搞不清楚那些坏人要抢妮亚作什么,不过佛兰珂自然是一听便明白了。瞧了文第几人一眼,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了怒色。

  但她还没决定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文第几人已经大声惨叫,滚倒在雪地里头,身上火光乱冒,两三秒内便已经绝了气息。佛兰珂吃了一惊,回过头去,叱道:"托图!"那出手处置了文第几人的,还是原先动手杀了摩里特的魔导师。他是个三十出头,脸型尖峭的汉子。见到佛兰珂面有怒容,他眼睛眨也没眨,只在马背上微微躬身,说道:"咱们奉法王陛下之命保护佛兰珂小姐,这几名混混无礼冒犯,本来已经死有余辜;还敢在小姐面前说谎,当然是杀之无赦了!"佛兰珂皱了皱眉,道:"但是……"见到雪地里几具尸体已经烧成了焦炭,火焰却兀自吞吐不已,一阵恶心,别过脸去,说道:"你下次出手,别再这么残忍!"托图微微一笑,竟不答话。

  哈曼一家人死里逃生,两个男孩这才赶紧和母亲一起去扑灭仓房的火。他们虽然都还只是役者,幸亏大雪之中,那火为害并不太大,还能应付得来。哈曼领着女儿妮亚过来,向救命恩人道谢不已。佛兰珂微笑道:"不用客气了,出手的人又不是我。嗯,向你们打听一件事,可方便么?"哈曼说道:"姑娘有事尽管吩咐。"佛兰珂沉吟了一会子,慢慢地说:"我们在找两个人。嗯,其中一个是个厚敦敦的矮个子,满脸都是棕黄色的毛,多大年纪却看他不出,手里握着根紫云木做成的法杖。另一个瘦削结实,差不多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量。黑发黑眼,棕色皮肤,蓄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听说他们这两日往此地来了,可不知你们见过没有?"哈曼搔了搔头,说道:"小人这几日都不在家,这可得问问我老婆孩子才知道。"将农妇和男孩叫将过来,问了几句,摇头说道:"这几天风雪这般大,他娘儿几个成天躲在屋子里烤火,可没有见着谁。"见到佛兰珂面有失望之色,哈曼自告奋勇地道:"小人再去问问邻居看看,说不定有谁见着,也未可知。"沙库沙道:"不用麻烦啦。我这就问问伙伴看看,岂不简单?"佛兰珂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说道:"那就麻烦你了。"知道有了地妖精的帮助,无异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经历了半个多月的道路奔波,立时便可以有一个眉目出来,一时间欢喜不尽。

  经过方才那一阵大火烧烤,结冰的地面上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土地。沙库沙跳下马背,蹲伏地表上头;过得半晌,再一次跳回佛兰珂怀中,叽咕叽咕地道:"前天傍晚有人在紫木森林边缘见到他们,现在已经走到深水去了!"紫木森林?

  深水?佛兰珂愕然说道:"那是在什么地方啊?""紫木森林在青禾镇东南方约八十公里的山坡地上,是一片占地数百公里的大森林。"哈曼解释:"深水将这森林切成了两半。从森林边缘走到深水,大约也是八十公里的距离。""如此说来,只要再有五六个时辰,便可以追到他们了?"佛兰珂情不自禁地绽开了笑容:"谢谢,沙库沙、哈曼,我们这就启程。""佛兰珂小姐,慢一点,慢一点!

  "托图淡淡地笑着,插了进来:"天色已经晚了,冒着这么大的风雪走路,再赶也赶得有限。依我说,不如在这里歇一晚上再动身罢?别说人倦,马也乏了。"见到佛兰珂面有迟疑之色。他紧接着说:"放心罢,这两名喀尔提脚程慢得很呢。

  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从浮岛来到这里,没有可能追他不上的。再说这一路过去要是森林和山坡地,马儿走起来很不方便,要如何一个追法,只怕还得从长计议才成。"佛兰珂迟疑道:"可是……这么小的村落,我们却有这么多的人……还是再赶一点路,找个有旅店的地方再歇下罢?"哈曼说道:"再往前去可没有村落的了。要是不嫌弃,便请住在我家。屋子虽然窄了一些,勉强挤一挤,倒也还安置得下。"佛兰珂迟疑道:"这个……"她其实也知道这几个人说的都有道理。

  但一整队人马连自己在内共有九名,实在是怕太打扰了人家。沙库沙叽叽咕咕地道:"你要是怕明天才去会追丢了人,我跟着你去便是。"沙库沙这么一说,佛兰珂不想留下也只好留下了。朝着哈曼点头为礼,说些"多有叨扰"之类的话后,她翻身下马,由得众人去安置马匹食宿,自己转向了沙库沙,微笑道:"倒不用麻烦你跟我们去了。这么冷的天!你们地妖精不是都怕冷么?特别喜欢留在索摩人的仓房里过冬?"沙库沙说道:"那也得我们喜欢他们才成啊。哈曼一家人都露着温暖的光。不过我更喜欢你。"法约在旁边说:"我也喜欢你。"佛兰珂好生感激。可没想到妖精生性紫美,对性情之美焕发出来的光彩尤其有着精敏的感受力,只以为这两名地妖精是因为自己一行人救了他们性命,才会对自己格外友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不要这么客气么。我又没做什么。"沙库沙道:"你救了哈曼一家人,我们都好欢喜。"法约在一旁接腔道:"好欢喜。

  "佛兰珂脸上又是一红,说道:"你们再要提什么救不救的,我……我不跟你们说了!"沙库沙侧着头看了她两眼,黑眼睛闪闪发光,突然伸出两只爪子抓住她袍角,说道:"你来,来!"将她往他们所住的仓房拖了过去。

  佛兰珂莫名其妙,却也十分好奇,便随着沙库沙走进那间已经被火烧了一半的仓房里。却见沙库沙在屋角的稻草堆里一阵乱拨,掏出来一样东西,笑嘻嘻地道:"给你!"佛兰珂没想到这个地战士居然要送自己礼物,一时倒是呆了一呆。

  见沙库沙递过来的,是一块三尺见方、颜色棕黄的巾子,质地异常轻薄,异常柔软,微微地泛着闪光,竟不知道是什么质料织成的。一方大巾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是,这巾子的中心居然有着一个比手指大些的圆洞,四周以同样的质料镶出一个环来。她拿着巾子左瞧右瞧。只听得沙库沙在一旁问道:"怎么样?喜欢不喜欢?"佛兰珂生怕自己要是说不喜欢的话,沙库沙说不定还要翻出什么宝贝来送给自己;这方巾子看起来不大怎么值钱,收下了大约也没有什么不妥,赶紧点头道:"喜欢,喜欢,很漂亮!"沙库沙十分得意,笑眯了眼睛,说道:"这条巾子很有趣哟!它会变颜色!""变颜色?"佛兰珂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颜色。你要是把它铺在草地上呢,久了它就会变成绿色,还越来越绿-你知道,以前的地妖精常常在野餐的时候拿它当餐巾用的。还有呢,把它在阳光下晒久了,它就会变成金黄色。嘿,不过一般说来它就是你看到的这个色啦。怎么样?

  好玩吧?所以我们都叫它做'变色的巾子'。""变色的巾子?"佛兰珂情不自禁地锁起了眉头,既然会起变化,该不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器吧?可是她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法器会是这个样子的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它还有什么其它的功用没有?""这我怎么知道呀?会变色还不够好玩吗?"沙库沙笑嘻嘻地说:"所以我们地妖精把这块巾子传来传去,已经不知道传过多少个人了。你不必跟我客气,尽管拿去玩吧。哪天不想再玩了,再随便丢给哪个地妖精就成了。

  "沙库沙既然说得这样爽朗,再推辞便显得自己做作了。佛兰珂将巾子仔细折折起来,放入怀中,微笑道:"那就谢谢你了。这巾子很漂亮。"便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外头传了过来。道:"佛兰珂小姐,佛兰珂小姐,你在里面么?"认得是托图的声音,佛兰珂从半开的仓房门口跨了出去,问道:"怎么啦?"托图说道:"没有,只是大家都在等小姐用饭了。"佛兰珂"呀"了一声,道:"谢谢你来叫我,我这就过去了。"走了两步,回过头去,道:"你不来么?"托图微笑道:"我在这边再呆一会儿。"佛兰珂脸上一红。与八名大汉共同旅行了半个多月,她自然知道托图这等说法,是要在野地里小解了。急急转过身去,往里行去。

  托图目光灼灼,看着她修长的身子投入门后,立时闪身避到了仓房后头,自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两边各呈淡金、淡银两种颜色的镜子。其时暮色早已低垂,他翻过淡银色的镜面,念了几句咒语,低声说道:"托图呼叫果卓。请回话!

  "那镜子发出一阵沙沙洗响,没多久便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怎么样了?""找到那两名喀尔提了。如果没有意外,明天傍晚以前应该可以追到。"托图的声音很低,很沉,还充满着慑人的杀意:"我需要援助,越快越好!单凭我一名使徒,可没有法子在找到喀尔提的同时,一举歼灭所有的魔导师还加这一名祭司,好将这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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