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火之传奇)第三话 巨蛙喀尔提

 

  作者:纳兰贞

  云层渐渐散去的时候,少年眼睛里的雾气也跟着慢慢地化开。仿佛是放置了许久许久的壁炉终于引进了柴火,在点燃时必然冒出的烟气散去之后,温暖的火光开始照亮了房间的角落。有一种奇异的悸动在他胸口跳跃,有一缕甜蜜的温柔在他血脉中纠缠……

  他本能地收紧了双臂,看向昏迷在自己怀中的娇小女郎。她很可爱,他困惑地想,双眸带着一种纯粹审美的态度在她俏丽的五官上流连:可爱,而且甜美。

  那丰艳的双唇不久前才亲吻过自己,那柔软的臂膀曾经以那样的热情拥抱过自己……

  "传承者。"维爱拉稚嫩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抬起头来,正看到那小小的娃娃在眼前扑动着翅膀:"我的任务终于结束了,传承者,"维爱拉微笑着,可爱的小脸上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欢悦,以及……一种难言的悲伤:"如此漫长的等待,如此长久的岁月!现在,终于可以说再见了……"说着说着,那胖呼呼的小身体开始变淡、变薄、变得透明:"永别了,传承者,请保重。新的喀尔提很快就会来接您去赴下一个任务的。永别了……请保重……"声音还未完全消逝的时候,这个胖娃娃已经消失在空气中了。

  少年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再一次将眸光转回娃蒂身上。任务,下一个任务?那是什么鬼东西啊?他不知道,也并不想真的想知道。他胸中悸动不已的疼楚,骚乱难安的感情,全都以一种急切的声音在催促他: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珍贵的东西要去寻找。那中迫切几乎已经成为一种灼痛,只是他对于自己所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却一点概念也没有。很像是这个姑娘唤起的某种记忆,很像是……

  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他盘膝在神坦上坐了下来,无言的将竖琴执在手中。

  尔后,不知道是在发泄,还是透过这种方式在寻找,他修长的五指开始本能地在琴弦上滑动。音符如同珠玉一样地流泻出来,而他华丽温柔的嗓音紧接其后。那是,在火封印尚未解开之时,他曾经唱给娃蒂听的那几句歌。只不过这一回他唱得如此完整,如此流畅,如此蒂充满了感情,简直就像——像是直接从他心房里奔流出来的一般:用我的一生为你织梦,将星子串成坠饰好闪烁在你发中;用我的一生伴你翱游,驱策着日弧飞越六个王国的领空。

  所有的香花都将为你开放,严冬永远隐藏了形踪。

  挚爱的恋人啊,为见到你月百合一般的微笑,我愿意许诺你一千种彩虹。

  至于我呵,我只愿徜倦在你芳馥的怀中,倾听你音乐般的声音软语呢哝。

  赛拉飞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有的行动都停了下来。说来这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身为音乐的掌执者,风妖精对诗歌音乐的感受能力本来就比一般妖精要强上几十倍了,更何况赛拉飞尔乃是风妖精的王?在风的封印刚刚解开没有多久的现在,他对于音乐和歌吟简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偏偏这首曲子又是如此的优美,如此的甜蜜。赛拉飞尔心魂俱醉地听着,唇边无法自制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来。

  琴声叮叮地流泄着,同样的旋律周而复始;少年的歌声不曾止歇,只是歌词与先前那一段大不相同了:所有的能源为你点灯,日月都休憩时还有夜光贝的城;所有的岁月与你同生,七十七次轮回之后依然要等。

  世界翻覆时我必竭力相争。

  只愿你眸光依然清澄。

  挚爱的恋人啊;有了你珍珠苔般不萎的情爱,英雄功业不过是微弱的回声。

  却问你啊,是不是愿意用深情将我封锁,像情藤包裹着岩壁一层又一层。

  多美的情歌啊!赛拉飞尔不胜赞叹地想着,万分欢喜地发现:那少年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琴声继续不断地自他指尖流荡出来。但几乎就在"情歌"这两个字进入赛拉飞尔脑中的时候,他也本能地呆了一呆。"情歌"!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一首情歌的呢?依稀记得没有多久以前,娃蒂才问过自己:"赛拉飞尔哥哥,到底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啊?"当时不知道的东西,怎么现在好像就知道了呢?而且是,全凭本能地知道?该不会是因为……火封印解开了的关系罢?

  但这意念只是模模糊糊地闪过,他的心神便已经再一次被少年的歌声吸引了。

  毕竟对风妖精王而言,爱情不爱情并不是那么切身的东西,音乐才是他目前唯一关心的焦点。当同样的旋律自竖琴上弹将出来的时候,他本能地自肩上解下了一只曼陀铃,合着银发少年的旋律弹将起来;不止是弹,他还跟着唱!没有错,仅止是听那少年唱了一遍,这首歌便已经化入了赛拉飞尔的灵魂,再也不可能忘记的了!

  银发少年将歌一遍又一遍地唱,赛拉飞尔就一遍又一遍地跟。不同的是,对方再怎么唱都是那个原始的调子,在不断重复的过程中抒发着无以计数的情感;赛拉飞尔却是从第二遍起就开始变调,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去与竖琴声和弦。以致于同样的一首歌,每回唱出来的效果都不大相同……

  等到赛拉飞尔终于心满意足,抬起头来缓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昏黄了!

  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赶紧看了看自己身旁左右;果然,丁多那个小家伙踪影全无,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丁多?"赛拉飞尔喊道:"丁多,你在哪里?"没有回音。赛拉飞尔皱了皱眉,想到这个小东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横冲直撞的,说实话并不需要为他操太多的心思,反倒是娃蒂在封印解开后的状况叫他挂怀,当即张开了背上的翅膀,直直地朝神坛飞去。

  谁知道才刚刚飞近神坛,便赫然见到了丁多!那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攀上来的,居然整个儿粘在银发少年肩上!一对大眼睛迷迷蒙蒙地,听歌不知道听得有多么专心法。见到赛拉飞尔飞了过来,他露出了一个无比开心的笑容,幸福地叹了口气。

  "歌好听,"他说,整个儿往少年肩上靠了过去:"丁多喜欢!""你哟……

  "赛拉飞尔啼笑皆非:"怎么这样粘着人家呢?要听歌可以坐在一边听呀?""丁多喜欢。"小妖精坚决地说,细小的五指紧紧地抓住了少年的衣服。少年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出乎赛拉飞尔意料之外的是,那对澄净的绿眼睛在转到丁多身上的时候,居然、居然露出了一丝无比温柔的笑意来!

  看来这小家伙和圣法王还真投缘呢?赛拉飞尔不可思议地想,注意到少年的歌已经停了。抓牢了这个机会。赛拉飞尔伸出手去,要想将对方怀中的娃蒂接将过来。但银发少年双臂紧紧地朝里一收,蹙着眉头瞧了赛拉飞尔一眼,眼眸中居然现出了责怪的意思。

  这么说来,是不肯将娃蒂交付与我了么?赛拉飞尔怔了一怔。他对娃蒂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他想;而回想到火封印解开之前娃蒂扑入少年怀中的种种举动,他想她或者也比较愿意让这少年抱着吧?

  这般想着,赛拉飞尔是慢慢地将双手收了回来。眼看娃蒂双颊晕红,紧靠在少年的胸膛上不住地颤抖,心里不觉一阵发痛。虽然他很明白,这是脱胎换骨的必然经过,也明白在这过程中自己没有半点帮得上忙的地方。

  艰难地清了清嗓子,赛拉飞尔勉强自己将眼光从娃蒂上调开,乘着少年还未再度歌唱前开口了:"在下是风妖精王赛拉飞尔,想请教圣法王几个问题……"少年困惑地皱了皱眉,澄绿的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这斯文英俊的青年。他叫我圣法王,那是我的名字么?我叫这个名字么?他又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呢?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呀。我想知道的只是……我想寻找的只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过竖琴,仿佛又要开始弹奏那首情歌。赛拉飞尔的眉峰微微地蹙了起来,不明白对方是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或者是对自己的问题根本无法理解。也许是后者吧?他想;毕竟自他复活以来,连一个字都不曾说过,只是唱歌,唱歌,唱歌……

  想到这个地方,赛拉飞尔本能地将曼陀铃拥在胸前,弹出了一串低柔的音符;风妖精的本性开始发挥他应有的作用,那低沉悦耳的嗓音不假思索地便将问题给转化成了歌吟:魔王真的存在么?

  请回答我。

  为什么歌声必须沉默?

  能量长时间受到封锁?

  封印的解开是由于时机的到来,还是恐惧已被击破?

  魔王还会出世么?

  请回答我。

  既然能量还给了妖精,是否危机将永远酣卧?

  曾经有过天变地动的传说,这问题不能说是我忧患独多。

  如果一切的回答都与愿望相左,何时何地他将复活?

  要怎样才能克服恶念,如何才能将灾难解脱?

  这世界将有多么安乐,如果我们能摆脱所有的如果。

  圣法王啊,请回答我。

  没有用。在提出问题的所有时间里,赛拉飞尔自始自终留意着银发少年的动静。但那张英俊无伦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也不生半点反应。等到歌声散去、乐音也散去了之后,他慢条斯理地、无意识地、重新又拨弄起他的竖琴来。

  赛拉飞尔挫败地叹了口气,不能明白眼前少年之所以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有答案,还是因为他不想回答。但无论如何,他都清楚明白地知道:这是强逼也没有结果的事。眼看着天色沉黑了,想着火妖精里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产量残留了下来,赛拉飞尔决定换个方式去了解这位圣法王,暂时不去追问任何问题了。

  "天黑了,大家下去吧?"他说,留意着少年的动静:"总也该找个地方安置娃蒂,不能这样一直抱着她罢?再说,丁多也得吃点东西不是吗?"奇迹中的奇迹,这话那少年居然听进去了!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子,飞鸟一样地降下了谷底。

  接下来可就有得赛拉飞尔忙了。他找了一处避风的岩洞安置娃蒂,又将硕果仅存的五名火长老放置在邻近的岩穴之中。五名火长老——这五名火长老他都认得的。依次是英格妮、烈南、凯、朱特和碧萝。爱西琳不在了,他有些惆怅地想:卫奇也不在了,还有基,金瑟,皮松……

  但这惆怅只不过闪了一闪就过去了。毕竟对妖精而言,还原成妖精水晶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安置好几名火长老之后,赛拉飞尔从储藏食物的地方取来了一些核果和肉干,又飞到谷外去汲了些清泉回来,这才拿到娃蒂栖身的洞穴中去。

  "饿了没?"他问,将食物和饮水递给了银发的少年:"吃点东西罢?"少年怔了一怔,眸光自娃蒂脸上抬了起来,看看赛拉飞尔又看看他手中的食物,澄澈的眼睛里露出了温和的暖意,却是一个字也没说,默默地接过食物便吃了起来。

  他果然是要吃东西的,赛拉飞尔沉吟着想。无论他是他们先前认为的魔王也好,于今认定的圣法王也好,就外表上看,他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个索摩族的少年。

  而,既然是索摩族的人,那当然就是血肉之躯;需要食物,需要饮水,需要一切赖以维生的东西……

  沉吟之中他浑没注意到:一只小小的手正使劲地扯着自己的袖子。扯了半天见他没有动静,那只小手的主人可就不高兴哩。两三下蹦上了赛拉飞尔肩头,重重地跳了两跳。

  "丁多饿,丁多吃饭!"小妖精气鼓鼓地说,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肚子:"饿,吃饭!""啊,"赛拉飞尔笑了,还没来得及从衣袖中取出为丁多准备的食物,那银发少年已经伸过手来,掌心里满满地都是干果。丁多的大眼睛立刻就亮了。

  "给丁多?"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一张嘴笑得好开。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眼眸中露出了无比温和的笑意,盛着食物的手朝前又推出了些。

  "呀呼!"丁多高兴得大叫一声,蹦一下从赛拉飞尔肩上就跳进了少年的手中,把好些个干果都撞到地上去了他也不管,居然还在那手掌上翻起筋斗来。翻了两下他翻到了少年的手腕上头,便紧紧地抱住了那强健的手腕。

  "丁多喜欢。"他快乐地说,抱完了才又跳回掌心上头去,心满意足地吃起干果来。

  "你这小子,未免偏心得太过火了吧?"看着丁多欢天喜地地吃饭,赛拉飞尔有些好笑地说:"好歹这些食物也是我拿回来的,你怎么只谢他,不谢我呢?"丁多只顾吃饭,干果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巴里塞,哪里有空理他?银发少年低头瞧着他那可笑的样子,眼色越来越是柔和,到得末了,嘴角居然牵出了一丝笑意,伸手轻轻低揉着小妖精那毛茸茸的头。小东西抬起头来冲着他傻笑了一下,便又低下头去努力吃饭了。

  为什么会这样喜欢这个小家伙呢?他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他那种粘人的亲爱使自己胸中发暖。而且,不知道为了什么,竟使自己觉得平静。仿佛是…

  …仿佛是……

  "是"什么呢?少年困惑地摇了摇头,无法再思考下去了。而,既然这个小东西已经粘在自己身旁,再去伤这种无谓的脑筋,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了罢?

  只不过疑问既然已经存在了,他没有办法假装他不存在。胸中的温暖虽然使他觉得满足,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老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头似的。

  会不会和身前这个女孩子有关呢?他疑惑地看着娃蒂——娃蒂,这是她的名字不错罢?他记得那个自称为风妖精王的赛拉飞尔是这样叫他的。他知道她喜爱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因为她散发出来的热情和甜美他完完全全地领受到了,而他因此而感受到巨大的喜悦与温暖。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对眼前这娇小俏丽的女郎产生了极大的保护欲,想要好好地呵护她,陪伴她,逗她开心……

  即使如此,在他刚刚醒转过来的心灵深处仍然感到了:这种感觉和他对那小妖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但是,但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沉思中他浑没注意到:小妖精已经吃完了填饱肚子的干果,正拿着一对圆圆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瞧。看看传承者又看看娃蒂,小家伙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突然间咧开了嘴巴,咿咿呀呀地,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地,他居然——居然唱起歌来了!

  用我的一生为你织梦,将星子串成坠饰好闪烁在你发中;用我的一生伴你翱游,驱策着日弧飞越六个王国的领空……

  "丁多!"赛拉飞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丁多在唱歌?这个连话都说得不大怎么清楚的小妖精在唱歌?震惊之余,他也顾不得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多余了:"你……你会唱歌?"小妖精瞄了他一眼,大眼睛闪呀闪地说不出有多么得意;但他没停下来回答赛拉飞尔的问题,只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唱得不知道有多么自得其乐:所有的香花都将为你开放,严冬永远隐藏了形踪。

  挚爱的恋人啊,为见到你月百合一般的微笑,我愿意许诺你一千种彩虹……

  "老朋友,"赛拉飞尔不可思议地瞪着丁多,为那婉转流丽的唱腔给折服了。

  那虽然只是小孩一样的嗓子,不比银发少年的温柔华丽,也不似自己的低沉优美,但是字正腔圆,别有一股子极其灿烂的动人之意,竟不知道是怎么唱出来的:"真看不出,你有这么好的嗓子!"见到丁多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容,赛拉飞尔情不自禁地加了一句:"怎么样,加入我们风妖精吧?"丁多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表情。

  "三次,"他说,还很强调地对着赛拉飞尔比出了三根手指头:"失败!""嗳,"赛拉飞尔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小家伙是在抱怨,自己曾经为他祝福了三次,结果丁多还是小妖精一个:"那时候是我能量不够嘛。"他哄道:"现在风封印已经解开,情况一定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吧?"丁多微微地偏了偏头,仿佛真的在考虑这项提议。但他只想了不到一秒钟,便坚决地摇了摇头,两三下蹦到了银发少年肩上,将他紧紧地抓着。

  "丁多,圣法王,在一起!""你要跟圣法王在一起?"赛拉飞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对古怪的组合:"丁多,你不想长大了吗?""在一起!"小妖精坚决地说,把那块衣服又拉紧了些:"丁多不长大!"你要跟人家在一起,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赛拉飞尔本来想问,但是只消看一眼银发少年注视着丁多的柔和的眼光,就知道这问题根本不必问了。宁愿不长大也要和对方粘在一起,这种事真叫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娃蒂发出了一声低哼,立时吸去了在场中人的全副心神。柔和的火光中可以清楚看出:她本来烧得发红的双颊上头,这会子红晕已经全然退去,换作了纯粹的惨白;她娇小的身体紧紧地卷成一团,抖得没半点收束。少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将她紧紧地揽入了怀中。丁多伸出细小的五指,轻轻地抚着那花瓣一样的脸颊。

  "娃蒂,冰冰,"他说,大圆眼睛看看娃蒂又看看圣法王:"生病?"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眉尖微微地锁紧了。清楚知道这少年事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赛拉飞尔在一旁插口了:"她不会有事的,丁多。""可是,娃蒂发抖,"小家伙坚持道:"娃蒂冰冰!""那是因为,"赛拉飞尔一句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将娃蒂放了回去,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轻软华贵的披风很快地将娃蒂给包了个密密实实。很显然的,少年相信——或者说,希望,这披风多少能让昏迷不醒的火妖精王温暖一些,舒服一些……

  "她真的不会有事的,圣法王,"赛拉飞尔温和地说,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少年的手:"她现在这种情况,是封印解开以后的必然现象,谁也帮不上她的忙。几天以后自然就好了。"少年偏过脸来看向赛拉飞尔,绿眼睛对上了蓝眼睛。一抹温柔的笑意自那澄绿的眼眸深处漾开,他反过手来握了握赛拉飞尔。

  "龙!"丁多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又兴奋,又开心,发现什么似的使劲扯起少年的衣服来:"龙,龙!"赛拉飞尔微微一怔。顺着丁多激动的小手瞧去,他的眼睛落到了少年腰间悬挂着的、精工雕饰的龙剑上头。很显然的,自从自己解释了娃蒂的状况之后,小家伙立刻就把"娃蒂冰冰"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而龙剑,沙帝斯们献祭之后,本来一直隐藏在披风之下的龙剑,这会儿全无遮掩地露将出来,自然便成为丁多好奇双眼盯着的目标。大叫大嚷了几句之后,发现自己成功地将两个人的注意都拉过来了,小家伙得意的跳到了龙剑之上,欢天喜地地将它抱得牢牢地。

  "龙,漂亮!"他开心地说,嘴巴笑得简直咧到了脑后根:"丁多喜欢!"少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唇边再度现出一缕异常柔和的笑意。轻悄无声地他将龙剑自腰间解了下来,右手朝前一递。丁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给丁多?"小妖精高兴得差点翻起跟斗来:"龙,给丁多?"少年无声地放开了持剑的手,只是眼睛里的笑意变得更深了。丁多大喊大叫,跳到少年肩上,在他脸上乱七八糟地亲了好几记。

  "爱,爱,"他语无伦次地说:"丁多喜欢!"那小家伙狂喜的样子使得赛拉飞尔忍俊不禁。仿佛是,只要和圣法王在一起,"丁多是什么"这种问题,就一点也不重要了。虽然,赛拉飞尔本来以为,他们可以自少年口中得出一个答案来的……

  想着想着他站起身来,温和地拍了拍丁多的小脑袋。

  "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位早些休息吧。"他一面步出这个岩穴一面说:"我到隔壁去陪火长老们过夜。晚安了。"步出岩穴之后,他注意到穴中的火光慢慢地暗了下去,而丁多兴奋的声音还不肯就停,忍不住又笑了。火封印解开了,可是自己想要探问的问题,一样也不曾得到解答。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圣法王下一步要怎么走呢?他看了看歇息在洞穴中的火长老们,确定他们安全无恙,便在洞门口躺了下来。紫月高高地挂在中天之上,圣火熊熊地冲了上来。火之谷的情况看来远不及劲风岛来得惨烈。却不知道班斯扬他们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明天天一亮我就回去罢……

  他在沉思之中进入了梦乡。

  在昏昏糊糊之际,赛拉飞尔突然间醒了过来。为什么醒转过来他并不明白,侧耳倾听后才赫然发现:是风中远远传来的、极细微的奇特声音惊动了自己。

  是什么声音啊?赛拉飞尔纳闷着坐起来。不是风声,不是歌声;说是脚步声么,那声响听着又着实奇怪,说是说话声么,那嗓音可又未免诡异了些。只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什么,那声音千真万确、毫不迟疑,是朝着火之谷而来的!

  悄没声息地站起身子,赛拉飞尔集中目力朝谷口凝望了过去。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满坑满谷的妖精水晶中,那荧荧闪动的火光已经冷了下去,只剩得妖精水晶本来该有的淡紫色光芒,在晨曦中温柔的发亮。

  尔后,随着声音的接近,几条黑影在山谷的入口处出现了!那是——赛拉飞尔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老天,他没有看错!那真的是五只……五只巨大的、几乎和索摩族中的矮胖子等量大小的……蛙?

  天底下有这么大的蛙么?呼荷世界里最大的蛙类,就赛拉飞尔知识所及,是生长在西雁洲黑藻沼泽的象蛙,但那种蛙的身长至多也只有七八十公分而已!而眼前的这五只"蛙",身高都在一米五十左右,最矮的那个也有一米三十。不止如此,他们一个一个腆着个大肚子人立行走,人模人样的不说,还居然……居然都穿着五颜六色的小背心、灯笼裤!赛拉飞尔先前听到的那种不像脚步声的脚步声,敢情就是他们那长了蹼的蛙脚发出来的!

  两起人这厢对上了眼,那五只巨蛙登时喜动颜色,一个个咧开了大嘴,"找到了,找到了,果然在这里。"一面聒噪不休,一面朝赛拉飞尔飞也似的蹦了过来!

  "从雷电中取回爱恋的能力,寒冰深处还有封印在等待你!"为首的那只巨蛙才刚刚在赛拉飞尔身前站定了步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躬下身去。两只蛙手里必恭必敬地持着一卷直立的卷轴,镶在卷轴中央那颗浑圆的、金黄色的大珠,便正对着赛拉飞尔,焕发出异常温润的光芒:"小人方头蛙喀尔提。""哇哇蛙喀尔提。""珠背蛙喀尔提。""尖嘴蛙喀尔提。""短腿蛙喀尔提。""……特地来迎接传承者。"一个接一个地报完名之后,它们五个异口同声地开了口,声音洪亮已极;虽然蛙声蛙语,倒也还辨认得出它们说的是什么:"请您随我们去赴下一个任务!""各位弄错了,我……"赛拉飞尔一句话还没说完,那方头蛙将手一挥,看看卷轴上的大珠又看赛拉飞尔,迟疑半晌之后,突然间大怒起来,喝道:"兀那小子,你是哪里来的鸟人,敢在这里混充传承者?"赛拉飞尔啼笑皆非。心想你们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乱认一气,自己不晓得反省,倒怪我胡乱冒充。但他只说了一句"我几时说过我是传承者了",那几只巨蛙便愈发大怒起来。方头蛙喝道:"还敢狡辩!你既然不是传承者,却跑来火之谷作什么?

  明明存心不良,有意冒充!""头子说得很是。咱们把这混蛋吊起来打一顿再说!

  "哇哇蛙摇旗呐喊道。尖嘴蛙立时在后头拉了它一把。

  "头子,咱们打得过人家吗?"尖嘴蛙小声地说:"这小子个儿很大耶!"方头蛙迟疑了一下,肚子一挺,大声道:"个儿大有什么了不起?这小子瘦精精一条,看起来没有几两肉,咱们五个一起上,压也压死了他!"哇哇蛙道:"头子说得很对。这小子看上去挺斯文的,一定不怎么会打架!""这话是啥么意思?

  你是说人长得帅就不会打架吗?你以为你比我帅吗?"珠背蛙大怒道:"少臭美了!上回遇到了四只锯齿蛟,要不是我在一旁帮你,你小子还不屁股让人咬了半截去?那可美极啦!""帮我?你少狂了!想区区四只锯齿蛟,何足道哉?要不是你在一旁毛手毛脚,那四只锯齿蛟早让我生生吃下肚啦,还有得你说嘴吗?"哇哇蛙怒道:"就算屁股上少了一块肉,也比你满背是疙瘩强呀!""啊哈,你说'就算屁股上少了一块肉,也比你满背是疙瘩强呀',那就是你承认自己打不过那四只锯齿蛟了!"尖嘴蛙道:"你既然打不过锯齿蛟,那就是及不上珠背蛙帅了!"珠背蛙听到最后两句,大为得意。想想觉得不对,怒道:"你把我背上这些漂亮的珠珠说成疙瘩是什么意思?你嫉妒是不是?"尖嘴蛙也道:"如果人长得帅就成了高手,那这小子岂不是厉害已极?那咱们打还是不打?"赛拉飞尔见这几只巨蛙东拉西扯,纠缠不清,已经不知道绕到什么地方去了,正在好笑,忽然听到身旁冒出好大的一声"嘘"来。回头一看,丁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拖着龙剑,从洞里跑了出来,一脸孔气鼓鼓地。

  "别吵!"小家伙拼命地指着洞穴,嘴巴大开大阖地,发出来的全是气音,显然是不想吵扰了谁:"睡觉!"几只巨蛙被人一吵,全都惊愕地闭上了嘴巴。

  "这小子在咕哝些什么?"方头蛙问。

  "好像是叫我们别吵。""什么?别吵?"哇哇蛙大怒,立时对着丁多横眉竖目:"平常大家嫌我罗嗦也就算了,你这个毛毛的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叫我别吵?""我想他是个小妖精。"短腿蛙盯着丁多研究道。哇哇蛙忍不住狂笑一声。

  "小妖精?乱讲,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小的小妖精?""不是小妖精却是什么?

  ""咕,"哇哇蛙想了半天道:"既然比小妖精要小,想必是个妖精蛋!""你几时见过会说话的妖精蛋?""这个,"哇哇蛙想了想,大喜道:"怎么不会?

  不信你拿个妖精蛋在石头上敲一敲,看它说话不说话?"尖嘴蛙道:"这话说得很是。"短腿蛙道:"那好像叫做'发出声音',不叫说话罢?"哇哇蛙脸上一红,强词夺理道:"我本来就没说他会说话,我只说他是个妖精蛋!"几只大蛙越扯越远,嗓门还越说越大,简直把咱们的妖精蛋完全视若无物,只气得丁多满地乱蹦。若在平时,他只怕早已跳上其中一只巨蛙的鼻子,大声大声地开骂了。

  却是现在拖着个龙剑在身边——那龙剑虽是把精工镶就的短剑,在银发少年身边轻巧异常,可惜丁多个子实在太小。将那龙剑拉在身边,竟比三尺童子拖着一根梁还要吃力。偏他又爱极了这把短剑,竟不肯稍微放下一会儿。虽说小家伙气力大得惊人,行动到底受到了极大的牵制。他"咚咚咚咚"地拖着龙剑往前跑,一对圆眼睛气得亮晶晶地。

  "别吵!"小家伙直直地跑到几只巨蛙面前,再也憋不住地大叫大嚷起来:"睡觉!"几只巨蛙吃他这么一嚷,一时间竟有几分不知所措。这么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杵在脚底下,要打要骂好像都不是那么一回事。方头蛙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来,搔了搔自己的脑袋。

  就在它举起手来的时候,它手上的卷轴斗然间震了一震。金黄大珠流光回转,一篷一篷地洒出金黄色的毫光来。几乎就在同一个时间里,龙剑呜呜有声地开始鸣响,剑身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地震动不休。

  "传……传……传承者!"方头蛙大吃一惊,看看珠子又看看龙剑,脸上的神色古怪至极。但是珠光回绕不已,龙剑鸣响不休;他搔了搔头,胖大的身体终于义无反顾地拜了下去:"小人等有眼无珠,多有冒犯了!幸亏还没有误了大事。

  这不请您跟我们走吧!"其它的巨蛙跟着行礼,圆敦敦的五个肉球围着丁多,就如同五座肉山相似。

  赛拉飞尔惨不忍睹地掩住了额头,简直不知道这些大蛙事干什么吃的。小家伙也被这急转直下的变化弄呆了,愣了两秒钟之后,才开始猛烈地摇起头来。

  "丁多不去!"他喊道,拖着龙剑就往回跑:"丁多,圣法王,在一起!"传承者居然会违抗自己的任务,这五只大蛙当真怎么样也料想不到。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之极。眼看着丁多跑开了好一段距离,方头蛙发一声喊,五只巨蛙同时朝前跃出,"咚"一声又将丁多给围了个结结实实。

  "喂喂,喂,你们弄错了,他不是传承者呀!"赛拉飞尔赶上前来,试着要解开这个误会,却被方头蛙狠狠地瞪了两瞪。

  "这个鸟人又想来骗我们,当咱们是白痴吗?"方头蛙大声说道,很不屑地别过脸去,不理赛拉飞尔,自顾自地朝着丁多行礼:"小人等刚才无礼,该打之至,还请您千万不要生气,这便随咱们兄弟上路吧。""不去,不去,丁多不去!"小家伙左冲右突,拼命想王外头钻;偏偏那几只蛙对他而言体积实在太大,他跑上好几步,人家只消稍稍移动身子,便又将他的去路封死了。只急得他一路大叫大嚷:"不去,不去!丁多,圣法王,在一起!"巨蛙们见了他这个样子,心里头着实着急,一面手忙脚乱地挡驾,一面还七嘴八舌地劝:"传承者,不要这样,您不可以不去赴下一个任务呀!""传承者,求求您不要生气,咱们兄弟当马让您骑便是了!""传承者……"正在不可开交之际,陡然间一团火光飞了过来,自五只大蛙头上"轰"一声掠了过去。喀尔提们怪叫一声,不约而同地滚了开去。

  只见那火光如同回力棒一般,绕了一圈便自飞回,收入了一名身量高挑、英俊无比的银发少年手中。

  "圣法王!"丁多眉开眼笑地叫了出来,撒开两腿便朝少年奔了过去:"坏蛙,欺负丁多!""冤枉哪!"五只大蛙同时叫道,往前一纵便要再一次将丁多堵住,却见那少年眉目间怒气一闪,右手微扬,五颗火球立时奔将出来,速度快得肉眼难见。巨蛙们怪叫一声,蓦然间张口吐气,五片水幕赫然在他们身前张了开来。

  只听得嗤嗤嗤一阵乱响,蒸气乱冒;那五团火球固然在水幕面前化作了青气,但那五片水幕却也在这片刻之间,整个儿蒸发净尽了!

  巨蛙们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凑拢过来,叽咕不休:"怎么办?那个银毛的小子很厉害耶!""怕什么?那小子也没什么肉,咱们五个一起上,压也压死了他!""这可不成,那边还有个鸟人在,最多一个人只能分到两个半。如果是两个半,可就未必压得死了!""为什么是两个半?要把咱们中的一个切成两半,这可万万使不得!""头子说得很是。不如咱们先压死一个,再来应付另一个,那就万无一失了。""这也不成。那个银毛的小子会用火。要是压他不死,先让他把咱们给烤干了可怎么办?干烤尖嘴蛙,那可不大好吃。"尖嘴蛙闻言大怒,道:"你为什么说我烤起来不好吃?难道你这只罗嗦蛙烤起来便好吃了?"哇哇蛙道:"好吃不好吃,试一试便知道了。"尖嘴蛙道:"为什么要我去试?要试也得你先上!"几只大蛙争论不休,赛拉飞尔在一旁听得实在想笑。几次想插口去向它们说明状况,却是只一开口,那几个喀尔提便对着他怒目而视,显然是打定了主意,绝不相信这个骗子一言半语,叽叽咕咕说了半天,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抬眼一瞧,正见到丁多从洞穴入口探出头来,对着他们横眉竖目,忍不住喊道:"传承者,您还在生气吗?求求您跟我们走罢……""不去,不去!"丁多大吃一惊,身子一缩就藏回了洞穴里头:"走开,不要来!"他"走开"两个字一出口,大蛙们登时垂头丧气,一个个朝谷外走了出去。赛拉飞尔料不到他们说走便走,急忙追上前去,叫到:"嗳。"他要说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喀尔提们同时回过头来,"噗"一声朝他喷出了五道强大的水柱。总算风妖精王眼捷手快,身子一闪便全数避了开去。却只是这一闪之间,那五只大蛙已然蹦出了数十公尺去,一面走一面还回过头来,对着赛拉飞尔瞪眼睛。

  "你别来,骗人的家伙!"方头蛙喊道:"再罗嗦的话,我们可真的过去压你了!"也不想想你们压得到吗?赛拉飞尔啼笑皆非,翅膀一张便飞了起来,远远地跟着他们,很好奇这些大蛙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行动。他们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的,他知道,休说那几只大蛙嗓门一个比一个洪亮,就算他们几人声音细小,但风妖精王对声音的感应何等敏锐,几只巨蛙讨论的声音,全隐藏不住地传入了他那比任何人都更灵敏的耳中:"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么……有了!咱们先去找个有水的地方……"有水的地方?赛拉飞尔皱了皱眉,心想火之谷附近既没有河流也没有湖泊,则这些蛙却要到什么地方去找水?他们既属蛙类,又会游水,则其属性与能量从属于水,应当十不用怀疑的事。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跑到火领地来办事,也就艰难得很了。偏这几只蛙又不是普通的笨……

  笨归笨,出了火之谷后,巨蛙们对于自己要去的地方,倒像事没有半点怀疑,全速奔驰,不多久已经离谷十数公里。山间谷地,开始出现一块一块的积雪来。

  大蛙们欢呼一声,不约而同地朝积雪中涌身一跳。

  奇事发生了!就在他们跳上积雪的同时,那雪登时融了开去。积雪消融原不是稀罕的事,但是五只巨蛙居然、居然也跟着化成了水!那清水只一沾到地表,立时毫不停歇地渗下地去,竟比泼在沙地上还迅速得多。等赛拉飞尔急扑下来,那五名喀尔提已经化得连半些影子也瞧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大片快速变干的地表——片刻前还覆满了积雪的地表。

  赛拉飞尔怔在当地,实在料不到这几只看来很笨的巨蛙还有这一招。似这般借水潜入地底,它们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呢?本来如果不是自己出乎意料地在火之谷出现,再加上丁多拖着个龙剑来搅局的话,它们此刻应该已经顺顺当当地迎走圣法王,往下一个封印出发了……

  想到这个地方,赛拉飞尔不禁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一时好奇,想弄清楚这些喀尔提究竟有多少能耐,因而一直不曾直接向那银发少年解释清楚:人家其实是来接他的。虽然说了或者也没有什么大用。因为那几只大蛙已经认定了丁多便是传承者,别人便说破了嘴也说服不了它们,更别说圣法王根本就不肯说话了。只不过于今解封印一事添了这许多变数,接下来可怎么办呢?风与火的能量都已经得到释放,其它的封印可绝不能不去解呀。否则的话,呼荷世界的平衡整个受到破坏,天下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个地方,赛拉飞尔翅膀一张,决定先回火之谷去和圣法王将事情解释一个明白。

  只不过这个解释究竟有多少作用,连他自己都很怀疑。因为从头到尾,银发少年都只是拿着带点困惑的眼眸看着他。至于丁多更不用说,只一听到那几只大蛙的事便老大不高兴,坚持它们是坏蛙,"欺负丁多!""怎么说人家欺负你呢?

  它们对你很恭敬呀!"赛拉飞尔哄道:"它们只是执行任务而已。你知道,那是很重要的任务呀!""哨,"小家伙妥协了,侧着脑袋想了半天,大眼睛里开始露出忧愁的神气:"大蛙,跑掉了!怎么办?""它们应该会回来的。"赛拉飞尔沉吟着道:"如果再回来,你们就跟它们去罢,别再把人家赶跑了。""可是,"小东西三两下爬到了娃蒂胸前,侧着耳朵仿佛是在倾听她的心跳:"娃蒂生病,娃蒂烫烫!""这个……"赛拉飞尔迟疑了。自己之所以能那么放心地离开劲风岛,是因为岛上还有佛兰珂、席欧等人在,风长老们若有什么意外,总还有人可以照应;可是圣法王他们若离开了火之谷,自己再要回去,娃蒂身边可就半个人也没有了……

  沉吟着赛拉飞尔站起身来,步出了洞穴。他知道自己的能量增强了许多,多到什么程度却还不是十分明白。他现在即将使用的方法他从来也没用过,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得通——甚至,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使用才算正确;那只是一种本能,本能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可以感应到呼荷世界里的、所有的风的波动……

  双臂如同大鸟一样地朝两旁伸展,一股旋风立时在他身前三尺处展了开来,迅速地形成一面透明的风幕。

  "空气中所有的精灵呀,我以风妖精王赛拉飞尔之名下令,将劲风岛上的波动全数传来予我知晓!"赛拉飞尔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风幕,惊喜地发现:风幕上真的有影像逐渐成形。他看到了佛兰珂,也看到了席欧和哈曼杜;班斯扬他们依然昏迷不醒,但是劲风岛上的一切似乎都还不需要他去挂怀。他宽慰地收了风幕,唇边不可自抑地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微笑。要知道妖精传呼是"妖精对妖精"才能成立的,似这般在另一个定点里完全没有人与他对应,却还能清楚看见当地发生的一切,是一万八千年来风妖精们连想都难以想象的事!而,经此一来,对赛拉飞尔而言,整个的呼荷世界里,只要是有空气存在的地方,等于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了!

  回过身去之后他才发现:银发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洞里走出来了,正以一对好奇的眸子看着自己。赛拉飞尔对着他微微一笑,说:"劲风岛上一切安好,我想我可以暂时留下来照顾娃蒂,不必急着赶回去了。如果那几只大蛙再度找来,你们……"才刚刚说到这个地方,一阵奇异的声响使他停了下来。意识到那声音是从少年栖身的洞中传出来的,赛拉飞尔一掠向前,正看到了娃蒂躺卧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一个大圆,正迅速地往下沉落!他大惊之余不暇多想,整个儿朝前扑出——只听得哗一声大响,一股冰寒的水气自那陷落的洞口喷将出来,硬将赛拉飞尔逼退了好几步。一闪之下他再度扑向前去,娃蒂睡着的那块岩板却已经陷落了十几公尺来深,并且还在继续飞快地下坠。这岩洞底下不知道有多深的地表,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给掏空了!而,几乎就在那岩板坠落同时,被掏空了的孔穴也跟着迅速崩塌,只一刹那便已经完全阻隔了赛拉飞尔他们追截的道路。震耳欲聋的倾毁声中,只有风妖精王那异于常人的听觉,还能隐约捕捉到:丁多焦急的叫声伴随着一串得意的蛙笑越去越远,越去越远……而后,终于完全消逝在岩崩石裂的爆裂声中,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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