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性别强化

 

  一个月以后。洋子在诊室里写着什么,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洋子抬头一看,穿风衣戴墨镜,是苏庭哥。她忙迎上去鞠躬:“苏先生,欢迎光临。”

  苏庭哥有些不自在:“嗯,是这样,前一段时间我比较忙,所以就没来······”

  “如果你感觉良好的话,当然就不必来了。”

  “还是有一点儿问题······”

  “或者您认为我才疏学浅,那也可以请更好的医师。”洋子欲擒故纵。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对我更适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庭哥忽然感到有些害羞。

  “您把外衣和墨镜脱了好吗?那样可以放松一些。”

  苏庭哥照办了,他坐在沙发里。

  “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躺着,总之是要尽可能放松。”洋子回到办公桌前。

  苏庭哥刚躺下,突然又坐起来,不安地说:“洋子小姐,我的情况,不会被别人知道吧?”

  “这是我们的工作纪律和职业道德。”

  苏庭哥重新躺下。

  “你心里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苏庭哥仰视着洋子的宽脸和鼻孔,“我不行。”

  “什么不行?”洋子很认真地听。

  “就是······性······”苏庭哥担心,洋子会逃出门外,大喊:“抓流氓!”

  洋子微笑:“苏先生,你是说你觉得自己有性功能障碍,对吗?”

  “对。”

  “那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这个问题。在现代社会,有许多人被性功能障碍所困扰,包括那些看起来很健康的人。而且,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性是人最重要的本能,是基础心理之一,许多看似与性毫无关系的行为都是以它为基础的。即便你不提起这个话题,我也要跟你谈。”洋子宽容地说道。

  苏庭哥松了一口气:自己不是唯一要进疯人院的。他继续说:“一个月前,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实际上,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不行。”

  洋子点头。

  “那么,你能治好我的病吗?”

  “完全可以。不过需要时间,需要你的配合,特别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好吧。”苏庭哥只得答应。他站起来,做好脱裤子的准备。为了这一步,他苦苦思索了一个月,才下定决心。

  “你干吗?”洋子惊奇地问。

  “配合你治疗呀。”

  “用不着这样,”洋子抿嘴笑了:“你还是躺着吧。”

  苏庭哥慢慢躺下,眼睛里充满了疑虑。

  “你的毛病在于心理上而不是生理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否则的话,你就不会来心理医院了。”

  苏庭哥意识到,性病大夫的话是对的。

  “说说你对性的看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洋子引导苏庭哥。

  “性是指,男性和女性,以及他们在一起做的一些事情。”

  “那么,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男性。”

  “男性和女性有什么差别?”

  苏庭哥回忆水芙蓉:“喉结,乳房,下体······”

  “你说的,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也就是一些表面的现象。”洋子评论。

  “我再问你,你认为男性和女性的差别大吗?”

  “很大很大,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知道染色体吗?”洋子抛出一个术语。

  “好像听说过。”苏庭哥挠头,他的功课中等偏下。

  “人体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其中二十二对是常染色体,只有一对是性染色体。男人的性染色体是XY,女人是YY。也就是说,从染色体的角度,男性和女性的差别只有二十三分之一,大约百分之四。”

  “那不算很多。”苏庭哥在脑子里将四块钱与一百块钱相比。

  “对,”洋子很高兴苏庭哥能理解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一个人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男人或女人。”

  苏庭哥把手插在浓密的头发里。

  “你的职业是什么?”洋子突然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唱歌,这个你是知道的。”

  “你每天都在做什么?你有什么目标吗?”

  “练歌,演出,录音,等等吧。我希望做一个成功的歌手,每个中国人都买一张我的专辑。”苏庭哥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如果我让你做我的工作,去给人家做心理分析,你会干吗?”洋子紧盯着苏庭哥的眼睛。

  “我没经过培训,而且,我也没兴趣去做。我的职业是唱歌,能把它做好,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热爱这个职业,愿意唱一辈子歌,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苏庭哥坚定地说。

  “如果我告诉你,性别也是一种职业,你相信吗?”

  “不相信!”苏庭哥不假思索地说:“性别是天生的,伴你终身;而职业是后天的,可以选择。”

  “这并不是什么本质的区别,这只能说明性别较难改变。实际上,对某些人来说,改变他的职业比改变他的性别更难!”

  苏庭哥猛地一震:她怎么好像是在说我!

  “性别确实是一种职业,或者说,很象职业。”洋子趁热打铁:“从染色体角度讲,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很小,只有百分之四,他们身上更多的是人的特征,而不是性别特征。在人类社会,男人和女人似乎有着天壤之别,那是因为,他们被赋予了更多的、后天的社会定义。男人从小就被要求‘做个男子汉’,穿男式服装,说话粗声粗气,强壮有力,勇敢无畏,不掉眼泪,做事主动,抚养家庭,等等。这些东西,不是性别本身,而是性别强化、性别标准、性别规范,与工作纪律、工作规范、职业道德没什么区别。同样,对于女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苏庭哥问道:“如果我要改变自己的性别呢?”

  “一个男人,在他还是受精卵的时候,从染色体的角度讲,他的性别就已经确定了,到死都不会变。甚至变成化石以后,考古学家都可以确定他的性别。而性别规范是后天的,是可以改变的,比如,穿女式服装,身材窈窕,说话嗲声嗲气,多愁善感,甚至,他可以通过手术,去掉一些男性生理特征,换成女性生理特征。但所有这一切都是表面的,都不能改变他的男性染色体。性别规范之所以是规范,是因为它是人类经过数百万年演化才得出的,一个男人只要按照它去做,就会一切正常。如果强行打破它,用男性染色体运行女性规范,就会出问题。”

  苏庭哥坐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在运行女性规范?”

  “据我观察,你有轻度的女性取向。你很在意自己是不是漂亮、好看,声音美不美。”

  “可我是个歌手呀,我要上台表演!”

  “爱美并不等同于女性化。女性有女性美,男性有男性美,这也是一种性别规范,如果遵守的话,就不会出问题。”

  苏庭哥若有所思:“这么说,我应该对自己做一下男性的性别强化?”

  洋子点头。

  “怎么做呢?”

  “按照我们的规矩,一个星期来一次,一次两个小时。”洋子热情地说:“我会帮你做好的。”

  一天晚上,在夏阳家中。夏阳与水芙蓉刚看完好莱坞新影片《恺撒大帝》。水芙蓉余兴未尽:“哇,我好喜欢女主角朱丽叶!她多么性感妖艳,我希望能见她一面,请她签名!你喜欢她吗?”

  “还行吧。不过好莱坞的罗马片也太多了点儿,一部接着一部。”夏阳说:“上床睡觉吧。”

  “你抱我去。”水芙蓉勾住他的脖子。

  夏阳二话不说,把水芙蓉抱到床上,脱光衣服,然后开始娱乐。

  缠绵过后,两人躺在床上,水芙蓉侧着身子问:“哎,你现在哪来那么大的劲儿,每天都这样。”

  “你不喜欢吗?”夏阳反问。

  “喜欢。”水芙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可是,你为什么不那个呢?”

  “就因为不那个,所以才能每天都做嘛。”夏阳支起头说:“我每天练一小时的功,现在已经可以控制精气了。以前用电脑时间长了眼睛干涩,现在也没这个毛病了。”

  “真的吗?”水芙蓉半信半疑。

  “你已经看见了嘛。”

  “气功这么好,为什么没人教,也没人练?”

  “因为有人说,气功是伪科学,所以就没人敢练。”

  “那它到底是不是伪科学?”

  “它确实是伪科学,但这并不能说明它没有用。气功起源于中国,科学起源于希腊,两者相隔十万八千里。”夏阳最近因为工作需要,阅读了许多古代史。他现身说法:“比如说我吧,如果用希腊人的标准来衡量,我是一个伪希腊人。同时我又确实是一个真中国人。所以说,气功确实是伪科学,但这种说法如同废话。伪科学这个词不是希腊人的发明,与昂贵的、扎实的、严谨的科学研究相比,它只是廉价的口水、标签和大棒。起初,反伪科学斗士们用它来打击江湖骗子。但是现在,大棒的打击面越来越广。从科幻到魔法到气功到政治到宗教到文化,伪科学大棒的打击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科学研究的领域,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夏阳展开联想:“实际上,世界上的好多东西都不能用‘真科学伪科学’来衡量。牛顿和爱因斯坦能够描述世界的运动,却不能解释它为什么这样运动,只好说是由于‘上帝的推动’,或‘上帝的旨意’。你说他们的说法是真科学呢,还是伪科学?美国占领古巴,你说它是真科学还是伪科学?有的人喜欢看刚才那部电影,有的人不喜欢,你能说谁是真科学,谁是伪科学吗······”

  水芙蓉打断夏阳的联想:“哎呀,谁问你伪科学了,我是问你,中国人干吗不练气功?”

  “这个嘛,除了它被扣上伪科学的帽子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夏阳遗憾地说:“中国人迷信外国的东西,比如美国的健美,俄国的舍宾,印度的瑜珈。中国人一般认为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落后的。”

  “那······你可以请萧大师出来推广嘛。”

  “问题就在这儿,”夏阳无奈地说:“西方科学是靠辩论、实证起家的,但道学不是,它需要的是理解和领悟。任何人都可以驳倒《道德经》,只要他不相信就可以了。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道德经》。”

  “我不管那么多,”水芙蓉认真地说:“反正,你要教我爸练气功,我想让他多活两年。”

  “那要看伯伯能不能理解了。”夏阳说:“我觉得呀,对他来说,只要坚持一些良好的生活习惯就可以了,比如不吸烟,不喝酒,不熬夜,按摩脚心,经常到室外锻炼,吃饭八成饱,还有,不近女色。”

  “可是,你刚才还近······”水芙蓉欲言又止。

  “我能控制呀。”夏阳狡黠地说:“你总不会为了让伯伯亲近女人,而劝他练气功吧?”

  “你坏!不理你了!”水芙蓉噘着嘴巴,转过身去。

  “别生气了,”夏阳轻抚水芙蓉滑嫩的肌肤,“我介绍伯伯跟萧大师认识,经常跟萧大师来往,对于伯伯的健康总会有好处的。”

  水芙蓉回过身,捧住夏阳的脸,与他接吻。逐渐地,她的脸色又变得庄重起来:“我明年要去巴格达旅游,你陪我去吗?”

  “巴格达?你去那儿干吗?”很少有让夏阳吃惊的事情,可他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我学了六年阿语,却还从没去过阿拉伯国家。我打算毕业以后翻译阿拉伯的诗歌小说,所以先要了解一下阿拉伯人的生活和他们的文化。”在黑夜中,水芙蓉的眼睛闪着光芒。

  “翻译小说?有什么意思!”夏阳不屑地说:“要做就做原始创作,翻译人家的东西,永远也没有出息。”

  “你以为原始创作就那么容易?”水芙蓉争论:“与其写些空洞无物、没有人看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翻译一些真正有文化内涵的东西。而且,如今学阿语的外国人越来越少,阿拉伯人也不愿意研究本国文化。如果再不整理翻译,阿拉伯文化就有失传的危险。”水芙蓉夸张地说。

  夏阳想起网上那些浩如烟海的“原创文学”,其中大多数都属于速成制品,看过以后确实非常后悔,打死也不会再看第二遍。不象古今中外的名著,脍炙人口,经久不衰。

  “那,你可以去沙特,或者埃及,那儿比较安全。”

  “那些国家也要去的,可是你知道吗,巴格达是古代阿拉伯帝国的首都,是阿拉伯文化中心。而且伊拉克境内还有人类最早的文明——苏美尔文明,比中国的夏朝还早一千年。所以,首先应该去巴格达。”水芙蓉憧憬地说。

  “它文明归文明,”夏阳劝诫:“关键是太危险。前两天还发生一起袭击美军的案件,死伤十多个人呢。”

  “咱们又不是美军。”水芙蓉辩解:“再说,美军管理伊拉克已经四五十年了,发展了生产,改善了生活,健全了法制,提高了民主,一切井井有条。发动袭击的,只是极少数恐怖分子。咱们遇到危险的几率呀,就跟中彩票差不多。”

  夏阳摇头:“我还是觉得太危险。”

  “哼,胆小鬼!你不去拉倒,反正我要去!”水芙蓉气鼓鼓地说。

  “我胆小?我怕死?”夏阳也不高兴了:“我怕什么?我身体好,即便挨上一枪也不会死,我是担心呀,某位娇小姐一听见枪声就吓死过去。”

  “这么说,你答应去了?你真好。”水芙蓉温柔地抚摸夏阳的胸膛。

  “······”

  一天,在洋子的诊室,苏庭哥躺在沙发里,观看雪白的墙上播放的立体投影。T形台上的女模特身着稀奇古怪的时装,迈着猫步,边走边扭臀摆腰。

  “你觉得她们的姿势好看吗?” 洋子突然发问。

  “好看,这是一种艺术,艺术是美的。”苏庭哥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你愿意学着她们的样子走路吗?”

  “在大街上当然不行。但如果是在舞台上,我觉得可以走几步,这样会增加我的演出的艺术效果。”

  “不,你不能学着她们的样子走路,她们是女人,而你是男人。男人走路应该有力度,有刚阳气,而不应该妩媚妖娆。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庭哥轻轻闭上眼睛。他有些厌烦这种说教味十足的“性别强化”,但想到离他而去的水芙蓉,他又不得不睁开眼睛。

  画面切换,出现一个男人,他冲着苏庭哥微笑,然后脱去西装、衬衣和西裤,露出保持得很好的体形,接着他提起一条腿,开始除去内裤。就在这时,画面定格。

  洋子又发问:“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那么,你希望他继续脱下去吗?”

  “嗯,当然。他这么一条腿站着,一定很难受。”

  “错了!”洋子评论道:“他当着你的面脱衣服,还冲你微笑!很显然,他是个同性恋。而你,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应该感到由衷的厌恶,并立即制止他这么做!”

  “好吧,我同意。”苏庭哥擦脸上的汗。

  画面切换,这回是个女人。她旁若无人地除去上衣、裙子、胸罩······

  “停,停,停!”苏庭哥皱着眉头说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网上搞到这些东西并不难。”洋子问道:“先说说你的感觉。”

  “这个女人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真不知廉耻。我感到由衷的厌恶,并且要严厉地制止她。”这回肯定答对了。

  “你又错了。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女人的身体是美好的,是很值得欣赏的。但从道德角度出发,他又不能允许一个女人随便在他面前暴露身体。所以,正确答案是,你不应该感到厌恶,同时你又要制止她这样做。”

  “好吧,好吧。”苏庭哥把手插在浓密的头发里,喃喃地说道:“不感到厌恶,同时又要制止。哦,天哪······”

  转眼到了2050年4月初。在飓风奇志公司里,老宋来到夏阳的桌旁:“欧阳,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夏阳站起来,将三百多页的《狼烟》游戏剧本草稿收拢,装在文件夹里。

  “走吧!”两人走向戴维的办公室。

  戴维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来自于飓风公司总部,有着丰富的游戏设计经验。他为公司制定总体设计思路和框架,掌管和监控着所有游戏的设计。著名的《决战新大陆》系列最初是由他亲自设计的,后来他只提大的方向,具体工作由中低级设计师完成。《狼烟》游戏的剧本由老宋和夏阳提出以后,也要经过戴维的审批。

  两人走进戴维的办公室,发现刘总正在与戴维谈笑风生。在这间公司里,刘总最怵的人既不是首席财务官,也不是人力总监,而是戴维。除了因为戴维是美国总部派来的以外,还因为刘总懂得财务和人力知识,而对于软件设计实在是门外汉。而软件设计又是一间游戏公司的灵魂,其重要性无可估量。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不懂得某项知识,他就会对它产生畏惧心理。刘总也不例外。所以他很注意与戴维保持良好的关系,同时让手下人好好向他学。

  “刘总,戴维。”老宋和夏阳向他们问好。

  老宋把策划方案呈给戴维:“这是我们花了六个月时间撰写的《狼烟》剧本草案,请您过目。”

  戴维漫不经心地把文件夹丢在书桌上,说:“我相信你们。只要你们认真执行我制定的标准,注重历史,讲求科学,就会写出好的草案的。”

  刘总旁敲侧击:“戴维是世界级的设计大师,能跟他共事,是你们的荣耀。你们可要认真听,认真学啊。”

  “对,对。”老宋和夏阳点头。

  夏阳提到另外一件事:“刘总,我来公司五年了,按理说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可我一天都没休。您看,我能休一个星期吗?”

  “嗯······你要去哪儿旅游呀?”

  “伊拉克。”

  “伊拉克?”刘总眼珠子一瞪:“你去伊拉克干吗?那儿多危险!”

  “刘,”还没等夏阳说话,戴维就提出了异议:“伊拉克跟世界上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如果说有偷窃抢劫的案件,那毕竟是少数,在别的地方也能发生。你不应该抱有偏见。”

  “对,”夏阳说:“这次我主要是陪着女朋友去参观文物古迹,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

  “欧阳,你的想法真是太好了。”戴维白皙的脸上泛出笑容:“伊拉克是人类文明发源地,要学习历史文化,要学习游戏设计,应该到那儿去看一看。你们的剧本我要花一段时间研究,你回来以后咱们再讨论。”

  夏阳又问刘总:“刘总,您说呢?”

  “哈哈,”刘总笑道:“戴维既然已经同意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待会儿你拿请假条来,我给你签字。”

  临行前的下午,夏阳和水芙蓉去看望水伯仁。水伯仁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跟苏庭哥分手,更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呆瓜。不过接触时间长了,他觉得夏阳也还不赖,毕竟他能每天回家。女儿自己的事情,他也就懒得再管。

  不过,得知女儿要去巴格达,水伯仁的心又提得老高。他苦口婆心地做女儿的工作,可这个女儿天生倔强,跟他妈一个毛病。

  这天傍晚,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有腐竹油菜,海米木耳,小鸡蘑菇,四喜丸子,三鲜汤。可是三个人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象三尊泥人。

  “伯伯,您吃啊。”夏阳说。

  水伯仁仍然不动筷子。

  “爸,我给您拿瓶啤酒。”水芙蓉不让父亲喝酒,可今天她想利用酒精来打破僵局。

  琥珀色的啤酒倒入水伯仁面前的酒杯,泛起厚厚的泡沫。水伯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拿起筷子,说:“吃吧。”

  席间,水芙蓉数落父亲:“老水呀,我都这么大了,就不能出去一回?看你吊着个脸,就跟我要上刑场似的。”

  “你如果去日本,去东南亚,去欧洲,澳大利亚,我都不会怪你。可是,”水伯仁的脸有些红:“你为什么偏偏要去伊拉克呢?那是什么地方?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那儿有文物呀,那儿有最早的城市,有最早的文字,还有巴比伦空中花园,日本有吗?欧洲有吗?什么都不懂,真是的。”水芙蓉抢白父亲。

  夏阳瞪她:“别这么说。”他又举起茶杯,“伯伯,我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

  水伯仁一饮而尽,说:“欧阳啊,这次你能陪她去,我真的该好好感谢你。到了那里,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天黑以后不要出门,不走偏僻小路,尽可能在美军控制区内活动,但不能站在美军旁边。乘飞机时不能携带手枪,但下了飞机,在巴格达机场就有卖手枪和防弹衣的。防弹衣一定要买,手枪嘛,最好也买两把,以防万一。”

  “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芙蓉的。”夏阳豪爽地说。水芙蓉扭动身体,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水芙蓉说:“老水呀,你也要注意身体。萧大师不是教你气功了么?你要经常练习,好吗?”

  水伯仁的右手在空中不停地摆:“以前我不信,现在还是不信。”他用手比划着说:“我给他一个新药瓶,瓶口用腊封住,没打开过。我让他不开瓶盖,把里面的药丸抠出来,他抠了半天也抠不出来。”

  夏阳想说什么,水伯仁打手势制止他,继续说:“我又在一张纸上写字,团成一个纸团,放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让他猜上面的字,他呀,还是猜不出来。”

  夏阳张嘴,试图插话。水伯仁拦住他,继续说道:“最后,我让他坐在客厅里,我进入书房,在桌子上立一本字典,让他隔着墙把字典推倒。结果呀,还是不行!接连三次测试,都没有通过,你们说,这岂不是证明了气功是假的吗?”

  夏阳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伯伯,您不能这么看问题。您想啊,就算一个人能够从瓶中取药,能够远距离猜字,能够隔山打牛,那对于他的身体健康,又有什么用?气功注重的不是那些虚头八脑的特异功能,气功注重的是修身养性。您只要通过练习气功,能够强身健体,那就行了,何必管它能不能隔山打牛呢?”

  “这倒也是。”水伯仁点点头说:“萧远山也是这么说的,他是有水平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人起身告辞。水伯仁把他们送到门口,想说:“一定要活着回来呀!”又怕女儿嫌他说话不吉利。

  “爸,您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水芙蓉向他招手。

  “哎!”水伯仁的眼睛湿润了。

  在车上,水芙蓉用手帕擦眼睛。夏阳问:“你哭了?”

  “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我跟爸爸相依为命,从来没离开家这么远。”

  夏阳看着她:“如果你不想去,现在还来得及。咱们把机票退了,损失点儿钱没关系。”

  水芙蓉注视着前方,车灯灯光在茫茫黑夜中开辟出一条路。她坚定地说:“要去。”

  第二天,两人乘坐超音速客机,飞过七千多公里,来到亚洲的西端,降落在沙特首都利雅得。北京没有直飞巴格达的航班,必须在第三国转机。

  利雅得飞巴格达的航班很多,一天好几个。两人没出机场,很快就买到了机票,他们与别人一起在侯机厅等候登机。在这里很少能看到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大多是白中带黄的阿拉伯人,也有欧美白人和黑人。阿拉伯人有的穿西装,有的穿传统长袍、戴头巾。

  水芙蓉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阿拉伯人,听着他们用阿语交流,感到特别兴奋。

  “你看,”夏阳低声说:“那个阿拉伯人在胸前别一个星月标记,这是什么意思?”

  “这表明他信仰伊斯兰教。”水芙蓉低声回答:“美国有一项规定,在美国及其管辖国家的人,以及要前往这些国家的人,如果是阿拉伯人,而且信仰伊斯兰教,就必须在装束上标明自己的身份。你看那些穿长袍的阿拉伯人不戴星月标记,而这个穿西装的,他就要戴。”

  “哦。”夏阳明白了:“可是,这样是否有歧视和侮辱的含义呢?”

  “我也不知道。当初美国制订这项规定,是为了防止劫机和恐怖活动。如今已经实行二十多年了,我想阿拉伯人可能也习以为常了。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侯机大厅广播:“飞往巴格达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乘客准备登机。”

  入口处排起了长队。忽然,队伍后面有人用英语大喊:“我抗议!我抗议!”

  抗议的是个金发碧眼、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一名机场工作人员跑过来,问她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指着站在她前面的那个挂着星月标记的阿拉伯人,愤怒地说道:“他是伊斯兰!哦,上帝呀,你们怎么能让他跟我一起登机!他身上很可能藏着炸弹!”

  “夫人,进入机场的每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安全检查,我可以保证,他身上没有炸弹。”

  “我不相信!他是伊斯兰!他是阿拉伯!你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多么邪恶,多象一个恐怖分子,他可能就是个恐怖分子!”

  那个受到指责的阿拉伯人,一点儿也不生气,他整了整胸前的星月标记,抬起头仰望天花板,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就是伊斯兰,你能把我怎么样?

  工作人员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拿出手持探测器,说:“好吧夫人,我当着您的面,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他将那个伊斯兰从头到脚,包括两腋、胯下、还有他的行李,细细地扫了一遍,探测器并没有发出警报。

  “现在您相信了吧,夫人?”

  “他是恐怖分子,即便没有炸弹,也会用其他方法杀人!他会催眠术!他会控制飞机撞向地面!”老太太神经质地尖叫:“你们必须让他换乘其他航班!否则,我将拒绝登机!而且还要通过我国政府向沙特国王提出严重抗议!”

  尖叫声在大厅中回荡,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旅客们对这个老太太很不满,但只能低声地抱怨。很明显,这是个美国人。

  登机时间快到了,工作人员急得直跺脚,幸亏他们的经理来了。问明情况以后,他做那个伊斯兰的工作,请他换乘下一个航班。

  “先生,真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们将退给您购买机票的费用,您可以免费乘坐下一趟班机。”

  “看在真主的份上,好吧。”这个人并不想难为大家。

  然后,经理和工作人员再三赔礼道歉,把老太太送上飞机。

  飞机起飞了。老太太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愉快地谈论着:“真是太巧了,今天总统先生要到巴格达视察,我们都有机会见到他。”

  “哪个国家的总统?”有人不识趣地问道。

  “当然是美国总统!”听老太太的口气,仿佛世界上只有一个总统。她继续讲道:“总统先生睿智,英俊,才华横溢,是个天才的领导人。哦,”她把手放在自己胸口,陶醉地说:“总统先生,我爱你,每个美国人民都深深地爱着你!”

  她又用命令的口吻对乘客们讲道:“到了巴格达以后,你们应该在停机坪欢迎总统先生!他保护了你们,他为你们带来了福祉,他是你们的救世主!”

  机舱里响起一片轻轻的嘘声,乘客们又开始抱怨:“我还有急事要做!”“我不想欢迎他,为什么要欢迎他?”“真见鬼,他来干什么?”

  “今天是4月9日,伊拉克的国庆日。”老太太回答道:“四十七年前的今天,伟大的美国人民把你们从萨达姆的独裁统治下解放出来,美国人民给了你们民主,给了你们自由,给了你们粮食,给了你们石油。”她张开双手,激动地说:“美国人民给了你们一切!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你们每个人都应该牢记在心!你们应该记住,是谁解放了你们,是谁拯救了你们!”

  乘客们大皱眉头,咕咕哝哝,似乎并不象这个老太太那样热爱自己的国庆节。有几个人更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老太太用手摸自己长满皱纹的脸,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当年我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通过电视画面,我深深地爱上了我国年轻勇敢的战士们。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一位从伊拉克退伍的军人。我经常听他讲在伊拉克的奇妙历险和英雄事迹。后来,我与他一起来伊拉克旅游,我们能感受到伊拉克人民对于美国人民的爱戴,这儿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乘客们打起了呵欠,有的聊天,有的打盹,没人再听老太太的故事。

  水芙蓉对夏阳说:“哎,太好了,我们可以见到希仆了!”

  夏阳冷冷地说:“那个老太太让你欢迎,你就欢迎?凭什么听她的?”

  “不是听她的,”水芙蓉解释:“咱们只是看看希仆长什么样子而已,人家毕竟是总统嘛!”

  “好,那就见见。能不能见得着还难说呢。”

  “看看下面,多美呀!”两人把头凑到舷窗,鸟瞰一望无际的沙海。飞越沙漠后,大地上出现一条玉带似的洁白明亮的河流,河流两边分布着城镇。

  “这就是幼发拉底河!”水芙蓉赞叹道:“伊拉克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就象中国的长江和黄河一样著名。它们孕育了最古老的两河文明。你知道吗,它们发源于土耳其的亚美尼亚高原,流经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然后汇成一条河流,叫阿拉伯河,最后注入波斯湾。”

  夏阳向下张望:“底格里斯河在哪儿呢?”

  “巴格达横跨底格里斯河两岸,我们肯定能见到的。”

  飞机降落在巴格达国际机场。乘客们走出舱门,立刻感到热气扑面而来。

  夏阳说:“现在才四月份,就这么热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到了五六月份,气温能达到四五十度呢。”

  停机坪上铺着红地毯,地毯两边站了好多人,有衣着笔挺的官员,扛摄像机的记者,手捧鲜花的孩子,还有许多身着传统服装的男男女女,他们高举牌子和横幅:“欢迎总统先生访问伊拉克!”“伊拉克人民热爱您!”“美国——伊拉克友谊万岁!”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个小星条旗。当然,也少不了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

  老太太从旅行包中取出一个牌子举起来,上面写着:“我爱你,希仆!”她走进欢迎的人群,兴高采烈地等待着。

  “看来美国人和伊拉克人已经能够和平共处了,咱们的旅行应该很安全。”夏阳和水芙蓉边议论,边向人群走去。

  一名美军拦住他们:“你们要去哪儿?”

  “去欢迎总统呀!”

  “请出示你们的护照。”

  美军检查完护照,取出手持探测器,将他们扫了一遍,挥手说:“可以过去了。”

  两人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等,等啊等啊,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飞机倒是降落了不少,就是没有总统专机。烈日烘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每个人都大汗淋漓。人群中开始有人抱怨:“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两点钟就来了么?我都站了三个小时了。”“就是,这么热的天,出来晒太阳,热死我了。”“真渴呀,真想喝点儿水。”

  美军也感到很渴,他们从背包里取出大瓶的纯净水,咕咚咕咚地灌,看得伊拉克人们很眼馋。于是几个人想去买些水。

  “干什么!”他们一出队伍,马上被美军用枪拦住。

  “去买些水喝,实在太渴了。”

  “不行!回到队伍里去!”美军挥动枪管,驱赶他们。

  “长官,”伊拉克人盯着美军插在兜里的纯净水:“给我们发些水好吗?这么热的天,总得喝水呀!”

  “你自己怎么不带!”

  “说是两点就完事,可现在都快四点了,我们没想到要等这么长时间啊!”伊拉克人添添干裂的嘴唇,右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美军的纯净水:“我只喝一口······”

  “去去去!”美军用枪托打他的手:“谁领你们来的,就问谁要,我就这么一瓶,自己还不够呢!”

  “谁领我们来的······”伊拉克人左右张望:“嘿!他们去哪儿了?那些当官的去哪儿了?”

  “他们去侯机楼休息了。”有人回答。

  水芙蓉和夏阳也晒得全身是汗,夏阳问:“我们还有水吗?”

  水芙蓉打开旅行包:“还有两瓶。”她递给夏阳一瓶,又送给一个伊拉克人一瓶。

  “你喝什么?”夏阳问。

  “我喝你的!”

  水芙蓉又从包里取出一顶凉帽,戴在头上,向夏阳做鬼脸:“好看吗?”

  “好看,不过你已经晒黑很多了。”

  他们看到,那个热爱希仆的老太太也在不停地喝水。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原来是一个手捧鲜花的小女孩中暑晕倒了。一个伊拉克人背着她跑出停机坪,别的人也想跟着跑,又被美军喝止。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欢叫起来:“嗷——”

  “来了吗?来了吗?”水芙蓉和夏阳向天上张望,可是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架飞机。人们边喊边跳:“起风了,起风了!”他们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风从西面吹来,虽然是热风,但起码不那么闷了,大家感到舒服一些。忽然,有经验的伊拉克人指着西边的天空,惊恐地大喊:“不好啦!沙尘暴来了!”

  西边天空黑黄黑黄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沙土味。风由小变大,天空由明变暗,顷刻之间沙尘暴就来到眼前,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席卷机场上的一切,吹得人们东倒西歪。

  训练有素的美国士兵们立刻戴上防风帽和防风镜,坚守自己的岗位,平端激光枪和机关枪,阻止人群逃散。

  穿长袍、戴头巾的伊拉克人也好办,他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抵御沙尘的袭击。那些穿西服的伊拉克人最倒霉,沙子打在他们的脸上手上,钻入他们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钻进衣服和裤子。

  夏阳和水芙蓉也难逃此劫,水芙蓉一只手按着帽子,一只手抓着衣领,夏阳抱住她,防止她被吹走。

  风沙肆虐了半个小时,终于过去。整个机场,包括候机楼、停机坪、跑道、飞机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黄沙,欢迎的人们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沙土。沙土沾在汗湿的身上,把人们变成一个个泥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水芙蓉看着夏阳狼狈的样子,大笑不止。

  “别笑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夏阳边说边吐出口中的沙粒。

  “今天晚上,可得好好洗个澡。”水芙蓉说:“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沙尘暴呢。”

  “就是。不过我听说,以前北京每到四五月份,也有沙尘暴。”

  官员们从侯机厅里走出来,有伊拉克人也有美国人,还有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他们是联军管理当局、管委会成员以及巴格达市领导。伊拉克官员向欢迎人群宣布:“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因为沙尘暴和安全的原因,美国总统希仆改变行程,取消了对伊拉克的访问,直接飞往利雅得。总统先生向伊拉克人民问好。”

  人群立刻哗然:“等了一天,又不来了?”“不来也好,早点儿回家,省得在这儿活受罪。”

  伊拉克官员一挥手:“大家都回去吧!”

  人群却没有动,有人喊道:“您得先把工钱付了呀,不是说好,每人给一百第纳尔吗?”

  伊拉克官员回头看了美国官员一眼,美国官员摇摇头。于是他说道:“总统没来,就没有钱。你们都回去吧。”

  “总统来不来,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管站队,我们多站了两个小时,还应该多给一百第纳尔呢!”

  “胡说!”伊拉克官员吹胡子瞪眼:“谁说你们来站一站就有钱了?如果你们天天站在这儿,难道我还要天天付给你们钱!快走,快走!”说着,他与其他官员们就打算离开。

  人们不干了:“这算怎么回事!把我们骗来,在烈日下站了三个半小时,没有水喝,渴得要命,还挨了一场沙尘暴,最后却一分钱不给!”“我今天请了假来站队,公司里请一次假扣两天工资,你总得把我的损失补给我吧!”人们越说越气,挥舞着拳头,向官员们涌来。那些“欢迎总统先生访问伊拉克!”“伊拉克人民热爱您!”“美国——伊拉克友谊万岁!”的横幅和牌子,以及小星条旗,早被丢在地下,践踏得不成样子。

  美军立刻冲上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喊道:“后退!立刻后退!”

  “美国佬滚回去!”“打倒管委会!”“打倒希仆!”“打倒美国佬!”愤怒的人群毫不畏惧,高举手臂,挥动拳头,挺起胸膛向前进。

  美军向人群中投掷催泪弹、震撼弹,然后冲进去,挥舞枪托痛打他们。有的记者举起摄像机要拍摄,被美军夺了下来。最后,伊拉克人被打得落荒而逃,美军把几个带头闹事的押进装甲车,开走了。

  夏阳把水芙蓉拉到一边。水芙蓉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说:“吓死我了,怎么会这个样子,一场欢迎会竟然变成了打群架。”

  “我们走吧。”

  两人出停机坪,在海关大厅,又被拦住进行一次全面的安全检查。

  操纵仪器的美国安检员说:“透视仪显示,你们携带有照相器材。”

  “对,”夏阳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为了避免拍摄一些不该拍的东西,你们不能携带小型照相机、录像机以及有拍摄功能的手机。”

  “可是,我听说美国有完全的新闻自由呀。”夏阳跟他理论。

  “那是在美国,”安检员微笑着回答:“但这儿是伊拉克,伊拉克是准军事地区,拍摄任何东西都必须经过军方批准。”

  水芙蓉恳求:“先生,我们绝对不会拍摄军事目标的,我们只是拍一些文物古迹。”

  “那也不行。”安检员坚持原则:“手机和小型相机暂时扣留在这里,离开伊拉克时才能带走。你们可以在侯机楼里买一架较大的照相机。”

  没办法,两人只好去买了一架巨大的古董似的化学胶卷照相机。如果用它照相,方圆一公里以内的人都知道你在干什么。

  旁边有一家安全用品商店,两人走进去。商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防弹衣、头盔、手枪、电棍、喷雾器等等。一个肥胖的白人老板迎上来:“嗨,你们好!”

  “你好!”

  老板向他们推荐:“在伊拉克,所有这些你们都用得着,它们会保护你们不受到暴徒的攻击。”他色迷迷地看着水芙蓉,从货架上拿下一件女式连体防弹内衣,说:“小姐,穿上它,你不会感到丝毫的累赘,反而会更加凸显你的完美身材。”

  水芙蓉把内衣放在身上比了比,“嗯,挺合身的。”

  夏阳也选了一套男式防弹内衣。

  老板建议:“你们每人还应该再配备一件防弹马甲、一件防弹大衣和一顶钢盔,这样才可以万无一失。”

  “不用了吧!”水芙蓉睁大了眼睛:“这么热的天,穿着厚厚的马甲和大衣,戴着沉重的钢盔,满伊拉克乱跑!”

  “老板说的有道理,”夏阳劝诫:“伊拉克还是不太安全,刚才美国兵和伊拉克人还打了一架呢。”

  “没有那么可怕,”水芙蓉说:“伊拉克人向美国兵要水,美国兵还给他喝了呢。”

  “给他喝了吗?”夏阳怀疑地问:“我怎么没看见?”

  “美国兵只有一瓶水,所以没给他喝,如果有两瓶,就一定会给他一瓶的。”水芙蓉狡辩。

  “防弹马甲可以不买,”老板在桌子上摆出三把手枪:“但手枪一定要买。这是勃朗宁,这是贝瑞塔,这是中国五四,你们可以选一款自己喜欢的。平民不允许持有激光武器,但对付伊拉克暴徒,用这些老式火药枪就足够了。”

  夏阳拿起五四式手枪,说:“没想到,在伊拉克还能见到自己的老乡。”

  “你们是中国人?”老板眨着小眼睛问。

  “对啊。”

  “真对不起。”老板忙把手枪收起来,包括夏阳手里的那把。“我还以为你们是日本人呢。”

  “怎么了?”夏阳有些不悦,“你慌什么?”

  “呃,是这样,在伊拉克,除了军人和警察,只有美国人、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可以持有武器。我刚才以为······”老板又拿出三个喷雾器:“你们可以买这个东西,对着歹徒一喷,就可以将他们迷倒。它比手枪更有效。”

  “不用了。”夏阳付了防弹内衣的钱,拉着水芙蓉离开商店。

  出了机场,两人坐上一辆老式的丰田汽油出租车。上车前,他们看见了那个热爱希仆的老太太,她边拍打身上的沙土,边钻进一另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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