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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天色阴沉,寒风萧瑟。
在石岭关丘陵附近的山坡,霍然对峙着两队人。
一队衣着华贵,袖衬金丝图案,近观细瞧,乃数目不等的剑花色样。
“沈帮主——”当头一人冷冷道,“你们这是何意?”
对面大都衣杉褴褛,满是补丁,而腰间挂的布袋,最少的也有五个。
居中一威猛大汉缓缓答道:“我们只是想讨个说法。”
“说法?此话怎讲?沈帮主,我们正正当当走我们的路,行我们的道,并没有作什么事碍到你们。而沈帮主你们却来势汹汹的拦住去路,口口声声要讨个说法。知道的,这是你们丐帮;不明白的,还不以为土匪强盗?”
“方桐!”丐帮中一人喝道,“你不用耍你那利嘴皮子。我们丐帮有丐帮行事的规矩,讨生活是乞、是讨,决不干那刀架脖子硬抢的主!今天只是问你要份供词,核对一下几天前的命案!”
“嘿嘿——”方桐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常长老,你们丐帮什么时候转了行,换了业,当起六扇门的鹰犬来了!”
“你胡说什么!”常谨喝道。
沈峰挥手止住了他,依旧不疾不徐地道:“方坛主,我们不是来跟你作口舌之争的。那起命案,事关我丐帮十六条人命,那衙门不出手,冷眼旁观,我丐帮可得为死去的兄弟讨个说法,求个明白。”
方桐转了转眼睛,笑道:“呵呵——沈帮主,您早说呀。那起案子我们在城中时倒也听说了,但都说是几个讨饭的为钱私斗,同时丧命,没想到原来是贵帮的英雄。唉,家门不幸,我们也深表同情……”
语意极显讥讽。
丐帮众人脸上皆现怒色。
常谨怒喝一声,作势欲上,却被沈峰眼色所阻。
“方坛主,”沈峰肃然道,“我想先请你明白,首先,我丐帮的兄弟虽身无长物、乞讨过活,却绝不是卑劣无耻贪财忘义之徒;其次,虽然我丐帮在世人眼中都是些卑贱不入流的无名小卒,可我们也是人,平平等等的人!也应得到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分尊重!何况现在我们这几个好兄弟死得不明不白,我丐帮的弟兄全都窝着满肚子的火,你要是不能体谅些,我这作帮主的,可很难担待……”
这番话说得体体面面,暗地里可透着威胁。
对方脸色俱是一变。
方桐连忙赔笑道:“沈帮主,瞧您这话说的。你们丐帮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提起您沈帮主更是名满江湖。亮出您‘霸鞭’的名号,谁敢不多分些面子?我们就是再大胆,也不敢轻视不是?再说,我们剑花会与丐帮早就讲明划江为界,只讲两岸交流,不论越江是非。我们怎敢在您的地头撒野呢?”
“哼!你知道就好!”常谨面色稍霁,“那就痛痛快快地把话讲明白。七天之前的夜里亥时到丑时,你们是不是都在太原府?”
“这你们应该知道得很清楚,从我们一踏进太原,不就落入贵帮的法眼了吗?”
“我说方坛主,现在好像是我在问你!”常谨冷冷地道。
剑花会一众起了一阵不满的骚动。
芳桐憋下一口气,道:“是的,那时我们都在城内。”
“你们那时在干什么?”
“深更半夜,当然是睡觉了!”
“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动静?
“常长老,那时我们一行人可都呆在客栈里作着春秋大梦,风吹草动的,我们没可能、没精力也没心情管。”
“嘿嘿……”常谨冷笑道,“方坛主,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我都是习武之人,都明白:习武之人,警觉性是最必备要素。与普通人不同,真正的习武者夜间反倒是最机警的时候,尤其是像你们这种远离老巢的出行者。说你们发现什么异常而毫无行动,那是多可笑的事情!”
“我也同意常长老你的说法。但事实确实如此,我们并没有发觉附近有什么不平常。而且,据说那命案是发生在城西,我们是住在城东。就算有什么动静,也没什么联系吧?”
“哼——地点可以变动,尸体可以转移。就算是凶手故布疑阵,也未尝不可!”
“哦?听常长老的口气,我们是一定与命案有些关联的了?”
“哼——那就要看你怎么说了!”
“……看样子,就算我说那案子与我们全无关系,你们也不打算轻易罢手,放我们离去了?”
“正是如此!你们要是不给个满意的交代,休想平安的离开太原!”
剑花会众人顿时一阵哗然。
方桐也沉下了脸,道:“你们不嫌欺人太甚吗?”
常谨刚要说话,沈峰开了口:“方坛主,这绝不是我们丐帮蛮不讲理、生非惹事,是因为案情有了重要线索,而这线索……恰恰不可避免的是跟你们有关……”
剑花会众人立刻沉默起来。
方桐捋了一下长须,冷冷地道:“那沈帮主的意思是……”
常长老抢着道:“还是请各位掉个头,跟我们回太原府一趟!”
方桐冷然道:“我问的是沈帮主,你凑什么气?”
沈峰沉声道:“常长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方桐道:“你们是一定要我们回去了?”
沈峰抬手道:“劳驾了!”
方桐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如果我说不呢?”
常谨踏前一步,冷冷道:“那可会伤了和气!”
随着他踏前的身形,一股糅合惊人杀气的劲气铺天盖地而来,罩向剑花会众人。
除了方桐外,其余人都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功运全身方才止住。他们这才明白为何他们坛主刚才一直在低声下气。
这“铁棍镇乾坤”当真名不虚传!
那方桐虽毫无所动,仍觉一阵气闷,心下思忖:凭今日己方,虽然俱是百中挑一之士,有一拼的实力,却绝无丝毫的胜算!先别提常谨、沈峰这两位丐帮头等高手在此压阵,而伴其左右的俱是五袋以上弟子,其实力决不可小估,就说那隐在丐帮众人背后的少年,就有令他深不可测之感。
即使是“霸鞭”沈峰,在他估量之下,尚觉有硬拼数十招的把握,而每当他仔细观察那少年时,就仿佛在观察一云雾迷锁的山峰般,以为要云开峰现时,却又迷失在另一片云雾中!始终难见真实。
无论如何思量,他们剑花会都处在绝对的下风!
脑筋飞转之下,他仍能心分二用地道:“沈帮主,你要明白,不是我们不愿跟您回去,帮您捉拿凶手,为贵帮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还个清白,也算是表达对您的敬意,对丐帮的尊重,可实在是我等奉命过江,负有极其重要的任务,时刻耽误不得!我们几个披星戴月赶了几百里路,连太原府也只住了一晚。如今要是耽搁,实在难以向会主交代,还请沈帮主多多见谅……”
“呵——呵——”常谨冷笑道,“你如此急于离开,是否做贼心虚?”
方桐脸色变了变,喝道:“常谨,你不要血口喷人、污人清白、挑拨是非!我方桐心存忍让,可别以为我怕了你!姓常的,你要是个有种的男人,咱们单挑,一对一,你要是能赢得了我,我立刻带手下跟你们回去。若是不然,就乖乖给我让路!”
看到常谨怒红的脸色,方桐心下暗暗窃喜。他并不把常谨看作相当的对手。只要他受激答应,那今天的危局就可以解了。
哪想常谨貌似憨直,倒也颇有心计,硬是隐忍了下去,冷笑道:“我们今天是为辨是非,请各位稍留太原府片刻,并不是来较量切磋的。方坛主要是有这个心意,以后我随时奉陪!
方桐心下刚叫声糟糕,忽听有人叫道:“原来丐帮俱是些胆小如鼠、以强凌弱之辈!”
众人向声源望去。
一顶红轿缓缓行来!
到了近处,一股沁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更有人发出惊诧之声。
抬轿的竟是两名女子!
丐帮众人故是惊疑莫名,剑花会众人却是大喜过望。
那轿上剑花已说明了来者身份。
方桐立刻领着众人迎了上去,对轿子施礼道:“原来是小姐驾到!‘飞虎坛’坛主方桐参见。”
轿中人冷冷的道:“方坛主,你负有会主严令,自当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才对,为何滞留在此,与丐帮苦苦纠缠呢?”
方桐连忙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轿中人冷哼了一声,提高了声量:“这摆明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嘛!天下的理要都是这么说,那还了得?原本久闻丐帮盛名,心下还存着几分景仰。如今一听,哼——不外如是……”
沈峰行前几步,作揖道:“不知轿中这位是……”
方桐得意的笑道:“沈帮主,这你可有眼不识泰山了,轿中这位,乃是……”
“我是谁并不要紧,”轿中人打断道,“重要的是丐帮究竟是继续苦苦相逼呢,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一马……”
“哼——”常谨道,“藏头露尾之徒何来面子可给?”
“大胆!”方桐一握腰间大刀,摆出一副忠心护卫的架势。
沈峰也有些疑惑不解。照理,以方桐这在剑花会中举足轻重的坛主地位,能让他如此的人物,应该是屈指可数,少之又少的。但以轿中这位姑娘行事,又不像他听说过的任何一位!
心中困惑,沈峰面上却毫不变色,缓缓道:“这位姑娘所言差矣!我们是为查凶而来,事关我丐帮死去兄弟的清白,又哪能随随便便就了事呢?”
轿中人冷冷地道:“你是不准备善终喽?”
沈峰道:“我们可一直是以理相劝。”
轿中人道:“你们的理是仗着腰杆子硬,强劝出来的,作不得准!”
沈峰沉声道:“姑娘的意思……”
“就像刚才常长老所要做的,咱们以武定是非,刀剑论输赢!”
沈峰还未说话,常谨已大笑起来:“哈--哈--姑娘好胆识呀!但胆识归胆识,姑娘有把握胜过我这背上铁棍吗?”
“呵——呵——”轿中人冷笑道:“凭你,我还不放在眼里!”
常谨一愣,面色顿时变得铁青。
被女人瞧不起,是他平生最大的耻辱之一!
眼见常谨被辱,沈峰刚要说话,一阵雄浑苍劲的话音远远传来。
“兰儿呀——你在哪里——不要跑了——为父知错啦——”
初始声音尚在一里之外,可等到说到“错啦”时,来人已现身在了百丈之内。
沈峰等无不惊于此等迅捷的轻功。
待到近来,竟是位年近花甲的老者。一身皱皱巴巴的喜服,满头凌乱的白发。
他奔到近前,环目一扫,竟置众人于不顾,直奔红轿而去!
嘴里喊着:“兰儿!别跟爹藏着了!是不是躲在轿里?”
方桐喝阻道:“哪里来的疯老头,休对小姐无理!”
见他还无停下之意,手腕一抖,一道惊雷般刀光直奔老者而去。
那老者却不避不闪,反而加快了速度。
眼看就要被刀光所伤,那老者巧妙斜移了一步,转瞬间,那刀竟变得砍向他背后空处!
那方桐也真是了得,虽惊不乱,脚下一错步,腰身一扭,借着腕部的巧劲,将刀直直折了个方向,削向老者的后颈。
那老者也不含糊,一面加速,一面微晃头颈,像背后长了眼睛般,只差分毫空隙避过那凌厉的一刀。
看到这儿,沈峰、常谨齐齐在心中喝了声彩,暗道这“坛主”一职果然没错了人选!
先不说初始那迅若疾雷的一刀--没有十几年的苦练,万万达不到那种速度。精彩在于其后的变招:一般人武器变向都讲究圆滑、卸力,通常都呈圆弧状转向;而方桐竟能成折角用刀,更难得的是不仅速度、力量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迅猛无比的气势,诡妙难测的神秘!这就不仅是苦练所能获得的了!
反过来说,那老者能轻而易举的背向化解这两招,其武功之高,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方桐刚想继续,忽感手腕一麻,几乎握不住刀柄,唬得连忙后退。
就这一耽误,那老者已窜到轿前,正要有所动作,两柄寒汪汪的短剑已递了过来。
老者长笑一声,弹指磕刃,两婢顿时被强劲的内力撞翻了出去!
那老者挥手掀帘,兴奋的叫道:“兰儿!别再躲着爹了,出来吧!”
忽然,他面色一变,一个倒纵跃了开来,并顺手拂了一下轿身。
等到他落在一旁巨石上时,那轿子忽然爆裂开来!
其中是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
那老者瞪了瞪眼睛,颓然叹道:“不是她……唉——兰儿呀,你跑到哪里去了……”
说话间,左手轻甩,一排金针插在了那轿中女子脚前。
“小丫头的东西,我原物奉还。”
原来那老者在掀轿子时,受到了金针的暗袭。
两婢已回到了主人身前。小碧冷喝道:“你这个疯老头,竟敢毁我们小姐的轿子!难道不怕得罪我们剑花会?”
老者愣了一下,笑道:“剑花会是什么东西,我可从来没放在眼里!”
“大胆!”
方桐呼喝的声音比刚才可小得多了,端着刀也不敢迈前一步。
那老者的厉害,他可体验得深刻极了!
“哼——”那老者毫不在意的盘腿坐在了石头上,悠悠地道,“我倒是听说你们那会里有个什么慕容潇,还算是个人物……喂,那个使刀的小子,他在你们那儿是个什么级别?”
“你……竟敢侮辱我们会主!”
“哦——原来就是他开的这个什么鸟花会,去——还‘花会’,听着就是窝着一群没卵蛋的家伙!”
“哈哈……”听到那老者所说,丐帮一众全都笑了起来。
剑花会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位前辈,晚辈沈峰有礼了。”见那武功奇高的老人似乎并不是剑花会一边,沈峰放下心之余,倒起了结交之意。
“呵呵——你就是如今的丐子头儿吗?我可认识你们老帮主‘青杖无极’呢!”
“哦!”沈峰大喜过望,道,“前辈跟老帮主是故交?”
“去——什么故交,我们只不过见了几回面、打过几场架而已。”
“……敢问前辈的名号是……”
“去去去,我老匹夫一个,入不了你们的法耳……”
“……”
这时,一直沉默的原轿中女发话道:“哼!好你个丐帮,又不知从哪里请回来这样一位疯疯癫癫的老头,你们也不用在此惺惺作态了,挑明了说吧,你丐帮就算请来玉皇大帝,也别想你家小姐我乖乖听你们的话!”
“哟——”那老者满有兴趣地看了看她,笑道:“你这小丫头,还挺像我家兰儿的。你放心,我可不是丐帮请来的,你们有什么过节,我一概不管。”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冷冷地道:“你真不是丐帮请来助拳的?”
那老者哈哈笑道:“小丫头放心吧!要是丐帮仗势欺人,无理取闹,我老人家还可以为你们评评理哩!”
沈峰连忙道:“前辈,我们绝非无理取闹,实在是事出有因……”
他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那老者聆听之后,笑道:“原来如此简单,只要叫那使刀小子领着手下回去就行了嘛!”
那方桐年岁并不小,颔下长须也已半尺有余,却被他小子小子的乱叫,心中冒火也就可想而知了。但为了不激怒这位神秘的老者,他硬是压下心头火气,道:“前辈,我们出来是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耽搁!”
“哦?那丐帮能不能宽限两三天呢?”
沈峰沉思了一下,道:“那先请问方坛主需多少时日?”
方桐道:“三个月。”
常谨喊道:“不行!”
“哦?”
“前辈,”沈峰道,“我们实在是有原由,也是耽搁不得的……”
“哼——什么‘原由’,”轿中女子冷冷道,“一群蛮横之徒……”
“呵呵,两方互不相让呀,有意思!”那老者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道,“那小丫头,你说怎么办?”
“按江湖的老规矩办!”
“呵呵,以武决断呀,你不怕吃亏吗?”
“哼——”
高傲轻蔑的表情已回答了一切。
常谨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打就打,你以为你真是仙女下凡、菩萨转世吗?我常某人就偏不信这个邪!有能耐就接接我的铁棍!”
“嘿嘿,常长老,”方桐冷笑道,“这打也得有个说法,谈个方式。又不是街头流子火并,你是要咱们一窝蜂打群仗喽?”
“你待怎样?”
“按我说,咱们三局决胜负!”
“好!”常谨迈前一步,道,“这第一局,我就讨教一下这位姑娘的高招!”
方桐上前道:“嘿——我说常长老,这对局也得讲究辈分资力,你还是和我老方亲热亲热吧!”
“哼,”常谨瞪了瞪眼,道,“也好,我早就瞧你那副奸诈谄媚欺善怕恶相不顺眼了……帮主,您来给我压阵。”
沈峰本来还在考虑,却被性急的常谨一来二去把事情定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暗中叹了一口气,道:“多加小心!”
“您放心吧!”
常谨一捋袖口,行向了两方中央。
在那里,方桐已持刀而立了。
还没开始,肃杀之气已弥漫四周。
离得近的人,都会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不自禁的后退。
“嘿嘿,有趣。”那老者探了探头,笑道。
两人对立之后,各自抽出兵器,摆出寓攻于守的起势。
两者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平生大小决战难以数计,对保命杀敌的技艺领悟得再透彻不过,这从他们各自无懈可击的起手式便可看出一二。
方桐的厚背大刀单手斜提,刀尖遥遥指向常谨靠前的左脚,随着常谨脚下缓缓的移动而作着细微的颤动。两眼却是聚焦在常谨手中铁棍的后端。棍法讲究的是以根为凭,以身为行。不论棍法如何变化,若能窥破棍根的意向,便是掌握了料敌的先机!
常谨则虎目圆睁,半伏身形,右手持棍向后,左手向前探到铁棍前端之下,微成虎爪之型,形成一个似剑非剑、似棍非棍的诡异架势,加上那隐酝而又不断向外激发的熊熊战意,令人感到无从捉摸的恐惧。
两人身形仅作着彼此忍耐极限下的缓动,各自找寻对手的破绽,其间仅靠气势的高低作着强弱的纷争。
一时间,以两者为中心的环型区域内气压变得越来越高,空气的流动也仿佛被两者那无以伦比的斗劲所滞缓,四周的砂石也被暗涌的气劲鼓动得四散飞去!
两派众人虽被逼得远离了他们,却仍旧瞪大了眼睛,深长了脖子,呼吸沉重的观望着这场龙争虎斗。
方桐原本的一丝轻忽之心至此再无半点,没想到这常谨是如此扎手的角儿!怪不得会主在他临行前一再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和丐帮硬碰。
他当时只以为是为了行程的方便,现在可知道,如果惹怒了丐帮,在这人家的地头上,而丐帮其他那些长老若全够常谨的水准,那他们这帮人可只够塞人牙缝的了!
想归想,方桐的意念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手。
在他们这个级数,随便分心就意味着死亡!
时间一点点推移,他们移动得越来越慢,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场中,只有三个人例外:原轿中女、丐帮后的少年,还有就是那老者。
本来,那老者所坐的巨石离两人的距离很远。但众人都被气劲迫得一直在后退。到了现在,已经是最接近场中的一个了。
他好似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这么打下去,要多久才能开始呀!我来帮你们一把……”
说话间,挥手把一块石头扔到了两人中间。
啪——
随着石头的爆裂,两样兵器不约而同在气机指引下,齐齐攻向了对方。
只见方桐刀光如芒,疾若奔雷,左旋右转之下,把折角使刀的绝招发挥到了极致,远观看去,简直如天庭电闪,云低雷鸣;而常谨棍法精奇,鬼神莫测,一条铁棍忽而刚如擎天巨柱,忽而柔若水底游丝。把棍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场中石砾由于两人劲气的四散激射而不断翻飞劲舞。
四周众人几乎俱是屏息细观,只有那老者不停指指点点,大呼喝彩,倒好似在观戏一般。
再看那场中两人已拼至紧急关头。方桐刀法忽然一变,一把大刀改劈为刺,匹练般刀光之中隐蕴几点寒芒。常谨顿有所觉,铁棍横毕,回风般激抖。叮--叮--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常谨也算艺高人胆大,纯以棍尖去会刀尖!虽然风险,但仗了兵器沉重的便宜,收效也大。方桐身随刀转,作势划圆,聚毕生内力于其上,愣是敛起空气随振,聚缩成一团,卷成一能量强劲的气劲球向常谨射去。常谨见距离过近,势必躲避不及,猛一咬牙,挺棍直刺,同时侧身后仰,脚下虚点,力图把损伤减到最小。
“砰——”声巨响,两人俱被余波震得分隔开来。
方桐因是早有准备,后退三步便已停住。那常谨为卸去劲力,飞出一丈有余方才翻身立定,内腑一阵翻腾,吐出一口鲜血。方桐不等他喘过气来,就立即飞身而上,刀身惊起阵阵气波,直直劈向对手。常谨屹然不惧,棍提眉前,运功力压下伤势,大喝声中架向那刀。方桐暗暗窃喜他如此愚蠢的举动,竟以受伤之躯硬挺此雷霆万钧的刀势,顿时双手加力,提集所有内劲,妄图一举毕其于刀下。
待到两兵相接之际,忽看到常谨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方桐正感不妥,立觉原来常谨看似气势非凡,极富一去不还之意的棍式竟然没有用实!那棍身不仅微微颤动,化去了大部分内劲,还隐含吸附之力,令得方桐无法即刻变招。
饶是如此,那刀劲之强,仍是铿锵声中将铁棍立时击了下去。常谨长眉倒竖,虎目怒睁,狂喝声中,棍交左手,俯身虚侧,竟以左肩硬生生架住棍端,抵住那猛烈的一击,再次吐血之余,右臂激探,以掌为刃,生生插入方桐左胸!
方桐惨吼一声,栽倒在地。
常谨以棍拄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沈峰连忙奔上前去,扶他退到一旁。
那老者摇头叹道:“好惨烈的打法,使棍的,有你一套!”
那轿中女子一声怒喝:“姓常的,你好狠毒的手段!讲明分出输赢即可,你竟下此等辣手!”
常谨虚弱地瞥了她一眼,径自坐到旁边运功疗伤去了。
他所受的伤决不为轻。
沈峰代他答道:“这位姑娘,这你说的可就不对了。以武相斗,刀剑无眼,本就不是你们这些娇生惯养者所想象的娱乐消遣。江湖中人,以武决事,都是拿血在换,拿命在拼!决不可论为儿戏!你一句按江湖老规矩办,可就不知要承担多少苦痛和血肉!何况我们丐帮的武艺虽粗劣,却全是出生入死磨练出来的,讲的是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招数,论的是险中求生的法门,拿刀上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有何狠毒可言呢?”
那轿中女一时哑口无言,窒了半晌,忿忿的道:“歪理一堆,难道方坛主就白死不成?”
“呵呵,”那老者开口笑道,“小丫头放心,他对丐帮还有莫大的作用,哪里就那么容易死呀!”
“什么?”轿中女道,“他还没死?”
沈峰缓缓地道:“我那兄弟确实手下留了情,没有攻向他的致命之处……现在将他抬回太原府,我们还能施以援救……”
小碧立刻命人将方桐抬了回来,果然还有一丝生气。
沈峰趋前道:“不如比试就此作罢。为了两面的伤势,还是一起回到太原府再说吧……”
小青转身对轿中女轻声道:“小姐,不如就听他的吧……”
轿中女恨声道:“如此岂不便宜了那群臭要饭的!羞辱了我,还让我买他们的帐?”
小青道:“但方坛主的伤势……再拖下去,恐怕……”
轿中女沉默了一下,高声道:“沈帮主,比试若是就此作罢,将来传到江湖上,岂不贻笑大方,让天下人耻笑,说我剑花会尽属胆怯无能之辈?我剑花会又岂再能立足于武林?刚才的较量,就算你们赢。只要你们能再赢一场,我立刻叫我的人跟你们回去,任你们调查!”
“可方坛主的伤……”
“小青,你把这玉清露给方坛主服下……”
小青接过轿中女手中的瓷瓶,打开喂了些到方桐的嘴里。
“我这玉清露能暂时抑制住他的伤势,如此一来,足够时间让我们再比一场。如果我们赢了,你不但要负责医治方坛主的伤,在他受伤期间保证他的安全,还要在他伤好之后,立刻护送他回江南,不许再无理滋事!你可答应?”
那轿中女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为保住其面子而已。丐帮此行,就是要剑花会一众回转,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就不妨卖个面子了。
沈峰见目的已达成,比不比都是一样的结果,也不好再说什么,道:“可贵派还要派谁出场呢?”
那轿中女冷冷道:“就让我领教一下沈帮主的高招……”
沈峰刚要说话,那老者插嘴道:“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他的武功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你的眼睛还不方便,要是打起来……”
那轿中女本是满脸的不屑,听到这里却不由娇躯一震,脱口叫道:“你……你怎么知道……”
“唉——从我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双目慧而无神,秀而无采……刚才比武之时,你那两个婢女又在你身边不停的描述……这些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沈峰细瞧之下,果如老者所说。暗道,好精明的家伙,连这么细微之处都被他观察到了。
那轿中女粉面转寒,冷然道:“就算我……难道沈帮主就没胆应战不成?”
沈峰摇头道:“就算姑娘安然无恙,我也不能落个以大欺小的罪名。何况如今……”
那轿中女迈前一步,娇叱道:“姓沈的,你可是瞧不起我!”
“姑娘哪里话,我沈峰带领的就是平日最被人瞧不起的乞丐,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不会轻视任何人。”
“……”
“姑娘……”
“你不用劝说,今天我是必定要和你们丐帮分个高下的……你若是怕落下口实——小青、小碧……”
她把两婢女叫到跟前,道:“你就和她们两个人比试比试吧!”
两婢女应了声后,走到场中,齐声道:“沈帮主,请……”
沈帮主冷声道:“姑娘,这不是人数的问题……”
“嘿嘿,你不是怕万一输了,会刮了你的面子,损了你的威名?”
“我沈某人决不在乎那些虚名……”
“那你还顾虑什么?”
“我说丐子头哇,”那老者凑声道,“你没看出来,那小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找回刚才那场丢的份子吗?你要是不答应她,她是决不会依的!”
沈峰皱了皱眉,忽感有人走到他身旁,回头一看,却是那一直待在众乞丐背后的那个少年。
看到他,小青忽然娇躯一颤,心里起了一种莫名感觉。
“呵呵,小兄弟是你呀。”沈峰笑着对这个少年道。
那少年微笑点头示意。
虽然没有说话,但沈峰忽然从他的眼中领略到了他的意思:由他来接下这一仗。
小碧虽感觉小青有些不对,仍然没有在意,捅捅她示意该向小姐禀报,她这才回过神来,刚想回身,忽听小姐叫道:“是你!傅俊杰!你……对!一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分不出是惊是喜。
那老者盯着这个他刚才就一直在注意的少年。那少年竟似有所觉的偏头向他这里望了一眼,而这一眼竟令他从心底产生了一阵悸动,那老者不由暗暗称奇。
“姑娘,难道你认识我的这位小兄弟?”沈峰有些奇怪地道。
那女子脸上却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转瞬间又恢复了冰冷的模样,冷冷地道:“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沈峰询问地看了看傅俊杰。他点头示意她所言为实。
沈峰哈哈一笑,道:“既然大家认识,那……”
“沈帮主,你就不用再多言了。今天的仗是一定要打的了!”那女子继续道,“傅俊杰,看样子你是站在丐帮一边的了?那丐帮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他们卖命?”
“嘿嘿,姑娘又说错了!”旁边的常谨站了起来。经过这一阵的调息,内伤虽未完全好,却也比刚才精神了许多。他又道:“我那小兄弟和我可是过命的交情,也是我丐帮的好兄弟。这几天只是在这里做客,顺便来看看热闹而已。”
“哼——我管你们什么渊源……既然如此,好,傅俊杰,就让我们继续上次未完的比斗吧……”
“等一下,”沈峰打断道,“小兄弟,你既然和这位姑娘有些缘分,何必为了我而结下怨节呢?不如还是由我……”
“诶——我说丐子头,”那老者又插了话,“你还真没眼力!那丫头一定练了某样玄功,才导致周身散发异香。凭你那几套玩儿命的技巧,说不得阴沟里翻船,或是拼个两败俱伤?小兄弟一定是看穿了这点,才替你接下这一阵的,是不是,小兄弟?”
傅俊杰含笑未答。
常谨也劝道:“帮主,你就让他去吧。小兄弟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
沈峰思忖片刻,叹道:“好吧,连累你了……小心些!”
看到傅俊杰走到场中,两婢连忙摆出了一个阵势。
那轿中女也由后面缓缓行到场边,隔着两婢,与傅俊杰呈一直线。众人均想,她双目不便,自是要离得近些靠耳音辨别比试的情况。想到这些,连常谨都不由暗自产生怜悯之心。
谁知,她从腰间取下一支玉箫,缓缓的吹奏了起来。
音调柔和,甘美而又有些凄凉。
众人正不知她此举何意,那两婢已仗剑展开了攻击。
只见场中青紫双色穿替翻飞,姿态曼妙婀娜,其配合之巧妙,默契之深厚,无不令人惊叹不已。但要说攻击力,却并不如刚才那场比斗的任何一位。
而傅俊杰也作得恰到好处,掌拍指划,出招使力,都达到了武学中所讲“不差分毫、不损半点”的地步。一切都做得那么悠然写意,自在轻松,仿佛是在翩翩起舞。那每招每式,都仿似随手拈来,却又浑然天成,不带一丝烟火气。论美态,决不在那两婢之下。
常谨在沈峰旁边叹道:“这就是我佩服他的另一处……他仿似能领略出武学的另一层次……说实话,刚开始时,我也教了他不少的招数,可我那些登不上台面的玩意,在他手中,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最初,我还能评点几句,可没过多久,我就只能目瞪口呆的观赏他如何挥洒我已经完全领会不到的武术了。对,那才是真的武术!看到他,我好像又找回了我儿时所憧憬的……”
“是呀……”沈峰赞同道,“真能称得上赏心悦目,他好像能把自己的情感渗透到招数之中,而又结合得那么丝丝入扣……本来我还不信老一代人所言的武术的精妙,曾一直以为那是古老的传说、神话……对了,你给他摸过骨吗?”
“呵呵,帮主您别逗我了,你知道我对那些走江湖的骗人玩意不感兴趣。”
“我是突然想起老帮主说过的话,一个人若有学武资质,最能体现在他的筋骨上。”
“呵呵,我们这几年风风雨雨、打打杀杀,倒还真没在
选徒择后上下什么工夫。听您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学学,也好找个像我那小兄弟那样的……”
“呵——恐怕遂不了你的心愿……我看这傅俊杰,可能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呀……”
他们二人乃见傅俊杰所遇敌手,并不如那老者所言般厉害,才放下心来,还唠起了家常。却不知场上的情形已渐渐发生了变化……
那轿中女的箫声由婉转逐渐转为激亢,随着音调地急变,傅俊杰也惊觉飘来的香气越来越是浓郁,而移行换步之间,竟似有了种无形的束缚。更有甚者,这束缚不仅体现在肉体上,竟好像能随着箫声侵入脑子,滞缓着思维与精神的沟通!
反观那两婢,面目竟起了莫名的变化,两眼也变得朦胧茫然但却充满着杀意!招式的变换配合,竟比刚才紧凑密切了何止数倍。在旁人眼里,简直成了三头六臂的那咤,面首数相的修罗!两柄短剑返错交织,锋芒寒现间,直如天女穿丝、仙翁撒网,团团罩向中心身行渐缓的傅俊杰。
见此情景,沈峰、常谨俱是惊出一身冷汗,虽不能体察傅俊杰所遇困境,也略微窥出些危机,都不由心中一阵抽紧。
连那老者也聚精会神地盯住场中,想看这奇特的少年如何摆脱这危境。
只见此时的傅俊杰,面上忽然泛起一种恬淡的笑容,双目精光内敛,臂分向后,膝曲足伸,将全身关节肌肉完全松弛虚摆,以体表敏锐的触觉及感应为信号,直接传达给相关肢体组织,作出最便捷有效的躲避和防御。同时内在感官完全扩展,将精神麻木对肉体行动的妨碍一一体察明观,暂时封止了两者原本紧密无间的传递与互控,更在此基础上,激发体内各种生理机能,将其功效发挥到极限,以达到激发潜力的目的。此时的他,有如一具毫无意念的行尸走肉,仅靠原始但却无比坚韧的求生本能行动着。
如此乃是最好的防御策略。
众人眼中的他在剑网寒芒中俯跃翻腾,作着种种怪异却又极其有效的躲避动作,许多姿势都是人体所能曲伸的最大极限!在他作来却又那么的轻松自然,仿似那只不过是像抬臂翻掌般容易的事。而且,他总能极其准确的抓住两婢连招间那微乎其微几近绝无仅有的点点空隙,开发出一条恰当非常的求生路线,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生存机会。
沈峰、常谨等境界较深者不由看得大开眼界,暗道原来也是可以用这种方法拼命的。
数招过后,傅俊杰虽是衣衫尽碎,伤痕累累,不过他的气势却愈见增强,仿佛一只出柙的猛兽,山野荒泽的磨练反愈加增添了它的霸猛之气。这样下去,再支持百余招绝无问题。
再观两婢,自傅俊杰身现血光之后,就慢慢现出一股子不对劲。那青衣两目寒光有时忽明忽暗,出招也总显得些微的犹豫迟缓。而对方这毫微的变动,更给了久俟寻机的傅俊杰以反攻的机会。
傅俊杰趁着两婢偶然间由于青衣女的不协调而产生的短暂空隙,忽地探腕折手,使了个极似小擒拿的招数,刁住了两婢使剑的手腕,紧扣住脉门,暗输两股内劲。同时,眼中奇光大盛,罩定两婢。那两婢娇躯剧颤,双目恢复清明,似是转醒过来。
傅俊杰对她们微微一笑,正欲撒手后退,结束比试,忽地一阵香风大作,箫音疾越数个清凛高亢的音符,催动无形的香劲。傅俊杰只感扣住脉门的双指如招电击,麻楚难当,不得不撒手撤回,谁想两婢就趁此时突然发难,两柄短剑就近疾刺。
傅俊杰立刻吸气含胸,画臂为圆,力抵双剑,同时足尖劲点,倒纵飞退。那想紫衣女趁势追击,粉臂回旋,玉腿侧转,劲踢傅俊杰下腹要害。傅俊杰百忙中曲腿避架,再扭移腰身,反勾小腿,盘夹住对方攻来的脚腕,使了个空翻筋斗,顿时将紫衣女摔将了出去。此时青衣女短剑再至,离他腰腹不足三寸。眼看难以避过,傅俊杰功聚前身,双臂回拢,期及攻向对方腰侧,使其不能运足全力,再以身体硬顶下这一击。
却不料那青衣女猛然剑式后撤,重心顿失间,收拿不稳,竟斜身向傅俊杰跌来。傅俊杰惊疑参半,不晓得她究竟是故意还是无心,犹豫间,青衣女已依在他的身上而再无动作。傅俊杰惊然之下再想撤掌已然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掌拍到了她的身上。
那青衣女娇躯一震,哇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抬眼看了看呆立的傅俊杰,目光竟有些散乱呆滞。只见她傻傻的一笑,轻声说道:“我没伤到你……呵呵……没伤到你……”
傅俊杰顿时心神剧震,正要开口,旁边一人飞也似的疾窜过来,嘴中还喊道:“兰儿呀——我的兰儿——”
正是那老者。
他奔过来一把抢过青衣女,紧抱怀中,老泪纵横道:“兰儿,我可找到你了……走,跟爹回去……”
话音未落,一纵身,飘然而去。
傅俊杰呆立片刻,起身冲着那老者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转瞬间,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众人都被这一连串事件弄得昏了头脑,好半天才返过神来。
“……常长老,我想起那老者是谁了……”
“他是……”
“你听过武林近年排行,散家游侠中排名前列的那几位吧……”
“您是说‘老尊’、‘双狐’、‘三奇’、‘四兽’?”
“对……那老者一定就是‘老尊’……
“‘为老不尊’周欣铭!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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