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全歼官军

 

  我含笑点头,心道:这话我仿佛哪里听过。是啊,《三国演义》里,刘备闻太史慈请救兵一节,也是如此,敛容答曰:“孔北海知世有刘玄德邪!哈哈大笑,令明兄一身武艺,定能为国家分忧解难。杨兄,你过来,”我挥手召来杨速,两人仍是相互瞠目,气犹未消,“这位是我兄弟,姓杨名速,字子疾,是我们第一等的英雄好汉。来来,不打不相识嘛,大家互赔个礼也就是了。”

  两人本是气恼,我说了这话,各自喃喃自语道:“不打不相识……嗯,有理。”顿时怒色稍霁。杨速大踏步走上,与对手互视片刻,突地叫道:“我杨速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力气的人。佩服、佩服!”

  庞德亦沉声道:“庞某自小罕有对手,还从未见过你这么难对付的。待下次碰上,再与你大战一场,何如?”

  杨速伸手与他相握,一齐发力,俱是用劲回扳,但双方劲力相当,涨红了脸也终是平手。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都大笑起来。杨速松手抱拳道:“好汉子,我杨速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庞德亦早将过节弃之脑后,道:“痛快痛快!庞德从未与人这么打过,甘拜下风,以后相见时,再行拜会各位兄弟。在下还要赶路,先告辞了!”团团抱拳,一拨马,又向我躬身一揖,“拜蒙玉言,庞德今后,当以此自勉,决不辜负足下一片厚爱。”绝尘而去。

  望着庞德纵马离去,我亦觉豪情千丈,忍不住便想提醒他,今后不要与蜀将关羽为敌。方自犹疑之间,已是去得远了。叹息道:“此人生性豪爽,有英雄风范。杨兄,你能与他结交,真是幸事一件。”直到人影俱无,仍是立马望着,众人全不知我为何突然敬重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了,却无人着声,生怕搅乱了我的思绪。

  此时贼寇已平。杨速道:“兄长怎么竟知道他的名号呢?”我含糊其辞,他便也不再问了。当下,一面令兵卒通知李升等速来,一面进入村里收拾残局。只见村庄大小茅屋都残破不堪,房里房外一片狼藉,尸首遍地。只有些老弱、妇人、孩童还在亲人遗体前哀哀地哭着,见到我们回来,皆跪下磕头。

  我下马走到一妇人面前,和蔼道:“马贼都被打跑了。我们是临洮人,路过此地,恰好碰见土匪作恶。不知这帮人何以如此张狂,难道官府不管吗?”

  那妇人鬓弛衣乱,满面泪痕,闻言掩衣抹泪,不敢抬头。“官府只知抽税,哪管小民死活。这些马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里的人为了避难,大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些女子和家中老小,呜呜……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

  我叹了口气,道:“那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呢?”

  妇人泣道:“男人们都被他们杀光了,地也荒了,交不起租子。官府抽税很重,而且刑罚甚严,所以我们都不敢搬到市镇去。”

  我望望四处,道:“这儿有几个集镇?”

  妇人摇头苦笑道:“不过些许村落而已。南去百里,才有市集。”

  我问道:“邻近村子也都是这样的吗?”

  那妇人抬眼看我,露出了疑忌的目光,不敢再答。

  “你……莫非是官?老爷请开开恩,我们生计不易,你们开开恩……开开恩……”啼哭着起身,费力地拖起身旁的幼儿,踉跄奔回屋中。

  半晌,回顾众人,我厉声道:“苛政猛于虎也!你们都听见了吧?”心道:皇帝、公卿,都是大地主大恶霸,只是比马老二更有权势。马老二尚且钱丰粮足,剥削酷甚,更何况他们!我定要帮助弱者,惩除贪官、恶霸,甚至皇族。说不得老子也只好伸伸腿、动动足了。

  待李升等率车队赶来,我便让妇女、儿童去村中,每人先发十两银子,若愿意跟随我们的,即可随队。若不愿跟从,便可拿钱走路。这里两三个村落共几百人,倒有大半愿意跟随我们去建立新家的。

  一时间车马暴满,四驾马车也变成双马驱驰。李升等俱是不解,道:“干吗要召这些没有用、又费钱粮的老弱来?”

  我淡然道:“他们都是被害苦的百姓,求温饱、求生存竟不得,与我们何等相似!大凡有良心的人,都会可怜他们。再说,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将来,我们要建立一个大城,充实人口,自收自支。不服什么朝廷管辖,也不用收租、抽税,人人温饱、人人幸福。”我戛然而止,游目四顾,见众人俱是一副惊诧至极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动。心中一苦,忍不住挥挥手,道:“行了,离开村庄扎营,然后便都回去睡觉吧,明儿也要早点走,这两天须得辛苦一下。”

  忖道:假如小清在就好了,只有她明白我在说什么,想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把她从羌地救出来,可竟然再没有机会与她悄悄说话了。真不知何时何地,老天才会重新让我看见她微笑的面孔——唉,我真的好怀念那种恬然、舒适的感受。

  待驻下营地,巡视后回到车上时,方才发觉新儿仿佛是在等我般,已经和衣睡着了。我脱下外衣替她盖上,转身坐在小清旁边。她的脸上冷冰冰的,仿佛早已不在人世。整个车里,只听到新儿均匀的呼吸声。

  我握住小清的手,心里不免疙瘩了一下,打个寒噤,凝视着她冰洁无瑕的容颜,良久才自言自语地道:“小清,你的手这么冷,是不是还没找到办法,可以消弥灾难呢?我真的有点顶不住了,你能不能快一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活上多久。也许……明天就会完蛋。我没有别的亲人,你是惟一能与我沟通的,能与我相知相亲的人。我决不能再失去你。”胸口一酸,喃喃道:“你不是说一定会醒来的吗?我要你醒来,告诉我该怎么做……我爱你,小清。当我看见你用尽全力,托起那块石头……我,我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你真傻,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不惜代价……我企求着你能够醒来,醒来!和我一起,就像在那天夜里,我们走在月光下,搀着手,分享着快乐——我干吗不死在石头下面,却要连累你!”

  一时间,喉头有些哽咽,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心里默默地一遍遍狂喊:你在听吗?你是在听吗?在这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绝望的等待中,仿佛是在折磨着、消耗着我的生命。我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将她埋了。可是我不能,我发过誓,要守着她一辈子……

  翌日。晨曦初露,我发觉什么时候已趴在小清边上睡着了。杨新不在车里,外套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我费力地站起来,耸动一下发疼的四肢,凝视.爱人片刻,才走下车来。外头早已是一派春意,野地里处处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女人们忙忙碌碌地,捡柴、做饭,林间炊烟四起,远远地便飘来菜香。不由得精神一爽。

  方自怔怔地欣赏四周景致,杨速疾步过来,问安道:“兄长睡得好吗?新儿刚备好了吃的,正想过来请你。”

  我“嗯”了一声,回过头也问了早,缓缓道:“看来我醒得正是时候。李升、郭阜他们都在吧?”

  杨速带领我走向林中临时搭建的一间屋子,一面道:“都在。他们都有话要禀告兄长呢。”

  跨进屋里,就见李升、郭阜、丁六几个在窃窃私语,神色十分凝重。见我到来,赶忙站起来,一齐行礼,我笑道:“你们在议论什么,那般神秘的样子。讲出来让我听听。”

  李升跨上一步,抱拳道:“正有要事向统领禀告。今天早晨,我们抓到了几个秘密向羌部送信的使者,得知黄巾虽失了内应,然而在司隶仍大败中郎将皇甫嵩,斩首数万,锋线已推到轩辕关、大谷关、伊阙关附近,京畿震恐。旬日之间,天下响应,各地黄巾搜捕官吏、斩杀豪族,势力一时遍及幽、冀、青、徐……所以我等皆以为,应趁现在有钱有粮,赶快招兵买马、积蓄实力,待羽翼丰满之时,再图他策。”

  黄巾军大胜汉军,原在我意料之中,倒是李升的谏言,让我为之一怔,暗道:此人预测天下大事,可谓精准。昨儿打土匪时,我方自悟到应扩军备乱,他没看过三国,就能做出这样的推测,必有大才。我“哦”了一声,道:“黄巾果然动真格的了。世界既已乱了,我们自不能置身事外。”转头看看杨速,突地笑道:“黄巾军这几仗,你知道他们凭什么取胜?”

  杨速道:“不知。”

  我又看看其他人,李升道:“刚刚盘问了那几个使者,都说张角妖术过人,施起法来,一阵飓风便将皇甫嵩人马吹得死伤无数……然后掩军杀来,势不可挡。”

  我哈哈一笑,道:“黄巾军都是普通农民,即便张角,只不过是个江湖郎中,哪会什么妖法?然而他们却得到了大多数百姓的支持,因此虽不是精锐之师,依然能抵住大批汉军。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朝廷连年暴政,弄得民不聊生。而张角他们专门砸官府、杀地主,你说百姓向着哪方?

  当然是希望张角他们杀光天下贪官污吏、杀光天下所有欺压百姓的恶霸地主。所以现在朝廷兵败是难免的。“

  众人俱点头,杨速道:“兄长所说,正点醒了杨速。兵书上说,人多人少并不重要,道义才是胜利的关键。”

  “不错,正义之师不可战胜。”我挥挥拳道,“就像我们能杀了马老二、打败山贼一样。他们要掠夺我们的财富和生命,是强盗,是坏人。我们之所以打败他们,是因为我们有一种天生的保护自己的愿望,谁不想活呢?人家用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能当缩头乌龟吗?”

  杨速等一起大笑。看着他们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我心道:如今的局势危如累卵。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地“杀身成仁”,趁早拿起枪杆子、组织起自己的队伍。到那时,哼哼,再看到底谁是真英雄!

  此日行到一处聚邑之处,最让人开心的是,邑中有一市集。当下众人领了薪银,各自奔进市集狂购。我带着新儿到处乱转,买了些吃的,又买了一大堆衣服。新儿换上了新装,看着令人喜爱不已。我爱怜地牵着她的手,自然也引来不少人善意的欣赏目光。不禁笑道:“新儿,你还想买点什么?”。

  新儿乖巧地道:“不要了。”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怎么能不要呢?如果有了银子不花,就等于赚钱给自己买棺材一样,傻子才干那些事!你瞧那边,丁六叔叔和郭阜叔叔笑得多开心,你瞧瞧他们手上,哪个不是买了一堆的东西呀?”

  新儿微笑着向那边挥手。道:“鹰叔叔,那我也给你买些东西,好不好?还有婶婶,她要什么呢?”

  我无言地拍拍她的脑袋,“你婶婶可用不着。走,我们去那铺子里看看。”

  那间铺子,看起来是这个聚邑中最大的店面了。经营饰品、布帛,还有些日用杂货。我一进去便笑道:“店主,有什么好的饰件吗?”

  正有我手下的兵士和他的相好在店里挑选珠钗,见到我恭敬道:“统领也来啦。这店里的东西都还不错。”

  我看了看他身边的姑娘,正是那天在小村里被救的那妇人,笑道:“你的女人才不错。”店内众人一起大笑,那人笑着道:“是,是。谢谢统领夸奖。”那女人脸色绯红,微微一福,道:“谢统领。”我递上一锭金子,道:“你也别买太便宜的东西,这么寒酸,送得出手吗?”

  那兵士连连谢恩。我也不去管他,道:“新儿,我给你挑个好的,你今天可要做点好吃的谢我。”

  “知道啦,鹰叔叔。”新儿欢乐地叫道。那店主见我出,手阔绰,忙把店里的贵重饰物都拿了出来。什么金链、玉镯、银项圈,不一而足。我每每挑起一个,他就急道怎么怎么的好,弄得我雅兴全无。道:“太次太次!你这里,难道就没什么宝贝?”

  店主见问,不禁急了,抓起一只玉镯道:“这只镯子价三百五十两,平常街市,根本找不到。你这官爷,怎地不识货呢?”

  “我是说,这东西太便宜了。若买下来,会丢我的面子。”

  店内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此时;人越进越多,大都是些来看热闹之辈。那店主咬一咬牙,道:“但愿今天我遇到真主儿。小丫,去把我们的传家宝请出来。”

  众人闻说店主倾囊而出,无不嬉笑。铺内一个丫头去了半晌,端出来一只封得好好的盒子。店主慢慢撕掉封条,打开盒子,顿时人群中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那店主无不得意地道:“这是祖传之物,九珠手链。九颗珍珠都是一般大小,精雕细镂,光洁无比。乃安息国传汉之物。那一年家父把它拿了出来,光色照得大厅都明亮起来,似是九点闪闪的火光,所以又称‘夜光九珠’……”

  我嗤之以鼻,但却为那串珠子的价值所打动了。新儿怯怯地望着我,道:“鹰叔叔,别买了吧。”我故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问道:“你这珠子是什么价呀?”

  那店主皱皱眉,咬牙道:“最低了,白银二千两。”

  众人无不大哗,有人叫道:“太贵了,怎么要这么多银子?”还有的道:“就算值这个价,也没人买得起呀。”我挥手召来那名还在观望的兵士,对他附耳讲了几句,他便径自奔去找杨速领银。我哈哈大笑道:“那我就买下来吧。店主,请你稍等片刻,也容我看看货物的成色。”

  店主听说我买了,笑得眼都眯成了一线,道:“好说,好说,官爷您自请观赏吧。”我不客气地走上去,拿起珠链,放在掌上,笑道:“还真是明亮呢。新儿,伸腕过来。”

  新儿把手递给我,我便把珠子套在她的腕上。顿时,店铺内又赞声不绝:“真是漂亮呀,戴在手上,连肤色都变得好看了。”“这小姑娘真有福气,一定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瞧瞧那珠子,这种地方能有这样的珠子,真是奇怪呀。”

  不多时,杨速便携款而来,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顿时引起了轰动。我笑着搀新儿自去了,留下一屋子人,仍在啧啧称羡、赞叹不已。

  新儿望着那串贵重的珠子,犹是不敢相信地道:“鹰叔叔,这珠链真是给我的吗?”我笑道:“那当然,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放心好啦,只要新儿喜欢,别说是两千两,就是两万两、二十万两,我也会送的。”

  到了陇西郡,部队渐渐地已发展到近五百人。有钱有粮,自是能招到兵马,买到武器,此乃根本不用多想之事。

  但与之相应的,便是妇女、老弱,大都没有战斗力,幸好有车有马,不然怕是每天才走上几步,便任由别人宰割了。

  这天闻报说安定太守马凤代行讨寇校尉,点齐郡中精兵五千,前来为马老二报仇。闻说我们在陇西白石一带出没,便气势汹汹提兵追来,部队离我们仅有百里之遥。

  众人闻报大惊。李升道:“敌兵甚众,而且行动迅速。我军有老弱妇孺,行动不便,如被他们形成合围之势,以一敌十,我们定然不是对手。不如先避其锋锐,转脱到羌地,从白马羌部取道益州,不知众位之意如何?”

  丁六道:“李兄弟之言甚好。统领,我听说安定郡兵力较弱,但士卒都是百里挑一,极能打仗。原先西羌寇书,征西将军皇甫嵩统兵抚定,其中大部分士卒是安定、北地郡募选来的。”

  有一个小头领道:“马凤是马老二的堂叔,每年都得了不少好处。这次统领杀了马老二全家,抢了他的家财,马凤还能不拼命吗?”

  此人一出声,众人皆大皱眉头,凶,巴巴地看着他。我气道:“你是说我抢他抢得不对?下去,下去!”那小头领自知失言,面色苍白,赶忙溜出帐去。当下众人既不表态,也不发言,都看着我,等我来拿主意。

  我心道:马凤是安定太守,统了五千正规军,又是名正言顺来“复仇”的,可真是够呛。若是正面作战,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说到逃,我这么一大帮子,能逃到哪去?

  就算奔到羌地,马凤穷追过来,恐怕迟早也得授首军前。而且一说到逃,必定是人心惶惶,他们以我为标榜,像什么事我都能搞定似的,现在连我都没办法了,他们便更会涣散。

  那么我还空谈什么壮志、空谈什么建立大都市呢?

  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大骂自己骨头软。又想:若我是马凤,此刻该当如何?必定是统领大军,要以泰山压顶之势,把颜鹰拍成肉糜……这当儿,必是扬扬得意:以十比一,老子赢定了,你们就他妈的乖乖投降吧。嘿嘿,孙子有云:哀兵必胜,骄兵必败。老子破釜沉舟了,和这帮龟孙子干他一家伙,孰胜孰负,还未可知哩!

  缓缓点头,又缓缓摇头。众人都不知我在想什么,不敢答言。等了半晌,李升道:“统领,现在敌人已过了大夏,离此很近了!若再犹豫下去,恐怕我们将全军覆没,还是命令大伙儿往西撤吧。”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突地,杨速站出来道:“仗还没打呢,我们就先跑了,岂不是在气势上先输子一折?我不赞成李兄弟、丁兄弟的说法。杨速愿带人阻击马凤,管他什么精锐不精锐,先拼个你死我活再说。”

  李升摇头道:“杨兄弟,你可别光顾自己痛快,我们还有一大帮家眷呢。你就算再能打仗,陷在敌人大军之中,区区几百人管什么用?郭兄弟,你的意见呢?”

  杨速嘟着嘴不再答话,郭阜刚才一直沉默着,此时小心地答道:“我听统领的,他说怎么做,大伙儿都会赞成。”

  他们踢来踢去的皮球,又传到我的脚下。我忖道:为将之人,除了谨慎仔细,还得要有些胆气。这个时候我不能一时冲动,拼光了本钱,也不能胆怯示弱,丧了全军士气。冷静下来,多想想,就肯定会想出好办法的。

  主意一定,也不说话,吩咐取图,与李升、杨速等细细研究起敌军方向、动态、行军路线等。被派出去的哨卒们也向我们禀报消息,来不及探察地形,便令探马叙述。

  研究了半晌,局势便明朗了许多。众人方自焦灼,我已是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仰天大笑起来。杨速莫名其妙地道:“兄长,你笑什么,莫非有了什么好办法?”我笑声不歇,道:“原来如此。也该马凤倒霉了,我视他五千精锐,如同草芥一般,只消挥手之间,管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间便高兴起来。我们经常战胜强敌,因此他们对我都有很大的信心,当下便有军卒欢喜叫道:“统领这般说,我们便有救了!”

  李升皱了皱眉头,道:“愿闻统领高见。”杨速也道:“兄长快说,我们都快要急死了,到底有何良策,可以击败马凤如此多的兵马?”

  我缓缓道:“我还没亲自去看过地形,不好立刻定下计划,可是这一仗无论怎么打,马凤都已经输定了。你们瞧,昨儿他的兵马还在大夏以北,今早已近白石。一日一夜,急行三四百里,可谓‘强弩之末,力不能鲁缟’。由此亦可看出,马风何等轻敌、何等轻率,他视我们如无物,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哼哼,此乃他必败的先兆。”

  众人见我说得有理,一片欢腾,李升、丁六也没了话。

  杨速兴高采烈地道:“那就让小弟出战吧。我带人迎击上去,一定打退他们。”

  我摇摇头道:“打退?现在正是全歼敌人的良机,怎能让他们裹足不前呢?”见众人鸦雀无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冒我,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又是一阵大笑,“是不是担心我们区区五百人,怎么也不可能杀尽敌军吧?放心好了,我已有妙算。丁六,带五十人保护家小、车马,秘密地往南进发,待此仗一毕,我们在繁扈会合。”将地图点给他看,丁六抱拳应命而去。

  我笑道:“丁兄弟此一去,我们全无后顾之忧。诸位,我们一起向北,迎候马凤马大人去。”

  往北行了五里,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大路两旁,皆是高耸的山崖,令人叹为观止,地形与探马报告的分毫不差。

  我又察看了一番,挥鞭道:“郭阜,用你的时候到了。你带一队精骑去迎住马风,但要做出不堪一击的样子,只许败、不许胜,这条路回来可不太好走,你退回来,便要越快越好,还要大呼小叫,让马风听见。”

  郭阜思忖着我的用意,自去点拨骑兵。李升沉默不言,杨速却跳了起来,道:“兄长,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现在情况危急,请兄长务必自持啊。”

  他以为我疯了哩!不禁微笑起来,道:“杨兄放心,这又是林又是山的,我还怕他不进来呢。郭兄弟前去引诱,他必然欣喜若狂,认为我们这块肉是吃定了。以前还存着的一点疑虑,恐怕统统消于无形。他的部队已狂奔了数日,好不容易赶上我们,你认为他会撒手不管吗?”

  杨速沉吟道:“兄长的意思……”我哈哈一笑,道:“这就要烦劳你了。且将人手分做两路,一路伏在两山顶上,一路伏在谷口。多多备下滚木擂石,箭头上裹布浇油,再多备干草,准备烧他妈的。你可听清了,我一声号令,你便推下乱石擂木,塞住谷口,再给我从山顶狠狠地砸、狠狠地射,把草点上狠狠地摔!嘿嘿,他们无路可逃,便纵有少数残余突出谷来,也只有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杨速大喜,道:“小弟明白了,兄长的计谋真好。若是此次不杀了马凤,恐怕真要贻笑大方了。”径自带队而去。

  我转头看看李升,他已会意地抱拳道:“统领对我有何吩咐?”

  “马凤轻骑齐出,定然还有后续部队。你的任务就是拖住他们,尽量争取时间,不要让他们赶来救援。待马凤授首,你的压力便自会消除。”

  李升咬牙道:“统领放心,这等要责,我尽力担当便是。”我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不愧是一员虎将。你去9巴。”

  众人设伏已毕,我们便径在山前密林中等待起来。还未等上几个时辰,便听远处有喊杀和马嘶之声。我忍住心痒,屏声静息地等待着。又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声音却仍在远处,不禁暗暗焦急:这郭阜,尽会误事,不是叫他引来敌人吗?怎么反倒越斗越激烈了呢?

  我耐住性子,仍是纹丝不动,手下却已闹哄哄地,有人竟大骂起来。“怎么还不来,再等下去,我们可受不了了!

  这鬼地方伏得我气也喘不过来。“

  我心下大怒,道:“谁敢再说一个字,老子杀了他!这等关键的时候,你们还闹成这样,找死啊?”队伍这才平静下来。

  又等了好半天,这才看见林的一边,郭阜的队伍从路前狂突而出,个个丢盔卸甲,万分狼狈地逃向谷中,一员大将在后压阵,正是郭阜,却好似全无斗志了一般,伏鞍狂奔。

  我又好气又好笑,猛省道:不是不想逃回来,是差点儿回不来了。可能刚一接战,马风便纵军包围,郭阜人少,哪里抗得住这样的攻击呢?

  正思忖间,林外路上更是传来猛烈的喊杀和马蹄之声。

  奔腾的战马,一群又一群地杀奔来来。我心中一跳,暗道:怎么这么多?只见来路林中,到处都是马影,似是翻倒了蚂蚁窝一般,黑压压地挤得到处都是。顿觉手心出汗,原来还有说有笑的几个头目也顿时哑口无言了,十分紧张地看着我。

  敌军先头部队已冲进山道,我望望山顶,那儿似乎有一双眼睛也在注视着我。心道: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抹一抹额头的汗,瞪大了眼睛。那些队伍在不断地往谷里开进,似乎还能听见某人的呼叫。好容易等到敌军大部进入,我急命吹响号角。

  杨速军卒也许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号声一响,山顶顿时现出众多人影,呐喊声中,推下矢石、擂木,轰轰地砸向谷口。敌军大惊失色,停住马匹,四处观察,仍不相信已是身在包围圈中。我料到郭阜等已逃出谷去,那儿有人接应,自会布置荆棘、矢石,堵住窄道。那些敌人方自犹疑间,忽闻山头鼓响,顿时火光一片,大把大把的烧得通红的干草,夹杂着无数巨石、木块,从天而降。

  我看谷里敌军众多,不知是不是全在了。他们在狭长山道之中,显得有气无力,他们往哪里冲,我们的箭手就往哪里施放火箭。谷里又满是树木,引得狂焰蹿起数丈,烟雾腾腾。敌军哭爹叫娘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总算是摆平了。我吁了口气,带人奔上谷顶。此际,敌军已放弃了马匹,都想要爬上山来,还妄想留下活命。杨速正命人推下大量矢石,一副兴高采烈之态,见到我便大笑道:“痛快,痛快!这么轻易,我杨速还从未干过。”我扔了几块巨石,见一名敌人喘着粗气,十分疲累地爬到山顶,趴在崖上喘息,而居然没被打死,诧异道:“咦,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用长矛轻轻一戳,“去吧。”那人失去重心,顿时大叫着从崖顶摔下。

  我们顿时狂笑起来。此时,谷里大火冲天,两山上的士卒,也纷纷往后撤退,惟恐一不小心,便跌落下去。我觉得热气蒸人,道:“留些人手下来逮俘虏,其他人都跟我来。”

  马凤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反正我没见到。待往前赶了几十里路,才见李升领骑兵已与敌人干上了。敌人皆是急行军而来,因此越积越多。李升抵挡不住,且战且退,但仍是咬牙在最前苦战。我心中感动,叫道:“杨速,突进阵去!我料他们已剩最后一口气了。我们一到,便再无能力应战。此际是你立功的机会了,你突左路,我突右路。一起大喊‘马凤业已授首’,造成敌人的恐慌!”

  杨速点头,大叫“随我来!”自引两百人冲上去,我也大叫大喊,令部队发起冲锋。此时我军士气正旺,人人争胜,虽敌军是我数倍,却视同无物一般。敌军步卒听说前军陷在谷中,全军覆没,早已闻风丧胆。此时我们援军冲上,拦腰截断他们的阵势,更是阵脚大乱。方才还在阵前拼命指挥的长官,被飞骑突来的杨速腰斩,只听他威风凛凛地大声喝道:“马凤业已授首,你们完蛋啦!”

  我军精神大振,齐声随他喊道:“马凤业已授首!马凤业已授首!”发起冲锋,敌人士气大落,只抵抗了片刻,便全军溃败。我们往前追了十数里,处处是敌人惨叫、求饶之声。少顷,除少数残敌漏网之外,其余尽被歼灭。杨速哈哈大笑,率劳累之极却又兴奋之极的军队缓缓撤回,一边问我道:“兄长,他们明明多过我们数倍,为什么我们却能一击成功呢?”

  我笑道:“这好比一个吃得饱饱的家伙,他睡了一觉之后和一个十天没吃东西、没睡觉的家伙打架一样。虽然后者可能力气大些、可能武艺高强,可是他不吃不睡,能打得赢吗?”

  杨速“哦”了一声,点头道:“你是指我们和马凤的军队了。他们跑了太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还要和我们硬拼,当然是不行的。马风实是指望大军一至,我们便束手投降,这样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打了胜仗。”

  “马凤可不是那么傻的人,你瞧见没有,他的骑兵部队可厉害了,若不是我们以逸待劳,又设了个圈套烧他,恐怕跟他一交手,便立刻完蛋。郭阜被他打得那么狼狈,你都知道吧?”

  杨速哈哈大笑,“我要是他,可不会那么不济。帽子也丢了,兵器也不要了,那还打什么仗?”

  我两手合十,道:“还好老天保佑,让我们活过来了。这仗打完,须得总结总结经验,一面再招些兵、买些马。我们的人,也实在太少了点。”

  杨速道:“不错,人手太少,分都分不过来。你看李兄弟,一个人在这里撑着,差点就出了事。兄长,这次他的任务最重,应该好好地奖赏他才是。”

  我“嗯”了一声,心道:他没死真是运气,我当然会重重有赏的。这年头,像他这种人才,才更要苦加锻炼才是,一旦得了我的精髓,那么一辈子,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钱堆子上不愁吃、不愁穿了。

  正说话间,打扫战场的军卒来报:在谷中发现了马凤的尸体。我们赶忙过去,见一具烧得黑乎乎的干尸陈在地上,脸都辨不清了。道:“有何为证?”

  军卒急忙递上一方大印,一把黑黑的宝剑。我览物大笑,道:“还没在阵前骂上两句,他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当真好笑!”

  杨速道:“那这人的尸首怎么办?”

  我嘿嘿地阴笑两声,附耳道:“把脑袋割下来,交给俘虏,让他们回去吓唬吓唬那些官老爷。你看这个计策如何?”杨速亦是嘿嘿地搓着手,道:“那让小弟去办吧。一定要选个好看点的盒子,装点上五彩缤纷的丝帛,待他们一打开来……”

  我们齐声格格怪笑,谁也不知道我们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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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汉末浮生记 第2卷 作者:龙鹰凌

  扫描:lkhai       OCR:车轮

  校对:凌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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