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嶷雪耻

 

  包大鹏狂笑道:「姓梁的,八年前,你来三星村,见我妹妹漂亮,便千方百计引诱,引诱不成,便强暴于她,这事你这畜生难道忘记了?我妹妹因此羞愤自尽,母亲也为此气绝身亡。今天老子便是来替死去的母亲和妹妹讨回血债。」

  梁刚冷笑一声,道:「阁下别弄错了,梁某喜欢女人,但从不干强暴这类煞风景事,这一点江湖上的朋友都清楚,在场朋友也可作证。你妹妹献身于我,是她自愿,事后,她要死要活与梁某又有何干?她死了,梁某最多只能说声『遗憾』,至于你母亲的死,更扯不上梁某。」

  「放屁。」包大鹏怒道:「若不是你这畜生花言巧语引诱,我妹妹决不会上当。」

  梁刚道:「即便梁某言语有些失当,但没有逼迫你妹妹脱衣上床。阁下要怪,只能怪你妹妹自己,若找梁某?找错了对象。」

  包大鹏气得虎目圆睁,切齿道:「姓梁的,你害死我妹妹,还要狡辩,老子今天要你的狗命,为我那死去的妹妹报仇。」怒愤填膺的包大鹏,知道说不过对方,挥拳便上。

  梁刚身侧闪出一人,接住包大鹏道:「小子,今天是我大哥寿辰,没工夫与你玩。你既然存心来逍遥宫找事,我『阴阳手』胡达便陪你玩几下。」正是方才接住精壮青年的瘦小老者。

  包大鹏道:「这是我与梁刚的事,与你无关,让开。」

  胡达道:「要与大哥动手,得先过了胡某这一关。」

  包大鹏怒道:「老匹夫,既然想找死,老子便成全你。」话音甫落,一招「五丁开山」挟怒而出。

  包大鹏拳脚威猛,掌风罡烈,一招一式似有雷霆万钧之势,跟随梁刚一道走出逍遥宫的江湖朋友无不为之动容,便是玉面飞狐梁刚也脸带诧异。但是,胡达也不含糊,闪身避过对方凌厉攻势后,随即以「吴刚伐桂」攻向对方左肋。包大鹏转身一式「铁链锁江」封住了胡达的双掌,旋即又以「天地交征」攻出。

  转眼间,两人斗了二十余招,各有所长,势均力敌,一时很难分出高下。

  前来给梁刚祝寿的江湖朋友陆续从逍遥宫中走了出来,分别站在梁刚身后左右两侧,约八十人余人。众人脸上表情不一,有的紧张,有的惊讶,有的带着轻笑,有的冷眼旁观,但没有一人出声。永州大豪「黑煞手」江胜武和他的同伴也出来了,脸上同样带着异容。

  两人斗了近四十个回合仍不分胜负。场外负手而立的梁刚有些不耐了,扬声道:「住手。二弟你且退下,他既是冲梁某而来,还是让梁某来领教他的高招。」

  「阴阳手」胡达闻言强攻一招,跳出战圈,来到场外,道:「小弟给大哥丢脸了。」

  梁刚道:「这厮是很辣手,二弟不必挂怀。」

  胡达是梁刚的左膀右臂,功夫相当不错,在场的江湖朋友都清楚。他与对方斗了四十余个回合,七、八十招,不但未得手,反处下风,令场上群豪对包大鹏不能不刮目相看,原有几个跃跃欲试的江湖朋友亦冷静下来,打消了出头的念头。现在梁刚要出手,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将目光集中到梁刚身上。

  梁刚脱下外袍,丢给身边的年轻人,走入场中,道:「阁下既然想找梁某麻烦,现在可以放马过来。」

  包大鹏道:「姓梁的,这是送给你的贺礼。」话音一落,身旁的棺木向梁刚飞射而去。

  一掌能令数百斤重的棺木横飞而起,这份功力令场上群雄为之侧目。

  梁刚道:「你留着自己用吧。」挥掌迎向疾飞而来的棺木。「砰」的一声,结实的棺木顿时四分五裂。此刻包大鹏飞身来到梁刚身前,道:「姓梁的,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接招吧。」一招「钟鼓齐鸣」直取梁刚左右太阳穴。

  梁刚从容地用「金鸡抖翅」破解,继以「大江截流」攻向对方双肋。包大鹏以「拨草寻蛇」化解后,随之挥起右脚以「灵蛇穿心」反击对方。两人攻防、应变相当快捷,以致场外那些身手稍差的江湖朋友目不暇接。

  包大鹏这次攻势比上次与胡达对阵要威猛凌厉得多,所用招式也比上次辛辣,显然方才与胡达决斗并未全力施为,现在遇上生死对头,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毫无保留地使出来。

  然而,包大鹏这次所遇的对手也比上次高明。梁刚是名震湘南的江湖高手,身手自然非同一般,不管包大鹏的招式如何凶绝、攻势如何凌厉,都能从容化解,而且还能抓住时机突出奇招发出致命攻击,逼得包大鹏不得不撤招防守。

  十几个回合过后,包大鹏的攻势渐渐受到牵制,相反梁刚越战越猛。不到二十个回合,包大鹏已守多攻少,处于劣势。那些前来给梁刚祝寿的江湖朋友见梁刚胜券在握,多数脸上露出了笑容,不少人更是点头钦服,但也有少数人摇头叹息,似是为包大鹏惋惜。

  已是强弩之末的包大鹏突然一声大吼:「老子与你拼了。」虎目圆睁,钢牙紧咬,根本不理会梁刚挥来的双掌,左掌右爪一招「苍龙取水」直取梁刚下路的丹田、会阴两处。敢情他知道自己今天报仇无望孤注一掷,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这一招若是接实,双方必定两败俱伤,包大鹏也许命丧当场,但梁刚也要落个终身残废。好个梁刚,不愧有玉面飞狐之称,在包大鹏的左掌右爪离自己不到五寸时,旋即收招敛势、纵身跃起,一翻身凌驾于包大鹏上方,喝道:「灵狐搏虎。」身子顿时倒转过来,头下脚上,疾速下落,同时双掌齐出,向包大鹏后背攻去。

  包大鹏招式已老,应变不及,「砰」的一声闷响,后背被双掌击中,偌大的身躯被震得直往前冲,最后扑倒在广场边缘不远处。

  梁刚藉那一击之力,空中一个翻身,潇洒飘落场中,轻轻一笑,道:「诸位见笑了。」

  这一声将惊异中的江湖群豪唤醒,登时有人大声喝彩:「梁爷好功夫!」声音未落,不少人跟着吹拍起来:「灵狐十三击果然是绝世神技。」「今天能见识梁爷的成名绝技,实在是三生有幸。」……广场上登时又喧哗起来,没有人去注意地上的包大鹏,仿佛这个人已经消失。

  梁刚走近众人,道:「诸位朋友,请回宫,不要让这点小事扫了兴致。承蒙诸位赏脸,光临逍遥宫,梁某今天要与诸位喝个痛快。」

  「站住。」梁刚等人刚转过身去,身后传来一声骄叱。众人惊异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倒在地上的包大鹏已经坐起,而且身边多了一个人,方才这声骄叱显然是此人发出。

  此人正是紧随包大鹏而来的凌玉龙。包大鹏与精壮青年交手时,他便到了广场边缘,尔后,一直站在那里,从逍遥宫出来的人多数见到了,以为是过路者,只有「黑煞手」江胜武等人多看了几眼。

  凌玉龙离广场较远,但广场上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他不但注意场中动手的双方,琢磨他们的招式,而且还留意广场上其他人,特别是梁刚身边的人。包大鹏与梁刚一交手,便知道梁刚身手高过包大鹏,包大鹏处于劣势时,他原想出手相助,考虑到包大鹏是来报仇,虽处于劣势,但未到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候,其次是陈道元等人提及的瘟神一直没有露面,梁刚究竟有什么绝活尚未显露,便没有出手。最后当梁刚乘包大鹏孤注一掷使出成名绝技时,欲援手却又来不及了,梁刚出手迅疾,而自己又相距很远。

  从包大鹏受创的情形看,伤得不轻,因此包大鹏一倒地,凌玉龙便急忙上前。这时,广场上众人均为梁刚的绝技惊服,没有再去注意地上的包大鹏和一旁的凌玉龙。凌玉龙扶起包大鹏,见他脸若淡金,嘴角流着血水,知道梁刚这一掌融入了内家真力,可能伤及肺腑。

  扶包大鹏坐好后,右掌抵住命门,默运玄功察探伤势,见没有性命之忧,才掏出一个小瓶,给他喂药。刚给包大鹏喂下药丸,梁刚已在招呼朋友回宫,因此立刻出言阻止。

  凌玉龙站起身来,冷冷扫视广场上众人一眼,道:「别忘了,还有我。」

  阴阳手胡达道:「阁下是包大鹏的朋友?」

  凌玉龙道:「现在可以说是了。」

  胡达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凌玉龙道:「江湖无名小辈。」

  「他姓凌。」旁边有人插言道。

  胡达扭头一看,说话之人乃是东安三雄之一「追风剑」吴杰。

  胡达道:「吴老弟认识他?」

  吴杰道:「在上山途中见过,他姓凌,湘乡人。」

  胡达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盯着凌玉龙,道:「阁下有何指教?」

  凌玉龙道:「在下还没有打发,怎么能走?」

  胡达道:「阁下想为包大鹏找回场子?」

  凌玉龙道:「有此想。」

  胡达道:「阁下自忖身手比包大鹏强?」

  凌玉龙道:「试了便知。」

  胡达道:「那老夫陪你走几招。」

  胡达方才与包大鹏斗了近四十个回合,不但未曾得手,而且还被对方逼得喘不过气来,当着这么多江湖朋友的面,实在难为情,很想找个机会挽回面子,现在有人挑战,而且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自己正好借机挽回面子,于是又主动出来应战。

  凌玉龙却不给面子,不屑地道:「你还不够资格。」

  「小子你太狂了。」随着一声吆喝,场外人群中跃出一人,飞身飘落场中。

  来人乃东安三雄之一「无影拳」李志雄。李志雄瞟了凌玉龙一眼,抱拳道:「胡二爷,这小子让晚辈代你打发。」

  胡达见凌玉龙如此狂妄,没将自己当回事,不免暗暗吃惊,同时也有些后悔,暗忖道:「方才情形他已目睹,仍敢上场挑衅,莫非身手真在包大鹏之上?如果我再栽在一个十几岁的后生小子手下,那以后便不要在江湖上混了。」正揣度如何应答凌玉龙,「无影拳」李志雄已飞身入场,登时心中大喜,暗道:「李志雄身手不错,是年轻一辈佼佼者,何不让他先试试?」于是故作大方,道:「李兄弟若出手,老夫便让与你。这小子狂得很,可要小心。」

  「胡二爷放心,我『无影拳』也不是白叫的,不会让胡二爷失望。」李志雄大步上前,对凌玉龙道:「姓凌的,我『无影拳』来领教你的绝学。」

  凌玉龙冷声道:「此事与旁人无关。请自爱。」声音有如冰刀,令人不寒而栗。

  李志雄道:「我们是梁爷的朋友,梁爷的事便是我们的事。有本事放马过来。」

  凌玉龙不屑道:「你小子更不配。」

  李志雄一听,怒火中烧,大吼一声,道:「贼子,你找死。」飞身而上,出手便是拿手绝活,无影拳快若闪电地向凌玉龙上三路攻来,场中不少江湖朋友见了不禁为之点头称许。

  凌玉龙不慌不忙,待「无影拳」攻到胸前时,冷喝道:「滚回去。」话音未落,便听「砰」的一声,李志雄果然倒飞回去,速度比来时更快,场中不少人根本没有看清凌玉龙如何出手,只见两人一触,便分了开来。

  在与玉面飞狐梁刚决斗前,凌玉龙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武功底细,同时也想借机将广场上的群雄镇住,免得他们横里插手,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凌玉龙这一手,果然将广场上的江湖朋友震住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湘南道上年轻一辈中声名噪起的「无影拳」,在一个十几岁的无名小子手下竟走不了一招。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询问谁知道这少年的来历。那位原来瞧不起凌玉龙的永州大豪「黑煞手」江胜武,更是圆瞪双眼、满脸惊容。胡达则暗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卤莽上场。

  凌玉龙道:「玉面飞狐该你了。」

  梁刚负手而出,冷声道:「尊驾与梁某有仇?」

  凌玉龙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

  梁刚道:「梁某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凌玉龙道:「这个你现在不需要明白,该告诉你的时候会告诉你。现在你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便是你鼎鼎大名的玉面飞狐能在我这个无名小子手下走几招?」

  凌玉龙的话犹如夏日焦雷,将场上群雄震得目瞪口呆。

  方才众人虽见识了凌玉龙的身手,知道非比等闲,在包大鹏之上,甚至不比梁刚低,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狂妄如斯。梁刚在江湖上虽不是绝顶高手,但能称雄湘南近二十年,这等声名没有真才实料不可能挣来,不要说今日场上没有谁敢说这话,便是江湖上,也没有几人敢出此狂言。现在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冠少年竟说出此话,令他们不能不震惊。

  梁刚也未想到对方竟如此狂妄,没将自己当作回事,心底除了震惊、气愤,同时也多了几分警觉。对方敢出此狂言,若不是脑子有毛病,便是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凌玉龙见梁刚惊疑不语,又道:「是心里没底,还是不好意思回答?若是不好意思回答,那我替你说出来。你玉面飞狐在江湖上虽然算个角色,但是本少爷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告诉你,你玉面飞狐在本少爷手下走不了一招。」似乎不将在场的江湖朋友惊倒,不罢休。

  梁刚气极而笑,道:「小子,你狂得可以。」

  凌玉龙道:「我是实话实说。如果不服气,我们便当着诸位英雄的面赌一赌。只要你能接下本少爷一招,少爷我拍手便走。但是,你若接不了一招,那便得离开九嶷山,从此逍遥宫的一切均归本少爷所有,包括你的妻妾子女。当然,你不赌也没关系,不过你现在便得离开。」

  场上的江湖朋友越发震惊,若说方才他们还怀疑凌玉龙是否说得离谱,现在则有些为玉面飞狐担心了,看凌玉龙那心有成竹的样子,似有绝对把握。

  梁刚气得脸色发紫,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未免太狂了,这种好处占尽的赌法也未免太可笑了。」

  虽然凌玉龙一招打败李志雄令他震惊,但不相信凭他玉面飞狐会接不下对方一招,因此话里透出了准备一赌的心意。其实,此刻他不赌也得赌,凌玉龙的话已将他套住,不赌也得离开九嶷山,在这么多江湖朋友面前,他没有选择余地,只是觉得这种赌法不公平,自己万一失手,便什么都没有了,而对方,即使输了也毫无损失。

  凌玉龙道:「狂不狂无关紧要,反正一招定胜负。至于赌注,你若是认为不公平,可以将前面改一改,你如能接下本少爷一招,本少爷便自绝当场,你若是输了,希望不要赖帐。」梁刚气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切齿道:「小子,老夫倒要称量称量你究竟有多少斤两,免得你小看湘南众位英豪。」这句话将在场绝大多数江湖朋友都扣上了,用意很明显,想激起公愤。

  凌玉龙焉能不明白对方话意,道:「这是你与本少爷的事,与场中诸位朋友无关。」这话也有两重意思:其一是提醒场上众人,这是我与梁刚的事,你们不要横里插手,更是提醒那位尚未出现的瘟神。其次是告诉众人,我不想与大家为敌。接着又道:「我们是一招定胜负,阁下千万不要大意。」

  一招分胜负,而且关系到一生声名,不用提醒,梁刚也会十二分小心。他这么说自然不是提醒,目的是羞辱对方,威慑对方,让对方心里产生恐惧。

  梁刚双足左前右后立定,两掌一前一后护立胸前,双目如电,紧盯着凌玉龙,道:「小子,来吧。」

  凌玉龙信步上前,在梁刚身前五尺处站定,右掌提至胸前,左掌护裆,目光逼视对方双眼。梁刚第一次见到如此凌厉、森冷的目光,只觉心底生寒,但又不得不面对。广场上静如死水,所有人均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唯恐错过这惊险惨烈的一刻。

  场中两人对峙片刻,突然凌玉龙一声大喝:「接招吧。」身形一纵,一招逍遥九式中的「与世无争」向梁刚疾攻过去。凌玉龙身形甫动,梁刚亦身如出弦利箭闪电般迎了上来,既是一招分输赢,自然不能被动挨打,而且使出了成名绝技灵狐十三击中的「灵狐摘星」。

  两人接得快,分得更快,场外众人尚未看清两人如何交手,场中便传出「咔」、「砰」、「哎──」数声异响,紧接着两人分了开来。

  凌玉龙玉树临风地站在场中,仿佛没动过手。梁刚则如遇鬼魅,倒飞而回,幸好场边的「阴阳手」胡达和另一青年急忙上前扶住,身子才未倒下。

  梁刚佝偻身子,面无人色,两手无力搭拉着。众人一见便知,梁刚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这结果不但广场上众人没有想到,便是梁刚自己也没有想到。

  「灵狐摘星」是灵狐十三击中最厉害的一招,专攻对手上路,若被击中,轻者双目失明终身残废,重则脑袋搬家,即使遇上身手比自己高的对手,不能得手,自己也不会受创。施展这一招时,整个人横在空中,正面受击很少,对方很难展开攻击。但是梁刚今天遇到的对手太高明了。电光石火间,凌玉龙不但折断了他闪电般挥来的双手,并劈了一掌,那「咔」「砰」之声,正是骨头折断与中掌发出的声音,最后凌玉龙还送了他一腿。

  其实,甫一交手,梁刚便知道自己完了,同时也后悔了,自己不该与对方赌这一招。对方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超出想象。但是,后悔已迟了,这一赌,不但送掉了双手,而且武功尽毁,那一掌震破了气海穴,使他成了常人,最后那一脚,更使他丧失了男性的功能。

  威震湘南的玉面飞狐接不下对方一招,这结果令广场上的江湖朋友目瞪口呆。梁刚的武功他们清楚,自出道至今,尚未遇过能在三、五十招内打败他的高手,不少人用惊疑的目光盯着傲然而立的凌玉龙,仿佛眼前的不是人,而是鬼魅、天神。

  凌玉龙逼视梁刚,道:「玉面飞狐,你败了,该承诺赌注了。」

  胡达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凌玉龙目中寒光一闪,道:「愿赌服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胡达触及凌玉龙那凌厉的目光浑身一颤,不再出声。

  梁刚满头大汗,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风度和气派,咬牙道:「小子,你──你好狠毒。」

  凌玉龙并不理会梁刚的怨毒目光,道:「这是性命之搏,谈不上『狠毒』二字。我若是手脚慢一点,现在站在这里说话的便不是我了。再说,这种结果对你来说,够仁慈了。」

  梁刚道:「小子,你是谁,老夫与你到底有何冤仇?」此刻已清楚对方为包大鹏找回场子只是借口而已。

  凌玉龙道:「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要让你输得明白,败的心甘。」

  这正是场上群豪想知道的,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凌玉龙。

  凌玉龙道:「本少爷姓凌,名玉龙,家住潭州,先父姓凌名霄,你应该记得。」

  梁刚惊道:「你是凌霄的儿子?」

  凌霄这个名字梁刚自然记得,不但他记得,在场老一辈江湖朋友也有不少记得,其中不少人与他打过交道。只是过去近二十年,即使打过交道的人印象也模糊了,谁会去追忆一个十几年前武功并不出众、交情也只一般的江湖人物?但提起这个名字,还是有人能够想起,因此不少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凌玉龙,他们与梁刚同样想法,武功平平的凌霄会有如此神奇的儿子。

  凌玉龙道:「不错,少爷今天便是来替先父雪耻解恨。」

  梁刚长叹一声,道:「天意,天意。」

  凌玉龙道:「是的,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爹──」「老爷──」突然,逍遥宫大门口传来一连串急促的呼喊。

  凌玉龙浑身一震,举头望去,只见一群衣冠鲜亮的妇孺急急向梁刚奔来,其中四个年岁较大。年岁较大的妇人中有两人可以肯定是梁刚的妻室,一个四十出头,一个四十左右。另两个很难判定,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可能三十还不到,究竟是梁刚的女儿还是梁刚的妻妾,一时无法看出。梁刚今年五十,有三十左右的女儿并不为奇,今天是梁刚生日,出阁的女儿会回来给父亲祝寿。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年岁不大,大的只有十来岁,显然是梁刚的女儿。

  凌玉龙见她们关切地围着梁刚,心中一酸,不由想起自己含恨归天的父亲和薄情寡义的母亲。「这其中是否有我那不知廉耻的母亲?」尽管上山前决定不与母亲见面,甚至希望母亲已经不在,此刻却又不由自主打量起四个年岁较大的妇人来。

  凌玉龙很小离开母亲,母亲在脑子里已没印象,黄易和吴子纯也未曾介绍,甚至连年岁多大也不清楚。他端详好一会,仍无法看出哪一个是自己母亲,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三十不到的年轻妇人应该不是,其他三个均有可能。

  梁刚抬起头来,用乞求的目光盯着凌玉龙,道:「阁下能否放过我这一对女儿?」

  凌玉龙看了看两个无辜的孩子,道:「可以。」

  梁刚道:「多谢。」接着对身旁的四个妇人道:「对不起,我将你们输给他了,以后他便是逍遥宫的主人,也是你们的主人。」

  「啊──」四个妇人同声惊呼,同时惊疑地盯着凌玉龙。

  梁刚指着那位三十余岁的妇人道:「阁下,这便是你母亲。」

  四个妇人又是一怔,脸上惊容更剧,那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更是目瞪口呆。

  凌玉龙闻言浑身一震,脸色顿变。他不愿过早惊动梁刚,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不想在山上与母亲见面,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避开。他看了梁刚身边那个肤色娇好、浑身珠翠的妇人一眼,心道:「她会是我母亲?不,我母亲已经死了。」

  心念至此,扬起头来,冷漠道:「尊驾搞错了,我娘亲已去世。」然后傲然转身,向正在场边自疗的包大鹏走去。场中众人又是一怔,那位张口欲言的妇人黯然低下头去。

  包大鹏脸色已转红润,见凌玉龙向自己走来,连忙起身,但动作很勉强,可见伤得不轻。

  凌玉龙道:「包大哥,伤势怎样?」

  包大鹏道:「凌老弟,不,凌少侠,你的药功效很好,现在好多了。凌少侠,大恩不敢言谢,日后少侠如有用得着我包大鹏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玉龙道:「包大哥,千万不要这样称呼,如果大哥看得起小弟,便叫小弟名字。」

  包大鹏激动道:「这怎么行?你救了我,又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凌玉龙道:「包大哥,你不要再说了,若再说这些,便是看不起小弟。」

  包大鹏道:「既然凌兄弟看得起,尊敬不如从命,那包大鹏便高攀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哭喊声,同时有脚步声向这边奔来,凌玉龙警觉地转过身去。

  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哭喊着往这边跑来,冲凌玉龙道:「你为什么打伤我爹,抢走我的家。」显然梁刚已将一切告诉家人。

  「雯儿,回来。」梁刚叫道,他身边那个年约三十的女人亦在呼喊。

  小女孩停住脚步,但口里仍在哭喊:「不,我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家。」

  看着小女孩的表情,凌玉龙脸色为之一变,不由闭上双目,过了片刻,叹了口气,扬声道:「梁刚,少爷我本来要你尝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滋味,但看在你这无辜女儿的份上,今天少爷我不为己私,放你一马,这赌注算了,你的妻妾我也不要了,逍遥宫仍旧归你。但是你要记住,我是不忍心看到你这对无辜的女儿遭受不幸,并不是原谅你。」说完转过身去,对包大鹏道:「包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走。」

  包大鹏道:「凌兄弟,我听你的。」

  凌玉龙扶着包大鹏缓缓向广场外走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江湖群豪和悲愁的梁刚一家。

  逍遥宫附近一个山坳里,一个树木稀疏的山坡,山坡上长着杂草,杂草丛中有一个凸起的土丘,土丘前插着一块饱经风雨的木板,木板上写着:凌霄之墓。

  凌玉龙来到墓前,默立片刻,然后跪下,道:「爹,玉儿来看您了。」三拜九叩后,又道:「今天,玉儿为您老人家扬眉吐气、雪耻解恨了,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安息吧。」

  包大鹏亦上前对坟墓拜了三拜,然后劝慰道:「凌兄弟,令尊有你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儿子,可以含笑九泉了。」

  两人在坟前肃立了一会,包大鹏又道:「凌兄弟,走吧,时候不早了。」

  凌玉龙起身对坟墓道:「爹,玉儿今天来得匆忙,没有香烛等物,只有心香一片,望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不要见怪,待玉儿完成您老人家的另一个心愿,再来好好祭奠。」

  走下山坡,包大鹏道:「凌兄弟,下一步你准备去哪?」

  凌玉龙道:「小弟准备先去南岳拜见无痴大师,然后再回潭州老家看看。」

  包大鹏道:「你潭州老家还有什么亲人?」

  凌玉龙道:「有个伯父,只是十几年未见面了,不知是否还健在?」

  包大鹏道:「我们正好同路。」

  包大鹏身上有伤,两人一路走得很慢,第二天中午才回到宁远县城。

  来到湘南第一楼前,凌玉龙道:「包大哥,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包大鹏笑了笑,道:「不错。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中午便在这里用餐,庆贺我们有缘在这里见面。」

  凌玉龙道:「小弟非常赞成。」

  一天的接触,两人有了较深的了解,成了朋友,一路上相谈甚欢。时候尚早,酒楼的生意才开始,客人不多。两人走进酒楼,店里的小二一个个脸现惊容。两人知道原因,没有在意。

  包大鹏道:「小二,楼上有没有空座?」一边说,一边领着凌玉龙往楼上走。

  楼上有八张大方桌,只有四桌有客人,两人拣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待两人落座后,小二才小心道:「两位大爷要点什么?」

  凌玉龙道:「来两壶汾酒,再上几道你们这里的拿手菜。」

  小二道:「大爷,本店是湘南有名的老店,拿手菜很多,不知大爷要哪几样?」

  凌玉龙道:「选最好的、能下酒的拿几样上来。」

  「好来──」小二应声走了。

  凌玉龙放眼一望,发现楼上果然大不一样,雪白墙壁上挂有几幅颇有功底的字画,摆设也整齐,四处擦拭得发亮,便是桌凳也与楼下不同,楼下桌放的是长板凳,楼上摆的是雕花椅。

  不一会,小二便送来酒菜。凌玉龙拿过酒壶,斟上酒,道:「大哥,说来我们也是有缘。前天我们在这里相遇,虽然没有结识,但昨天同上九嶷山找梁刚了却仇怨,最后相识了。」

  包大鹏道:「不错,这似乎是老天的安排。如果我早来一天,或者你迟来一天,我们便不可能相识,更不可能成为好朋友。」

  凌玉龙道:「那倒不一定,小弟认为只要有缘,一定能成为朋友。」说到这里,想起了前天自己欲与包大鹏结识的情形,笑道:「包大哥,还记不记得前天小弟想与大哥结识的事?」

  包大鹏哈哈一笑,道:「凌兄弟,别说了,那是我包大鹏有眼无珠,不知好歹,误将兄弟你当成梁刚的走狗了。」

  凌玉龙道:「其实那也不能怪大哥。这里是梁刚的地盘,更何况前面又发生了不少事,换了是小弟也会如此。要怪,只怪小弟当时太心急了。」

  包大鹏道:「我也兀自多疑了。」

  凌玉龙道:「出门在外,应该多个心眼。」

  包大鹏道:「凌兄弟,现在湘南道上恐怕没有人再为梁刚出头了?」

  凌玉龙道:「很难说。」

  包大鹏道:「通过昨天之战,还有人敢来找我们麻烦?」

  凌玉龙道:「有个比梁刚厉害的高手昨天没有出现,如果他来了,很难说。」

  包大鹏道:「是什么人?」

  凌玉龙道:「小弟前天在这里才听说,只知道叫瘟神。不知道包大哥是否听说过?」

  「瘟神?」包大鹏摇头道:「没听说湘南有个叫瘟神的高手,不过听绰号看来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凌玉龙道:「听他们口气,这人身手要比梁刚高很多,年岁也似乎比梁刚大,而且与梁刚关系不是一般。」

  包大鹏道:「这么说,昨天如果他来了,可能还会有场恶战。」

  凌玉龙道:「有可能。我前天追上大哥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想提醒大哥。」

  包大鹏激动的握着凌玉龙的手,道:「凌兄弟,谢谢你。」

  凌玉龙道:「包大哥,谁叫我们都与梁刚有仇,而且小弟对大哥又一见如故?」

  包大鹏感慨道:「我包大鹏此生何幸,能遇上凌兄弟你这样的好兄弟!」

  凌玉龙道:「包大哥,既然上天安排我们在这里相识,而我们又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小弟想与大哥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包大鹏笑道:「包某早有此愿,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既然兄弟看得起,我包大鹏求之不得。」

  凌玉龙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结拜?」

  包大鹏道:「好。」

  两人起身在楼中跪下,全然不顾旁边射过来的惊异目光,祷告道:「苍天在上,我凌玉龙(包大鹏)今在此与包大哥(凌兄弟)结为异性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与共。」

  包大鹏道:「还有,有酒同喝。」

  凌玉龙笑道:「对有酒同喝。如有异心,天人共憎。」

  两人站起身来,包大鹏道:「兄弟,大哥我痴长几岁,今年三十有一。」

  凌玉龙道:「小弟今年虚度二十,你是大哥。小弟敬大哥一杯。」

  两人落座后,几杯酒下肚,话语更多了,也更随便了,内容也更广泛了。

  凌玉龙道:「大哥,你说当今武林中谁的武功最好?」

  包大鹏疑惑地望着凌玉龙,似是不明话意。

  凌玉龙道:「大哥不要笑话,小弟初履江湖,对江湖人事一窍不通,还望大哥多指教。」

  包大鹏道:「这个大哥不很清楚。虽然大哥痴长几岁,但阅历有限,对武林中的人、事了解不多。依大哥看,兄弟你的武功在当今武林应该很难找到对手了。」

  凌玉龙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取笑小弟?常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小弟这点功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有机会小弟倒想向当今武林中的高手名宿领教领教,以便增长见识、开阔眼界。只是小弟目前对武林中的人和事了解甚少,还望兄长多多指教。」

  包大鹏道:「要说当今武林中谁的功夫最好,这个大哥我还确实说不出来。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很多,也许是成名不易,相互间很少较量,因此谁高谁低也说不清,他们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

  「江师傅,在楼下用餐如何?」凌玉龙正欲开口,楼下传来「追风剑」吴杰的声音。

  「楼上清静,你扶志雄上去……」接着传来江胜武的声音。

  包大鹏见凌玉龙突然凝神不语,好生奇怪,正欲开口,被凌玉龙止住了。

  凌玉龙小声道:「梁刚的朋友来了。」

  包大鹏已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闻言转头观望。

  楼梯口鱼贯上来数人,前面是「黑煞手」江胜武,接着是陈道元与黄善文,黄善文身后两人,凌玉龙不认识。

  江胜武见到包大鹏与凌玉龙,登时怔住了,江胜武身后其他人同样满脸惊异,搀扶着李志雄最后上来的吴杰更是目瞪口呆,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此处遇上两人。

  包大鹏认识陈道元,见众人进退两难,似欲打破尴尬局面,哈哈一笑,道:「陈师傅,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陈道元尴尬地点头笑道:「没想到包兄弟与凌少侠也在此。」

  包大鹏不知道江胜武等人与凌玉龙有过节,「无影拳」李志雄在逍遥宫前挑战凌玉龙时,他正闭目疗伤,未曾目睹容貌,因而客气道:「陈师傅,一起过来喝几杯如何?」

  陈道元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陈某不打扰两位了。」

  兄弟俩聊得正欢,包大鹏内心不希望外人加入,方才相邀,纯粹是为了打破尴尬局面,闻言道:「既然陈师傅客气,那包大鹏不勉强了。」

  包大鹏转身欲与凌玉龙继续饮酒,黄善文与江胜武以及另外两人举步走了过来。

  包大鹏闻声转头,四人已到近前,一看神态,便知对方来意,不由提高警觉,同时侧目观看凌玉龙。

  凌玉龙目视四人,脸上似笑非笑。

  黄善文道:「姓凌的,你伤我三弟,并废他内功,既然今天遇上,希望你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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