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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位于湖南中部,东西而行,绵延数百里,将湖南分为两半,山南为湘南,山北称湘北。衡山主峰坐落在衡州北部,距衡州城不远,故此人们亦习惯称衡州北部的主峰为南岳或衡山。
黄龙山地处衡山西北,为衡山余脉,因距衡山主峰较远,附近的人便称黄龙山。这里沾南岳灵气,山清岭翠,景色优美,但人烟稀少,十数年来,只有一位年过五旬、精神健旺的老人偶尔出没其间,鲜有外人涉足。
这天,黄龙山中部一个景色秀丽的山谷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陌生身影,一袭宽大的黑衫裹住身体,头上亦蒙着黑巾,仅露出神光烁烁的双目。此刻,他正沿着崎岖不平的山道大步流星往山冲里赶,从那行云流水的步伐可以看出,来人不是普通江湖人士,不但练过武,而且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山冲尽头,耸立着几间茅屋。屋前是清泉潺潺的小溪,周围修竹茂林、绿树环绕,环境恬适、幽静,极似遗世归隐的有道之士修身养性之所。
黑衫蒙面人来到茅屋前,停顿片刻,然后绕过茅屋,向屋后树林走去。屋后有一块树木环绕的平地,地面不宽,横直二十来步,干净平整,净无寸草。
一个十八、九岁的健壮少年在坪中专心练功,时而凝神静立,时而翻滚跳跃,一招一式十分认真,练到兴起处,会发出一、两声高亢、刚劲的吶喊。
突然,少年收招敛式,警觉地望着坪外。
坪外,树林边缘,出现黑衫蒙面人高大的身影。黑衫蒙面人对少年的警觉颇感意外,眼中闪过一道异芒,来到坪边,止住脚步,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着黑衫蒙面人,皱了皱眉,道:「小子姓凌,名玉龙。」
「玉龙?」黑衫蒙面人颔首道:「名字不俗。」
凌玉龙道:「尊驾是谁?光临山居,有何赐教?」
黑衫蒙面人道:「老──老夫乃过路之人。」
「过路之人?」对方答得犹豫,凌玉龙知道不是实话,轻笑道:「此处荒山僻壤,并非交通要道,尊驾过路之说,实在难以令人取信。」
黑衫蒙面人道:「那你说老──老夫何以至此?」话语仍不自然。
凌玉龙道:「这得问尊驾自己。」
黑衫蒙面人道:「你想知道?」
凌玉龙道:「尊驾黑巾蒙面,定是见不得人,小子又何必知道?」
黑衫蒙面人道:「好小子,嘴上功夫不赖,但不知手上功夫如何?是否有嘴上功夫厉害?」
凌玉龙道:「小子功夫如何,尊驾方才已见识,何须小子再言?」
黑衫蒙面人摇摇头,不屑道:「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凌玉龙闻言脸色顿变,狐疑地看了看对方,道:「如此说,阁下身手非比寻常?」也许是对方的轻慢将他激怒,言词、态度顿时变得冷傲起来,称呼也由尊驾变成了阁下。
黑衫蒙面人道:「至少不是花拳绣腿。」
凌玉龙道:「那小子今天遇着高人了。」口中如是说,语气却不无讥讽。
黑衫蒙面人道:「你小子不服气?」
凌玉龙道:「小子长居深山,孤陋寡闻,不知何谓真功夫。阁下练的既是真功夫,小子自然想见识见识。」
黑衫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老夫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武功。」
凌玉龙道:「有本事阁下尽管使来,少爷我等着。」也许是对方小瞧自己,这次不再谦称「小子」,而且口气也变了。
黑衫蒙面人道:「小子接招吧。」话音一落,拳掌并发,迅疾攻上,看出手便知,不是等闲人物。
刚开始,两人均比较谨慎,只用普通招式试探对方,未使出绝学。即便如此,也斗得十分激烈。十余招后,黑衫蒙面人见凌玉龙反应敏捷、攻防兼备、进退有据,加快了攻势,招式也变得辛辣起来。
两人战了近半个时辰,无法分出高下。虽然凌玉龙越战越勇,身法、招式也越来越快捷、凌厉,但黑衫蒙面人也似乎越来越强,始终能紧守门户,让他无隙可乘。
又斗了五十余招,刚接招闪开的黑衫蒙面人突然大吼一声,道:「好小子,看不出还有两下。来,再接老夫三招。」
凌玉龙道:「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三百招,少爷也照接不误。」
「好。」黑衫蒙面人道:「你小子有胆气,只要能接下老夫这三招,天下尽可去得。」
话落招出,漫天掌影向凌玉龙迅疾罩来。黑衫蒙面人此番所使的招式与前面大不相同,左手直取对方上三路十八处大穴,右手攻向对方中路十八处死穴。
凌玉龙目露精芒,对方甫一近身,即以「铁锁横江」封住上了中两路三十六处大穴。然而,对方的攻势太快了,尽管他动作敏捷,应变神速,最后还是挨了对方一指。这一指令他收起轻敌之心,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黑衫蒙面人道:「小子,再接这招『神惊鬼遁』。」不给对方喘息机会,又挥掌攻上。
黑衫蒙面人招式一出,凌玉龙便觉此招比前招更为凌厉,罡烈的劲气简直无孔不入。但他没有畏惧,不让对方近身,即以「移花接木」迎上,将黑衫蒙面人的凌厉攻势全部封住。
黑衫蒙面人见状神色顿变,但是攻势并没有改变,相反那已到老的左腿突然又伸长数寸,直向凌玉龙下路点来。
脚出匪夷,迅不及防,凌玉龙左跨被点中。幸好这一脚已是强弩之末,他仅被震退数步,未受重创。
「好。」黑衫蒙面人由衷称赞,接着道:「小子,再接这招『四大皆空』。」话音一落,又挥掌攻了过来。
两次失守,凌玉龙甚为恼怒,这次全然不防守了,黑衫蒙面人第三招甫出,便以自己最为得意的「雷霆万钧」,以攻对攻迎了上去。「砰」的一声闷响,电光石火间两人对了一掌,随即分开来,各自后退数步。
两人虽是乍合即分,但凌玉龙眉心穴中了对方一指,只是未曾接实,仅仅点到而已。即便如此,仍令他头晕目眩。他心里明白,这一指若接实,自己必定命绝当场。但是,他也还了一掌,劲道不小,对方若接实,同样难逃厄运。也正因为这一掌,迫使经验老到的黑衫蒙面人及时抽身后退,他才逃脱一劫。
黑衫蒙面人虽然退得快,但这一掌仍令他气血翻滚,运气强抑心中血气,道:「好小子,看不出还有两下,不仅接下了老夫三招,而且还了老夫一掌。好,这一掌老夫记下了,半年后的今天,老夫再来找你。」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向坪外走去。
待黑衫蒙面人没入树林,凌玉龙长嘘一口气。此刻他感到全身乏力,准备回屋休息。谁知,转过身来一迈步,两腿竟不听使唤,双腿一软,整个身子「噗」的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时,凌玉龙醒了过来,虽然仍置身坪中,但不再躺在地上,而是躺在一张竹椅上,身边还多了一个五十余岁的蓝衫老者。老者状貌庄严、精神爽朗,留着短髯,颇似得道高士。
凌玉龙见到老者,急忙起身,道:「师傅,您几时回来的?」
老者道:「半个时辰前。」
凌玉龙道:「您不是还要几天才回来?」
老者道:「若再过几天才回来,便见不着你了。」
凌玉龙知道师傅是说自己方才晕倒在地之事,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老者继续道:「回来便见你躺在这儿,而且不是练功走岔,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凌玉龙红着脸道:「您知道了?」
老者笑了笑,道:「看来为师没说错。究竟怎么回事?」
凌玉龙低头道:「玉儿今天与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衫蒙面人打了一场……」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细述了一遍。
听完经过,老者道:「照你这么说,这位来历不明的黑衫蒙面人身手不凡?」
凌玉龙点头道:「武功很高,不但内力深厚,而且招式神妙,特别是最后那三招,几乎没有破绽。」
老者点了点头,看着凌玉龙额头残留的红痕,道:「看情形,对方没有恶意。否则,最后这三招完全可以使你伤残。」
凌玉龙道:「不过,玉儿也还了他一掌。」
老者道:「如果他不手下留情,你那一掌伤得了他?」
凌玉龙想了想,觉得师傅说得有理,望着师傅不再言语。
老者解释道:「第一招,他那一指若再重一点,你这条右臂便完了。第二招,他若是稍狠一点,你这条腿是不是会废掉?」
凌玉龙点了点头。
老者又道:「第三招,他若是拼着受创,这条小命便不是你的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凌玉龙惊异地看着师傅,心道:「你是不是亲眼目睹了?」但心里知道师傅没有在旁观看,不由点头道:「他最后三招似乎有所保留,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老者道:「你知道便好。」
凌玉龙道:「师傅,玉儿觉得今天来的黑衫蒙面人有些奇怪。」
老者道:「有什么奇怪?」
凌玉龙道:「他说是路过此地,可我们在此生活十几年了,从未见有外人来过?再说,他若是路过此地,大可不必黑巾蒙面?」
老者道:「你认为他有为而来?」
凌玉龙道:「他若是有为而来,可对我又似乎没有恶意,除了与我比试外,未提及其他事情,比试完便走了?」
老者道:「你的疑虑不无道理。不过,反正半年后他还会来,到时当面问他便是了。你现在紧要的是加紧练功,争取下一次将他打败。他最后那三招你是否记得?」
凌玉龙点头道:「记得。」
老者道:「记得便好,说明今天你有收获,败得值得。只要你知道他是怎么得手的,下次再遇上,便知道怎么防范了。你能否找出那三招的破绽?」
凌玉龙道:「那三招几乎没有破绽。」
「没有破绽?」老者道:「你错了。天下没有毫无破绽的招式,再高明的招式也有破绽,关键看你是否能找出来。如果你能找出那三招的破绽,下次打败他便大有希望。」
老者又道:「今天这件事你有什么感想?」
凌玉龙道:「玉儿没有练好武功,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
老者道:「你又错了。你不是为师傅练功,你是为报父母血海深仇而练功。通过今天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的武功还不行,要为父母报仇,还须勤加修炼。」
凌玉龙坐直身子,道:「师傅,杀害徒儿父母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老者道:「这个你现在不用知道,知道也没用,凭你现在的身手根本报不了仇。要想报仇,必须加紧练功,早一点将功夫练好,功夫练好了,为师自然会告诉你。」
凌玉龙知道师傅现在不会说,不再言语。
老者又道:「为师最近得到一本拳谱和一本剑谱,本想近几天交给你修炼,但黑衫蒙面人半年后还要来,你必须先找出那三招的破绽和破解之法,只有找出破解之法,下次才能赢他。因此,这套拳法和剑法只有等你找出破解之法后再练。」
很快便是一个月,这天,凌玉龙正在屋后地坪里专心演练,突然停势收招,兴奋叫道:「师傅,我可以破解那三招了。」
老者脸带浅笑,从茅屋内走出,不经意地道:「是吗?」
凌玉龙以为师傅不信,道:「师傅,你看──」一边演示一边道:「第一招『金刚伏魔』,我用擒龙手配合风雷掌中的『风起云涌』便可以化解,他如不及早撤招,手臂便会被废掉。第二招『神惊鬼遁』,可以以掌代刀,用无影刀第八式化解,他要想伤我,便必须先送上一条腿。第三招『四大皆空』,我以指代剑,用达摩三式的第二式来破解,他若不想送命便只有撤招认输。」
凌玉龙演示完毕,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笑容,道:「短短一个月,便找出了破解之法,比为师预计的要早,不错。你能够灵活运用以前所学的东西,证明以前所学的基本掌握,只要你能继续坚持用心去练,五个月后打败黑衫蒙面人,应该没有问题。」
接着,老者很快从屋内拿着两本小册子走出来,道:「这两本秘笈,一本是『逍遥九式』拳谱,上面载有九招拳法,是五代一个叫南山樵夫的武林异人所创。据说他原是唐末有名的骁将,得不到朝廷重用,朱阿三篡唐后,他弃官归隐,退居山林,自称南山樵夫。南山樵夫隐居山中,不问世事,闲时以习拳练武为乐,这九招拳法是他晚年所创。」
老者见凌玉龙脸现疑惑,又道:「你别小看这九招拳法,虽然名字不怎么响,但在武林中名气很大。本朝初年,拳王谢百通便是凭这九招拳法走遍天下,赢得『拳王』美誉。」
老者将拳谱交给凌玉龙,拿起另一本,道:「这是『落魄三式』剑谱。载有三招剑法。」
「落魄三式?三招剑法?」凌玉龙讶道。
老者看出了凌玉龙的心思,点头道:「只有三招,但是每一招有很多变化,如果掌握了,一招可以变出无数招,剑招的要点与变化上面有详细记载。」顿了顿,又道:「落魄三式为六十年前在江湖上有『剑神』之称的落魄书生李丹阳所创。李丹阳本是书生,不会武功,因妻子被邙山强人马龙抢走,为夺回妻子才开始学武。他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只用五年时间,便学会了各门派的剑法,并吸取各家所长,去芜存精,创出了天下无双的剑法。艺成后,他去邙山找马龙报夺妻之恨,一个照面便打败了当时在江湖上有『中州狂龙』之称的马龙。」
凌玉龙兴奋道:「他用的便是这三招剑法?」
老者摇头道:「不是。」
「不是?」凌玉龙讶道。
老者没有解释,继续道:「李丹阳打败马龙后,满以为可以救出妻子,谁知妻子已为马龙生育两个孩子,与马龙有了感情,不再认他。他伤心绝望之下,对剑术越发迷恋,将所有心血、精力倾注在剑术上。之后,浪迹江湖,自称『落魄书生』。」
凌玉龙道:「落魄三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老者未置可否,继续道:「此人亦正亦邪,好管人间不平事,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只要他认为不平之事便插手,所到之处,黑白两道为之心惊,在当时被喻为天下第一高手。这三招剑法是他归隐时所留。」
老者道:「这两本秘笈所载,都是曾经在江湖上称雄一时的绝世奇学,你一定要用心练习,掌握神韵。只要你掌握了这两本秘笈上所记载的武功,便不难为父母报仇了。」
凌玉龙道:「玉儿谨记师傅教训。」
秋去冬来,山河披银,大地粉妆,转眼又雪消水长,嫩叶满枝,山丹吐艳。半年很快过去了,山里的春天虽比外边来得晚,但地坪四周的树木也开始挂上嫩叶新芽。
为了早日学成秘笈上的武功,报父母血海深仇,这半年,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冰雪覆地,凌玉龙每天都要在屋后地坪里苦练五、六个时辰。现在秘笈上的武功已基本掌握,但他仍在一丝不苟地练着,似要把每一招每一式琢磨透。
这天,师傅出远门尚未回来,凌玉龙仍如往常一样在屋后地坪里练功,但是神情比往常兴奋。今天黑衫蒙面人要来,检验自己这半年武功进展的机会到了,他无法不激动。
日渐中天,黑衫蒙面人没有出现,凌玉龙心中渐渐有些失望了。「难道他今天不来了?」又等了一会,黑衫蒙面人仍未出现,凌玉龙开始怀疑起来。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语道:「也许要午后才来。」于是他准备回屋做饭。
刚转过身去,突然林中传来衣袂声。他凝神返身,往坪外望去,只见一前一后两个蒙面人从林中走了出来。
「小子,看样子这半年功夫长进了不少。」走在前面的黑衫蒙面人吆喝道。听声音便知正是上次的黑衫蒙面人。
凌玉龙道:「小子还以为阁下不敢来了。」语气不无揶揄。
黑衫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小子,半年不见,越发狂起来了。道──老兄」侧目对身旁那位身佩长剑的青衫蒙面人道:「我没说错吧?这小子的狂劲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
青衫蒙面人点头道:「那便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对方旁若无人,没将自己当回事,凌玉龙自然也不客气,道:「两位别在那里吹法螺,若想教训小子,便快点下场,否则,小子要回屋做饭了。」
黑衫蒙面人目视青衫蒙面人,道:「老兄,小子在叫阵,是你去还是我去?」
青衫蒙面人道:「你先去试试,看这半年他是否有长进。」
「好。」黑衫蒙面人也不客气,提步入坪。
凌玉龙心道:「黑衫蒙面人上次与我比试,似已使出拿手绝活,最后那三招虽使我受挫,但那是我第一次与人交手,应变经验不足。今天再比,胜他应该不难,何不叫他们一道上,也好验证这半年来我功夫到底长进了多少。」心念至此,扬声道:「我看你们两人还是一道上吧,免得浪费时间。」
黑衫蒙面人闻声止步,扭头道:「老兄,这小子要我们一道上?」
青衫蒙面人道:「贫──老夫自出道以来,从未曾与人联过手,这小子有几斤几两?要老夫与人联手,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大──老兄,你若觉得这小子辣手,便让我来。」听口气,身手似乎在黑衫蒙面人之上。
黑衫蒙面人并不认为青衫蒙面人瞧不起自己,道:「老兄先考验考验他的剑术也好,不知老兄准备多少招内打败他?」
青衫蒙面人道:「你上次用了多少招?」
黑衫蒙面人道:「约二百招。」
青衫蒙面人道:「既然他在你手下走了二百招,想来功夫不是很差,那便二百招吧。」
黑衫蒙面人退到坪外道:「我为老兄督阵。如这小子能接下老兄二百招,我再来讨教。」
青衫蒙面人走入坪中道:「小子,取剑来。只要你接下老夫二百招,老夫不再难为你。」凌玉龙闻言纵身一跃,一个筋斗翻到屋檐下,从挂在墙上的剑鞘中拔出长剑,随即翻身跃回坪中。动作连贯、流畅,起身、取剑、返回,一气呵成,中途没有停顿,令坪中的青衫蒙面人为之眼睛一亮。
凌玉龙在青衫蒙面人身前飘逸地站定身形,亮出架势,道:「请阁下赐招。」
「好。」青衫蒙面人拔出手中佩剑,将剑鞘往场外一掷,剑鞘插入坪边一棵松树树干中,深有半尺。
这看似寻常的举止,凌玉龙却为之一惊,心道:「果不是等闲之辈,仅凭这一点便可看出身手绝非一般。」
相视片刻,青衫蒙面人突然一声大喝:「小子接招。」手中长剑一抖,幻出七朵剑花,直刺凌玉龙胸前大穴。剑势凌厉,来势迅疾,凌玉龙却不急接招。直待对方剑式已定、剑尖离自己不到一尺时,他才出剑接招,身形微闪,「吴刚伐桂」急射而出,直取对方下三路。
青衫蒙面人似乎早已料到,剑式一变,一招「玄鸟划沙」封住了下三路。凌玉龙似乎算定对方会封住剑式,剑招急变,「吴刚伐桂」变成「后羿射日」攻向对方上三路。青衫蒙面人经验老到,「玄鸟划沙」才一使出中途变成「拨云见日」,剑如闪电,向凌玉龙右腕削来。
凌玉龙收剑反撩,两剑空中相交,一声脆响,分了开来。
这一回合青衫蒙面人用的是普通招式,显然是试探凌玉龙的功底。
通过这一个回合,凌玉龙对青衫蒙面人有了初步认识,知道是位剑术高手,心道:「这些年我读了不少剑谱,也学了不少剑招,但未曾与人对过阵,功效如何尚不清楚,对方既是高手,何不找他验证一番?」
「小子,还有点道行,再来。」凌玉龙心念未毕,青山蒙面人已然开口,话音一落,手中长剑随之疾刺过来。剑式看似比前次简单,但凌玉龙知道这一剑比前次凶绝,不敢怠慢,立刻挥剑迎上,与青衫蒙面人斗在一处。
顿时,坪中剑影翻飞,银光闪烁,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百余招过后,凌玉龙似已熟悉青衫蒙面人的招式,渐渐由防守转为主动攻击,手中长剑越来越灵巧,发出的招式越来越辛绝。青衫蒙面人虽然剑术高超,却无法再将他迫退半步。
两人又斗了数十招,青衫蒙面人见自己无法摆脱被动局面,突然使出一着险招,将凌玉龙手中的长剑荡开,纵身跃开斗圈。
青衫蒙面人道:「小子,还有三招。」
凌玉龙笑道:「来吧,小子很想看看尊驾还有什么高招。」
青衫蒙面人道:「小子,接招。」口里如此说,但没有像先前那样立刻发起攻击,只是用凌厉的目光盯着凌玉龙,将手中长剑徐徐刺过来。
望着对方徐徐刺来的长剑,凌玉龙神色一震,知道这次对方将使出绝学了,这看似平常的剑式后面肯定有厉害的杀着,这一剑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必将石破天惊。
青衫蒙面人手中的剑一寸一寸地向凌玉龙逼近,当剑尖刺到凌玉龙身前一尺五寸处时,却又停下了,不再逼进,似乎等待凌玉龙出招,也似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凌玉龙已感觉到对方剑上发出的剑气,但没有动,知道对方在寻找最佳发动时机,如果自己先动,很可能给对方可趁之机,依旧心无旁鹜地盯着自己手中长剑。
场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婆娑的树枝也似乎被场中紧张的气氛感染,停止了摇曳,耐心等待紧张激烈的拼斗上演。
然而,坪中沉闷的僵持只持续了片刻。突然,青衫蒙面人手中长剑一抖,剑化幻影,直取中宫,闪电般向凌玉龙攻来。速度之快捷、攻势之凌厉,匪夷所思。
凌玉龙成竹在心,对方甫一发动,即以「达摩三式」中最具威力的「佛法无边」迎上去。登时坪中寒芒大盛,叮当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最后随着「铮」的一声脆响,两人分了开来。
电光石火间,凌玉龙接下了对方十五剑,还了九剑,虽然只还了九剑,却令对方三处中剑,蒙面巾被划出一个小口,左右两肩处各穿了一个小洞。虽然三处均未伤及皮肉,但青衫蒙面人惊魂出窍。
自己使出平生最为得意的「清风五式」中的「平分秋色」,竟中了对方三剑,相反对方分毫无损,出道至今还是第一次,令他不得不惊。
经过这个回合,凌玉龙信心大增,望着惊魂未定的青衫蒙面人,不无得意地道:「阁下是否还要赐教?」
青衫蒙面人大为恼火,愠道:「小子,你别得意,老夫方才怕伤着你,一时大意,才让你得了便宜。」
青衫蒙面人说的是实话,方才他这招「平分秋色」确实有所保留,如果尽数使出,虽不说可以击败凌玉龙,但至少不会是这个结果。这一点,一旁观战的黑衫蒙面人十分清楚。
黑衫蒙面人对这次凌玉龙表现出来的实力也感到心惊,没想到半年时间不见,对方武功竟精进如斯,不由豪气大发,步入场中,道:「小子,半年不见,功夫确实长进了不少。老兄──」目光转向青衫蒙面人,道:「让我来试试他的刀法。」
凌玉龙道:「你的刀?」
黑衫蒙面人道:「老夫多年不用刀了,身边没带刀。」
凌玉龙道:「我这里有柄刀,但不知是否合尊驾的意?」
黑衫蒙面人道:「老夫只想见识你的刀法,刀是否称手,并不重要。」
凌玉龙道:「尊驾说的有理。」走到屋檐下,拿过自己平时练习用的单刀朝黑衫蒙面人掷去。刀掷出时,刀尖朝前,刀柄朝后,当飞至黑衫蒙面人身前时,却倒转过来,变成刀柄朝前,刀尖朝后。
黑衫蒙面人接过刀,也不端详,道:「准备接招吧。」
这时凌玉龙竟扬声道:「我看你们两位一道上吧。」
青衫蒙面人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小子,你太狂了。」
黑衫蒙面人劝道,「老兄,何必动怒?他大概这半年学了点新东西,想表现表现,我们又何必不给机会?若是传出去,外人会说我们瞧不起后辈。」脸皮之厚可谓天下少有,怕自己吃亏,想两人一道上,却又要找个堂皇的理由。于是与青衫蒙面人一左一右摆开架式,向凌玉龙徐徐逼上。
凌玉龙领教过黑衫蒙面人的拳脚,对他的刀术却毫无所知,不敢怠慢,何况此番是以一敌二,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不待对方靠近,已亮出架势,严阵以待。
对方一发动,凌玉龙手中剑随之挥了开来,使的是最近学会的「落魄三式」中的「落魄江湖」。面对两大高手的连手攻击,他不敢存有丝毫侥幸,同时也想利用这个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对「落魄三式」的掌握程度。
这一照面,凌玉龙接下了对方八剑、七刀,反攻了三剑。虽然双方均无损伤,但凌玉龙知道这次自己败了。青衫蒙面人的剑尖点破了自己的衣襟下摆,而黑衫蒙面人最后那一刀,震得自己手臂发麻,若不是自己收势早,手中长剑不被震飞,也要震断。现在他明白了,黑衫蒙面人的功力比自己想象的要高,上次确是手下留情。
黑衫蒙面人见凌玉龙毫无损伤地接下了自己两人联手一击,心中更感惊异,同时也十分佩服,由衷赞道:「小子,看不出这半年进步不少。再接一招如何?」
场中顿时又响起急剧的金铁交鸣声,但见银光闪烁,寒芒耀目,三人缠斗好一会才分开来。凌玉龙这次分毫无损,不但接下了对方十三剑、十一刀,而且还了五剑,并在青衫蒙面人的衣襟上留下记号。
黑衫蒙面人与青衫蒙面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通过这个回合,凌玉龙对「落魄三式」有了进一步认识,对打败对方充满信心,扬声道:「两位也接小子一招试试。」说着双手持剑缓缓向两人逼近。
两个蒙面人一见凌玉龙的神色,目光顿时变得严峻起来,似乎知道凌玉龙这次使出的不会是普通招式,同时亮出架势,紧盯着凌玉龙,严阵以待。
凌玉龙走到对方八尺左右处,稍稍停顿便挥开了手中长剑,顿时寒芒暴起,银光耀目,竟使出了「落魄三式」中的「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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