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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有智慧的生灵,都有生存的技巧,都有求生的本能,都有对更好生存的欲望,都知道心算。逃生者算,猎食者算,下坠者算,上爬者算,保卫者算,进攻者算,你算我也算,他算她也算,大家都算,算得一塌糊涂,一起开辟无穷无尽的战场,历史书说算对了就会记载为世纪的神话,稗官野记道算准了就一定将流传为事迹的传奇。
在心和占有的怂恿驱策下,每一个渴望的人用各自的方式在各自的道路上把岁月用生命写实,一切决定就注解着人生独特的界限,界限分明,分明着的界限完全分明就组成了这个世界。
就在这个世界里,被诱惑着的人都在算,你说,谁能胜算?
可是在所有参与者四面八方的投身于这个建造着与破毁着的祭典之时,又有几个生灵知道老天爷也在算?
心算、人算、天算,谁知道,到底谁是胜算?
是我们自己,要把自己的灵魂装进自己的头盖骨里,透过界限的双眸我们完全无知的辨析着你我他人们,还有这个世界,这个大地苍天!
可遥远的愚蠢永恒的遗传着愚蠢,就算是换了跨世纪,进了新时代,,一切漠视了忽略了天算的生命还是永远被到处弥漫的恶臭涂抹得难受,万分难受,万分痛苦的难受。
※※※
常成终于心里那块石头落下了地,虽然惆怅满怀,原来为之精心经营过的企业发展预想变成空了,但是似乎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他也为自己感到有几份奇怪,为什么郑学、郑家这么倒霉,他没有出于友谊和道义基础之上的兔死狐悲哀伤同情,反而有些解恨的情绪,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此考虑了几天,有时想:自己一定有点变态的卑鄙,弄不好自己也有点AB血型的双重性格,可自己又不是AB血型啊,那要么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就没有把郑学当过朋友,而且是这郑学这狗日的先背叛自己,嗯,活该!
父亲对他说得很明白:常成,你不小了,当初我们支持你就是希望你可以自个儿去历练,去学习一下怎么样跟当官的打交道,看来这一次对你是很有意义的,起码让你真切感悟到了官场的风险,别总以为官商结合就是送钱送礼拉拉关系那么简单,你得保护自己,你得学会掌握上层风向,要随时做好抽身的准备。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你就一定要选准最有发展潜力、最有帮助能力、本身又最会做官的领导,千万不可到处乱拉!知道没?这也是老爸滚爬摸打出来的经验之谈啊!赖昌星失败在哪里?没有朱鎔基,他能被抓吗?当然他不应该去搞走私,而且他也太滥了,手段也太下流了。不过呢,只能说朱鎔基是他的克星。你要记住啊,当官的需要我们,当大官的更是需要我们,我们需要当官的,更需要当大官的。
现在已经是中国自由资本主义时期走向尾声了,民营经济的原始积累已大致完成,各大企业将逐步按照西方国家的路子进行整合,以便形成带垄断性质的产业,尤其是要借这个所谓的经济全球化大力开展企业兼并。不要怕什么国外的跨国企业,我们有优势,记住,我们是国家民族工业,这是国家一定要大力扶持的,有了这个幌子,有了政坛关系,还有什么不好办?
现在告我们工厂环境污染的状越来越多,而且企业人力成本也高了,你给我对云南、四川、青海的情况做个可行性研究,那边大量需要引资,政策也优惠,现在我们要借国家开发大西北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情。
还有,你现在知道了吧,那个黄秋雅从加拿大回来根本就不理你,这样的女人你还纠缠有什么意思?!要找你也找个对你不变心的,对你有帮助的,对我们常家事业有帮助的,对不对?
……
父亲的话是语重心长,含意隽永的,常成觉得自己应该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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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学龟缩在这间饭馆最靠里边的那张桌子,紧张而且警惕的盯着大门的入口,常成啊,常成,我的好兄弟,铁哥们,你怎么还不来啊,你兄弟我落难了啊,在等着你呢!
此刻,常成正和廖业在商量对策。
自打廖业知道郑家从此狗屁不如了的时候,廖业也就把自己彻底当成狗屁不如的玩意,在上海,在常氏企业里实习,跟着常成鞍前马后极尽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之能事。
虽然廖业对自己耍心机有些无耻和可恨,但是作为一个未来的董事长也应该大度的理解宽容一下,小人嘛也有小人的智慧。常成觉得身边多个这样的人也还可以,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还是令他以及企业部门的同事满意的,再说这小子又了解自己这么多秘密,也不是那么容易甩掉的。
没想到居然郑学打电话找上门来了,并且已经到了上海求他常成帮忙躲过此劫!
廖业深知这是自己对常成表现忠心和智慧的最好时候,他飞速的转动大脑思维着,详细的分析解说着形势,他私底下里总是称呼常成为“常总”,他道:“常总,您将来是给企业掌舵的,所以啊,您一切都得为您的财产人身安全着想。郑家已经完了,对于企业将来的市场拓展没有了半点利用价值,准确的说如果和郑家还有什么纠缠的话,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幸亏您和郑家的两位领导没有什么瓜葛,不存在他们带来的潜在威胁。”
廖业一脸拘谨和认真,接着道:“郑学吸毒,是个瘾君子,而且和进哥那个黑社会团伙有很深的牵连,郑学到上海来,目的就是希望您对他庇护,帮他搞个安身之所罢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郑学已经被通缉,无论如何,我们得避而远之啊!引火上身会造成祸害的。”
常成对廖业的说法比较接受,但他有点担心以前的事情,便道:“廖业,你说假设他用以前龙镔的事情来要挟我,怎么办?”
廖业连忙回答:“进哥都已经挂了,空口无凭,无根无据,没用的。那件事情您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那完全就是他们和龙镔的私仇啊!常总,对不对?那件事纯粹就是他自己干出来的,就算他将来被抓住了,他也不会自己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那样只会更加加深他的罪刑。您还借给了他那么多钱,他都没还,谅他没这个胆子敢倒打一耙。”
常成点点头,忽然又问道:“唉,真没想到他好好一个大学生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我是真的想再拉他一把啊,说起来,大家都是同学,都曾经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廖业暗暗在心底骂:他妈的,怎么现在这么好心了?那个时候你不是对他恨之入骨还把他当作诱饵牺牲品吗?现在这么虚伪说起了道义?但是廖业根本就不敢将心声有所表露,只见他恭敬的将屁股坐在沙发的前端,身子前倾,双手支放在微微岔开的腿上,神色无比真诚,两眼敬畏的看着主子,道:“您想,郑学以前作了多少对不起您的事?不是您不仁,是他不义在先。常总,您早就告诫过他,要他好好走政治道路,现在这个样子全部是他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您,您是绝对不能和他见面的。这样吧,您就去崇明岛散散心,这事您就交给我去办,我保证让大家满意。”
常成一脸狐疑,道:“去崇明岛散散心?为什么要去那里?交给你办?你怎么办?我可没有什么钱给啊!”
廖业暗骂一声“猪猡”,依旧赤诚,饱含革命献身精神的道:“对,去散散心,最好是和雯丽一起去散散心,两个人都把手机关掉,甚至最好让雯丽把卡都换掉,当然也可以让雯丽自己回老家过年。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办吧,不需要钱,一分钱都不要。”
常成想了想,谅他廖业也不会玩什么把戏!也玩不出什么把戏!便叮嘱道:“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雯丽和我散散心后,我就安排她回老家过年,不过你要万无一失啊!”
廖业怪怪的答道:“您放心吧,我保证让您高枕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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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业早就看出常成对他的心思,但他早有自己的防备打算。他了解自己,专业知识掌握的并不好,而且如今他已经把全部就业希望都寄托在常氏企业,他不能容忍这期间出现半点闪失,而要想保证常成不踢开自己,他就只有冒险走这条路。
他不怕玩火,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玩火的世界,胆小的饿死,胆大的撑死,老实巴交的父母不就是那点子老实巴交的屁工资?而你常家的董事长不也是搞什么官商结合剥削剩余价值发的昧心财?火,就是能量,就是发财燃烧出来的能量!火,就是风险,就是手段进行之中必然存在的风险!不就是玩火吗,怕个屁,总比穷死的好!
他等常成带着雯丽走后,试打了一下他们的手机,没错,是关了的。
于是,他打的来到大东门复兴东路上,看到了那个和郑学约好的饭馆,然后走到街道上一个弧拱形的鲜红色的IC卡电话机前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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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学焦急的等待着常成的到来,这期间,他还跑到洗手间里过了一下瘾。看看表,离约定的时间只差十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到呢?是不是路上堵车?难道会还没开完?
打电话催?不好吧,让他常成反感了可不好,他现在可是衣食父母啊!自己也不比以前呼风唤雨的时候了!真是人情薄如纸啊,有钱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想当初在老家,在学校,谁不是随叫随到、必恭必敬?谁敢要老子我傻逼一样坐在这里等?
哦,对了,不是说雯丽也在上海,想到上海找工作吗?打她电话看看,不管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过的女人,况且她还这么爱自己,绝对不会象冬冬那个淫妇一样搞得自己这么惨!
咦?怎么无法接通?难道是不在服务区内,还是取掉了电板?
……
我操你妈的,怎么常成的电话也打不通了?不可能啊,他们可都是全球通!
这时,走进来三四个西装革履的人自个儿找了一张台子坐下,招呼小姐上来点菜。
郑学正为电话很有些恼怒,想想,这个地方还是别呆的太久,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换个地方再说。他提起包起身准备结帐就走。
走到那几个人坐着的台子前,郑学突然感到自己的双臂被人反手扣住,一阵大力压上来,他立时被制倒在地!
一个人大声喝道:“快,铐起来,看他的枪在哪里!快搜!”
完了,完了,被逮住了,被逮住了,郑学觉得天塌地陷,全身瘫软,他感到自己的骨头都快被压断了,一种熟悉的恐惧,对,就是那种上次被天杀的龙镔伤害时熟悉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堆压上来,郑学绝望的哀喊着:“杀人啦,救命啊!啊――,啊啊――,救命——!”
一个人死死的用膝盖抵着郑学的背,并用一只手把郑学的脑袋毫无留情的压在大理石地板上,威严的道:“我们是上海市刑警,奉命将你逮捕归案,你有什么话就到公安局说!”
另一个人道:“队长,枪没找到,身上没有,包里也没有!”
这时郑学已经被手铐铐住了,那个队长俯下身子,厉声问道:“说,你的同伙在哪里?枪你藏在哪里?”
郑学彻底蒙了,他哪里有什么枪啊?也就是听许志为说过他们有枪,但是他可见都没见到过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他的口里有了唾沫血污流出来,他本能的求着饶道:“你,你们…抓错…人了,我…哪有…枪…,我是…个游…客,快…放了…我!”
这个队长掏出一张纸,道:“我们不会抓错人的,你是郑学…”
这时,一个人报告道:“队长,这小子藏了很多毒品!你看!”说罢,递过来一些小纸包!
郑学脑袋嗡的一下,意志真正摧毁了,口齿不清的说着:“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队长严峻的下命令:“带回去立即审问!”突然,他耸耸鼻子,疑惑的问,“怎么这么臭啊?”他又试着嗅了两下!
那个报告毒品的人惊讶的叫道:“队长,这个家伙拉屎了!大小便失禁!”
队长哭笑不得,妈妈的,没见过这么胆小的通缉犯居然还是黑社会骨干成员!孬种!他轻蔑的叫了一声!
看着这些便衣刑警逮住犯罪分子,饭馆里的食客不由为这迅雷不及掩耳的抓捕行动、为警察难得的英勇机智的手段鼓起掌来!顿时大家都站起来了,掌声响起一片!
队长自豪的、光荣牌的向大家抱手致谢!
据传,这家饭馆在随后的几个月里生意立刻上升三成!
郑学被压低着脑袋,推搡出去,他浑身疼痛难忍,准又是旧伤受到刺激了,弄不好也被那些人扭断骨头了,挫伤了肉,他现在连走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叫屈喊冤的力气斗志勇气也彻底失去,整个就是崩溃瘫痪的状态!
郑学因为拉了大便,因此没有资格坐那三菱吉普的座位,刑警们把他锁在后部,并忍受着恶臭。
郑学此刻脑子里只有绝望,在绝望之际他也在想:我今天才到上海,上海这么大,警察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我来上海了?又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饭馆里?难道是饭馆里的人举报?但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我是个通缉犯?我衣着光鲜,仪表堂堂,不可能啊!难道是常成他告的密?对,只有他知道我在那里!怪不得电话无法接通!我操你妈,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告我密,把我抓起来对你常成有什么好处!你这个婊子养的,我日你个先人板板!
……
骂归骂,郑学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难道常成就不怕自己把上次雇请进哥伤害龙镔的事情捅出来吗?你常成就算不帮我的忙,也不能落井下石去帮条子啊!你又能邀到什么功领到什么赏?你完全可以就当我郑学从来就没有找过你啊!再怎么说,我们也一起交往了三年多的感情!·…·呵呵,郑学想不明白,廖业帮他想。廖业看着郑学那副惨不忍睹极度落魄的样子被警察押解上车,心里又一次体会到了他制造刺激游戏的快感!他感到只有通过这种精心打造设计的游戏才能无限真实的反应出他廖业的绝顶的智慧、绝品的价值!这又是一个一举多得的游戏开始,然而,这个游戏的前提就是必须控制好郑学,而要控制好郑学,就只有把他塞进牢笼,只有在监狱里郑学才可以安然无恙的呆着,他廖业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他!可以把郑学唯一还剩下的那点剩余价值发挥出来!
廖业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作了道德的注脚:我这其实是为你郑学着想啊,你进了监狱,不就戒掉了毒瘾?你要是继续吸毒,弄不好就会因为吸食过量或是什么原因,翘辫子!我这是帮你改过自新啊,你得好好感谢我。嘿嘿,当然,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你将来配合我就行了!郑学啊,郑学,你在,你活着,我才能要挟到常成啊!我才能从常家弄到好处啊!
※※※
郑学迫切的需要证实他的那个充满疑问的判断,他哀求的问那些审讯他的上海警察:“你们告诉我,到底是谁向你们举报?只要你们告诉原原本本的经过,我一定配合你们,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警察经过商量,觉得反正这个举报者龙镔也是个要求协查的逃犯,说不定通过攻心战术,彻底离间他们的关系,还可以把这个龙镔也抓住,便义正词严声色俱厉的道:“告诉你,你不要对你的同伙抱有什么讲义气的幻想!今天抓获你,是一个叫做‘龙镔’的人向我们举报的,他在电话里说他在饭馆里发现你来了上海,他知道你是通缉犯,就向我们举报,告诉我们你很狡猾而且身上还有枪,我们经过查看发现饭馆里确实有你,你神色慌张,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我们就采取了对你进行突然袭击的抓捕方案!可是我们没想到,这个龙镔也是个要求协查的逃犯。说,你到上海来是不是找他?他是不是你的同伙?你的其他同伙呢?那个军师呢?”
上海警察转又技巧的道:“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向罪恶的深渊越滑越远啊,老实把所有同伙的下落说出来,把他们的罪刑交代出来是你的唯一出路!只要这样,你才能通过立功表现来争取法律的宽大处理!说吧,我们也满足了你的要求,你可以坦白了!”
郑学向天哀叹:我郑学风云一生,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在这么大的中国,在这么大的上海,在这么小的街道,这么小的饭馆里碰到这个天杀的龙镔?他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恨,能不举报我吗?害得我差点怪到常成这个好朋友身上!冤家路窄,冤家路窄,难道这么邪吗?
郑学恨不得把龙镔撕成碎片,出于报复心理,他便不假思索的信口诬告道:“这个龙镔他就是贩毒的,他欠了我很多钱的人,他跟我有仇,这些毒品不是我的,弄不好就是他对我的栽赃陷害!我一个大学生,怎么可能有毒品?至于我为什么被通缉我也不知道,这一切事情都是我父亲我舅舅过世以后就发生的事!……”
郑学一顿胡扯,准备大谈这是父亲舅舅的政敌的打击报复手段,彻底把责任和矛盾往别人身上推。
这纯粹是在把人民警察当成傻瓜糊弄嘛!警察大怒,拍案道:“你给我老实一点!警方早已调阅了你的资料!你不要抱任何企图欺骗我们的念头!你把你们黑社会团体的事情全部给我交代清楚!把这些毒品的来源讲清楚!那个龙镔也绝对逃不掉人民的法网!你要记住,诬告他人就是伪证罪,罪加一等!你如果不配合我们就将马上被移送回当地警方!”
警方对这个孬种的毒品来源存在很大疑惑,根据逻辑分析,应该不可能是龙镔卖给他的,就算是龙镔卖给他的,龙镔又怎么会举报?况且据说龙镔就是把这小子打成重伤才被追捕的,又怎么会卖毒品给他?至于说龙镔把毒品对他栽赃倒还有这种可能性,可是这小子把毒品包得严严实实藏在自己的内衣兜里,别人又怎么可能栽赃?
警察对他步步紧逼,一个一个推理的疑点狂风一般打向郑学:“……,你小子是个吸毒成瘾的瘾君子,还不老实?!”
郑学觉得这些警察实在不好糊弄,他此时瘾头又上来了,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手脚发颤,嗵的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们了,给我一点,给我一点,我保证老实交代!”
警察看着这小子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等了一阵子,才厉声道:“你把问题全部讲清楚了,就给你一点,记住,你要是再耍什么花招,你别想有得抽!”
反正进哥死了,避重就轻的说一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上海警方也不可能知道,先应付过这一顿再说,郑学用痛哭流涕的表情说了起来。
……
上海警方立刻就把获得的情报进行整理,只待当地警方把郑学接收过去,但是上海警方也有一个疑惑那就是:有没有可能这个举报的不是龙镔,而是别人借龙镔的名义呢?那这个人是谁?现在唯一可以进行证明的就是这举报者的声音磁带。
这个问题当然只是次要的,甚至可以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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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学第二天晚上就被赶来的警察接收押送回老家了。
常成回来后,被廖业的汇报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廖业是通过言语说服从而把郑学吓跑,一个人远走高飞再也不敢来找他的,那曾料到廖业居然是向冒充龙镔身份向警察举报!
但是听廖业的解释又是那么个理:谁能保证他以后不向你敲诈勒索?而且万一他又纠缠上雯丽怎么办?况且把他送进监狱也可以帮助他戒毒啊!坐上几年牢再出来不就改过自新了吗?浪子回头金不换,说不定他以后就做好人了,他郑学要是到外面混的话,弄不好就死无全尸了,这样我们是在帮他啊!
常成也想到:对啊,万一他走投无路,甚至利用其他黑恶势力向自己敲诈怎么办?这样兴许是好些。
廖业又道:“要是常总您万一不放心,那么我就想法子去见一下他,向他试探一下看到底他是不是认定是龙镔举报的?”
常成想了想,否决了这个提议,就算郑学说出来也不用怕啊!就算郑学咬自己也不怕啊!他也暗下决心,再也不能和龙镔联系,以免犯同样的错误!
不过,常成还是隐约感到有一丝不对劲的,但是他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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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镔没有安全的身份证件,不能坐飞机,只能由周擎开着那辆别克车去,根据钱老的安排,他后天才能在康铁和康定庄两人护送下坐飞机去上海,到时就由周擎来接机两人再到苏州会合。
龙镔最为纳闷的就是钱老怎么要去江苏,昨天只是笼统的交代,居然在今天出发前才点明是要去江苏苏州,那可是秋雅的老家啊!难不成钱老还要去秋雅家做客?
秋雅最是激动,原本以为去江苏就已经是已经是天大的乐事了,没想到居然还是到自己的故土!
石伟暗自在心里谋算着:奶奶的,这次你龙镔可逃不出我的魔爪了!得,马上电话安排杜慈和静儿以一起过春节的名义说服德爷爷到江苏来,实在不行,就挑明了去见孙子!反正怎么着都得安排他们祖孙相认,都得利用真实的亲情打动德爷爷,要他动用人情化解龙镔的灾祸!
海涛得回山东跑跑工作,宝贝芬已经先一步去山东了,薛总为他订好机票,并派人送他去深圳西乡机场。
钱老后天就会以旅游散心看病的名义离开长安,薛总得留下管着事,该干什么他有数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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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伟会开车,周擎开了五六个小时也有些辛苦了,便换给他开。
他揸着方向盘,脚踏油门,时不时透过反光镜,偷看着后座上龙镔和秋雅是否有什么香艳镜头出现,嘴上还不忘聊天开玩笑:“老六,你这小子倒也还不赖,做逃犯居然老总还给你配车!高,实在是高明!佩服,做逃犯都做得这么有素质有档次!秋雅,还不赶快‘啵’你老公一下,奖励奖励?”
秋雅正幸福的依偎着龙镔的胸膛,芊芊素手还是不忘抓紧龙镔的胳膊,听到石伟的揶揄,立刻自豪的回驳着道:“那是当然,我的老公是谁啊?哪象你,开个车都开得慢吞吞的,是不是刚学会啊,你可得小心我们的生命安全!”
其实石伟的车技也还过得去,但他不会把车开得太快,他故意哈哈大笑道:“有必要开得这么快吗?我石伟虽然说话稀里糊涂,但是干这必须高度小心的司机活时,我是一定谨小慎微的,这叫稳当!周擎,你说是不是?秋雅你看看,现在多好,窗外风景如画,车内温暖如春,爱情美满,友谊常青,交谈愉快!哈哈-哈!你老公不就是正抱着身边的风景,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床上的风景吗?”
秋雅羞涩的仰头看着龙镔。
……
南方的冬天根本就不象北方那般严酷,虽然道两旁的有很多树上都已被风吹枯了吹落了叶子,就剩下褐色的枝条还在执拗向天,但是还是有无数的浓绿深青的树木为起伏的群山敷上营养的色彩,昭显着生命的倔强,野草大半已经残黄,偶尔几处甚至有被燃烧过的痕迹,黑黑的,就像肌肤上未好的结痂。
车流,哦错了,不叫车流,应该称为间或擦肩而过的车子,各式各样,有上下两层的卧铺大巴,有短途的中巴,有体态笨重的大卡,有小四轮,有大集装箱运输车,有轿车,破旧的,崭新的,豪华的,土气的,时不时传荡着刺耳的喇叭声响,忽地过去,忽地又过来,转瞬就逝,不会张望更不会停留,那惊掠的速度全然不会给眼睛给思维留下什么印记,记不住,也无从记忆,更没有记忆的价值,彼此都是如此的。
前面那里,远远的前面那里,又是兴建厂房,又是在建造楼房,一簇一簇,譬若蜂巢,也象极了白蚁的窝。一路上这么多厂子,到处是鞋厂、成衣厂、模具厂、电子厂、纸品厂、玩具厂、塑料制品长、五金厂等等等等,这个厂,那个厂,五颜六色都是些没什么新意的招牌,完全没有让眼睛为之一亮让心为之一动的企业!
三三两两的打工仔打工妹此时正打点着大致相同的行李包,等待着路过的车子,脸上都是焦急的神态,这种焦急大约都是出自回家过年的渴望、出自对拥挤的返乡之旅的担忧吧!
龙镔象一座雕像,黑土地黄泥巴大石头挤压而塑的雕像,憨憨的,傻傻的,又土土的,可那头发那胡须那眉毛却象极了山头拔翠的塔松,格调粗旷又严峻,独特的眸子却在僵硬的姿势中每一轮转都放出细可觉察到的精光!
……
在秋雅爱意的注视下,龙镔用手臂紧紧了秋雅有些瘦削的肩膀,有几份感慨,却又是不着边际的说道:“这个世界真是有生命的啊,一草一木,一石一沙,都在呼吸着,变化着,只是这世界的生命构成太复杂也太不可思议了。”
一车四人不紧不慢直到第二天下午,也就是一月二十五日下午,才到苏州,龙镔坚决不去秋雅家,秋雅只好替他们找到一间比较僻静的酒店,自己先回家向父母报个到。
钱老交代了,只需要周擎一个人来上海接机,飞机是中午十二点到,周擎一大早就着早就检查过的车子去了上海。
石伟四肢岔开,平放在床上,无聊的用遥控器123456789顺序的操纵着酒店的电视,脑子里暗自浮想联翩:哈哈,马上就有好戏看了!想想就激动!祖孙相认,血脉相亲,痛哭流涕,泣不成声,紧紧拥抱,感慨万分,大庭广众,人间真情!我看你老六到时怎么感谢我!真是没见过这么迷信的人,哪有什么狗屁诅咒!科学世界,扫除迷信!破旧立新,正本清源!哈哈,谁是主宰?我石伟就是主宰!我自己就是主宰我命运的主宰!长到这么大,就看见蓝天白云大地长江小河野花野草,谁才屌你龙镔的上苍?!哈哈,我不但是主宰,我还是这一幕真实情景的导演!哦嚯嚯!
龙镔正在看《思维盛宴》这本书,已经从家里出来的秋雅正在洗漱间里搓洗着龙镔带来的洗脸毛巾。龙镔看了看表情变化奇怪的石伟,随口问道:“老三,你又在琢磨什么馊主意?”
石伟激灵一抖,被龙镔这句话吓坏了,复又省悟过来,龙镔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导演的好戏?又没有打电话?嘿嘿,德爷爷肚子静儿他们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苏州了,我就是再怎么想告诉你老六,我也要努力坚持争取要保密到最后时刻!就是不告诉你!石伟阴阴的干笑着,掩饰道:“我靠!冤枉我对你这么好,在你眼里,你三哥我石伟就这么坏吗?”
秋雅刚好走出来,甜甜的对着龙镔一笑,杨柳腰肢轻摆,走到石伟跟前,故意回敬答道:“你知道肚子称呼你什么?是‘shit’,是‘瘪三’!你全身上下,你说你哪点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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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庄开着车驶到酒店门口,康铁摁下车窗,龙镔他们忙迎上前,向车里尊敬的叫道:“董事长,您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钱老伸出右手揉揉两侧太阳穴,又梳理了一下有些花白的头发,别脸对龙镔说道:“十来年没来苏州了,变化真大!这样吧,先大家一起去**酒楼吃饭,其他事等下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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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正是热闹的吃饭聊天的时候,钱老对康定庄使了一个眼色,康定庄会意,便招呼龙镔起身过来一起搀着钱老,走出包厢,从这间豪华酒楼后门走出。
借着傍晚昏昏的天色,康定庄警觉的扫视四周,三人穿街走巷,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这片地界,钱老驻足,努力的辨认着,回忆着,皱着深深的眉头,微摇着头道:“不对啊,不对啊!阿庄,你去找人问一下,那个十五年前的‘度睡斋’是不是搬走了?还有这条街道是什么时候拆迁的?”
龙镔扶着钱老靠着街边门面伫立,看着康定庄找着那些大爷大妈四处询问,康定庄还掏出电话问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跑了过来,神色颇为失望,满怀歉意的向钱老汇报:“董事长,那个大爷说‘度睡斋’早在十多年前就不存在了,听说那个店子是专门作老人葬殓的器物衣服的,他还说那个店子老板是个老人家,十年前就已经自己度睡了,后人又不愿意来学他的手艺,一套多好的手艺就这么失传了!这位大爷也不知道他的后人在哪里。钱老,您看…”
龙镔心里暗想到:原来钱老是准备做一套寿衣,也难怪,苏州的刺绣这么著名!不过,费这么大周折,防备有人跟踪,是不是有点……?
钱老微叹一口气,望望华灯初上的夜空,看看到处森立色彩缤纷的广告招牌,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这样的城市还能给我们老人留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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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例外的,自然石伟奇怪龙镔他们去趟厕所去了这么久,龙镔举杯敬酒堵住了他的嘴。
秋雅观察到钱老的神色有些黯然失落,毫无心机的她张口就问:“钱爷爷,苏州我最熟,我明天就给您作向导,带您去参观举世闻名的苏州各大园林,那什么拙政园啦……”
龙镔突地出声打断秋雅的话头,道:“秋雅,你是在苏州长大的,你有听说过‘度睡斋’这个专门作作老人葬殓的器物衣服的老字号店子吗?”
康定庄对着龙镔狠狠盯了一眼,没经过钱老允许,你怎么乱泄露秘密?龙镔眼角的余光看出了康定庄眼神中的含义,装作不知道。
秋雅自言自语将‘度睡斋’这三个字读了几遍,抬起头微撅着嘴唇语速缓慢的回答道:“有印象,好像是我的小学同学她爷爷开的店子,你等着,我给你打电话找人问一下啊!”
真是柳暗花明,又可以用“得来全不费功夫”来形容,很快就有了回音,这个店子的确是早就关门了,但是秋雅已经和这位同学取得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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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么多贵客带着这么昂贵的礼物登门拜访,这位度睡斋老人的儿子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了!
秋雅拉着她的同学在一旁说着女孩子们的悄悄话,时不时她那同学发出啧啧羡慕的声音,还偷偷上下打量着龙镔。
钱老非常诚恳非常有礼貌的说明了来意:“初次见面,一点小心意而已,希望笑纳。是这样的,我十五年前来过苏州,曾经在令尊的度睡斋和令尊还有他的一位朋友长谈过半天,大家聊得很愉快,后来我因为俗务缠身一直没能再次造访,没想到光阴如梭,一晃就是十五年!唉,老人了,就想着找几个谈得来的老朋友说说陈年旧事,今天我来是想了却当年大家共同许下的一壶冻顶乌龙茶一夜龙门阵的心愿,可令尊已经过世了,看来这个心愿已经成空了!”
这位度睡斋老人的儿子看年纪也有五十岁出头了,他明白后,很是理解老人们的那点子通病,便附和道:“我父亲当时大概是六十五六,他过世的时候还正在剪裁纸样,我就在他旁边,一张纸样掉到地下,他弯腰去拾,手才一碰到纸样,就这么突然伏地不起,等送到医院人早就走了!所以我们就把度睡斋关了。这次来,真是让您失望了!”
一阵唏嘘,钱老似乎想起什么,便语气沉重的道:“能不能请你拿出相册,我想看看令尊的一些照片。”
秋雅的那个同学刚好听到了,连忙站起来从抽屉里找出厚厚的相册,摆在钱老面前,钱老慢慢的翻阅着,审视着全家福中的那个老人的影像,钱老已经肯定这个老人就是自己十五年前遇见的那个老人,翻着翻着,钱老似乎因为没有在这些相片中发现他所期望的东西开始有些失望,有些急躁,直翻到最后一页终于出声问道:“令尊的所有照片都在这里吗?怎么这里不见令尊和他的其他一些朋友的合影照片?”
度睡斋老人的儿子道:“我父亲除了和家人过年照照相外,平时很少照相的,他的照片都在这里啊,我们已经整理过了,难道您老和我父亲合过影吗?”
钱老摇摇头,摇摇头,沉默无语。
秋雅的同学正在观察注视着,突然说道:“哦,对了,爷爷还有几张老相片被我插放在其他相片的后面去了,来,我给您找出来!”
※※※
钱老的手,钱老拿着这几张老照片的手竟然出现过于激动的颤抖,泪光已现,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这张放在最上面的相片,就连苍老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对…对…就…就是他…对…就是他!”
这是两个老人的合影,度睡斋老人一身青布长衫,而另一个老人也同样是这副打扮,两人神情严肃,不拘一笑,略略发黄的相片更令这张照片冷滞中带着沧桑!
钱老压抑不住情绪,急切地将照片递给度睡斋老人的儿子询问道:“这张照片是令尊什么时候照的?在他身边的这一位就是上次和我一次喝茶聊天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老人的儿子看了看,似乎是在想着,回忆着,又似乎年代过于久远无法重拾记忆,为难的道:“对不起您,我实在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照的了,这个老人家我记得我见过他两次,那还是打倒四人帮以后的事情了,我才三十左右吧,姓苏,我当时称他做苏伯,好像挺慈善的一个老人。”
钱老急切的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能不能找到他?”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钱老,接着道,“怎么您也认识他吗?我就记得他好像是无锡人,至于是在无锡哪里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过世后加上我们又搬了家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有十来年了吧,要找他恐怕很为难吧。况且他年纪和我父亲差不多,算起来今年也有八十了,老人家有一年没一年,他一副乡下人打扮,谁知道还在不在?无锡这么大,难找啊!”
钱老刚刚燃起的希望,刚刚出现的兴奋,顿时又被他的话熄灭,钱老奇怪自己为什么现在越来越没有了一向引以为豪的定力,钱老变得有些颓然,失望的道:“大海捞针,大海捞针,找不到了!找不到了,老人了……”
钱老一时就被度睡斋老人的儿子的话彻底挑起了他潜埋灵魂深处的一种失落,度睡度睡,度量着睡吧,睡吧,可是还没度量清楚怎么可以一拍屁股一撩手就去睡?这么大的事,不这样度量,成吗?两滴浊泪簌然而下,顺着钱老俯倾着的面颊落打在这略略发黄的相片上,正好雾湿了相片上那两位青布长衫老人。
钱老竟然为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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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庄伤心的扶住钱老靠着沙发,龙镔连忙起身过来,准备用纸巾将照片上的泪痕蘸干,以免损伤他们的遗物,龙镔历来就是对长者留下的遗物发自内心的尊重的,龙镔深知遗物对于后人的价值,就像他,甚至就那么几件遗物而已,本来一直戴在身边的那把先祖遗传下来的遗物小刀甚至都被静儿收藏保护着。龙镔有几分感慨,感慨的向这张两位青布长衫老人的照片看去!
龙镔遽然一震!强烈的一震!
龙镔的心神被眼睛所看到的这两位老人为之遽然一震!
这个不是上次和静儿在一起的那个老爷爷吗?这个明明就是那个老爷爷啊!对,一定就是,哪怕就是再过去二十年,也绝对可以一眼就判断出来,和照片上相比现在不就是只有胡子变成了白胡子了吗?那双眼睛,对,就是凭那双眼睛,就足以判定!深刻睿智而且神光湛湛,是绝对独一无二的!
对了,他也姓苏?那他和静儿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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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沉浸在生、死、取、舍、度、睡、寻、失之间的哲理并为之伤怀的钱老,被龙镔的坚定不移的事实不敢相信的惊异着,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龙镔居然见过这个神话般的老人?并且可以断定这位大师一定和那同样是在无锡的苏姓小师妹有密切关系?
秋雅没去过静儿家,不敢肯定,但是石伟去过!
秋雅向同学表示,借这张照片一用,很快就给送回来。四个人匆匆告别,赶回酒店找石伟验证。
抱有阴谋就在酒店等待着龙镔归来的石伟才一拿起照片,立刻就肯定这个老人就是静儿的爷爷,“八十岁了,没病没灾,健康的很,而且据静儿自己说她爷爷是个大大厉害的高人,可以定乾坤断生死的玄学大师,哈哈,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石伟如是说,哈哈道,“我知道地方,也知道电话号码,现在就给你们打电话约好,明天就可以带你们去!哈哈!”
钱老觉得自己真有些孩子气了,这一个晚上几番悲喜起伏,情绪上下跌宕,衰老的心脏真的有些受不了这种刺激,他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缓慢的做着深呼吸,秋雅给钱老烫了一把热毛巾,给老人做热敷,擦脸。
躺在床上,龙镔暗道:静儿爷爷只是钱老见过一次面的朋友,如果石伟说的是真的话,难道钱老是要去算命?是钱老自己算,还是要给我龙镔算?我需不需要告诉钱老关于我的诅咒的故事?我是不能…
石伟跑到外面一个电话过去,先是解释了一下后就交代道:“肚子,你跟德爷爷说今天晚上和龙镔相认的节目取消,改为明天在静儿家。”“静儿,你们最好今天就赶回无锡,……龙老六的董事长要去见你爷爷,他和你爷爷是老朋友,你要你爷爷一定要在家等我们,我随时通报情况!千万不能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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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爷爷对孙女儿快十点钟的时候冷不丁的回来,居然还带来一个老人和杜慈,并不感到奇怪,他就在大门口等着呢。
静儿兴奋的亲了爷爷一口,又搂着妈妈,静儿妈妈一个劲儿的柔声嗔怪女儿:“看你,都大学生了,回来也不说一声,来来,大家请坐,请坐!”
静儿爸爸毕恭毕敬的咨询静儿爷爷道:“爸爸,您是怎么推算出静儿今天晚上这个时候就会到家的?而且家里还会来贵客?为什么我测的明夷卦并没有体现出这个信息?是不是我忽略了哪些外应?”
静儿爷爷正在请德老喝茶,差点被静儿他爸的狗屁话呛住喉咙,懒得搭理这个蠢材,便向静儿一指:“去,去问你的丫头,她可以教你。”
说罢,便和德老说起了山海经、摆起了龙门阵。
其实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这是一个普通的春节前的夜晚,北风吹嗍,呼啸着将城市灯光吹得昏暗,将夜色吹得更加黑沉,将叠嶂的远山吹得不剩下黑黝的轮廓,吹瘦了高楼大宇在空间中的张扬气势,吹断了尚且残留在越冬大树上挣扎的残叶枯枝,吹走了恋留道路的轻物浮尘。
然而这又是一个奇怪的夜晚,非常奇怪的夜晚,这一个夜晚,太多的人失眠,太多的人因为心事而无法入睡。
德老失眠,失眠于即将面临的祖孙亲情,失眠于面对朝思暮想了二十多年后应如何与孙子交流!
钱老失眠,失眠于玄密莫测上苍主宰,失眠于悲喜交加的命运安排,失眠于不可解释的诗谶机奥,失眠于他至今还拥有着的所有,失眠于不可预知的未来!
龙镔失眠,失眠于诅咒,失眠于自己夹身在秋雅和静儿三人的对面,失眠于利衡集团未来的走向思索,失眠于自己的罪与罚对如今形势下生存的关系,失眠于来自伤处的创伤性隐痛!
静儿失眠,失眠于相思苦熬的重逢,失眠于小刀的冰冷与柔胸的温暖产生的强烈对比,失眠于那沧桑倔强的眼神!
秋雅失眠,失眠于好友静儿那注定没结果的心事,失眠于就安然睡在隔房的老公龙镔是否做梦,是否梦里有她秋雅,失眠于对龙镔这一路逃亡的风尘和际遇,失眠于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叶子亨、焦嵘森也失眠,这个钱老鬼、老头子玩什么把戏?好端端的玩失踪?不是吓得不敢在香港了吗?就要过年了,谅他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目前哪点局势不是在掌握之中?根据情报再怎么推测也只有这个结果啊!
当然,他们的失眠时间不会太长,而且所在地也没有苏州此时正纷纷扬扬伴随大风下着的雪粒儿!
石伟也失了一会儿眠,他为自己的人道主义计谋暗自设想各类感人局面,又为老六极有可能的尴尬做着恶作剧的揣想,同时还为“度睡斋”这个莫名其妙的书呆子老古董迂腐的字眼大笑滑稽,自然也得想想明天是先亲杜慈左边脸还是右边脸还是直奔嫩软的嘴唇做做幻想行动演习!就一会儿,他就睡去了!
静儿爷爷也想了一会儿问题,不,是难题,真是难题,看来注定祖师爷的门派和他龙家摆不掉这层干系了,做个了结吧,做个了结吧,静丫头可是命根子,不能给她带来灾难!
······
雪粒子,噼里啪啦被凛冽的寒风夹带着,象是融冰后的黄河暴跳如雷,咆哮着,呼号着,翻卷着,就在广漠无际的九重天宇、一撼无涯的俗世人间,一浪高过一浪的无情扫荡,轻轻的似乎在触摸大地的肌体,恶狠狠地又完全是把天神的震怒倾泻,呜——哐啷——哒哒哒哒——噹——呼!
汽车喇叭此刻只不过弱小细微得如同蚊子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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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无锡市梅园和蠹园之间的乡野,昨夜的风雪给这片乡野覆上浅浅的银白,到处的斜枝歪杈上都松垮的托着薄薄的积雪,大地的色彩显得单调而且对比也强烈,不是白的一片就是黑的一陀,再不然就是灰绿的一丛。
一前一后两辆出租车以均匀的时速穿行在这条布满黑褐色雪泥的柏油路上,石伟坐在前座,替出租司机指着路,心里却依旧在纳闷:为什么不开自己的小车来?非得神神秘秘花钱打的租车?是不是钱多得发痒?给俺一点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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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和杜慈还有静儿妈妈忙着摆放着美味可口的茶点,细细的清理擦洗着桌椅板凳什物。
这时,正在书房里和德老品茶评古论今的静儿爷爷走出来,对着静儿说道:“丫头,他们快到了,可以去接了!”
德老有些惊讶的看着随后又走回书房的这个仙风道骨般的老人,暗道:莫不成这个涉猎八索九丘诸子百家的老人可以精通周易预测梅花神算?不过凭自己对古文化的了解,占卜没可能这么精确到琐碎小事啊!况且也没可能有如此高的灵验率啊?
静儿和杜慈一蹦而起,急匆匆的换上鞋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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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就在前面,看,就是那栋靠着小树林山风格别雅的两层小楼,低矮的院墙,四周都有竹子的,对,从这小石桥开过去,龙镔,你不知道,上次我和肚子在这条小河抓了很多小鱼!可惜了,现在是冬天,鱼儿都睡觉了,去了度睡斋,哈哈,你看,这不,静儿和杜慈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
石伟招牌似的大呼小叫,把车窗手忙脚乱的摇下来,将头伸出去,高呼:“静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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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庄小心的护着钱老走出的士,康铁、周擎在后面跟着,石伟三两下就窜到静儿和杜慈跟前,先是对静儿使了一个会意的眼色,接着涎着个脸凑到杜慈面前,嬉皮笑脸道:“肚子,老婆大人,想不想我?”
秋雅使力准备拖着龙镔走快些,可龙镔就是这么不紧不慢的,秋雅索性扔掉龙镔的手,快步迎上前去,搂着静儿纤巧的腰肢,对着静儿泛着红润的脸结结实实香了一口,道:“静儿,来,我给你介绍,这是钱爷爷,这是······”
静儿微笑着礼貌的对钱老道:“钱爷爷,您好!”又对康铁他们问好,转而看向龙镔。
看着龙镔那正儿八百的神态,静儿的心神出奇的慌乱,似乎就在和龙镔眼神相碰的那一个瞬间就立刻手足无措心如鹿撞,本来预备的招呼竟然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透亮的红润一下子涌到腮边!
龙镔低吸了一口微气,他注意到秋雅和钱老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他用寻常的口气平常的说道:“静儿,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静儿真是怪极了自己突如其来一塌糊涂的无用,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子的缘故,忙低哼一声“哎!”复又急忙转身用手示范大家:“来,钱爷爷,我家就在前面,您慢些,这路上的雪已经扫掉了,可还是有些滑的,您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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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老觉得自己到书房再呆一阵子或许好些,德老也象一个孩子一样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凝固的雪景,尖着耳朵聆听分辨着外面的所有的声响。
不用静儿介绍,钱老甩开康定庄意欲搀扶的手,急步上前,双手紧握静儿爷爷的手,激颤的震摇着,言语几乎哽噻:“老···朋···友,老···朋友,老朋友!十五年了啦,十五年啦!十五年啊!没想到我们还有重逢的时候!没想到啊!”说完这些话,老泪已然滚落!
静儿爷爷也很有些感慨:“是啊,人生如水,岁月如河,两片各自漂流的落叶还能再度相遇,这是机缘啊!老天安排的机缘啊!”
静儿爷爷一一和大家握手表示欢迎和问候,等到龙镔的时候,静儿爷爷却停住了,龙镔伸出去的手又不好收回来,只得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却恭恭敬敬的对静儿爷爷鞠躬道:“苏爷爷,您好!”
静儿爷爷凝视着龙镔,钱老暗藏喜悦的观察着这位苏姓高人的眼神,静儿爷爷将眼神投注片刻后,竟合上眼,轻叹一口气,道:“别叫我爷爷吧,我担当不起,谁又担当得起呢?”竟然无视龙镔热忱的握手欲望,转身将钱老请进屋内!
龙镔被静儿爷爷的作为捉弄得无所适从,待定神细思:不是吗?谁又担当得起?齐爷爷都早已过世了,爸爸的爸爸,也早就埋在熊山的土坡里,就连妈妈的爸爸――外公德老自己也从来就不敢和他祖孙相认,因为如果相认,必然会给德老带来死亡的祸端!谁又担当得起呢?
龙镔的脸色骤然低落下来,那种无可申诉、无法不去面对、无能抗争的愧疚,浪一般的冲荡过来!他放下准备握手的手,神情黯然。
静儿深为爷爷的失礼和托大感到不安,虽然她知道爷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止都有深意,但是她看到龙镔遭受爷爷如此这般的对待时很有些心痛和浓浓的歉意,她低声对龙镔说道:“对不起!”
石伟生恐龙镔在这里发撅脾气纠缠,就用手推搡龙镔并压低嗓门激将地说道:“老六!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苏爷爷说你一句都不行,你还怎么干大事业?走,一起进去,又没人吃了你。”
秋雅也试着挽着龙镔,龙镔轻轻避开,脚步有些轻飘的踏进了静儿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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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和静儿爷爷聊起了十五年前的那段陈年往事,谈论起了度睡斋老人的点滴,互相问候着对方的情况,钱老还饶有兴致的讲述起了这次寻找的过程,偏生两个人都没有当着这些孩子们的面讲到真实的来意。
康铁他们很是自觉,知道自己没资格凑热闹,三个人坐在摆放着贵重礼品的小桌子旁,喝着茶。
石伟满心以为该给龙镔一个惊喜了,便朝着杜慈使眼色,杜慈飞速的瞥看龙镔,摇摇头,用手指了指书房的位置。
石伟故意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声问道:“静儿,我发现你们家的装修设计布置真正是格调不同凡响,清奇而不流俗,古典而不陈旧,就连小小的盆景都摆放得恰到好处,简直就是达到了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的极品境界,美,实在是美!秋雅,龙镔,你们说是不是?”
秋雅早就在为静儿家的家居风味倾倒了,接口道:“是啊,好漂亮!”她用肘碰碰龙镔道,“是不是?你说。”
被秋雅毫不避嫌也毫无顾忌依偎着的龙镔不好再这样不发一言了,他努力克制下波动的情绪,假装微笑用眼光审视一番,附声道:“是啊,很漂亮,很有独特格调。”
石伟立身就起,朝向书房一指,道:“龙镔,告诉你,静儿家的书房更有格调,而且还有很多好书,静儿,带我们去参观一下?”
话音刚落,静儿爷爷就把眼光投向龙镔,杜慈和静儿也紧张的看着龙镔,钱老也顺着大家的眼光看着龙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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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石伟真是多事!明明知道我心情不好,你自己去看不就得了,还非拉上我不可干什么?我有大把的事情要想,哪有你这么无忧无虑?!
说实在的,我着实心情不佳,就觉得心里有东西一直堵得慌,坠得很。我不需要石伟出于兄弟的情谊来故意让我开心,我不需要,今天已经是二十七日了,我得去看一下国际各大金融市场行情,虽然异常波动是不会有的,但是节前的港股走势还是得关注。
看看静儿似乎对我今天的表现有些感到委屈难过的样子,也是,别太伤静儿的面子了,别让她认为我没良心吧!
我站了起来,问静儿道:“静儿,你这儿可以上网吗?我顺便去查查网络资料。”
静儿今天怎么啦?心神不定,还是因为秋雅对我这么亲热,她难受?居然慌乱的答道:“有有,可以可以上网,就在书房,我带你们去!”说完这话时,居然还复杂的看了她爷爷和石伟一眼!
我礼貌的对钱老说道:“董事长,我去看一下行情,查查新闻动向。”我也礼貌的对静儿爷爷咧嘴笑了一下。
钱老对我说道:“去吧,去吧,小龙。”
说实在的,如果知道这里面坐着的那个人竟然是德老,竟然是我外公的话,我就算是得罪完全世界的人,我也不会去;就算是让我死,我也不会去!我决不会去!!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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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儿莫名在脑海中浮现出令她无限凄伤的画面,她隐隐感到有不好的大事发生!但是她的脚却有点不听使唤,不由自主的向爷爷的书房走去,走到门口她透过珠帘看到德老竟然正在用手绢擦拭着眼泪!
她的双脚突地无力挪动,呼吸急促却又像是已经停止,胸口传来巨大的窒息感觉!
她呆呆的站在门口,望着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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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伟带着得逞的胜利微笑穿过珠帘,用眼睛对着德老发出即将如愿以偿的信号,并立时转身将帘子掸起,将舌头在嘴里上下灵活的弹动,气流穿梭过跳动,以一个单调的音节发出畅意畅快的节奏之声!
石伟兴奋激昂激动激情的看向龙镔!秋雅紧随于后,还有杜慈。
石伟等待着拥抱、哭声、感动、泪水的各大喜剧场景的光辉到来!
还这么隆重?让我先进书房参观?我啥时候被你石伟捏造成尊贵的客人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有些得意忘形的石伟,看着有些木然的静儿,如是想到。略一低头就伸脚跨进了书房。
我的天!怎么回事?怎么德老,怎么我最怕见到的外公竟然呆在静儿家的书房里?!
我登时全身麻痹,头皮发炸!
不可能的!秋雅不可能骗我,德老不是在学校呆得好好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德老正满脸泪痕的对着我微笑,对着我――这个他的外孙微笑!两只发红的眼睛正充满着期待、充满着等候、充满着慈爱的对我微笑,并那么不可抵挡的伸出他苍老的双手,张开,似乎在暗示我他将用最温暖的胸膛,用最深的亲情来拥抱着我,容纳着我,那无限慈爱的笑容里深深隐藏的是二十多年的期盼与凄情,那纵横奔流的泪眼里全是令我必然融化的热切全是令我极度怜伤的哀楚!
外公无限感伤的嗫着嘴唇:“孩子,我的孩子,过来,过来,让爷爷看看!”
我在极度的惊愕与震撼里伫住脚步,心脏狂乱无依之极的躁跳,灵魂无助之极,我完全没料想到我一生中最恐惧见到的外公德老此刻竟如此这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几乎有些崩溃了!
再度清醒是在石伟得意的将我推着并鼓励我进去之后的那一个刹那!我极度迷惘之中听到了我的心在向苍天撕肝裂肺的呐喊:我能叫爷爷吗?我能认外公吗?老天爷,请求你快给我一个答案吧!
立时我的脑海里浮出齐爷爷别我而去的悲情场景,我强烈的意识到此刻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时是清凉中带着暑气的夏夜,那是在故土的熊山,耳畔回响的是亲人离逝不得不哀伤的哭喊,而这却是冰冷中饱含温情的霜天,这是雪花飘零中的江南,这是可以避免的未来悲剧,我分明听到了诅咒威严的警告之声!
在心的无助和诅咒的恐惧之中,我慢慢向后退去,试图慢慢向后退去。
这个时候,德老,我的外公,我妈妈的父亲,竟然伤心的站起身向我迎来,哽咽出声:“镔儿,镔儿,我的孩子,我是你爷爷啊!我就是你妈妈文演的父亲啊!镔儿,我的孩子······”
上苍啊!为何你总要戏耍玩弄我这个家族,不,不是家族,从六十三代先祖一直到我,谁不是孤苦伶仃,哪里还称得上家族!我是那么坚强才把无依的孤苦认作是生命中永存的部分,才把对亲人的渴望深埋永藏在心底,为什么你还是要背弃我!上苍!我已经在你的诅咒威力之下身残力竭,对你的诅咒警告我无时不刻的在警惕防备,为什么你依旧要这样把我逼向绝望的境地!
听到这位我恐惧相见相认的外公德老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寂寞亲情呼唤,我的心都碎了,彻底的被上苍森森的巨手一巴掌打成几片,我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
看着他浊泪纵横奔流的苍老的脸、期盼的眼,我的心一丝一毫一片一块被万吨水压、被亿万大山、被全世界的海洋、被整个宇宙的重量碾压成血肉难分的粉泥!我无限恐慌的害怕了,的确。
从来,我就不害怕诅咒对我的伤害,然而今天,面对这突然到来的绝非幸福的幸福,我却害怕这幸福的代价,这代价是什么?
正是因为我没有,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为渴望;正是因为我没有,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亲情的价值;正是因为我失去过,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它在孤子生命中的地位!我躲开它,就是为了让自己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着血脉亲人,我逃避掉,就是为了保存住这份孤叶飘飞时那点子仅存的亲情温暖,虽然我不能触摸,可我知道万里之外还有这温暖就足够了!
一直以来,不,准确的说,齐爷爷别我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孤荡游魂,虽有挚友,虽有恋人,可到底那份亲情的绝灭是愁苦的孤恨!尤其是在我得晓德老就是我的外公之后!亲情就成了隐秘的孤恨!没有人比我更能深切的体会这种血脉遥相呼应的相依情感,他将血遗传给了母亲,母亲又将血遗传给了我,我们血液里共同的成分此刻就在我的全身血管里放肆奔流!我,我们能不相通吗?
然而,此刻,我只有绝望的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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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伟伸手阻住龙镔惊恐的退怯,正得意于感动成功的他得意而且诚恳真心的说道:“老六,怕什么,他就是你爷爷啊!是你妈妈文演的亲生爸爸,你看我好不容易才安排这出你祖孙相认的节目,你怎么能不讲传统伦理道德就准备开溜呢?去吧,去叫爷爷,我都叫德爷爷了,你能不···”
龙镔骤然醒觉:对了,怪不得他言词闪烁、表情神秘、神色怪异,原来是他,原来是这所谓的兄弟自作聪明干的蠢事!
和着恐惧与胆怯,龙镔怒火沸腾,将对上苍的愤怒转接到对石伟的愚蠢行径的发泄惩罚之上,大拳愤然一挥,狠狠揍向这个该打的家伙,怒喝道:“你这个蠢猪!你干的好事!你难道不知道后果吗?!”
石伟被这猛然从肩膀传导的巨力一下击倒在地!
龙镔在所有人的惊愕中踢掉脚上的拖鞋,头也不回连皮鞋也不换,急速的拉门奔出屋外!
德老慌然奔跟上来,向着龙镔没命逃离的身影,无力哀喊:“镔儿,你不要怕,爷爷不会怪你,你快回来!”
龙镔听到德老哀切无比的泣声,脚停顿了一下,复又撒腿顺着大道冲去!
*****
康铁他们愕然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钱老紧张龙镔的失常,喝道:“还不快跟上去?!”
静儿爷爷阻住了钱老的起身,摇摇手,摇摇手。
其他人一窝蜂的跑到院墙外。
骤地,这片原野起风了,呼――!一群正在枝头歌唱的小鸟被竹叶摇动的飒响和大家的脚步惊起,展翅飞向远方!
龙镔无视大家的叫唤,继续撒腿奔着,他要逃,逃离这警告,逃离这伤害!
秋雅踉跄着追上来,哭声切切:“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静儿看着龙镔惊人的快速逃窜着,眼见他就要跑到那石桥了,静儿无比气愤的尖声道:“龙镔你这个懦夫!你除了会躲、会逃,你还能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男子汉?逃就能解决问题吗?”
没命逃窜着的龙镔本就尽力漠化着外界的叫喊,极度恐惧中的他无视于大家的存在,可他就是遥远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听到了静儿愤怒的指责、震撼的质问、鄙视的训斥!
龙镔蹭地在桥面正中央刹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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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龙镔居然在桥面上住了脚步,大家登时呆住了:这家伙不是要······吧?
静儿感应到了她的话对龙镔起了功效,便急忙对大家低声道:“你们不要来,我去和他说!”
静儿一唰时爆发出的速度使她冲了上来,转瞬就到了龙镔面前。
被静儿言语制止了逃窜想法的龙镔正无助的、哀伤的、痛苦的、直勾勾的仰头看着这贼老天,双膝重重的颓然跪倒在地,对着河水低头哀戚出声!
桥下的河水不变的流淌着,轻轻的,又清清的,卷着浮动的草叶,缓缓的,向着太湖,逝者如这斯夫。
静儿转过身对着大家摇着手,又柔声的叫了一声:“龙镔,我是静儿!”
在极度悲伤情绪笼罩下的龙镔许是被这温情的叫声有些打动,他略略抬了一下头看了静儿一眼。
静儿的心被这个正跪着的大男孩脸上的表情如同重锤一击,狠狠一下打得她芳心欲碎,她分明看到了他脸上那两行尚在流淌没有固化的男儿泪!
静儿不顾一切的本能回应的俯身下去,紧紧将龙镔的头抱在怀里,柔声的道:“龙镔,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没有孝心?看你这么鲁莽,都将德爷爷急哭了,你把你兄弟都打伤了!
龙镔极力压住哭泣的欲望,不发一言。
静儿过了一会儿,语风突然一变:“龙镔,这条桥就譬如奈何桥,你要是出于心灵的恐惧而继续向前逃的话,我们不拦阻你,不过你这是走向诅咒的地狱,你今生再也无法翻身;你要是回头和大家一起来共同面对诅咒的话,那你才能是重回人间!逃是逃不掉的!”
静儿感觉到了正被她温柔的搂在怀里的龙镔陡然一震!
静儿的口气复又无限柔情的低声说道:“龙镔,你一直是我静儿心目中的英雄,我为自己爱着你无比骄傲,我甚至为我的血可以和你相融,可以在你体内流淌而万分自豪!起来走吧,好吗?你得为德爷爷想想啊!他都已经是古稀的老人了。”
看着龙镔依旧沉吟不语,静儿放慢语速:“大家都在等着你,你再怎么也不能让德爷爷让钱爷爷为你担心为你担惊受怕啊!再说啦,你不是已经打了那个罪魁祸首石瘪三吗?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四脚朝天直叫痛呢!你也出气了啊!是不是?”
静儿将温热温热的手替龙镔擦去湿湿的泪痕,那双明亮明亮的大眼睛炽热、真诚、毫不退缩、毫无畏惧的看着龙镔。
龙镔抬起头,看看自己桥的前方、自己打算的逃跑方向、静儿口中的地狱,又回头桥的这头、站满了亲人朋友的那头、静儿口中的人间,更抬头看看这浩瀚的苍宇,看着这混白的云层,看看这谁也不知道的天堂,最后复又投眸于这桥下清越的河水,河水流淌,是流向太湖,也许还会流向海洋,会被蒸发成水汽,上升到那谁也不知道的天堂,变成云层,变成雨滴,重回这大地,这人间,这河,这湖泊,这海洋,构成一个玄妙的循环。
龙镔忽腾地挣开紧张关注他的静儿,一跃而起,对这无穷无尽无始无终无边无界的浩渺苍天一声震人心腑的长啸:啊——!······
*****
龙镔完全就象一头尚未被驯化的野兽,一头愤怒的野兽,一头怪异的野兽!
只见他旁若无人的当着静儿的面三两下就脱下西装解下领带脱光衬衣,又解开皮带,脱掉长裤,脱掉袜子!
静儿的脸登时通红,低头不敢看,却又有些紧张的问:“龙镔,你要干什么?”
龙镔并没有如大家以为他发疯了的那样脱掉紧身的内裤,而是一个纵扑张开大字直愣愣的结结实实的平打在冰冷的水面上!
发出巨大的哗啦――声响!水面炸开了锅,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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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龙镔想不开,投河自尽了!难道投河自尽了?
大家伙儿不约而同的想到!
静儿大骇之下转瞬释然:哪有投河自尽还脱掉衣服的?也好,就让冰冷的河水让他冷静一下!
秋雅挣开杜慈的紧箍,又叫又哭的向着桥上跑来:“不要啊!龙镔!不要啊!·······”
正在揉着痛处的石伟也随后想到:妈妈的,这个龙疯子!这个时候了,还游什么泳!
他忙和大家一起奔到桥上、河边。
秋雅对着静儿哭叫:“都是你,都是你,”转又将目光看着正在河里翻江倒腾的龙镔哀怨哭道:“龙镔,我也下来陪你!”起身欲投!
大家慌忙制止,这又一个添乱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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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冰凉入骨,龙镔象一条游龙,沉到河底,睁着眼睛,看着河底的景物,复又浮起来,舒展臂膀划着,又掬起河水洗着脸,梳理着头发,双脚踩着水用手搓擦着胸部脖颈,又潜到水底捞起鹅卵石,用力向天掷去!
甚至他还大口大口的喝着这冰凉的河水,让这冰凉的寒意化去五脏六腑的灸炙!
终于察觉龙镔没有了自杀念头没有了生命危险的秋雅却又为他的身体担忧:“龙镔,你快出来,快出来,你要是不顾身体,还不上来,那我也要下去!”
龙镔对着桥上喊道:“好了好了,我就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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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到底还是有些刺骨的,龙镔在水里打了两个寒颤,一个猛子扎到河底,向着岸边游了过来。
石伟贼贼的解恨似的看着上岸后龙镔那双腿间隆起的部位、看着龙镔那禁不住打着的冷颤暗笑,妈妈的,活该!
接过秋雅递过来的长裤穿好,龙镔拒绝穿上衣,系好皮带,光着脚丫子,就朝静儿家走去。
秋雅还试图将西装给龙镔遮在肩上,但他步速太快,所有的人在后面跟着,所有的人都在暗道:这家伙真是有几分疯气!
*****
德老正黯然垂泪坐在客厅里,静儿爷爷和钱老好言劝解着宽慰着。
龙镔光着上身,面容青白,走到德老面前,嗵的跪下,直挺挺的,用手指着胸口的胎印,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这就是我们龙家世代相遗的标记——断角龙头!”
德老、钱老、静儿爷爷凝神望去!
被冰水刺激下的胎印在龙镔那泛起鸡皮疙瘩的胸部显得格外鲜红夺目,活生生的,那神态似乎正在为断去的龙角哀声!
静儿爷爷没有去观望大家的惊诧,喃声自语道:“果真有这么个东西,果真是这么回事,果真如此!”
被强制带去用热水加温冲洗后的龙镔穿好衣服,照样跪在德老的面前,面容冷峻,沉声说道:“妈妈在遗书里已经交代过了,您说,我能怎么办?”
看着这个居然是自己孙子的大男孩,早已经从石伟口中、秋雅口中得知了一切的德老不仅又落下了泪:“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这诅咒的事怎么也能当真呢?你不是学过自然科学的吗?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龙镔拒绝大家的搀扶,坚持要在德老面前跪着说话:“记得,您问过我什么是智慧,还想我暗示这个世界上一切生灵一切事物都是有思维,有意识的,智慧是无处不在,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的智慧,都使用着智慧进行着自己以为的心计,每一个人都是根据他自身的存在来决断着取舍,个人的内心与性格同样也作用着智慧产生的手段与心机,我正是深深领悟到了这一点我才这样做的。但是我的特殊人生决定了我比别人可以更深切的感悟到上苍的智慧,感受到上苍的手段和心机是绝对无法抗拒的。我曾经试图否决过诅咒的存在,但是我最终只得屈服于上苍的权威。您是这么有大智慧的哲人,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逃避?您难道以为我不想吗?”
德老渭然叹息,浊泪继续滚下:“孩子,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上苍的智慧是‘道’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就是上苍真实的智慧啊,上苍是正道的,是对万物无所偏爱的,是任其自然生长的,哪里可能对你龙家玩弄诅咒这种邪魔歪道?你怎么能误解天地本原的智慧把它理解成手段和心机?”
龙镔不服,顶嘴回驳:“不,您这是在安慰我!如果上苍公平,为什么人类历史布满这么多苦难?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境遇有这么大差别?为什么国家与国家之间存在这么多认为引起的战争?为什么人类不同的社会阶段其思想和方式有如此大的反差?为什么我们龙家六十四代都逃脱不了找个相同的结局?
您错了,上苍是有所偏爱的,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纯然就是利益驱动的,是技术手段的无休止的应用!上苍正是通过这些手段来作用着世人!而我们龙家就是它一个报复的或者是消遣的、无聊的玩笑!上苍如果真有公平公正的智慧,为什么不消弭这利益驱动下无休止的争斗?为什么不让人类社会进入和平相处的大同?
为什么不给全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消亡的物种以发展生存的空间?为什么还要让生命在求存中挣扎,还要让泪水痛苦着生活?让无耻者继续风光尊贵的高高在上,让勤劳善良者辗转在低贱愁郁的底层压迫?”
龙镔重重的对着德老磕三个响头,不知不觉满脸泪水道:“您原谅我吧,就当从没见到过我,让我自生自灭。我知道社会是发展的,人类是在进步的,但是我也知道诅咒是不可违背的。我说服不了对上苍明明偏心却貌似公平的本相解释!”
龙镔说的全是实情,谁都知道的实情,这来源现实的刀一般的证据驳得德老哑口无言。
静儿爷爷暗自在心里骂道:这个臭小子,搞得乱七八糟还要无可理喻的强词夺理!现在你爷爷根本就是因为你而危在旦夕了,你还不自知!静儿爷爷严厉的看着龙镔,语气不容辩驳的斥道:“亏了钱董事长还这么器重你,把你带到我这里来!我看你简直就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真怀疑你是不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才在公司获得这么大成就!鲁莽!倔强!机械!你当以为你见到了你自己的爷爷,爷爷也知道你就是他孙子了,你现在不承认不叫爷爷就可以没事?你把诅咒当成了电脑,只要自己不打yes不打回车键,诅咒就没有反应?真是笑话!”
钱老有些明白了,便也说道:“还不快向爷爷端茶认错?告诉你,连我都想收你做我的孙子呢!你是不是也想逃啊?”
龙镔愣愕的看着这三位老人,脑子里急速的思考判断着这一切逻辑,良久,他对着钱老道:“你别吓唬我,这个玩笑开不得的!”复又看着静儿爷爷玄奇的眼神,道,“您刚才不是对我说谁也担当不起我叫爷爷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静儿爷爷看着这个捣蛋鬼的疑问的神情,暗暗想道:箭在弦上了,箭在弦上了啊!他站起来,凝重的说道:“傻小子,生死有命,你管得了自己,管得了天吗?”
转头又对钱老和德老说道:“来来,来,咱们三个老东西去书房坐,别管他,让他想清楚点!”
德老钱老会意,一并起身就向书房走去,静儿爷爷走到门口之际,忽似是交代一般说道:“丫头,你也来!”
静儿关心的还有些心痛的看着正直挺挺有些茫然跪着的龙镔,忐忑不安的跟着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秋雅忙上前试图把心上人从冰凉的地上拉起,可龙镔实在太重了,甚至她连胳膊都搬不动,石伟上前准备帮忙,龙镔对他怒盯一眼,石伟吐了一下舌头。
秋雅蹲低身子,有些焦急担心的柔声劝着,试图说服他不要再跪了。
龙镔漠然以对外界,闭上双眼沉思。
石伟悄悄的拉了拉因为龙镔的漠然而感到受了伤害的秋雅,低声道:“随他,随他,他是头倔驴!”
※※※
静儿用上好的小杂木炭火烧着水,灵巧的为三位老人泡好茶后,便文静的靠着爷爷坐着。
静儿爷爷示意大家品茶道:“这是太湖缥缈峰出品的‘碧螺春’,尝尝静丫头的手艺。”
……
交谈询问了很久之后,静儿爷爷还是有些沉重的对德老道:“德老,我知道你还是受到儒家正派道义的影响的,其实这个捣蛋鬼说的是那么个理,天道无常,可人间正道还是沧桑的。你看如果是要走正常途径的话,谁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能把郑家那两个贪官绳之以法?再有,如果钱老不是冒那么大风险大胆启用他的话,也许利衡集团现在的情势将更加危殆!”
钱老深以为然。
静儿爷爷道:“其实德老你也不用担心,关己则乱,关己则乱,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一个必然经历的过程?这小子悟性高,自省能力强,你没看出来他已经向我们投向认输了吗?一个人在那里悔过?呵呵,也向我的静丫头认输了,三两句就把他料理得服服帖帖。”
钱老赞许的看着静儿,又出言问道:“苏老,你说他那个诅咒到底有多少真实性?最先我调查时纯粹当它是无稽之谈,小龙也没对我说过,没想到他自己却这么当真!
静儿爷爷觉得到了这个事情太复杂也不好对这两位老人说明白,便道:“这个诅咒的起因很难解释,而且并没有现成的记载给予参考,但是它是确有其事的!我只能告诉你们,我看过他的面相,说实在的,仪表堂堂,绝非夭寿无福之人。”
静儿爷爷慈爱的看了静儿一眼,接着道:“这小子和我们有不解的渊源,这件事情到了将来只能托付给静儿了,我老了,接力棒就交给她了。别担心这小子,龙家的这个诅咒都六十四代了,一千多年,万事万物有始就有终,说不定也该到结束的时候。”
转又注视着德老和钱老,凝声道:“我们都老了,今天的话不能外传,我可以告诉你们,今年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大劫之年,这是不是与诅咒有关已经不重要了,是不是?大家想开点,做个心理准备吧。”
德老虽然在为龙镔今后的命运担心,但是他已经释然,呵呵道:“生老病死嘛,自然规律,要是千年不死,那不成老怪物啦?”
钱老早就是想开了,也同样乐和着说道:“是啊,生死无常,生和死都是大自然的规律,老天爷要收你,想跑也跑不掉,想躲也躲不开,想避也避不了!我们都是老人了,有一年没一年,活一天是一天吧!只要留住自己最念想的东西在身边就好了!”
德老定定的接口说道:“是啊,我都已经老了,我怎么能再忍心让这孩子孤孤单单没个照应在外奔波?一生出来就没了爹娘,从来就没有享受过真正的亲情。老人了,老人了,人老了就什么的都少了,儿孙倒成了唯一真切的财富,就算诅咒是真的,我也不在乎。”
钱老则不同,他对他那些个儿孙没有一点子信心,倒是德老的话撩起他的惆怅,他往心底压了压,道:“管他什么诅咒,苏老说了,那么小龙就没有什么灾祸!你看,我今年七十三了,谁知道一躺下去明天还能不能起来?”转又对静儿爷爷说道,“度睡斋,度睡斋,度量了以后才可以安心睡去,苏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静儿爷爷点点头,知道钱老有要事要说了,便对静儿说道:“丫头,你出去一下,等会儿叫你你再把那个小子叫进来,去吧!”
钱老用手阻止静儿起身,收正笑容,脸色非常沉重,道:“不,静儿既然是爷爷的接力棒,可以听听,不要出去。苏老,其实我这次到访,是有大事要做决定!事情太大,不这样度量不行。我没想到今天可以在这里遇到龙镔的外公,这真是上天绝妙的安排,我就更有底气了!是这样的,您苏老十五年前就给我卜算过并写了一首诗谶,当时并还交代过有缘自会相见。”
“因为您准确的暗示过我的人生大事,当时我粗粗一想就以为你对过去推算的很准,可对我的未来却含含糊糊,尤其是这首诗谶更是不知所云。我只理解出了一句话,觉得这句‘船家最宜去长安’很合我当时的心意,‘船家’就是‘传家’‘传佳’嘛,刚好那时东莞长安正是开发的时候,我就在那里立了根。后来集团果然如鱼得水,发展迅猛。可我到底还是因为杂务缠身,一直没法子静心琢磨那首诗谶,直到九七年那次金融风暴集团遭遇最大的狙击,我艰难抗胜之后,才联想到这句‘耕牛幸摆尾蝇荣’是指九七年这是牛年,我们庆幸打败焦嵘森这只吸血的牛蝇!”
“后来我感到身体不是很好,我看到最后那两句是很好的话,就决定不再兼任公司总裁,好自己放手给孩子们锻炼,看看到底谁可以作合格的继承人。当时我想只有小女受过最好高等教育,应该特别是让她独立的培养出统御全局的能力。但是我还是没有深想,我没有想到您的诗谶的次序全是打乱的!”
“谁知道,到了去年我发现焦嵘森根本就没有放弃过报复的念头,而且一个个儿孙全都让我伤透了心!正在这时我得知小龙的真名不是叫敖成,而是叫龙镔,而且生肖是属牛,一下子我就似乎把诗谶里的很多玄机想明白了,您还记得写的诗谶吗?”
静儿爷爷微笑着用手摸摸全神贯注听故事的静儿的头,继又将目光看着钱老道:“我很少替人卜算的,你是我的有缘人,在度睡斋一语投机,我就用古法写了这首诗谶,自然是记得的。”
钱老点点头,掂量着语气说道:“对于诗谶我还有太多不解的地方,您可以给我解释清楚吗?”
静儿爷爷摇摇头,用非常久远的腔调说道:“老朋友,我们玄门道派是讲究悟性的,有道是‘师傅带进门,修为在个人’,我的悟性有限,能推算准确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以解释未来呢?我只能通过元神来卜知一段时间、某个、某类事件的变化结局,是绝对达不到《推背图》《烧饼歌》等术数大家的层次啊!”
静儿插着嘴道:“是啊,钱爷爷,怎么领悟全部是在于对象个人的,要不然这些古籍流传了这么久,为什么总是人们要到了事后才能明白呢?就连法国的大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写的《诸世纪》也是如此啊!”
钱老有些失望道:“原来苏老您也不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啊!”
静儿爷爷拍拍静儿的手,对钱老说道:“钱老,你不就是在考虑自己的儿孙没一个是合格的接班人人选,你既不愿意把财产均摊给后人,又担心这次存亡大战,又不肯一拍屁股一撩手,其实啊,老伙计,你的得失心太重了!你以前的自私心也太重了!现在你发现龙镔这小子很合你的心意,但是他年纪又太小,虽然你愿意相信他可以将你的事业发扬光大,但是到底你对他接触不多,而这件事情又太大,将来万一你去了,他会遇到很多阻力很多打击,你又对他是否足以战胜没有真正让你心里踏实的底,于是你便在心里想是不是可以在我这里得到什么诗谶的启示,你就好真正下定决心将所有的重担托付给他!是不是?”
被静儿爷爷一毫不差的说中了心思,钱老的老脸有点红了,点头称是。
静儿爷爷字正腔园的认真说道:“呵呵,钱老啊!人啊总是要到年纪大了,才愿意理解,才愿意相信上苍是真正的主宰,才愿意一切都遵从上苍的安排,可是有些东西尽管是有注定的因素在里面,但最终还是要自己受限于情势的影响才作决定啊!而且就算是你抉择了,但你又能肯定你的抉择就是和上苍的用意吻合?上苍并不是对每个人都精细安排的,它可是很注重挑选的啊!”
静儿爷爷的眼神开始显得格外神秘:“你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你就去做,没必要我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觉得不行,那就拉到,还是把家产留给自己的儿孙划算,谁知道你辛辛苦苦才有的这份家业会不会被这个臭小子糟蹋掉?谁知道这个臭小子会不会吃喝嫖赌追求纸醉金迷的享乐?大家说,对不对?
不过,钱老,我向你咨询一下,你觉得你的产业应该拿去干些什么?是继续无休止的扩大,还是仅仅达到巨型跨国集团的地步,还是觉得资助慈善事业?还是觉得为更多的人谋福利?再有,我问你一下,这个小子到底是智慧、是本性、是理想、还是德操最打动你?你说他能不能利用他的技巧挣到钱呢?你说他会拿你的企业去干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看他怎么回答?只有你有信心,你还用得着问我吗?”
龙镔在静儿的带领下进了书房,静儿随手关上门。
静儿爷爷和钱老看了看龙镔那有些羞愧的神色,会意一笑,静儿爷爷沉声问道:“怎么,想清楚了吗?”
龙镔在这些睿智的老人面前,感到自己就是一个伊呀学步的小娃娃,低着头,不敢看大家,低声答道:“想清楚了。”
“那还不赶快叫?”钱老故作威严的道。静儿使劲忍住笑。
德老无限喜爱的看着这个高大却孩子般的外孙,眼底无穷期盼!
龙镔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一会儿,勇敢的抬起头,两眼灼灼的火热,灼灼的愧疚,灼灼的痛苦,灼灼的哀戚!嘴唇懦懦颤动,却张着叫唤不出那两个字!
德老的泪被龙镔眼里复杂的情绪再度激下!德老先哽着出声了:“孩子,孩子,过来!”
龙镔终于不可遏制的爆发了,从心最隐秘的角落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声:“外···外公!”
无限艰难的叫出这句话,龙镔上前噗的跪在地上,将手箍住德老,泪流满面,落地无声!
······
“外公,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我的好孩子,可苦了你了!是爷爷,是外公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在外奔波流浪!外公对不起你!”
“外公,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啊,您能原谅我瞒着您这么久吗?”
“孩子,我的孩子!······”
*****
这太过于感人的场景终于过去了,石伟只是听到龙镔在里面大叫什么外公,什么的,还有大把哭声传来,真想去亲眼目睹一下!这可是他亲自精心导演的悲喜剧啊!
可是可恶的康定庄居然禁止自己去贴墙偷听这里面必将精彩的对话!无聊,没见过这么没意思的保安仔!
秋雅、杜慈心头的巨石终于安全着地,龙镔终于有了真正的亲人了,龙镔有了新的明天了!
*****
钱老觉得自己已然没有必要再去按照静儿爷爷的那些问题对龙镔进行什么考察了,这小龙出了性子稍有些火爆外,绝对是最佳人选,他已经有了真正的遗嘱决定!
钱老觉得这个苏老完全就是在暗示他,只不过是采用了比较婉转的言语比较隐晦的方式,是啊,苏老真是大师。
钱老趁着气氛,向着德老说道:“德老,我是真心喜爱这个孩子,我是真想有个这样的孙子,那样的话我死而无憾了!你觉得意下如何?小龙,你呢?”
德老微笑着看着龙镔,龙镔看了看钱老,又看了看德老,更是看了看静儿爷爷,有些作难。
静儿暗自为这个木头着急,便用手扯了他一下,悄声道:“叫啊!快叫啊!”
龙镔鼓足勇气,跪下来,叫出了口:“干爷爷!”接着磕了三个响头!
钱老喜极欲泣,激动的连忙扶起龙镔,咧着嘴笑道:“好好,我没有什么好礼物送给你,这只签字笔还是你过世的干奶奶送给我的,我就转送给你吧!”
龙镔不敢去接这太过贵重的礼物,受宠若惊的道:“这,这,这可是她老人家留给您的那点子念想啊,我怕我承受不起!”
钱老呵呵乐道:“傻小子,不收见面礼可不行!只要你让我放心,有什么不能给你的!”
······
三老两少围坐在一起喝茶,不再沉重,不再严肃,天南地北的闲扯着。
龙镔冷不防的对着大家提了个要求:“我知道你们都非常器重我,但是我还是要再次申明,不管你们如何叫我不要把诅咒当成一回事,我还是要坚持要求你们答应我,第一外公千万不能把我是您外孙的消息告诉舅舅他们,第二干爷爷也绝对不能把我们的关系传扬给您的家人,我知道您们认为自己已经老了,只求以后的日子没有什么遗憾,我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我无力阻止你们看淡生死无视诅咒的存在,但我不能不警惕这种邪恶的真实。再怎么样,你们也是防备一点的好!”
这句话是深得静儿爷爷之心的,他意味深长的对这两位老人说道:“德老、钱老,万事还是小心点的好,反正你们也只要有他是你们的孙子就足够了,何必在乎到底是公开还是私底下的场合呢?”
钱老和德老想了想,觉得也是。
······
静儿看着龙镔窃窃的笑着,龙镔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静儿,你笑什么?”
静儿闪亮的眼睛透彻的注视着龙镔,用手指着三位老人道:“我真是羡慕你,居然有三位这么有智慧这么器重你这块又重又硬又笨又倔强的傻木头!你真是幸运,有两个竟还是你的爷爷!”
龙镔傻呵呵的笑着回道:“你不也一样吗?难道他们就不是你的爷爷?”
静儿脸红了起来,许是误解了某种意思,娇羞着啐道:“你——!哪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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