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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翼额角上的汗水就像清晨杂草渗出的露珠,一滴滴映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叶玲关心地把她美丽的脸凑到铁翼的耳边问:“你怎么了?有没有发烧?”
铁翼心中的紧张情绪愈发浓烈,他的两眼有些发烧:“可,可能吧。”
于是,叶玲把她纤长透明的五指按在铁翼的前额上:“咦?没有啊,一点也不热。可你的脸为什么红?是不是很紧张?”
铁翼不安地抬起眼:“就算我他妈没种,见到你就紧张,你也没必要这么开心是不是?”
“你见到我就紧张。我当然很开心。”叶玲把手抽回去,“哪一个女孩子不希望男人在自己的面前紧张?”
铁翼瞪着眼,习惯性地吃冰。
“我告诉你,铁翼。我已经很照顾你,穿着警服出来约你,我如果穿便装来见你,你不被吓死才怪。”
“我操,我看你穿警服出来不过是因为怕一些地痞冲出来要睡你。根本就不是为我好。”
叶玲大怒:“我分明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铁翼也大怒起来,“你如果穿便装来,勾得我忍不住睡了你。然后把我抓起来,判个三年五载,不就没事了吗?说不定,说不定……。”铁翼抬起头望向天篷,脸上浮现出希望的光芒,“说不定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此嫁给了我,我不但可以不去会牢,反而可以白白地捡到一个老婆,你说对不对”
“不对!”
“不对就不对,你干么这么凶?”铁翼又低下头去吃冰。
叶玲把他手中的杯子一把抢走:“你除了吃冰,别的是不是都不会?”
“没有啊,我还会背书学习。”铁翼打个响指。吴郡就像魔术师那样出现在他的身边,又给他端上一杯冰。叶玲心头火起狠狠地瞪着铁翼:“你在这里很嚣张啊!”
“是啊。”铁翼承认。
“你在跟孟清华睡觉……”话还没说完,叶玲的下领就被铁翼钢条般坚硬的五指扣住:“我没跟孟清华睡觉。以后也不许你胡说。”
叶玲挥手把他的胳膊打到一边:“就算你没有,也不要这么凶。”她低下头去喝咖啡。她的手在微微地抖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铁翼靠进坐:“你这一次来找我又有什么事?”
“没事。”叶玲的笑如桃花一般的艳,“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不问你公事,你随时都愿意陪我出来,我没事。”
“很好,不过我到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叶玲十分惊奇地望着他:“问我?你们东山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东山又不是国家安全局,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事?”
叶玲用手支住了下颌,让美丽的长发荡开。再次显出让铁翼口干舍燥的姿式:“你问。”
“你爷爷快退休了,是不是?”铁翼见叶玲点点她诱人的脑袋,忍不住往嘴里扔一块冰。“接替他老人家的是一位叫铁钟昆的将军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还说凤院不是国家安全局?这里是边境要塞,军队领导更换你跟着操什么心?”
铁翼把嘴里的冰吞下肚去:“关心国家大事是每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公民神圣的职责和应尽的义务。我跟你说,他们一月十一日交接仪式请了好多好多的人,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凑个热闹?”
叶玲用职业刑警持特有的目光审视着他:“你,仅仅为凑个热闹?”
“千真万确。”
“你最好讲实话。”叶玲并没被铁翼脸上的真诚感动。
铁翼满脸都是正直和诚恳:“你不要不相信人嘛,从我们认识以来,我有说过假话吗?我这人有个特点,就是从不欺骗漂亮的小姑娘。”
“那好吧。”叶玲看起来相信了他,“不过,我们是讲好不谈公事,你得拿下东西来交换。”
“只要我有,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真的?”
“我从不欺骗漂亮的小姑娘。”铁翼重复着。
叶玲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温州有一家搞毒品的人,姓秦,你听说过吗?”
铁翼点点头:“我跟他家的秦老二是好朋友。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们家从不做违法的买卖,以前他们不干这行的时候我们有生意上的来往。”
叶玲的目光依旧冰冷:“那你一定知道是什么人杀了秦老二,是不是?”
铁翼吃惊地坐直身体:“什么?秦老二死了?那不可能!”
“你不知道他死了?”
铁翼把冰杯放在了一边,烦燥地点燃了一支烟:“你先等等,你的消息是从那里来的?”
“这不关五哥的事吧?”
铁翼的表情认真且严肃,是叶玲从没见过的五哥的脸:“叶玲,我知道你一定要把我抓起来,可我从没把你当成警察。也许将来有我后悔的那一天,但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要把我当成五哥。”
叶玲把脸转向窗外:“是南方的朋友说的。”
“他什么时候死的?”
“上周。”
“上周几?”
“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铁翼的声音高起来,“上周五我刚刚请他吃过饭,这才过五天,你告诉我那个人死了?”
“你上周才请他吃过饭?”
“对。”铁翼不高兴地吐出一口烟:“他到这里来办事,我顺便请他在银日餐厅室吃饭。我们聊些乱七八糟的事,聊得很开心,他没有一点要死的想法。突然你来告诉我他死掉了?有没有线索?”
“没有,他父亲和哥哥在温州被干掉了,他死在辽宁。”叶玲抬起头,“他如果是从这座城市往回返的时候被人干掉的,那你就逃不掉干系。”
铁翼默默地点点头:“你最好去问清楚他死的时间,如果他真是……不必。他死在辽宁当然是被别人盯上的。”
“你会为他报仇吗?”叶玲关心地问。
铁翼困惑的望一眼叶玲:“不,这不是我有权插手的事。”
“可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看起来你们的关系也不错。”
铁翼摇摇头:“关系好坏是一码事,有没有权插手是另一码事。”
“但我看你很关心这事。”
“没错。如果他的确是从我这里离开之后被别人干掉,那就意味着有人对他的行踪了如知掌。”
“那就意味着当初有人盯在银日餐室的门前,也意味着那些人并没有把凤院的实力放在眼里对吗?”叶玲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着铁翼,这让铁翼觉得混身舒服。“你一定会去查到底是谁干掉秦老二的是吗?那查出来之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铁翼无聊的吸着烟:“你从来都不能让我忘掉你是警察。”
“可不可以嘛”叶玲的眼如清晨雾罩的湖水,朦拢且幽深;她的声音如祈过千遍神佛,求夫君归来的少妇。铁翼忍不住狠狠地打一下自己伸出去想占便宜的左手:“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叶玲的眼瞪起来。她的温柔一扫而空,“我们说好要交换的嘛!”
铁翼也瞪起眼,他不说话。
“就算不是交换,我要你告诉我,你告不告诉?”叶玲把脸凑到他的面前,如泣如诉地望着他。
“秦老二来找我,因为他的一批杜冷丁在集贤被抢走了。叶玲,我警告你,这件事如果被这里或南方的任何一个官方机构立案调查,我都会把你撕碎了喂狗。”铁翼站起向身走向通往二楼的那扇门。
“你要干么?!”叶玲冲过去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他。
“上楼,写作业。”
叶玲点点头,离开他回到座位上坐下。不再看他。
铁翼的心中有一种空旷的感觉。他知道,叶玲现在一定相信温州那一家人的死跟东山没有半点关系。因为他老老实实地告诉叶玲每一件她可以查到的事实。与其让她以后查到而对凤院产生怀疑,不如直接告诉她而使她相信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这是说谎的原则。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他不想欺骗叶玲,他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认为他和叶玲应该从出生时便已注定是朋友。但他不得不骗她,他无法告诉她秦老二在临死前跟自己所说的话。更不能告诉她因为秦老二的态度突然转好,而且急于离开这座城市使自己意识到秦老二的真实意图是要与凤院开战。而他则以‘五哥’的身份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陆仁和李伯桥下达了清洗的命令,从而将秦家的势力从中国的范围内抹去。为什么她是警察?为什么自己每次见到她都会紧张?铁翼搞不懂。叶玲今天出现在新校时,铁翼曾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甚至认为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或那样的途经与她接触,相互间可以慢慢了解。也许有一天自己可以抛开现在的一切……
叶玲,为什么你总要让我想起你是警察?你不想抓我吗?铁翼用力甩甩头,便自己忘掉这种愚蠢的想法。他还有事要做,铁翼从后门走出去。
透过银座的大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叶玲正抱一瓶酒自斟自饮。铁翼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意味着什么的笑容。
天空中的云慢慢向一起汇集,太阳便愈来愈模糊,终于变成大片的光亮挂在它原有的位置。要下雪了,铁菲用墨点般的大眼望向窗外。每周三体活时分,她都一个人这样默默地坐着。这并不是因为她生性孤辟,她本来是个人缘极好的女孩子,有着数也数不清的朋友。但自从有一天,生命中最值得怀念的那一天。铁菲叹出一口气:五哥,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自己不过说了句自己是他的妹妹,那些跟在她身后像狗一样忠实的男孩子们便都消失了,而她身边的女孩子们也不再跟她坐在一起说心里话。最多不过在不得不跟她打招呼的时候问她:“你哥怎么不来接你?”这一类的离不开“五哥”的话,五哥到底长什么样?三十岁上下,他的脖子比头还粗,一支手可以把一个人的胳膊捏粹,身前身后时时刻刻围着成群的保镖,在街上见的漂亮的女孩子便一把拉进车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整坛烈酒,抽的是海洛因,卖的是命,那不是座山雕一类的土匪吗?
铁菲不由笑起来,这些都是学校里的同学们慢慢积累出来的可靠的谣言。自从别人认为她是五哥的妹妹以后,这个学校中最能提起别人精神的一件事就是议论“五哥”。
谁能知道关于五哥的事,谁就可以风风光光地不值日扫地,不上早操,甚至可以代替班长指挥全班的同学。
铁菲慢慢转过头,伸手取过桌上的水杯,捧在怀里。水杯的热气温暖着她的双手,使她觉得很舒服。她是独生女,没有哥哥、姐姐、弟弟或妹妹。记得小时候自己在爸爸的指挥所里玩够了洋娃娃,积木。坐够了军车听够了枪声,曾经问妈妈为什么不再生一个小弟弟和自己玩?妈妈告诉她,是爸爸不喜欢。于是她便跑去问爸爸,爸爸告诉她,这个国家的人太多,负担太重。她不懂,便哭着要弟弟。爸爸把她抱在怀里,指着北方告诉她,在那个遥远的下雪的地方,她有好多好多的哥哥。那么多的哥哥为什么不来陪自己玩,为什么不来照顾自己?爸爸从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终于,爸爸妈妈要到一个没有楼房、没有草木、没有水果的地方去的时候,他们把她送到这座下雪的城中。雪真的是很美,她见到了雪,却从没有见到她的哥哥们。因为,那时候她已长大,爸爸已经告诉了她不能见哥哥们的原因。这些年中,铁菲一直梦着他们的样子,梦着他们可以陪自己玩,天黑的时候他们会保护自己。铁菲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雪飘飘扬扬地从空中洒落,一片片如天鹅的绒羽。铁菲的眼不由瞪得很大,有两三年的时间这里不曾下过这么美的雪。她站起身从教室中走出去,走到大操场上。操场中满是打球的同学们,他们的欢笑声在雪中荡漾着,传得好远。铁菲没有在这里停留,因为这笑声虽然代表着青春的喜乐,却也破坏了漫天的飞雪。她走出操场,在静静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白色的雪飘落在她乌黑的发中,让她的心感觉到异样的清凉。她那双灵动的眸四下望着,这雪的确是充斥她童年梦想中的那种素丽。街道上静静的,没有车,没有喧啸,没有嘈杂的人流。街道对面的一棵树下,有一个少年靠在那里,同她一样沉浸在雪中。铁菲认为他站立的样子与他背靠的那棵大树一样的坚实。他穿着一件橙色的短皮夹克,一条棕色的太子裤,一双亮亮的棉皮鞋。长长的、乱糟糟的发似乎有一年不曾梳理,蓬蓬松松挡住他那双激烈的大眼。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根长支香烟咬在嘴里,又取出一支金光闪闪的火机点燃,再把一口淡蓝色的烟吐入飘着的雪中。他发现铁菲在注视他,于是便吱出一口白色的牙对铁菲笑笑。他那口牙的颜色虽然很白,但绝不会象天空中飘下的雪那样晶莹剔透。
铁菲也对他友好地一笑,少年见一位漂亮的姑娘对自己展颜,心中很是得意。他左右看看,确定马路上没有来往的车辆,便向铁菲走过来。铁菲的心中有点紧张。那并不是因为她不习惯见陌生人,而是因为少年走路的样子使她感觉到一种压力,那种在散打比赛中可以查觉的危险感。铁菲不由自主地调整一下自己站立的姿态。
少年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站下:“对不起,小姐,您是九盘中学的学生吗?”
铁菲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
于是少年的声音更加柔合,也更具有文明的意味:“噢,我想问您一件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铁菲,就是铜铁的铁,芳菲的菲的女孩子?”
铁菲脸上的笑不见了,换上疑惑的表情:“您找她有什么事?”
少年的脸不由一红:“是这样的,据可靠的谣言,我是她哥哥。”
“你是她哥哥?你是谁?”
“我是新区中学的,我叫铁翼。”铁翼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你是五哥!”铁菲的声音高远起来,惊起满树的麻雀。
铁翼被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用左手的食指压了压下唇思索一会:“好像,好像有很多人叫我五哥,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哪一个五哥。”
铁菲怔怔地望着他,突然转身就跑。铁翼跨出一步,伸手按住她的肩头,把她揪回来:“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很亲切,充满关怀。铁菲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根本就没心思理他。铁翼用手扫去她头上的积雪:“下这么大的雪还出来走,会着凉的。”
“不要你管!”
铁翼笑起来,把她搂进怀里:“好了好了,干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知道我是铁菲对不对?”
“那当然了,难道你认为像我这样一个正直而又诚实的人会去跟一个素不相识的漂亮的小姑娘说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铁翼生气地问。
铁菲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拼命地摇晃,铁翼被她摇得头晕头胀:“你干么?”
“你为什么才来看我?”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那你现在怎么会知道?”
铁翼挺起胸膛:“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来,让哥哥教你一件看家本领。”
“什么?”
“逃课。”铁翼对着大街挥挥手,朱宏友便把车开过来。
铁菲并没有细看这辆红色的宝马,她的心在扑嗵嗵地跳,她的手死死地抓住铁翼的胳膊去感觉他的存在。爸爸总是跟她讲凤院的事,凤院的墙是灰色的,楼是黄色的,大门是精铁漆黑的,门上钉着一排排的铜钉。她也不止一次地在凤院的外面转过圈子,不止一次地站在爸爸曾经饿昏在那里的树下想像风院里面的东西,想像着爷爷带爸爸去看病坐过的那台奔驰车的模样。她永远也忘不了爸爸提起凤院时脸上的痛苦与悔恨。凤院的一草一木都印在她的脑海中,与爸爸的记忆同清晰。她自幼随着父母走遍大江南北,每一次爸爸接到调令时她都不得不离开那些刚刚熟悉起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她从没有离开过,那就是父亲心中的凤院。她本该出生的那个地方,她的家。
铁翼再一次为她拂去头上的雪:“在想什么?”
铁菲爬进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腰:“我恨你,我永远不能原谅你。我在这座城中生活了七年,每一次下雪的时候我都要到凤院的外面去想往里面看。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为什么你今天才来?那是爸爸的错,又不是我的错。干么不让我回家?”铁菲抬起脸,她的脸上有抹不掉的泪痕,“你怎么不能不知道我在外面像一个无家的孩子,每年下雪的时候,我都会感冒,会发烧。姥姥说我体质不好。下雪的时候在外面站上半天,我怎么会不感冒?那么小,那么小的时候,我一直想,如果我也像爸爸那样的昏倒,你们会不会把我抱进去,送我去医院看病?长大一点,我不再想那些奇迹,只想看看你们的样子。可是,每一次门开之后,出来的都是汽车。每一个人都勿勿忙忙,从没有人注意到我。”
铁翼把她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他不能对她说自己从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小妹妹。一个雪天会站在家门外,不敢敲门进屋的妹妹。
终于,铁菲抬起头:“我说我是你妹妹已经快一个月了,你为什么才来看我?”
铁翼摇摇头:“我听说过,但我知道你确实是我妹妹不过才是一周前的事。”他拉开车门,把铁菲塞进车里:“自从你说你是我妹妹之后,家里动用了所有可以借助的关系去查这件事,刚刚有了眉目。”
“你们是不是不想认我?”
“怎么会?”
“你一周前知道的,为什么现在才来?”
铁翼点燃一支烟:“好了,是哥哥的不对。别生气,好不好?”
“你说。”
铁翼看到铁菲的嘴角又开始抽动,忙再次把她搂进怀中:“别哭,啊,听话。我很忙。”
铁菲一听他说他很忙,便推开他的手,坐直身体:“你在忙你的情人!有了情人,还要妹妹?”
铁翼的脸上浮现出要哭的样子:“他妈的怎么是个人就知道这事?”
“不是,是个人就知道。而是在这座城市中,你随便牵出来狗来问,它都会知道。你的情人叫孟清华,长得像七仙女一样的漂亮。而且是个正在读大学的好姑娘。每一个人都说一个天生丽质的佳人被你给遭踏了。只有我爸爸天天夸你,说你这小子不亏是凤院中最有名的人,有眼光,有手段。哼,只要是东山的人干的事,他都认为对。”
铁翼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我不是在忙那件事,是家里的事。而且,孟清华不是我情人。”
“撒慌!”
“不是撒谎,是真的。”铁翼准备把事情一样一样地告诉她,“第一,家里进了一批呢子大衣刚刚到货。二呢,一位朋友从南方来,我得见人,三,……”
“一位朋友比妹妹还重要吗?”
铁翼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他,他死了,被人连车带人扔进沟里。他的爸爸和哥哥也在同一天被人在南方干掉了。”
铁菲一直板着脸果然放松下来:“那,那些人会不会来找咱们家?”
“哪些人?”
“凶手。”
铁翼豪放地一笑:“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让他死一双。这几天我已经布置好了。你知道凤院的安全一直是由我负责的。”铁翼开始唾沫横飞地为她讲自己派谁谁谁保护这个人,又派某某某保护那个人这种从不存在的事情。然后铁菲开始不停地问他关于铁云飞,扬坤等所有人的情况,他把铁菲领进大厅,给她指点每一件事物。铁菲的眼中放射着动人的光彩。她在凤院中前前后后楼上楼下地奔跑着。
铁云飞放下电话,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把整座城市都笼在下面。刚刚三弟打来电话。告诉他老爷子已经退休,到佛罗里达去过冬。并准备四、五月份的时候去法国或者德国找一座大房子去养老。现在公司的一切都由杨坤的父亲在做主,一切都好。老爷子年底退休的事是早已定好的。他老人家已经九十二岁,为凤院操劳了一生,是该休息了。而三弟比他这个当大哥的更会做生意,整个儿公司放在三弟的手中将不次于老爷子亲自掌管。但铁云飞知道三弟来电话的真正目的是促进自己快点过去。哥儿几个也都六十上下了,杨坤他们这一代到了该磨练的时候。老头子们要慢慢地放手,让他们自己飞起来。铁云飞并不担心白启、刘善他们掌管凤院的能力,几个孩子都是他一手调教的。由其是刘善那个孩子,年龄不大,但很能稳住架。铁云飞认为那四个孩子比自己更聪明,而且更适应这个社会,唯一让他担心的铁翼那个小崽子。那孩子太聪明,比他的哥哥们、父辈们都聪明,甚至强过他的爷爷。
铁云飞叹出一口气,铁翼长大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些上年纪。对铁翼有点过份的娇惯。好在那个孩子还算听话。不过,最近有点不对,铁云飞皱起眉,他知道铁翼用干净利落的手段清除秦广财一家。他也相信铁翼有充分的理由去做那件事。但他实在不清楚两件事。第一,铁翼为什么打田素。第二,杨坤这四个小子怎么能放任铁翼夜不归宿?
想到这里,铁云飞不由一笑:铁翼不愧是凤院的孩子,一点也不惯着女人。随即,他又叹出一口气。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许多许多的事,不是他这个老头子可以管的。而且,有许多许多的事情,他们也不打算告诉自己。这就是做父亲的悲哀吧。他总不能像孩子们的母亲那样,想知道些什么就去问。他不能问,可他又的确想知道。
铁云飞点燃一支粗大的雪茄,默默地抽。抽雪茄的习惯是他跟三叔学的,三叔总是喜欢洋玩意,而且也喜欢洋妞。铁云飞突然记起三叔曾经说过,他做梦都想三婶能生个女孩子,为什么凤院的人都没有女孩子?已经三代人,可是连一个女孩子也没有。
钟昆,钟昆有一个女孩子,她长得什么样?铁云飞打开窗,让外面的雪吹入屋中,他忘不了自己手把手地教钟昆怎样用一柄匕首去割下别人的头。那是一种复杂的技巧。
他教了钟昆一个月的时间,在一个月之内学会那一手的人他还从没见过,钟昆是个天才。
杨坤推开门而入:“大爸,回家吃饭吗?”
铁云飞点点头:“你三爸今天来电话,说你爷爷已经退休,让你快点过去。”
杨坤为大爸披好大衣:“我和二弟交接得差不多了,您知道他一直跟建筑这一行的人都很熟。只不过是汽车那一块还有几个朋友他需要了解一下。”
铁云飞点点头:“现在凤院的名头还能唬一阵子。除了那个臭名远扬的小流氓别人不愿意接触以外,你们几个的人缘还是满不错的。”
杨坤为他拉开门:“其实五弟也是被我们几个逼的,他本来是家里最好的一个孩子,记得吗?他拿回来的奖状几乎可以把整个凤院都埋起来。”
铁云飞皱起眉:“奖状多只不过说明他很聪明,并不能说明他是个好孩子。最近他夜不归宿,你们几个为这事操点心。不过这小子倒满有眼光。”
杨坤微微一笑:“他跟孟清华之间倒没发生什么事情……”
“没发生什么事?你以为他是谁?圣人吗?”
“其实,我有句话您听了别生气。五弟他做的事情比我们几个都强。您干么总像对他有偏见似的?”
铁云飞坐进车里:“我总希望有一天他能一点缺点都没有。像你爷爷那样。”
“他会的。至少有一天他会像现在的您这样,留在这里照料我们的后代。”
凤院的大门左右分开,车停到前厅旁。杨坤为父亲打开车门,铁云飞走入大厅中。
迎面的长沙发上,铁翼正在与一个相貌俏丽的丫头喝茶聊天。铁云飞的双眉倒竖起来。
但他的表情立即变为惊讶:“你,你是……。”
铁菲见到一位慈祥的老人走进来,老人的身后是一位个子高高面带微笑的绅士样的人。她不由从沙发中站起身,她的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铁云飞一字字地问:“你姓什么?”
“铁。”
铁云飞走到茶几边坐下:“你过来。”铁菲走过去,铁云飞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问:“你是不是铁钟昆的女儿?”
“是。”
铁云飞又手指着铁翼:“是不是这个小兔崽子把你领来的?”
“是。”
“你以前认不认识他?”
“不。”
铁云飞突然哈哈大笑,他随手抓起沙发的坐垫向杨坤砸去:“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居然又让铁翼去做这件事。他除了流氓的方法,别的都他妈不会。好,好,整到老爸的头上来了。来,叫大爸。”
“大爸。”
铁云飞又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铁翼对铁菲说:“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跟你五哥好好地学。他怕我怪你爸爸,就把你找来。好姑娘。谁都不会不喜欢这么好的姑娘。”
他拉起铁菲,领她走到门外,指着自己的奔驰车:“喜欢车吗?”
铁菲张大嘴巴不出话来。
“大爸送你台车。”
“不,不。”
铁云飞把铁菲搂在怀里:“没关系,没关系。凤院向来都只有一群天天惹我生气的臭小子。今天大爸有了个女儿,高兴。这台车已经跑一年了,还是黑色的,你不一定会喜欢。你一定见到你五哥那台红色宝马了。大爸把那台车送给你。”
“那他……”
“不用管他,他连你大爸都敢往绝路上逼,我很想你爸爸,但却不打算原谅他。不打算见他。这个小流氓先送我一个这么好的乖女儿,他是在威胁我。要是我敢不见你爸爸,我就得这一辈子守着五个王八糕子。你大爸一辈子没有被人整过。临到要走,却被自己最痛爱的宝贝儿子给扔进沟里。收拾不了别人,那是你大爸本领不够,没办法。但要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收拾不了,那大爸也就不用混了。是不是?”铁菲依在他的怀里直点头。她听不懂铁云飞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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