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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刻到了,对於神英帝国七千多万民众来说,这个冬天比往年更寒冷,不是天气冷,那是心冷。这注定是一个不安稳的冬天,冬天本是萧条的时间,是年终休整的时间,是迎接新一年的时间,是农民农闲的时间,是民众们躲在家裏过冬的时间,但是这个不寻常的冬天给人的感觉出奇的躁动。帝国治下,一百四十三个郡中有一百三十八个郡加了税,其中超过半数的郡加税幅度超过了三分之一。从前迫於通货膨胀的压力,各地官署早有加税之心,但都在观望,没有哪个地方冒险带头这么做,毕竟帝国疆土之内已经有多年没有加税了。这次在朝廷的默许下,各地比赛似的一窝蜂般加税,有人戏称,单人缴纳的人头税放在从前都可以去买一个人了。
自从去年粮食专卖令实行以来,占全国人口半数的农业人口生活水准急剧下降。帝都经济学院罗尔夫斯宾教授制定了一种反映生活水准的卡利指数,通过在南北几个不同的省份抽取的样本计算,前年粮食专卖令实行之前,农民的卡利指数为68(不包括拥有世袭领地的贵族,下同);粮食专卖令开始实行的去年,农民卡利指数降低为61;而今年,卡利指数更是大幅度降低为50,然而罗尔夫斯宾教授被视为异端分子并且帝都经济学院开除了他。话说回来,假如是为了准备战争暂时实行专卖令,农民忍一忍就算为皇帝为帝国作贡献,可是战争已经结束了几个月了,专卖令仍然继续实行,没有取消的迹象,看来将会作为帝国的一项长期的经济政策了。
农民的状况如此,城市市民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裏去。两项专卖令开始实施时,市民们仿佛觉得那都是遥远的乡下的事情,与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从国家手裏买粮食和从商人手裏买粮食都没什么区别,市民们对於农民的抱怨更多的反应是冷漠。但是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日子也不如原来好过了,物价上涨是肯定的,不过还能凑合著过吧,多数人又这样想。北伐战争一进行,物价又跳起来,但幸好北伐只打了半年,咬咬牙也就到头了。可是,各地的官署纷纷宣布加税,加税的重点又是在城市,市民们质问官署,得到的答覆是,朝廷从这裏抽调了大量资金,为了维持地方财政的运转不得不向民众加税。普通民众们实在不懂,朝廷大人们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拼命的从我们这裏拿钱?北伐战争不是已经打完了吗?有好事的人照葫芦画瓢,模仿罗尔夫斯宾教授的计算方法,计算出一年之间城市市民的卡利指数从75跌到了66。
然而加税才刚刚开始,谁知道明年卡利指数会不会跌的更多。
海原郡是有名的富郡,依靠过去留存的老本一直没有加税,但是老本总有吃完的一天。
娜琪抱著一叠文书闯入费路西的办公房,她有不敲门的特权,『我们必须要加税了。』
娜琪把文书向正在看文件的费路西的面前一丢,费路西扫了一眼,上面有一堆堆的数位,无非是1,2,3,4,5……等。
『不加税行不行?』费路西说:『这正是收拢民心的大好机会。』
娜琪略带嘲讽的说:『你收拢民心干什么?我的大英雄。』
『这个……在民众中树立我的良好形象总是有好处的。』
『你以为你是口号均田免税的义军头领还是反抗奴隶主的奴隶英雄?历史小说看多了吧。』专业的娜琪对不专业的费路西说:『不收税我们官署上下文官吃什么暍什么?各项公共事务的支出怎么办?我们郡的政务体系又如何运转?除非你给我挖出一个宝藏来。』
费路西一发狠的说:『那就加多一点,加它个百分之二三百,正好一并解决了边防军的军费缺口。』
『那样的话……』娜琪更狠狠的用手指头点了一下费路西的脑门说:『海原的民众恐怕会把你的房子拆了卖钱。』
『那更好。』费路西大喜的说:『我去你那裹和你挤一挤。』
『贝丝姐姐可以过来,但本小姐不收男性难民。』娜琪白了费路西一眼,转身出去。
费路西目送娜琪走後,又拿起刚才的文件看起来,这是情报处弗尔比整理送来的简报。
『嗯,任命莱维元帅兼任军令部大臣,真奇怪,同时担任军务、军令大臣的例子前所未有,怎么会这么安排呢,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吗:北方奥萨尔郡爆发了农民骚乱事件,这个会不会形成连锁效应呢;京城不知道何人起头展开了一场口号为『清君侧』的活动,这个真是幼稚啊,即使皇帝陛下亲政还是会这样的,没准就是皇帝陛下在背後指示大臣,鬼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真病假病。』费路西一边看心裏一边点评著。
身为地方长官的应酬实在是不少,又一封请柬送到了正在看简报的费路西的面前,费路西没有抬头,习惯性的说:『叫西卡多替我去。』
『大人,我即使赴汤蹈火也不能去了。』说话的正是西卡多。
『哦?』费路西抬眼看看请柬:『哈哈,原来是曼依丝夫人的生日聚会。你更不能不去了,你不去不就代表著你心裏有鬼吗?你要去,不但要去,还要堂堂正正的去,这才显得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大人,你饶了我吧。』西卡多说:『打死我也不去,为了我家庭稳定的大局。』
『没胆量的人,你不去怎么办?难道叫我去?』
『我都替你去了那么多次了,这次你就去一趟又怎么了。』
『好吧,我去就我去,顺便认识认识那些财主们,到海原以来还没见过他们呢,趁这个机会与他们结识一下也好。』
聚会是从午後开始的,费路西找出一件比较像样的礼服换上,这是一件很少穿的衣服,这次费路西发现衣服变的小了一点。带著女侍从官娜琪和八名护卫分乘数辆马车向城东望海楼行去,按费路西本来的习惯,肯定是孤身一人骑马前往,带护卫什么的如同累赘,天下能伤著他的人还真不多吧。但既然是作为都督和郡首的身份去的,总要有相应的排场,用娜琪的话说,代表的是帝国政府的形象。
两辆马车在前面并排开路,两辆马车在後面尾随扈从,中间的马车上插著一面底色赤红的帝国鹰旗,显示出这辆马车裏坐的是四级或五级的官员,大街上此车队所到之处,无论马车、行人纷纷避让一旁,恭敬的站在道边目送车队的远去。这就是费路西的车队,在这海原城裏数他为大,自到海原任职一年多以来,费路西首次摆出这种排场。
费路西坐在马车裏,不停的透过窗户向外观察著,一路过来不知道与多少道目光对上。而娜琪不愧是名门闺秀,自有其大家风范,她腰杆笔直的端坐在费路西的对面,目不斜视,姿态端庄,一幅雕塑美人般的样子与东张西望的费路西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娜琪,放自然些嘛。』费路西说:『我看你坐的很累呢。』
『不累,我现在很自然啊。』娜琪奇怪的说,她奇怪费路西为什么会这么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然。
『哦。』费路西想起了什么说:『你原来和我不同,你天生就是坐在马车裏接受众人注目的人。而我本该是同他们一样的人,』费路西一指窗外,『是站在路边向别人注目的人。我只是机缘凑巧爬到了这个位置,所以你我的心裏的感觉才不相同吧。』
娜琪抓住了费路西的手,她难得有如此主动的亲热举动。『不要说这些好吗?』娜琪心裏有点害怕的说:『我不想听这些话。』
『不说就不说,』费路西感受著娜琪玉手的温热:『不过你发现没有,外面看这裏的目光很有趣啊。少年人的目光襄充满著憧憬,青年人的目光裏透露出来的都是羡慕,中年人的目光裏唯有一种恭顺,而老人们的目光中更多的则是轻视。』费路西忽而觉得手上的感觉不过瘾,又反过来摩挲著娜琪的手。
望海楼规模不小,曼依丝夫人已经包下了全楼一天。费路西和娜琪下了马车走到楼前,已经见不少人来来往往,但他都不认识,大概西卡多认识不少。
『怎么这么多的巡警?』费路西极其不满的说:『一个夫人的生日聚会难道就值得我们政府如此的兴师动众?太小题大做了!』
『不是的,』娜琪解释说:『这是因为你要过来,巡警总领路德维卡特意安排的,你若是不高兴撤了也好。』
『撤了撤了。』费路西说。
费路西站在门口,递过请柬的同时,向襄面看了看。大厅中间偏裏面的那裏,有一个三十左右的少妇被众人环绕著,费路西猜测道,那就是曼依丝夫人吧。远远看去,这位夫人一头浓密的卷发似乎很随便的披散在肩头,别有一番妖娆风味,她身穿一套低胸纱裙,大片大片的胸部肌肤暴露在众目之下,胸前却是奇峰突起似欲裂衣而出。曼依丝夫人手持一把羽扇,有意无意的朝著自己的胸部扇动著,引得男人们想装作视而不见但还是频频的偷看这裏,就连费路西现在相隔这么远仿佛也能感觉到一种诱人的颤动。
娜琪知道费路西在看谁,在旁边暗暗的掐了掐费路西的胳膊,费路西不好意思的对娜琪笑笑。
『撒多·费路西大人到!』礼仪官扯开了嗓门高喊。
已在裏面的人目光齐刷刷的向费路西看过来,费路西到任一年来极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也难怪众人这回都在看他。
本次聚会的主角曼依丝夫人移动身躯,快步走过来。费路西首先感到的是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这种香气不是那种女人的体香,纯粹是香水的香气,这香气浓的肆无忌惮,几乎沁入了费路西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映入费路西眼帘的是一张非常艳丽的脸,她的眉毛脸型等是什么样子统统注意不到,只记得这张睑是最俗最俗的俗艳,七分俗中还伴随著三分恰到好处的妖气。
曼依丝夫人给费路西的感觉就是,这个女人除了肉欲很难再让人联想起别的什么。
『大人屈尊光临,我真是万分荣幸。』曼依丝夫人的嗓音也是低沈成熟而富有磁性。
『夫人对我郡经济贡献良多,我前来祝贺也是应当的。』费路西按照事先娜琪拟定的台词回应说。
『大人,请。』曼依丝夫人微微一侧身,费路西昂首走进大厅。
在这次聚会中,费路西表现的并不活跃,他很低调的站在一旁观察著海原城裏的上层人物。在急需金钱的费路西眼中,这些富商们都是长著两条腿的钱袋子而已,要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刮出点钱。但低调的费路西仍是一个天然的焦点,仍然有一批批的人拥过来向费路西敬酒、问候。费路西一一应付,眼光不住的在人群中寻找娜琪。不过却总是看见曼依丝夫人,夫人就像花蝴蝶一般,不,花花的『钱袋』一般在人群中不断的穿梭,熟络的与每一个人打招呼,偶尔停下来聊几句天气,彼此开开玩笑。
比较奇怪的是,曼依丝夫人虽然很活跃,但一直不曾来到费路西这边,放眼大厅内,只有费路西受到了主人的这种礼遇,而费路西又绝对不是无足轻重的人物,这难道是曼依丝夫人欲擒故纵的手段?不过费路西满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分量的人物,肯定不会受到疏忽的慢待。
时间已是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刻,费路西的身边总算没有人了,娜琪又不知道去了哪裏,曼依丝夫人端著满满的一杯红酒朝费路西走过来。
『终於还是要过来了吗?』费路西心中暗笑:『就这点小小的手段也要使出来。』
『敬祝夫人生日快乐。』费路西礼貌的说。
曼依丝夫人仿佛有些疲劳,神态慵懒的说:『唉,有什么快乐的。』活脱脱是怨妇的神情,外加那低沈忧郁的语气,恐怕至少一半男人听到後同情心会被勾起。
『呵呵,夫人说笑了。难道夫人你还有什么不快乐之处么。』
『我又有什么值得快乐的地方?』
费路西微笑著说:『夫人年轻、貌美、富有。这不值得快乐?』
『我有娜琪小姐那般年轻吗;容颜无论美丑,转眼间都是昨日的黄花,这美貌又岂能长存不衰:金钱虽好,奈何不能买到最宝贵的人心和爱情。』曼依丝夫人一一把费路西列举的三点全部否定了。
奇怪啊,费路西想,风流纵欲人物应该是抱著及时行乐的心态吧,这位出名的风流夫人怎么一付颓废悲情的样子,这两种心态莫非有什么相通之处么?
曼依丝夫人眼光看似落在自己杯中的酒裏,其实她在暗暗观察费路西的表情。见费路西一时间沈吟不语,她觉得自己已经勾起了费路西的同情。
曼依丝夫人仰头一口暍尽了自己杯中的美酒,她的神情看起来彷佛是借著酒力为之一变,脸面红似桃花,媚眼如丝的说:『大人想知道我现在唯一的追求吗?』
『我洗耳恭听。』
曼依丝夫人轻轻掠一掠耳边的发丝:『我祈求诸神能赐给我一个称心如意的丈夫。』
『凭藉夫人的条件,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并不难吧。』费路西说:『恐怕是夫人过於挑剔了。』
『我的条件并不高。』曼依丝夫人盯著费路西浓密的黑头发说:『他要长著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我喜欢黑色的神秘感。』
『哦……』费路西脑子裏迅速的闪过一系列的人像,当然把他自己排除在外。思,拉加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
曼依丝夫人目光下栘:『他必须长相英俊,我喜欢好看的男人。』
拉加虽然不如我英俊潇洒,费路西自恋的想,但也算很不错了。
费路西一言不发,使得曼依丝夫人摸不准费路西心裹想什么,更猜不透费路西到底什么心思。曼依丝夫人更加大胆露骨简直形同直接挑逗般的说:『他要比我年轻五岁以上,我喜欢年轻的男性。』这下他总该有反应了吧,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曼依丝夫人想。
『好,没问题。』费路西大喜,拉加绝对符合这个条件。
曼依丝夫人心裏更加忐忑不安,费路西到底是在装糊涂还是被她勾引的动心了?
『请问夫人还有别的要求吗?』费路西很主动的提问道。
曼依丝夫人愣了愣,费路西还真是主动啊,她目测了一下费路西的身高,进一步的试探说:『他的身高要有一百八十公分。』
『稍稍的矮几公分不可以吗?』费路西有点遗憾,因为拉加个头要矮一点。
曼依丝夫人误以为自己对费路西身高的目测出了偏差:『那也可以,太高了我也不喜欢。』
『那么,假如有这样一位满足条件的男士向您提出邀请,夫人是否愿意一见呢?』
曼依丝夫人嘴边浮起一阵笑意,看来这位都督大人也是懂得情趣的人啊,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位出奇年轻的都督也不例外。
曼依丝夫人说:『明日裏下午两点我要去城东一家名叫雪萍的茶馆,有缘人自会相见。』
费路西和曼依丝夫人两人相对而笑,笑的频率听起来很相似,都是心计得逞的笑声,只是曼依丝夫人的笑声中带著一点得意,而费路西的笑声中更多的是暧昧感。
波卢·拉加,也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二十出头就被费路西委以重任,在两官署中除了不太正常的费路西,他已经是最年轻的人了。这个天性沈默寡言的小伙子有一次被西卡多戏称为『我们官署中废话最少的人』,当时拉加听到後,难得张嘴反驳了一次,『原来西卡多你也知道自己是废话最多的人啊』。这段对话引为官署裏的笑谈,以後『废话最少』和『废话最多』就成为两个人的标签。
当费路西和富孀曼依丝夫人谈笑风生的时候,『废话最少』的人正在辛勤的埋头书写阶段工作报告,却不知道自己的上司为了潜在的金钱已经把他出卖了。只因为他与他的上司有著相同的发色、相似的年龄、差不多的身高,另外有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庞。
冬天白天短,没多久太阳就快下山了。费路西回到官署裏,工作了一天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看见拉加还在自己的办公房裏写东西。
费路西走进拉加的办公房,『咳!』费路西故意咳嗽一下,这是心虚的咳嗽,但是拉加没听出来。
『大人您过来了。』拉加站起身来行礼。
『坐下坐下。』费路西亲切的摆摆手:『我随便来看看。』
拉加正襟危坐等候上司的垂询。
『呃,这个……明天下午你有空吗?』费路西开口道。
『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拉加问。
『是这样的。』费路西边考虑著自己措辞边说:『明天你去接待一个人。』
拉加面有难色的说:『这种事一向都归西卡多负责,我恐怕很难胜任。』
『这次你去比西卡多合适,跟筹钱有关系,你身为边防军参军应该去的。』
拉加心裏很诧异,为什么费路西一定要他去?但是作为军人应该服从命令,拉加想道,可能费路西大人有他自己的道理吧。『好的,既然大人叫我去,那我就去。』
好极了,费路西想,不愧是拉加,没有追根问底的坏毛病。『明天你去後好好的招待对方,若有什么事情只要不违反天理公义,将就一下好了,不要惹她生气。』
拉加越听越糊涂,不违反天理公义?费路西也怕言多有失,告别了一头雾水的拉加回家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点多,拉加大概已经动身去雪萍茶馆。『拉加呀,不要怪我。』
费路西心裏说:『我也是为了边防军,谁让曼依丝夫人是个有钱人呢,保持关系总比断绝来往有利的多。』费路西想象著拉加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心裏偷偷的笑著,不知道拉加这个清纯男人见到曼依丝夫人那个风骚女人会是怎样一付光景呢?拉加会不会被曼依丝夫人给吃了?
有这样的上司,不知道是拉加的幸运还是拉加的不幸。
过了两三个钟头,拉加回来了,笔直的站在费路西的面前。费路西绕著拉加转了几圈,仔细的看看拉加的腰带松过没有、他的脖子上有没有吻痕、他的脸上有没有口红印、他的身上有没有残留的香气等等,但是都没有。
拉加对於上司的举动很不明白,但是身为军人不明白也得站著。
『你见到那人没有?』费路西怀疑拉加根本没见到人。
『大人,见到了,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穿著华丽的贵妇。』
『哦,她说什么了?』
『她问我,是费路西大人派你来的吗?』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奉命前来。』
『然後呢?』
『她请我一同品茶。』
『再然後呢?』
『聊天。』
『接下来呢?』
『没了。』
『这就没了?没有别的事情吗?』费路西很意外的问,难道是拉加不好意思说?
『真的没有了,她只是让我给大人捎个口信。』
『什么口信?』
『她说:大人无意而有心:我无心而有意。』
这是什么哑谜?费路西苦思不解,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胸大无脑的女人怎么会想出这么复杂的话?
正好西卡多从外面走过,费路西把西卡多叫进来,『假如有一个女人对你说:你无意而有心,我无心而有意。你说这有什么含意?』
西卡多想了想,摇头晃脑的说:『含意就是:你没这个意思但是却有其他的心思,而我本来是一时无心但是现在却要有意为之了。』
费路西听西卡多绕口令般解释得似通非通,把他推出去道:『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又对拉加说:『你去了半天,敢情就在那裏聊天了?』
『是啊,我们谈论了道德和宗教的问题。』
『哦……什么?道德和宗教?』费路西惊愕万分的看著拉加,那曼依丝夫人可是海原有名的荡妇,她竟然有兴趣和拉加谈论道德和宗教?费路西不禁怀疑拉加见错人了。
『你见到的究竟是谁?』
『曼依丝夫人,没有错吧。』拉加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费路西感到十分好笑。
今天官署裏已经没有需要费路西处理的事务了,不过好像除了前些日子的宗教骚乱一类的重大事件,平常也没什么急需费路西处理的事务,一般也就是练练签名熟练度和盖章敏捷度。费路西自认为是一个关心下属的上司,他总是尽量锻炼每一个人的能力,让每一个人的水平尽快得到提高。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把施展才华的大好机会都让给了大家。』往往说这句话时,费路西大概正打算早退回家。
费路西懒洋洋的回家,不经意间瞧见小约尔独自蹲在大厅的角落裏玩。费路西看了看表,现在应该是小约尔接受『某巫婆』魔法或者说是魔鬼训练的时间,他出现在这裏玩绝不是正常现象。
费路西走到小约尔跟前间道:『巫婆老师没来?』小约尔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一指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紧闭,费路西走近了贴著门侧耳一听,隐隐约约的听到裏面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贝丝的声音,另一个倒是很陌生,也许是碧心的吧。很长时间来碧心没和费路西说过话,所以费路西对她的声音才这么陌生。
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好奇的费路西耳朵向门贴的更紧,想听出点什么。一阵冰凉刺骨的感觉穿透了费路西的脑门,他像是被针扎到一样捂著耳朵跳起来。幸好费路西反应快,那扇门已经蒙上了薄薄的白霜,再慢一点恐怕费路西的耳朵和门就要冻为一体了。一定是碧心在暗算!这个卑鄙的女人,每次都是突然袭击。
费路西推开门,书房中间摆的一张桌子上零零散散的放了一堆书卷,有些看起来已经很有年代了,贝丝叉著腰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碧心低头随便翻著桌子上的书。
费路西捂著耳朵的手不觉放下:『你们偷偷躲在这在干什么呢?放著小约尔在外面也不管。』
『我们哪有『偷偷』躲在这裏?倒是有人『偷偷』躲在门外。』贝丝说。
『这本书封皮看起来很漂亮啊。』费路西岔开话题说,顺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却都是不认识的古代语,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又无趣的放下了。
贝丝忽然摆出最甜美的笑容,很柔软的蹭到费路西身边。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告诉费路西,贝丝一定有求於他了。
『你可不可以给海原魔法公会多拨一点经费。』声音无比悦耳动听。
费路西大手一挥说:『这算什么事,你直接去和娜琪说不就行了。』
『可是娜琪妹妹说郡裏没钱了,叫我找你从边防军军费裏挪一点。』贝丝的手指轻轻的在费路西的肩膀上划著圈圈。
费路西对於『军费』两字极为敏感,这些天来的头号难题就是这个。
『你想要多少?』
『不很多,两三万而已。』
『铜元?』
贝丝摇摇头。
『银元?』费路西又问。
碧心非常令费路西意外的插嘴了:『是金元!』
费路西叹口气说:『假如以金元为单位的话,估计数量只有三十,我个人再友情赞助三十,要不要?』
『真抠门。』贝丝嘀咕说。
费路西疑问道:『你们魔法公会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那天不是说过了嘛,进行魔法器具的研究工作啊。』
『啊,你不是开玩笑的?』费路西看看桌子上的书:『你真的开始干了?糟蹋钱也得有个限度吧,哪能这样的大把大把白扔钱。』
贝丝说:『就你精明啊,人家上神教会还赞助了五千金元。』
『上神教会那么有钱?平白无故的赞助你?噢,我明白了,一定是我帮他们摆平了海神敦,他们心存感激,但是没有门路找我,所以就把钱给你了,这也算是走间接路线贿赂我。』
费路西得意洋洋的说,言外之意就是那些钱还不是我帮你挣来的。
『胡说。』贝丝道:『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是魔法公会的人与他们联系後,他们自愿赞助的。』
『魔法公会的人为什么要绕著你的想法转?还不是看在我的份上,这你总不能不承认。』
『我知道我的夫君大人极其有本事。』贝丝似乎很崇拜的说:『那就替我想办法变出三万金元吧。』
『这个……我自己的军费还没著落呢。』费路西很无奈,又道:『上神教会看起来很有钱么,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五千金元。』
『我也不很清楚。』贝丝转头对碧心说:『碧心你知道吗?』
碧心仍旧是没表情的看了费路西一眼说:『可以估算。如果一切以最低标准,假设上神教会势力达到附近五省,教民占五省总人口百分之十,这样大约有一百五十万人;再假设每个教民每个月到神殿、神堂祈祷两次,每次捐献金额为一铜元。综合上面算起来,月收入数目是三万金元,这是最低的估算。如果假设为高标准,大概能到三十万金元。折衷一下,就是十六万五千金元。至於采取哪个数字,你自己判断。』费路西自从认识碧心以来,第一次听到她作这么长的发言。
费路西听的眼睛都直了,从来没发现教会这么能挣钱。平常只看到在神殿襄大家一两个铜元的捐献不觉得怎样,没想到会有这种聚沙成塔的效应,难怪神官们总是白白胖眫的。嘿嘿嘿嘿,他本人可以说是对上神教一派有大恩大德,前些日子的宗教冲突中若不是他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上神教也许就会在各方的妥协下被取缔了。在这中间,边防军的将士们可是出了大力的,因此上神教会向边防军捐一点款也不为过。费路西想起了城南那高大明亮的上神之殿,要不是有钱怎么修的起来这么好的神殿,自己早就应该发现他们有钱这一事实了。费路西又胡思乱想道:一个新兴的民间的上神教会都如此,那么原来的三大教派恐怕更是富的流油,要不是这次宗教冲突中有外国人的背景,自己大概会支援海神教会,那边防军也许会得到更多的资金上的实惠啊。
表情忽阴忽阳的费路西发呆了半天,贝丝看著奇怪,拧了一下费路西的胳膊瞠道:『好好的你发什么愣?』
『哈哈,明天我要出去募捐。』费路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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