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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伟犹豫不言,钱谦益知道他被自已打动。心中不由得大喜,若是此事被他说成,虽然奏折并不是他写的,然而新朝的首创功臣第一人,却必然是他。
因又打叠起精神,说道:“适才说言,还只是其一。其二,汉王以百战雄师渡江北上,虽说是解救北方受苦百姓,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然则大义名份未定,虽以靖难为名,却只有藩王名份,用崇祯年号。那么请问汉王,如何对待明皇?逮之?弑之?囚之?此刻若不称帝,将来难免有逼宫之难堪,流传于后世,名声甚是难听。再者说了,关外的胡人尚且称帝上了尊号,难不成汉王还不如他?南方臣民无有不盼汉王更进一步为天下主,此时称帝,正好下应黎民百官之请,上应天命,北伐之事则无往而不利,马到功成矣。”
说到此时,张伟实已被他说服。因沉思片刻,方向他笑道:“兹事体大,容我细思之。”
竟站起身来,将钱谦益双手握上一握,温言道:“先生爱我,将来必有所报。”
轻轻的塞给钱谦益一个“将来有报”,命人将他送将出去,见他轻飘飘脚不沾地似的走了。张伟心中暗笑,知道此人到也确实是有几分才干,然则人格上缺陷也很明显,崇祯不以他为辅臣,到也算是识人。
心中思忖今日此事,慢慢踱至外朝奉天门附近。却见江文瑨会同周全斌、张瑞几人联袂而来。几个行色匆匆,在奉天门外验了对牌,便一头撞将进来,便欲往承乾宫方向而去,竟没有看到张伟就站在门侧。
张伟见了有趣,便下令侍卫不必跟随。只身一人跟在他们身后,却要听听这几人说些什么。
却听得张瑞边行边道:“几位,咱们眼看就要动手,今日见过汉王之后,只怕就又要并肩驰骋缰场,想起来,大丈夫领数万兵,纵横海内无人可敌,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江文瑨只是一笑,却不答话。周全斌只道:“你别说嘴。高杰的司闻曹不知道做什么吃的,对面的敌兵驻防等事还是含糊不清。我这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你到兴头起来了。”
“那又有何妨。此次过江,以你的金吾卫为先导,长峰兄的神威和我的飞骑追随其后,十万大军加上大大小小过千门的火炮,百万明军都不是对手。何况对面至多有十几万老弱之兵,又有何惧?”
周全斌笑道:“自然不是担心打败仗,实在是……却是说不出来。只觉得此次北征,还是要小心为上。”
江文瑨此刻也点头道:“全斌担心的其实是满虏和灾民一事。咱们打的不顺手,攻的慢了,只怕满虏出来捣乱,攻的急了,战的地盘大了,又怕灾民难以应付,一个不好,就陷身泥淖之中。”
他长嘘口气,叹道:“汉王留着神策和飞骑全师,又诏命国轩那边迅速征平四川全境,相机攻入陕西山西,就是要形成两翼夹击之势。两位,明军好办,只是此次北征,咱们将与满人正面对战,此一战而定全局,请务必慎之,再慎之!”
“长峰说的不错,我将全天下汉人的兴衰大业交托尔等,是要有如临大宾,如履薄冰的谨慎心。”
三人耳中听的真切,却正是张伟就在耳畔说话。三人都是吃了一惊,忙止住脚步,扭头一看,却不张伟微笑站于身侧,却又是谁?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埋怨之意。却是不及说话,忙都一起下跪,向张伟行礼。
“都不必跪。礼仪之事在朝会、拜谒、召对时别出错就是,没的让那些御史们揪了你们的小辫子,闹的大家没趣。平常时候,我还是你们的大将军,可成?”
他这番温馨体帖的话说将出来,三位汉军名将一时间都大是感动,却也不再坚持跪下,向张伟一抱拳,齐声道:“遵命!”
张伟一笑,又道:“别在此处说话,我却也不想到殿内召对,如对大宾似的,怪闷的。咱们不如到北海子略转一转,边走边谈,如何?”
“是,汉王要到何处,臣等都只管陪侍就是。”
随手一挥,召来一个四人抬的肩舆,江文瑨斜眼一瞧,见那肩舆座上正放着饰有明黄四团龙的坐垫,张伟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就坐将上去,毫不避讳。
他微微一笑,却也不放在心上。时人虽重上下尊卑礼仪,不敢稍有逾越,然而谁敢这胆子去质问张伟有违藩王礼制,僭越犯上?
将手舒适的搭在舆上镀金盘龙扶手之上,张伟向他们笑道:“这几天很是操劳,竟是乏的很了,我就坐在这上与你们边走边说,如何?”
“请汉王随意就是,臣等自当陪同。”
此时已是九月初,北方各省都已是暑气尽消,金秋将至之时。南京城内却仍是火暑酷夏,热浪灼人。这宫室内照例不能种树,几人在空旷之地被太阳暴晒,不过转眼功夫,便已是满头满脸的热汗。
张伟坐在肩舆之上,随着舆夫一晃一摇的摆动,感觉到一阵阵微风拂面,穿宫过殿之时,又多有穿堂劲风扑面而来,是以不但不热,到觉得舒适异常。
因见张瑞等三人一脸的油汗,张伟便命道:“来人,去取些窖冰制成冰水,制成酸梅汤送来给三位将军消暑解渴。”
见跟随而来的几个仆役飞奔而去,到了内廷角门而止,知会了里面的宫妇之后,稍顷之后,便又捧着缕金食盒飞奔而回。将盅碗递给张伟等人,见他们饮用之后,方又将用具收回,仍是跟在身后小心伺候。
张伟虽是不喜奢糜,不欲多用下人,然而朝廷体制有关,却也疏怠不得。此时身边什么宫女、仆妇、侍卫、力士环绕身边,纷纷扬扬伺候差事。待到了紫金山下改建而成的北海子行宫,各人站于高处举目望去,只见四周尽是巍峨宫殿,华美壮丽一览无余,宫殿内外影影绰绰尽是侍卫宫女穿梭其中,这一切自然都是专为张伟所设,陪同张伟前来的各人早已不自觉间便被这股子神秘庄重的气氛折服,只觉得眼前的张伟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疏离。一时间各人都沉默下来,竟然是无人说话。
见这几位身经标准战功赫赫的爱将皆是做出小心翼翼模样,张伟早已下了肩舆,站在各人身前负手而行,见无人开口,他便自顾自道:“适才你们进来,见了钱谦益没有?”
周全斌上前半步,在张伟身旁笑答道:“见了。因要见来见汉王请示军务,就没有与钱大人招呼致意。”
张伟长叹口气,突然向各人道:“眼前这宫殿王气,这辉煌壮丽,让诸位英雄尽折腰么?三代之时,禹舜不过居于草舍之内,并没有宫殿仪仗,全天下的百姓都敬服他们,也没有人想伤害他们。社稷乃是公器,并不能私相授受,所以上古先王们也没有专权夺利的心思,更不会借着甲兵、权臣、宫室,还有各种各样的学说来维持着自已的统治。自始皇帝一统华夏,将天下视为私产,茶毒生民,败坏风俗,焚书坑儒,天下再无国士,尽皆皇帝臣仆,天子家奴。”
他突然这么长篇大论的议论开来,各人都不知道其意,一时间听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竟不知道如何答话为好。
过了良久,见张伟只是低头沉思,这海子四周层林尽染,一片通红,正中湖面波光荡漾,湖面上各种五彩斑斓的水禽正于其中嬉戏追逐。因张伟不喜雕凿,是以这北海四周多半是天然景色,只是稍加整修而成。远观是青山绿水,左近乃是枫林如画,水光潋艳,当真是江南秋景绝色,观来令人销魂。
自周全斌以下,原本都是很喜这湖光美色,只是张伟心事重重模样,说话令各人怪异莫名,各人却都是不敢怠慢,均是打叠起精神来伺候,唯恐这人突然恼了,到不知道是谁要被训斥了。
张伟其实从不无故训人,然而也是从不饶人。掌权多年所有的那种城府气质,却也委实教人害怕,张瑞等私下里都曾言道:“汉王不打不骂的,站在他面前,却几乎要怕的发抖,却当真是怪异的很。”
“怎么都不说话?”
他心情委实是有些怪异,也很有些恼努。周全斌等人都是他一手拉拔出来的上将,现下在他身边就已经是如此,一句重话都不敢说。光是一个汉王就已是众背亲离,称帝之后,只怕就只能如那御座一般,四边不靠了。
“嗯?”
带有威压性的一声过后,周全斌知道再不答话,张伟必定是恼了,忙笑道:“臣等不知汉王心意,只是一介武夫,哪敢胡乱答话。”
“臣?哼!尔等可知,臣在上古春秋之前,乃是奴隶自称。人分十等,臣乃第五等……”
原本想长篇大论,阐述一下人分等级是多么愚不可及的事。却想想自家权力再手之时,呼风唤雨之际也煞是得意,见下属们在眼前巴结小意,心里却也隐隐然很是快慰,此时拿这些大道理说人,虽然说的嘴响,难道又岂能毫不心虚?
叹一口气,将三人唤上前来,把适才钱谦益所言告之,然后注视着几人的眼睛,盯着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这事情当真是重要之极,虽然称帝不过是张伟更进一步,由王而帝。然帝位一定,整个江南局势也必然大变,对北伐一事也大有干系。
沉吟半响,三人对视一眼,便都躬身一礼,异口同声道:“政治上的事,军人不该过问。”
见张伟木着脸并不做声,江文瑨只觉得心中一寒,忙又道:“军人不得干政,这是汉王的训斥,是以我们并不敢违拗。不过官面上的话是如此,然则无论在公在私,汉王乃是汉军之主,江南之主,眼下又要北伐争夺天下,早登帝位以正视听,以定大义,是以文瑨劝汉王依了钱谦益的条陈,接受劝进,成为天下之主。再者,臣等虽无不碍,其余归附的各级文官,将佐军士,无不都盼汉王更进一步,自已也有个进阶地步。此也是人之常情,请汉王莫怪为是。”说罢,立时跪下,伏地叩首道:“臣江文瑨愿奉吾主即皇帝位!”
周全斌与张瑞哪一个不是人中英杰,久练成精的人物?见他如此,两人并立时有样学样,一起跪下道:“臣等愿奉汉王殿下即皇帝位!”
张伟噗嗤一笑,将三人一一扶起,温言道:“你们忒是胡闹。不过是白问一下你们的看法,就闹出这么一出来。”
见他们依次起来,垂手立于自已身侧,张伟满意一笑,向他们道:“先头的话对,我原是不该问你们。因一向与你们相与惯了,所以当成家人来问。军人不问政治,这个该立为法度,永为后世子孙牢记,咱们得做出个表率了来。也罢,这件事汉军不必过问,只等着朝廷议定后的决断就是。”
说罢,引领着诸人在海子四周游逛,边观看周遭景色,边负手与各人闲谈说笑。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此事到也并不在有所挂碍。是以边谈边说,将三人的军务细要问了清楚,又吩咐了诸多细务,一直闹到天色将黑,四周随侍的宫人都人掌灯上来,张伟方向他们道:“我不过是白吩咐你们几句。汉军行军打仗,从来讲究的是以狮博兔,以万斤之力压向敌人,当之者无不粉身碎骨。他就是知道了咱们打仗的章程,也是无力可挡。这便是我张伟用兵的方略!我在台湾隐忍多年,并不肯发,难道是因为惧怕么?实在是因为训练培养一支强军所需所耗甚重,没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支持,我断难动手啊。”
江文瑨点头道:“汉王所言极是。虽然先贤有言,兵者,诡道也。然则以汉军的实力,还有什么诡道能对付得了咱们?只要堂堂正正而前,遇敌则战,逢城则攻,把后勤保障住了,以汉军超强的火力,精良的装备训练,天底下没有人是咱们的对手。满洲人也不成!”
说到此处,他不禁微笑道:“汉王,臣下前几天去了孙元化大人的火器局,连绵纵横数十里大,熟手工匠和学徒足有近十万人。孙大人和我说,仅是这南京火器局的规模,每年就需用铁四百万斤!其余铜铅锡等物也是每天川流不息的运来,我去的那天,铸炮局一下子出了二十多门三千斤的野战火炮,其余各类火器无数。我现下方是明白,汉王为何执意保有江南即可,而不是在当年趁着明军齐集江北,一战而胜之,遡山东直入畿辅,旬月内直入北京城内。臣当日思之,未尝不是觉得汉王行事过稳而没有机变,现下想想,臣实在是鼠目寸光,不及汉王多矣。”
他这一番话说的入情在理,听的张伟不住点头,待他说完,便向他笑道:“文瑨的见识又进益了一层,我很是高兴。”
又目视周全斌与张瑞,向他们道:“所以无论如何,北伐一事大局上是稳,而不是急进。只要稳扎稳打,全斌往攻凤阳、宿州,文瑨与张瑞直接由镇江往攻扬州,往北攻准安、海州。尔后你三人会合一处,相机而动。”
他沉吟道:“明军原本在江北各地驻有大军,后来调回近半。实力是弱了许多,只是现下江北明军由谁统领尚不得知,前番说是傅宗龙,此人到是有些才干,你们不要轻敌。依我看来,江北明军虽号众多,加上乡勇等兵十几万人,其实都是京营和九边军队中的弱兵,战力太低。皇帝就是把洪享九和袁督师一并派来,也是无用。况且北面打的是抚平川陕后由攻入湖广的主意,能战的关宁兵、陕兵、榆林、大同等边兵都在陕西境内。这一年多来洪享九被李自成在甘肃宁夏一带骚扰,四川张献忠还有近半的川土,都是膏润之地,实力不弱,明军一时也不能急图,一年多来他并无建树,劳师费饷毫无起色。若不是此人心机深沉,善与交结,朝内并无人说他坏话,皇帝以前又很是信重于他,只怕早就将他褫职拿问了。咱们这边一动起来,他必定要出兵过来勤王,中原腹地得之可得北方,失之则北方必不可守。明军主力必定大集河南,而河南开封乃是中原腹心,所以若是不出我料,决战必定是在开封城下!”
江文瑨等人都是打老了仗的,自然知道张伟所言甚是有理。因都点头道:“臣等省得,请汉王放心!”
却听得张伟又道:“北伐一战关乎社稷存亡,汉家兴衰,自然不止是派你们几个出去。况且当年明太祖派徐达亲征,专属征伐之事,常遇春奇男子,非达不能制。你们三人各自为战,凡事协商而行,若是有了争执,旁人并不好决断。所以若是战事有了反复起伏,我多半是要带兵亲征以策万全的!”
他是开国帝王,不以后世守成之主,此时倡言亲征,这几名心腹大将却也并不吃惊,只是低头回道:“臣等必定和衷共济,好生打好这一仗,使汉王不必亲征,就可安享太平。”
说到此时,天色已是全黑,这海子四周与不远处的宫室内外都已是四处张灯。张伟说到此时,却也是倦极了,只是北伐一事干系重大,他却不能不向各将交待的清楚明白,方才能放心。
因向不远处站立警戒的王柱子命道:“来人,就命在海子当中的亭中设宴,我要为几位将军壮行!”
说罢,引领着几人沿着抄手游廊逶迤而行,在湖北上了竹桥,在海子中绕来绕去的走了一回,方到那中央的凉亭之上。此时天色早就黑透,在这湖中之上,暑气尽销,一阵阵凉风吹起,将各人的袍服拍打的啪啪做响,众人都只觉清凉舒适,惬意之极。
待侍卫们命仆妇在亭内点燃聚耀烛台,数十支烛光将这湖心亭照的如白昼一般。刚坐了一会,又只见不远处宫灯闪烁,却是尚食局下统的司膳司的官女们端着饭桌纷沓而来。
众人只听得一阵阵吱呀吱呀一阵颤响,张目一看,却是一个个妙龄美貌少女恭恭敬敬齐眉端着放好碗筷酒菜的小小几桌,虽被众人看着,却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小心翼翼先将那绘彩几阁放在张伟面前,又一个个在周全斌等人面前放好,方又侍立在一边不语。
张瑞只见这些侍女们一个个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走起路来香风扑鼻,一时间大是意动。眼前的酒菜虽然看起来精致可口,闻起来喷香有味,却又哪里及得这些美人更让人意动销魂?
他四处张望,只觉自已眼前的这个桌前的摆膳宫女最为漂亮,因禁住诱惑,向她不住猛瞧,直盯的那美人面红赤耳,低头垂首,眼皮都不敢往上抬半分。
他自已只觉得甚是有趣,却忘了此是宫中,这宫女都是汉王近侍,哪里能容他这么无礼?好在张伟此时饿了,并不在意,便是见了也只以为是趣事一桩。只是他虽如此,做臣子的却又如何敢放肆大胆?周全斌与张瑞交情甚厚,此时见了着急,忙向他咳了一声,张瑞茫然抬头,却见周全斌向他挤眉弄眼,这才醒悟,老脸一红,便是要举筷吃菜。
虽然只是小小动静,张伟却已被惊动,抬头一看,见张瑞与周全斌面色怪异,张瑞身前侍候的宫女面色涨红,他心中一动,已是了然于心。
因向张瑞笑道:“秀色可餐么?”
张瑞忙站起身来,低头认罪道:“臣在汉王面前失仪无礼,臣罪当诛。”说罢,又嘻笑道:“这事臣是有不对,不过也怪汉王的宫女生的太过漂亮,这才引的臣失仪了。”
“弃圣绝智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庄子的话好生无理!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藏的不好就该偷,长的好看就活该被强奸?什么道理。张瑞,你自个儿好色,还想推到别人身上不成?你一向就是这个毛病,认罪失了你的面子,是以一定还要饶上一句,把罪责往别人身上推上一推,你就好过了?哼!其心可诛!”
张瑞原本只是说笑取乐,却不料张伟沉着脸狠训了他一番,原本已经坐下,忙不迭又站起身来,低声道:“臣有罪,请汉王责罚。”
见周全斌与江文瑨面露不安,也要站起,张伟大笑道:“我又不是怪你好色!你这家伙,有错就认,然后要改!一个好将军,必定是一个能承认错误的人,若是讳过抢功,欺下瞒上之人,只能逞一时之快,长久必败!所以你带兵打仗我最不放心,因你个性太强,气血太足,到现在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你要记住:骄纵易败!”
说到此处,各人才知道张伟的用意,却是要借着这小事在用兵前敲打一下一向处于顺境的张瑞。周全斌与江文瑨都是心计深沉,性格沉稳之人,是以他十分放心,而张瑞身为一军主将,却时时有血气之勇上来就不顾一切的举动,是以借着这个由头训他一通,到是张伟受重调教的好意了。
张瑞正被他训的灰头土脸,却是一声也不敢吭,待听到张伟的那些训诫教导之辞,句句都是冲着他的毛病诚心指教,哪有半分怪罪他的意思。只觉得鼻头一酸,向张伟咽梗道:“臣知道自身毛病不小,若不是汉王赏识臣的武勇和忠心,断然成不了一军的主将。臣知道自已个性太强,经汉王这么一教导,臣确是知道错了……”
他絮絮叨叨只是说个没完,张伟忙打断他道:“成了!我只是说你要小心谨慎,却不是让你变成个胆小鬼。你张瑞就是敢打能冲的勇武之将,难不成你要和全斌学?”
不待他答话,又令道:“来人!将这宫女好生梳妆打扮了,由王妃给些物品银钱做陪嫁,将她送到张瑞府里去!”
张瑞吓了一跳,忙道:“这个,臣……”
“适才还色咪咪的盯着人瞧,现下又不想要了么?我知道你的秉性,只要讨了去必定不会委屈人家。如何,此时不要,下次可就别想了。”
描一眼那美貌宫女一眼,张瑞咬一咬牙,叩首道:“臣谢汉王,臣必定以死报效汉王恩德!”
他这么一受,不但自已得了实惠,将美人迎至府中,就连周全斌与江文瑨亦是心羡不已,同时向他道:“当真是福兮祸兮,被训了几句,就得了这么个美人回去,你好福气!”
张伟亦带着周江二人取笑了张瑞几句,待各人笑上一气,方正容箕坐,向他们道:“说正事吧。”
挥手命闲杂人等尽数下去,只留着几个心腹卫士留着侍候,张伟待亭上再无旁人,方开口道:“前番与你们所言,还只是江北明军这一方的情形。满人那边,我已派了施琅出偏师过往辽东,以策万全。四川那边,国轩与孔有德驻兵渝州,与张献忠对峙有年,我已下令,若是明军大股调往中原,张献忠必定有所异动,或是他,或是李自成,必定会跑回来抢地盘。所以我让国轩他们穷攻猛打,张献忠若无异动也就罢了,稍有动静,国轩他们就一力猛攻,将张部李部尽数封在玉门关外,让他们狗咬狗去!”
说到此处,张伟呷一口茶,目视着江文瑨道:“你来说说看,我的方略有何不妥之处没有?”
“不敢。汉王布置并无不妥,只是依文瑨看,却有分兵自弱的弊病。”
“喔?”
江文瑨面色如常,侃侃而言,并不理会张伟等人脸色,只是依着自已所思说道:“以汉军实力,不论怎打,哪怕以五万人过江,江边的明军也势难抵挡。不过汉王一面让咱们渡江,准备在中原与敌决战,一面又派施总督往攻辽东,挑衅满虏,一面又要国轩猛攻张献忠,甚至还要与李自成部接战,如此这般,不正是分兵四掠,弱已强敌么?汉军再强,最好还是集中大兵,调国轩与龙武卫的主力回荆襄,由襄阳相机直入河南,与我们一东一西,夹击明军主力,若是这般,汉军损失必小,到时候无论合击满清,还是西去灭张献忠,李自成,都行有余力矣。臣所思如此,请汉王慎思。”
张伟满意的一点头,笑道:“长峰不愧是我相中的大将之才,一语中的啊!不错,我现下是多方树敌,强敌弱已。一下子在几千里路同时开战,若不是咱们有船只、直道邮传通报消息,军中还养了信鸽,若非如此,连协调通传军情都不能够。如此这般,我岂不是昏聩之极的主帅?”
江文瑨微咬嘴唇,却不做声,只双手按膝,凝望张伟,等着他的下文。
却听张伟又道:“你说是分兵弱已,其实不然。四川的龙骧和龙武若是攻破成都,直入陕西,下西安,入山西,由榆林、宣府、大同、怀来直攻北方,不比在中原缠战的好?中原战事,这两卫不必插手,你们尽应付的来。国轩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相机直入京师!”
到此时各人方才明白,张伟分三路兵的用意。便一齐躬身道:“汉王庙算如此,臣等叹服。”
“不必闹这些虚礼,今儿你们也乏了,克期就要进兵,早些回去安抚士卒,准备军务去吧。”
“是,臣等遵命!”
三人站起身来,向张伟抱拳行了一礼,便待离去。张伟长叹一声,只觉得浑身酸软,便待坐舆返回内廷。却见周全斌突然转身,向张伟道:“汉王,前儿我在参军部轮值之时,收到一厢军卫尉的条陈,其言很是有理,适才却忘了说起。汉王此时乏了,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伟虽是疲累,却免不得打叠起精神来,向他微笑道:“全斌,你不要闹这些,我乏透了,快些说吧。”
“是。那卫尉说道,汉军水师强大,不妨由施将军带着几万军直入天津,仿当年征伐江南时的旧例,只是此次多带强兵劲卒,多备攻城器械,明廷虽然有所准备,却又如何能和咱们的兵相比?若怕过于行险,也该由水师入海州,袭拢明军身后,前后夹击,可收奇效也。”
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张伟笑道:“这人到还有些见地,不过北京虽重,却不及满人入关更重要。我不能冒这个险,放任满人没有后顾之忧的入关,是以水师的步兵不能动,一定得去辽东。”
又沉吟道:“至于海州么,到还可行。参军部研究北伐战事时,也曾言及此点,到是我觉得汉军做战该当如泰山压顶,不必行此穿插跳跃的战术。然则大家都有此见,到是我太固执了。也罢,就命五千兵出海,由海路攻海州,袭扰敌后。那卫尉是谁?记功,赏爵!”
“那卫尉李岩,声名才干都很是不错。可惜只是个厢军将军,指挥不了汉军,如若不然,臣必定要调他到我部下的。”
张伟霍然而起,负手而立,沉思半响后方道:“厢军不入汉军,是因为厢军多半是旧明军队整编,都是将军的私人部曲,虽经改编却有妨碍,汉军内绝不允准将军私其部卒。这个例子任谁也不能开!至于李岩其人,我也知道其名。你写信告诉他,要么只身由厢入汉军内,仍当卫尉。要么带着他部下往安庆方向调动,江北一打起来,他便带兵过去驻防,有什么才干,到时候使出来!”
说罢,命周全斌等人退下,自已亦回内宫歇息不提。
他将黔省官员奏请继皇帝位的奏折留中不发,全江南上下果然闻得风声,谁不要做新朝功臣,谁不愿意在汉王前留一个出身地位?是以此事一出,一时间更是沸沸扬扬,大江南北并北京城内都是知道,汉王张伟必定要从臣下所请,在南京继位为帝了。
崇祯六年十月初,因一切准备已然就绪,张伟不愿为自已称帝登基一事耽搁北伐。在前两次推掉群臣拥立的奏表之后,终于在第三次接受劝进,挑选皇道吉日先亲祭明太祖陵,遣内阁大臣郑瑄、袁云峰告祭昊天上帝,诸多表面文章做完之后,于皇极殿燕居,群臣至奉天殿恳求方出,告天,奏乐,内阁大臣奉玉玺表章,皇帝冠冕,穿戴换服完毕之后,群臣山呼万岁,舞蹈拜伏,闹腾了几天,方算完了此事。
自此之后,张伟宣示改国号为汉,不提靖难之事,只又命人重写表文,只说百姓苦难,皇帝失德,他张伟要应天景命,解民倒悬了。
“混帐!如此不知羞耻,竟然敢大白天的在这里坐地吃茶!”
这茶居的厅堂之内,正有一名头戴方巾,手执洒金湘妃竹扇,身着茧绸直缀长衫的儒生拼命呼喝大喊,指着一句脸色苍白的少年破口痛骂。
那少年亦是身着长衫,只是青布所制,看起来也是破旧不堪,到是头上的儒生方巾是崭新的湖绸所制,光滑鲜亮,看起来当真是抢眼的紧。
虽然被那儒生指着鼻子痛骂,这少年到也并不慌乱,只沉着脸坐在原处,端起茶馆内的茶碗喝茶,向着那儒生微微冷笑。
“这少年到真是大胆,我很喜欢。”
张伟头戴瓦楞帽,身着酱色直身,脚蹬皂底官靴,活脱脱一副奸商打扮。身后站立的却是王柱子等禁宫侍卫,一个个都是筋肉盘结,孔武有力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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