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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1、

  “伊明师兄,参加这个座谈会的人,主要是来自南疆宗教界、知识界、还有我们商业界,都是一些有威望或有成就的人士,可以代表南疆大部分维族人了。目的是要向全世界表明,南疆的维族人支持政府,反对分裂,维护国家统一的立场。”

  阿布杜拉今天的穿着和一般的街坊老汉没什么两样,神情也很谦恭,一点看不出他平时的盛气凌人。

  “这是一件大好事,阿布杜拉兄弟,我虽然伤势刚好,只要你需要,我一定尽全力支持你。”伊明阿吉头上伤痕累累,虽然戴了一顶小帽,但仍然露出一条斜到眼角的刀疤。

  阿布杜拉摇头道:“不,不,伊明师兄,这么大的事我可做不了主。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我长期在乌市,南疆各界人士,已经把我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有你亲自出面主持,恐怕这个座谈会难以达到各界人士的期望。”

  “你说吧,阿布杜拉兄弟,具体要我做什么?”伊明阿吉对这个会议非常赞成,不是这次受伤,他早就准备组织这样一个会议了。

  阿布杜拉说:“师兄,你的伤刚刚好,不能太过劳累,各种杂务你不用去操心,由我去安排,你只负责邀请大家,届时抽空来主持会议就可以了。哦,我这里拟了一个名单,可能不全,你先过目。”

  “这样的话,那是义不容辞了。”伊明阿吉戴上老花眼镜看名单,“嗯,这些人在各地都是有影响力的,对,邀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参加一起座谈,特别是公安局李东阳局长,我们这个会议算是对他的一点点支持吧。”

  提到李东阳的名字,阿布杜拉眼睛闪过一丝异样。

  伊明阿吉放下名单又说:“没问题,阿布杜拉兄弟,我建议以我们共同的名义来邀请,但具体事情还是要让你多操劳了。”

  阿布杜拉起身告辞:“我应该做的,师兄不必客气。事不宜迟,我回去马上准备邀请信。”

  “好的,好的,真主保佑你,阿布杜拉兄弟。”伊明阿吉下炕送客出门。

  “达当,你身体刚好,还是先别去参加外边的活动。”

  伊明阿吉回到屋里,儿子一瘸一拐走到他跟前。这次遭袭,儿子虽然保住性命,但一只脚落下了终生残疾。

  伊明阿吉扶儿子坐下说:“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我不过是去摆个样子,难得阿布杜拉这么积极,我如果不出面,那是说不过去的。”

  儿子忧心忡忡地说:“他不会是搞什么鬼吧?听说那些搞分裂的,很多以前是他的学生呢!”

  “不管怎么说,这个座谈会能开成就是好的,不怕他搞鬼。”

  伊明阿吉对阿布杜拉不是没有戒心。近年来,阿布杜拉怂恿学生搞分裂活动的传闻他不上一次听到,而且还知道阿布杜拉有过不光彩的历史。但南疆一系列爆炸事件后,阿布杜拉主动向遇难者、受伤者捐款、捐物,现在又亲自登门拜访,找他商讨反分裂座谈会的准备。想来想去,最后认为是阿布杜拉是个富翁,也希望有个稳定的环境,所以才这么积极。

  2、

  为了这次座谈会,阿布杜拉的确煞费苦心,受邀请的外地人士,全部免费住进他的新中亚酒店,连会场也布置在酒店中。

  “到那天,先在这里座谈,结束后,再到隔壁贵宾室举行记者招待会。会议期间,安排几次慰问遇难者和受伤者的活动。”

  凯日是这次座谈会具体组织者,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向阿布杜拉汇报准备情况。

  “这次要万无一失,否则我们的日子恐怕过不下去了!”阿布杜拉说的是另一件事,眼睛厌恶地望向悬挂在会议室中央墙上的横幅,横幅上写着:“反对分裂,维护统一座谈会。”

  凯日信心十足地说:“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有真主保佑我们。”

  “真主站在哪一边?实在是不好说啊!”阿布杜拉哀声长叹,“海达尔的老窝不也照样被人家端掉了吗?唉,冒险啊,可是,不冒这个险,我们迟早会栽在李东阳手里。”

  “是冒险,就算成功了,我们的酒店,也、也完了。”凯日留恋地望向会议室豪华的装潢。

  阿布杜拉表情坚决地说:“只要成功,牺牲一个酒店算什么?强过牺牲我们自己!”

  凯日点头哈腰道:“是,是,哦,会长,前两天碰上咱们的老朋友赵副书记,我提起你护照的事,他主动说,要去过问一下。你看,是不是你亲自跟他见一面?”

  “没有用的!”阿布杜拉摇头坐下,“别忘了姓赵的也是汉人,他只不过关心我的投资,说到底,他跟李东阳也是一伙的,注定是我们的敌人!”

  “啊,我、我是想让他去试探一下李东阳。”凯日不安地搓手。

  阿布杜拉鼻子哼了一声:“不要对他抱幻想!我们的客人到了吗?”

  “有几个今天到,我安排车子去车站……”凯日突然想问的是另一批客人,急忙改口道:“昨晚到的,现在跟牙生在一起,我已经跟他们讲了计划。”

  “嗯!”阿布杜拉又抬头瞪了一眼横幅,像是不安地从座位站起,快步走出门。

  3、

  “的确。赵书记,我们是没有掌握确凿证据,要是有的话,也不止是扣押他的护照了。这是按正常程序办的,无论谁,不管他为国家,为社会,做出多大的贡献,他都有义务配合公安工作,遵守国家法律。”

  李东阳对赵副书记搞经济工作的能力由衷钦佩,也理解他为了给投资者、企业家创造良好环境孜孜不倦地努力,这是他一直尊重赵副书记的原因。然而,赵副书记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给与他同样的尊重。

  “老李,你别误会。”赵副书记来到李东阳的办公室有一小时了,“我不是说他不能调查。我是替你担心啊,阿布杜拉除了是工商联的会长、政协委员,他在穆斯林中还有很高的威望。他有阿吉的称号,几乎每年都去麦加朝觐,属于宗教人士。这次他想出国,也是为了去朝觐,我们这么做,一不小心,会挑起宗教问题、激化民族矛盾,同时,在国际上造成不良影响。”

  李东阳不愠不火地说:“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不过,我们因为前怕狼后怕虎,已经有过了惨痛的教训,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打击三股势力的目的,除了维护国家统一,也包括更好地落实国家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对于那些披着民族外衣,打着宗教旗号,或者以经济活动为挡箭牌,从事分裂活动的人,我们有责任让广大群众看清他的真面目。而一个正直的人,绝不会害怕任何调查。”

  赵书记发出一声冷笑:“你的意思像盖棺定论了,不是说还没有确凿证据吗?阿布杜拉是有过不光彩的历史,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不能老是在历史问题上纠缠不清,要给人家一条重新做人的道路。”

  “这不是清算历史,我们当然希望阿布杜拉已经痛改前非,他的问题,过段时间我会给市委一个详细的报告。”阿布杜拉的问题属于绝对机密,李东阳不愿再谈太多。

  赵副书记望李东阳坚定的面孔,半响才说:“看来,你是胸有成竹,我是多此一举。告辞了,老李。”

  李东阳默默地送赵副书记到楼梯口,两人握手。

  “老李,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来找你,不是想帮谁说话,我是迫于无奈啊!你知道,出了这么多事后,咱们南疆的经济受到很大的影响,我心里着急呀!总想找个支点重新起步,所以……唉!”赵副书记这些话倒是肺腑之言。

  李东阳另一支手也搭上赵副书记的手说:“我理解,当家才知油盐柴米贵,一个公安局都把我搞得焦头烂额,何况你要操心全市?”

  赵副书记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舒服多了,再见,你留步!”

  李东阳目送赵副书记下楼,努尔和林建北正好从楼下小跑上来。

  “李局长,阿布杜拉这老家伙有点不对头了,刚才他的……”努尔很兴奋。

  李东阳两道目光直射努尔,林建北急忙打断努尔的话:“你想开新闻发布会呀?唉,你这张嘴……”

  “到里面说吧!”李东阳走进办公室。

  努尔在走廊里东瞧瞧西望望:“嘿嘿,还好,没有人偷听。”

  林建北等努尔进了办公室后,把门关上。

  “什么事让你们这么兴奋?”李东阳将一包烟扔到茶几上。

  努尔抢着要开口,从沙发上站起,望了林建北一眼,又重新坐下,拿出茶几上的烟点燃。自从在和库枪走火后,他突然感觉像变成了林建北的部下。

  林建北说:“是这样,今天阿布杜拉的手下凯日,亲自去银行提了一大笔现金。”

  “哦,你们去银行查了?”李东阳精神一振。这两人来到南疆,主要的任务就是为对付阿布杜拉。

  努尔得意地笑说:“我站在他身边,看他点钱,这小子跑了好几个银行,嘿嘿,一共取了几十万呢!”

  李东阳沉吟半响,也点燃一根烟:“他取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见林建北不答,努尔又说:“说不定是狗急跳墙,想逃跑。”

  李东阳摇头,走到地图前观望:“还没到跳墙的时候,再说,阿布杜拉一把年纪了,不大可能翻山越岭偷渡国界。”

  “对了,他不会取钱送给海达尔吧?”努尔猛地拍腿大叫,林建北吓了一跳。

  “这种可能也是有的,”李东阳还在盯着地图,“照吐尔洪交待,海达尔聚集了一大批人,还建立了新的秘密基地。司马义暴露了,他只能找阿布杜拉要钱。”

  林建北也点燃一根说:“如果这个判断正确,海达尔现在应该就在市里。”

  努尔激动地跳起:“没错,只有海达尔到市里,阿布杜拉才会拿出这么多钱。”

  “要是海达尔真的到了市里,单单是为了拿钱?”李东阳转脸看这两人。

  努尔张口结舌,林建北说:“莫非他又要在市里耍花样,再玩什么以进为退?那也太嚣张了吧?”

  “此人嚣张狂妄,不能按常人去推断。”李东阳在地图前走来走去,“对了,有一件事很蹊跷,阿布杜拉突然去找伊明阿吉,要他出面邀请南疆各界人士,召开一个反分裂座谈会,就在近期。”

  努尔插嘴道:“他去找过伊明阿吉,什么时候,我们怎么不知道?”

  李东阳瞪他说:“你们俩擅离职守,私自跑去和库凑热闹,我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

  “这不怪我们。”努尔一脸坏笑,“李局长,你大老远带我们来南疆,就为了跟踪一个老头子,实在是大材小用。哈哈!”

  “李局长,阿布杜拉和海达尔不会是想在会场上搞爆炸吧?”林建北可没心思说笑,“那么多的爱国人士,要是让他们成功,可是真正的‘炸桥赶汉’啊!”

  李东阳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有这种迹象,实际上阿布杜拉才是这次会议的主办者,不仅会议的组织者是他,会场也设在他的新中亚大酒店。”

  努尔叫道:“取消这次会议,或者……至少通知换一个会场。”

  林建北摇头道:“我看不必,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李东阳点头说:“没错,这次会议意义重大,境内外都来了记者,成功的召开,对整个反恐斗争有极大帮助。我们只要把安全工作搞好,不怕他敢硬碰硬。另外,也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趁机逃跑。”

  “李局长,幸亏你坚持盯住阿布杜拉,要不然,我们蒙在鼓里,那就被动了!”林建北对眼前的境况越想起感觉凶险,钦佩的目光投向李东阳。

  4、

  得知在和库县抓到了吐尔洪,又端掉海达尔的据点,还挖出了一个地下兵工厂。虽然没抓住海达尔,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程万里既高兴又沮丧,别人忙得不亦乐乎,连北疆来的努尔也参与其中,自己却呆在医院里干瞪眼。他原本打算让姐姐和弟媳来代替,谁知不到一天,历来跟两人不和的刘丽就把她们轰走。最让他头痛的是,白晓莎的专题片在电视上播出以后,社会上反响热烈,每天不是有记者来采访,就是一些好心人上门捐款捐物。给刘丽换了两次病房,还是防不胜防,他被搞得疲惫不堪。

  “万里,万里!”

  蒙住双眼的刘丽在床上叫喊,病房门边发呆的程万里充耳不闻。刘丽摸索下床,两只脚在床下捞,捞了几次终于碰上鞋子,穿上鞋子才走出一步撞上了椅子,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去。程万里这才有反应,奔了过去,正好将她抱住。

  刘丽怪罪道:“你去哪了,以为你走了呢!”

  “啊,我在呀?有事你叫一声,万一摔跤就麻烦了。”程万里一脸迟钝。刘丽没好气地说:“摔死最好,省得你下半辈子要伺候我。”

  “唉,你瞎说什么呀?”程万里的口气很不耐烦。刘丽推开他:“我是真的是瞎说,你想干吗干吗去,不用管我!”

  “我、我……你别想歪了,生的哪门子气啊?上卫生间是吧,走走!”程万里扶刘丽走进卫生间,掩上门,烦燥地往掌心狠狠击了一拳。

  这时,刘保山走进门笑道:“哟,程头,练功呀?”

  “来得正好,快给我拿根烟,快旱死了。”程万里迎了出去。刘保山拿出一盒烟递给他:“嫂子眼睛不方便,你不至于寸步不离吧,医院门口就有卖的啊?”

  “抽你颗烟也这么多屁话。”程万里点燃烟,蹲在门边,“喂,我说你什么事这么高兴。”

  刘保山笑说:“是有一个好消息,刚才碰上谢医生,她在乌市联系了一个眼科专家,人家看了电视非常感动,愿意带人来南疆给嫂子动手术,而且,免费。”

  程万里一点也不见高兴:“免费、免费,我现在成了南疆的头号叫花子了,一家人跑到电视上去讨钱,人人见了我都想掏腰包。”刘保山道:“话不能这么说,等嫂子的眼睛好了,电视台不会这么盯着你不放了。”程万里站起说:“说点别的吧,海达尔有下落吗?”刘保山摇头:“唉,晚了一步,让他溜了,总有一天会落网。找到据点也不错,说明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

  “哼,特派员来了果然领导有方。”程万里一脸不屑。

  刘保山笑:“关特派员屁事,这是咱们自己挖出来,尤其多里昆要记头功。不是你支持他紧盯吐尔洪,进展不会这么顺利。”

  两人说话间,马赛出现在门前:“哟,两个队长都在这儿。”刘保山问道:“回来了?和库那边忙完了?”

  “你来医院干什么,谁受伤了?”程万里沉下脸挡住病房大门,现在他最烦有人来医院看望刘丽。马赛冤屈地说道:“没有,是热比亚,我们在海达尔的据点里发现她,绝食好几天了,不过现在脱离了危险。”刘保山奇道:“热比亚?不是克里木的女朋友吗?怎么会在那儿?”

  “是啊,我刚才问了她。她说,克里木要带她去口内,在火车站被哈力达拦住,后来给抓到了和库。”马赛靠在走廊边说话。

  “怎么搞的你们?”程万里瞪刘保山,“放了哈力达,为什么不交待当地派出所监管?”

  刘保山低头不语,他心里知道,南疆一个村的面积比口内一县还要大,几天都走不完,叫派出所的人盯住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马赛解释道:“我了解过,哈力达回到家,派出所的同志监管很困难,不到两天就让他溜了。”

  “这么说,克里木是被强迫去投奔海达尔?”程万里不再追究,刘保山松了一口气。

  “热比亚是这么说的。哈力达威胁克里木,不去追随海达尔,要杀克里木全家。”马赛也为克里木担心。

  程万里道:“这不一定是件坏事,他被强迫去,比我们安插更容易让海达尔相信。他只要想逃出来,就一定会想办法和我们联络。”

  “没有用的,按李局长的判断,海达尔很可能又进了沙漠,就算克里木愿意当内线,他恐怕也没办法把情报传出来。哦,我先回去了,努尔队长找我有事。”马赛边说边转身。

  程万里叫道:“你等等。”

  马赛回头,程万里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望了他半晌,转头对刘保山说:“保山,你在这替我一会儿,我跟马赛出去有点事。”

  “喂,喂,程头,我不会……。”刘保山还没同意,程万里已攀马赛的肩走开了。

  5、

  跟马赛在乌市不欢而散,两天后,白晓莎又来到南疆。不同的是,这一次采访组的负责人已由梁广播变成了她。尽管如此,她还是满怀惆怅,一点高兴不起来。不顺心的时候,最想忘我地工作。她把整个采访时间安排得紧紧的,日出而作,日落也不息,疲于奔命的摄像师小高大发牢骚,怀念起梁广播当负责人的日子。她对此置之一笑。让她纳闷的是,马赛回到南疆后,从没给她电话,连电子邮件也没有一封。

  “你放心吧,吕主任,我保证,眼科专家一下飞机,我马上采访他。嗯,还有手术的前后。她女儿也放假了,这可是个主要人物,我们不会放过的……”

  新中亚酒店一个房间里,身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白晓莎在通电话。听到敲门声,走去开门,也不看来客是谁,又转头通话,“是啊,最精彩的是她眼睛复明的时候,我现在想起来都很激动。好的,谢谢台领导关心,我们会小心的,再见,主任。”

  进门的是马赛,他一直站在白晓莎身后,默默地听她通话。

  “是你?”白晓莎看见马赛又惊又喜。

  马赛似笑非笑地说:“不望一眼不问一声就开门,看来你对我们南疆的治安非常放心。”

  “我爱怎么,你管得着吗?”白晓莎很快又变得又生气又委屈,故意走进卫生间,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出门还是横眉冷对:“你来干什么?哼,来告别还早了点,来解释的话,好像又晚了点。”

  “一样没猜对,再给你一次机会。”马赛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白晓莎冷笑:“哈,你给我机会,我看你是来求我给你一次机会的吧?可惜我最讨厌别人求我!”

  马赛苦笑摇头:“唉!你什么时候不对自己感觉良好?我都为你脸红。”

  白晓莎抓起一本书,坐上沙发:“想说什么赶快说,趁我今天心情好,试试看能否打动我。说不出的话,回去再写第一百零一封e-mail。”

  马赛点燃一根烟说:“这次不会有e-mail了,而且,我也无话可说。”

  白晓莎扔掉手中的书叫道:“那你来干什么?路过,还是走错门了?”

  马赛踱了几步说:“当然找你有事,我想劝你,不要再搞刘丽嫂子的连续报导了。”

  “哼,可笑,你也管太宽了吧?马赛同志,那是我的工作。”白晓莎白眼瞪他。

  马赛冷笑:“原来你到南疆的工作,就是专门伤害一个家庭。”

  “你说什么?”白晓莎从沙发上跳起,“我伤害一个家庭?没有我的报导,刘丽的命运会怎么样,程万里的家庭又会怎么样?我说你是没话找话吧?”

  马赛望着她说:“凡事适可而止,有一次报导已经足够了。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这么无休止地渲染别人的痛苦,居然还认为是做好事?当然了,电视台巴不得越煽情越好,关注的人越多越好,这种事情轰动了,不但上级喜欢,广告商也喜欢,一举两得,何乐不为?你是不是想说,这样才能体现你的价值?”

  “你、你……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白晓莎气得脸发红。

  马赛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当然想与我无关,可你伤害的家庭是我的队长,而我也没办法装做不认识你。你知不知道,我们程队长每天接待多少被你的专题感动的人?他跟我说,他宁愿去街头当个乞丐,请我的女朋友高抬贵手吧?”

  “你、你胡说,你挑拨离间,程队长亲口感谢我的!”白晓莎随手抓起一本书砸向马赛。

  马赛躲闪退到门边:“你不信我的话也行,程队长就在门外,让他自己跟你说。”

  这时,门外传来程万里的声音:“白记者,只要你手下留情,我给你下跪也成。”

  白晓莎跌坐回到沙发,表情迷惘,说不出话来,马赛什么离开她也不知道。

  “出工了!大小姐。”

  第二天一早,每天都要白晓莎提醒起床的梁广播和小高破天荒地来到门外叫她。

  穿戴整齐的白晓莎无动于衷,怀抱双手临窗而立,脸上表情暗淡,目光忧郁。

  “喂,小白,打扮好了吗?快一点!”门铃声变成了敲门声,喊叫更大了,“听见了吗,眼科专家的飞机快到了,去机场要四十分钟呢!”

  “不去机场了。”白晓莎慢吞吞去打开门,放进两人。

  梁广播打量白晓莎说:“怎么啦你?台里现在可是鸡屁股等蛋,就差今天的采访,要不这个专题明天怎么播?”

  “我、我想不做这个专题了。”白晓莎正在考虑怎么向他们解释。

  小高叫了起来:“你哪出毛病了?节目预告已经打出去了,你想让我们都下岗呀?走吧,别耍小姐脾气了,采访完专家,紧跟着还要去接程万里的女儿!”

  白晓莎又望向窗外说:“我考虑过了,不能再做这个专题,这个专题视角太单调。从亚里到程万里,表面看是两个不同的专题,其实没什么两样。他们都是执法人员,做多了,容易让人反感。我想换一个角度,从民间的眼光来看待这次反恐,今天召开的南疆各界反分裂座谈会正好是个机会。”

  “这不冲突呀?”梁广播也抬高嗓门,“小姐,我们大不了两个专题一块上,既能向台里交差,又可以对观众负责。”

  白晓莎走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目光坚定地说:“我决定了,还是取消程万里的专题,等到刘丽的手术成功以后,在新闻里向观众交待一下就可以了。我马上给台里写个报告。”

  “好吧!这里由你说了算,你自己向台里交待吧!”梁广播气呼呼走出,小高很用力地关上门。

  6、

  离开白晓莎的房间,程万里很过意不去,感觉自己看错了马赛。当然他没说出口,只是劝马赛不要因为他影响两人的关系。马赛却说两人早就有分手的意思,与别人无关。程万里又以为马赛是下决心给亚里报仇,开导他不要因为个人恩怨背上思想包袱,就算他调回乌市,大家也能理解。像努尔和林建北一样,还是在一线。马赛只说了一句:“万一我是第二个亚里呢?”程万里无话可说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说分手就分手是不可能的。和白晓莎在乌市吵翻后,马赛尽管考虑过自己的工作太危险,万一真的成了“亚里第二”,会耽误了她。但要忍痛割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回到南疆没跟她联系,主要是工作忙,或者说,他也一样,是故意忘我地工作。如果可能,他宁愿白晓莎将来像刘丽一样,整天在家吵吵闹闹,也强过让别人得到她。只是,他对白晓莎是否愿意当个刘丽没有信心。

  “老多,接班是几点钟?”

  马赛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显示屏上是一封电子邮件,上面是一行字:“专题停止,你满意了吧?”

  蹲在一张椅子上抽烟的多里昆,眯眼睛看向远处办公桌上的报纸,听到马赛叫,抬腕看表说:“三点。”又接着看那张遥远的报纸。

  马赛关上电脑,起立倒一杯水,顺便给多里昆的杯也添上,边喝水边说:“还有差不多一小时,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多里昆头也没抬,举起车钥匙:“去吧,有急事我打你电话。”马赛接过车钥匙,急匆匆走出办公室。自从亚里牺牲后,马赛和多里昆成了搭档,经过安插内线,和库抓捕吐尔洪,两人配合默契,相互欣赏。

  “老多,看什么呢!”

  马赛离开不久,程万里来了。

  “啊,程队长?”多里昆已不像在看报,像在打瞌睡,听到程万里的声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程万里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问:“今天你值班呀?”

  多里昆给程万里递烟说:“新中亚有个重要的座谈会,内保科的人去了,队里今天也加班。努尔这边的人手不够,叫我和马赛帮他们顶一班。”

  “他们不就是盯那个大富翁吗,还需要多少人手?”提起努尔,程万里气不打一处出。多里昆道:“情况有变化,现在是二十四小时轮班,担心他们趁机逃跑。”程万里皱了皱眉:“一个老头子能跑得了吗?小题大做。”多里昆笑:“我听说这是局长的意思。另外还有个情况,海达尔现在可能在市里。”

  “那就对了!”程万里拍起桌子,“局长主要是想拿证据,而且两个人碰面,也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唉,这么大的事……算了,我只当自己提前退休了。”

  “你安心照顾嫂子吧,呵呵,后面要忙的事多着呢。哦,你来找局长有事?”多里昆理解他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没有,我来要个车,维维放假了,吵着要去接她。”程万里有点忸怩。多里昆摸头道:“哟,真不巧,队里的车都出去了。要不我去别的科室借一部。”

  “算了,借人家的车,有人又要说三道四,我坐公交车去。”程万里说完要走。

  “用我的车吧!”李东阳出现在二人身后。程万里转头:“啊,局长,不用,不用,我坐公交车去,打车回来。”

  李东阳拿出车钥匙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李青跟维维一块回来。你先送我去开座谈会,然后把她们接回来。”

  7、

  新中亚酒店外的停车场,摆满各式各样的车辆,其中有不少是警车,能够停泊的车位已不多。天气晴朗,空中没有一丝云,强烈的阳光在楼体和车子的玻璃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斑。停车场的两个入口,各有两名保安在指挥车辆的进出,场中也有保安巡视。人行道及酒店的门口,有几个警察手拿对讲机,不时说些什么。

  一个大盖帽戴得很低的保安背过身戴上墨镜,准备走到一棵小树下躲阴。这时,有辆越野高速驶来,在酒店大门外停下。马赛下车关门,看也没看他,直直往酒店里走。

  “喂,先生,这里不能停车!”保安的声音有点恼火。

  马赛头也不回,侧身亮出证件说:“公安局的,马上就走。”小跑进了酒店大门。

  保安看清马赛的脸目像吃了一惊,把本来就戴得很低的大盖帽又往下拉了一点。

  酒店里,白晓莎与梁广播、小高站在走廊里等电梯。

  “唉,又是报导开会,无聊透了。”小高一直牢骚不断,梁广播则生闷气。白晓莎安慰道:“好了,只要几个镜头,重点在记者招待会,人家国外的媒体都来了不少,我们要错过这个才真是失职呢!”

  小高摇头晃脑:“好、好、好,你说了算,小姐,我是真服了你。”白晓莎又望梁广播笑:“行了,梁广播,晚上我请你们吃大餐好吗,就当你是给我私人帮忙。”

  电梯来了,小高边进电梯边笑着说:“你别说小白,你要是结婚,摄影我全包了。”

  电梯门徐徐合上,白晓莎的脸上一暗。另一部电梯门打开,马赛走出。

  大不了给她挖苦一下。马赛知道白晓莎对自己的工作反感,但对自己本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他打算主动求和,好男不跟女斗。顺着走廊来到白晓莎房间外按门铃,屋内没有动静,又按了几次,只听到门铃声从里面传来。点燃一根烟,正要再按门铃,身上的手机却响了。

  “啊,老多呀,好的,好的,我马上去接你。”马赛收起手机望房门兴叹,转身又走向电梯。

  酒店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马赛开来的越野车旁。那位大盖帽戴得很低的保安从躲阴的小树下走出,左右看了看,停车场上空无一人,巡逻的保安进了酒店乘凉,停车场外的几个民警也没照这边望,他双手伸到后背,像是数着脚步走向轿车,才走出几步,制服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黑色轿车下来的是李东阳,他边关门边说:“你要是用车,就别来接我了,这里有我们的人,我坐他们的车回去。”

  程万里也下车说:“不用,送她们去医院,我就来接你。”

  保安走到李东阳身后五六米处停下脚,作势要把后背的手伸出。这时,马赛急匆匆地跑出酒店大门,刚好挡在李东阳身前,保安不动了。

  “你怎么在这?”程万里问马赛。马赛支吾道:“啊,队长,啊,局长,我、我来找个人,马上回局里。”程万里又问:“找谁,多里昆在局里等你呢!”问完自己也觉得多余。

  李东阳拍马赛的肩笑说:“哈哈,好像小白住在这里。”说完快步走进大门。

  马赛上了越野车,坐进驾驶座又伸出头望程万里说:“哦,队长,那个专题撤了。”

  “啊,那太好了!”程万里高高兴地走近越野车,“你、你们和好了吧?”

  “没有。”马赛叹息转头,越野后视镜里刚好出现那位保安戴墨镜的脸。

  程万里又发现问多余了,边钻进轿车边说:“快去接多里昆吧!”

  保安目送两辆车走远,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后腰衣服里,那是一把带消声器的手枪。他擦了把汗,走到一辆面包车前,有人从里拉开了车门。

  “你他妈怎么不下手?手软了是不是?”

  塔西缩坐在面包车两排座椅之间大声指责。海达尔躺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牙生倦在车门旁。

  “妈的,那个小子是我们抓进沙漠的,见过我。他们有三个人……”保安摘下大盖帽和墨镜,是剃干净胡须的巴提力克。

  “见过你又怎么样?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塔西不依不饶,“三个人?那我们呢,我们几个不是人?我看你他妈就是怕死!”巴提力克涨红脸叫道:“我怕死你去干好了!”摸出枪扔给塔西,又要解开制服。

  “吵什么?怕别人听不见呀?”海达尔开口了。

  巴提力克和塔西对望一眼,不再出声。牙生的眼睛则直愣愣地望向座位底的一个袋子。里面全是手雷。

  海达尔半靠在座椅上说:“怪不得巴提力克,那个小子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我也吃了一惊。唉,是姓李的命不该绝。”塔西道:“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先撤吧?”

  “撤什么撤?要我说,现在冲进去跟他们大干一场!妈的,偷偷摸摸从背后打枪,老子干不了这事。”巴提力克也很后悔刚才没动手。塔西白眼:“你就知道大干一场,我们全死了,谁去管基地?”

  海达尔又躺下说:“冲进去不是办法,那样正中李东阳下怀。再等等,散会以后还有机会。”

  “只要他再出门,我去和他拼了。”牙生突然咬牙切齿的说。三人惊讶地看他,他接着说:“我师傅给他杀了,我的弟兄也被他抓得差不多了,他妈的,老子活得不如一条狗,就是他害的。为了真主,为圣战,为了独立,粉身碎骨算什么?”说完从袋子里抓手雷塞进衣服。

  海达尔动容坐起,赞许地望他。

  “好兄弟,我以前对不住你。”巴提力克双手交叉在胸前,向牙生行礼,塔西也跟着行礼,海达尔最后跟他拥抱。

  刺杀李东阳是阿布杜拉首先提出来的,海达尔正有此意。他同样意识到,想摆脱目前的困境,除掉李东阳是最好的办法。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这次座谈会。

  8、

  春节临近,古尔邦节临近,加上学生放假,火车站人山人海。不是身高体壮,程万里想挤到车站出口可不容易,李青和维维没出站就看见了他。

  “太棒了!这是李伯伯的车,我见过。”维维发现了黑色轿车,兴奋地奔了过去。

  “李伯伯知道你回来,特意借给我的。”程万里两手提行李,跟在李青身后走。

  维维在车边停下望李青说:“才不是呢,李伯伯是为了接青青姐。”

  “胡说,我又没叫我爸接,我准备请你坐的士呢!”李青怕别人闲话,很少惊动父亲。

  维维还想说什么,程万里把她推进车内:“进去吧!小小年纪,就染上你妈的毛病,什么事都往歪的想。”

  带两个姑娘来到医院,少不了又是一场哭,程万里借口打电话,在外面抽了两根烟,才转回病房,正好谢医生也来了。

  “不会的,维维,阿姨的眼睛做了手术就会和以前一样,今天来的专家是全疆最好的。阿姨,我和维维在车上商量好了,这个假期我们俩来医院陪你。这样程叔叔也可以去上班了。”

  李青已经擦干净眼泪。

  “爸,我回来了,你可以去上班了。”维维也破涕为笑。谢医生望程万里笑说:“那他可感谢你们了,他在这里早就度日如年。”

  程万里咧开大嘴笑,开心得像个孩子。

  “维维他爸这阵子也辛苦,是我脾气不好,老和他过不去。”刘丽不是在外人面前讲丈夫的漂亮话,她自己有故意拖累丈夫的想法,现在心里也过意不去。

  程万里不在意地说:“住院久了,脾气能好到哪去?这个我知道,我可没跟你吵。”

  “爸,妈,你们俩好像变了人似的。”维维惊奇地望父母。

  李青笑道:“这叫因祸得福。”刘丽也笑逐颜开:“谢医生,专家怎么说,我的眼睛几时能动手术?”谢医生道:“刚才我去问了,专家说你的伤势,比他们想象的要好,主要是看你的意见,随时都能做。”

  “这个手术费怎么算?”程万里又皱起眉头,“该给多少,我们给多少,现在给不了,将来也要还。”谢医生说:“不是说了吗?手术是义务的,我们医院也准备减免费用。再说,刘丽的医疗费是由市里和医院结算,用多少,免多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程万里赌气地叫道:“不行,要是没有电视报导,我才巴不得,但现在把我们家宣传成这样了,搞得到处有人捐款,噢,专家来了也是义务劳动?我不领这个情。”谢医生摇头:“这个事,一时和你讲不清,以后我们再讨论,好不好?”

  程万里看表说:“好吧,我要去接李局长。”说完走出门。

  李青看他走出门说:“陈叔叔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一人有难,八方支援。这是社会公德,又不是领哪一个人的情。”维维说:“我爸是嘴硬,家里哪有钱?就算我不去读书,也没钱给我妈做手术。过一会儿,我找他说去!”

  谢医生和李青看她装老成的模样笑了起来。刘丽叹息道:“你要是像青青姐那样懂道理,你爸就听你的了。”

  9、

  “二号目标在路上,一号目标情况怎么样?”

  “一号目标还在开会,没有变化。”

  “好的,继续观察!”

  车后座的林建北用对讲机通话。开车的马赛侧过头说:“你怎么不回去睡一觉,不放心我们俩?”他去接多里昆,应该换班的林建北也上了车。

  “你以为我不想睡?”林建北一脸疲态,“跟努尔一个房间,别说睡,就是在里面多呆一分钟也要昏倒。”马赛大笑,助手座上的多里昆也笑着转头:“那平时你怎么办?”

  林建北叹息道:“怎么办,跟他岔开呗,他睡我跟班,他跟班我睡,不过,每次睡前都要先喷洒香水。”马赛又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跟下一班……对了,不如你去我宿舍睡吧?”林建北打个哈欠:“算了,我在车上睡一觉。你们看着点。”在后座躺下。

  “哟,这小子停车了!”

  马赛换档停下车,从挡风玻璃望出,这是一个闹市区,在一家彩票销售点外,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凯日下车,走进了彩票销售点。

  “妈的,这小子看来是个彩迷,我上星期跟他来过里。”林建北又坐起,举望远镜看向彩票销售点,“啊,又发现了一个彩迷,哈哈,刘保山!”马赛也举起望远镜:“是吗,怪不得他近来老说没钱,上星期和我借了一百块呢!”

  “这星期又和我借了一百!哈哈,他完了,迷上彩票了,跟赌博差不多,揪他过来拷问一下!”林建北放下望远镜,拿出手机拨号,“喂,我不是林建北,我是债主,是啊,逼债,还钱,妈的,居然买彩票?”

  彩票销售点门前,刘保山握着手机东张西望:“妈的,才借你一百块,嚷嚷什么呀?咦,你怎么知道我买彩票?”收起手机,看向马路对面。

  林建北放下车窗说:“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闲?”马赛答道:“今天他也值勤啊,估计是刚好路过这儿。”林建北来了精神:“好个刘队长,擅离职守参预赌博,数罪并处,让他今天晚上请客。”

  “巧了,他说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要请大家晚吃饭呢,他刚搬新家,一百六十平米,能开舞会了。”马赛也乐意有人跟他聊天,跟多里昆搭档惟一不好的地方是,他非常不健谈,与亚里根本没法比。

  林建北骂道:“妈的,这家伙命真好,娶了一个在电信工作的老婆。”

  刘保山已发现了他们在哪,正越过马路朝车子走来。

  “我去看看凯日在干什么?”多里昆开门下车。林建北叫道:“不用去,没什么好看的,正在填彩票。”多里昆像没听见,头也回走过马路,与刘保山擦肩而过,两人互不相望。

  刘保山进车,林建北问道:“喂,你和多里昆怎么搞的,还赌气?”

  “唉,不过跟他吵了几句,这么久了,他还耿耿于怀。真是小气包!”刘保山给两人递烟,“喂,你们两个家伙假公济私,值勤时间居然敢来逼债?”

  “哈,猪八戒倒打一耙啊你,你值勤时间买彩,又怎么说?”林建北和刘保山以前一同在公安厅参加过排爆学习,是一个老师教的师兄弟。刘保山大言不惭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我买彩票是有目的的?”

  “知道,你的目的,不是为了中奖,是为了支持福利事业。”马赛说得一本正经,林建北哈哈大笑。刘保山却不笑:“妈的,我买彩票当然为了中奖,中了奖,就能给刘丽嫂子交手术费了。”

  林建北和马赛大感意外,对望一眼,收起笑容。刘保山随即换了副面孔说:“上期足彩我中了十一场,就差一场拿二等奖。喂,我说,你们的钱入股怎么样?中奖的话,除了交手术费,剩下的三人平分。干不干?”

  “不干!”马赛和林建北异口同声。

  “马赛,我来开车吧?”多里昆回来了,刘保山不再说话。

  “哟,凯日上车了。”马赛望了一眼窗外,身子挪到旁边的助手座,随手拎起座位上的皮包,皮包掉下几张通缉令。

  林建北望多里昆又望刘保山:“下车吧,叫你老婆多准备几个菜,晚上我把努尔也叫去,记得一定要吃清真菜。”刘保山却不动,有意望后视镜里的多里昆:“放心,已经在饭店定了,到时候送家里完事,喂,带我到前面去,我到街那头儿下。”他也叫不出多里昆的名字。

  “老多,你去不去?”林建北有意逗多里昆。多里昆发动车说:“啊,去哪?”林建北道:“你们刘队长喜迁新居,晚上请你喝酒。”

  “啊,我、我晚上家里有客人,你、你们去吧。”多里昆的样子十分尴尬。

  车子开动,林建北无奈地望刘保山,车内沉寂下来。

  马赛在翻看那几张通缉令,看到巴提力克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看往车外的后视镜,拿出笔在上边画,先是添了大盖帽,接着又画上墨镜,跟曾经出现在后视镜的酒店保安如出一辙,惊得张大嘴巴。

  “喂,你撞到鬼了?”林建北看见了马赛的怪模怪样,从他手中抢过通缉令,“这家伙谁呀,让你画成这样?”

  “巴提力克!”马赛终于叫出声来,“老多,快,快,调头,去新中亚,他在停车场!”

  “你没看错?”多里昆虽有疑问,手已转动方向盘,越野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当街调头往回驶。

  “妈的,不管凯日了?”林建北望前头凯日的轿车,摸出对讲机通话,“二组注意,二组注意,我们有急事,目标交给你们了。”

  马赛恨恨地说:“这王八蛋在沙漠里差点儿打死我,刚才他穿着保安制服,要不然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就奇怪这个保安怎么戴墨镜值勤。”

  刘保山也紧张起来:“先通知内保科的人,他们应该还在酒店里。我给局长打个电话。”

  10、

  新中亚酒店大门不时走出一些商人或宗教人士打扮的人,个别步行离开,大多数上了门外的车辆。十几名穿制服的警察,分别站在大门口和停车场出口处,目光警惕地扫过靠近酒店的人。不一会,酒店大门渐渐出入人稀少起来,停车场上的车辆已所剩不多。值勤的警察各自钻进警车,离开酒店。

  停车场又安静了,巴提力克走到那辆面包车旁,眼睛望向酒店大门说:“警察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冲进去吧?”

  “别急,一个便衣都没出来呢,记者招待会还没完,再等一等。”海达尔的声音从面包车里传出。巴提力克不再吱声,正准备离开,只见李东阳那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停车场,在间隔面包车四五辆车的车位停下。

  “机会来了,真主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去把司机引下车。”海达尔的声音有点激动。巴提力克走向黑色轿车,程万里从车上下来,边关门边问:“里面散会了吗?”

  “散了,正开记者招待会。”巴提力克一只手摸到背后。

  “哦,那我进去看看。”程万里没察觉什么异常,快步进了大门。

  面包车门大开,塔西像老鼠一样,下了车一溜烟跑到黑色轿车前,钻进了车底。这时,酒店走出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向巴提力克点头打招呼,上了一辆警车开走。

  巴提力克满头大汗,靠在黑色轿车上说:“你快点,马上下班了。”

  “催什么,老子一紧张搞错地方,大家一块完蛋。”塔西在车底骂,“他妈的,这破车怎么跟别的车不一样。”

  巴提力克伸手擦汗,眼睛紧盯酒店大门,想摸烟,却摸出一个空盒,狠狠地扔到地上。

  11、

  酒店的贵宾室里,记者招待会正在进行,主席台上是伊明阿吉和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李东阳坐在会议室后排的一个座位上,凝神倾听。

  “尊敬的伊明阿吉,恕我冒昧,观众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曾经遭受分裂分子的暗杀,才决定站出来联合各界人士反对他们的暴行?另外,请问您一共有多少个伤痕?”提问的是白晓莎。

  伊明阿吉微笑摘下帽子,露出头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我一共被砍了二十八刀,还是活下来了,这证明真主并没有站在分裂分子那一边。我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我们穆斯林是热爱和平、珍惜和平的。今年,我已经八十岁了,就算我年轻四十岁,我也不会去找他们报仇,并且,每天做礼拜,我都祈求真主,宽恕他们的罪过。至于为什么要反对分裂,我们最明确的主张是,爱国是宗教信仰的一部分。”

  一名外国记者问道:“尊敬的伊明阿吉,今天我看到座谈会上,除了有宗教界、商界、知识界等人士,还有不少是政府部门的人。我想请问,你们这次座谈会是不是在政府的授意下召开的?”

  伊明阿吉道:“这次座谈会,是我们自发组织的,包括所有的经费都由我们商界人士分担,政府人士是我们邀请到会的。刚才我宣读的声明讲的很清楚,我们这些人可以代表南疆各阶层的维族人,那些搞分裂的只是极少数。我可以再说一遍,南疆这块土地是我们各民族兄弟姐妹共同的家园!”

  会场内响起掌声,李东阳也跟着鼓掌。

  “局长,走了吗?”程万里来了。

  李东阳回过神来,停手说:“啊,你来了,走吧,伊明阿吉说的真好啊!”

  两人走出贵宾室,酒店楼层走廊里,每一个门外都站有便衣警察,这次会议保安严密,开会头一天,刘保山和林建北亲自把酒店翻了个底朝天,检查是否有爆炸装置,阿布杜拉为此还向赵副书记抗议。会议终于圆满成功,与会者也安全离开,进了电梯,李东阳长长吁了一口气。

  “局长呢?”

  李东阳乘坐的电梯刚下楼,一个拿对讲机的便衣警察跑向电梯间。

  守电梯的警察说:“和程队长刚刚下去。”

  “妈的,快叫弟兄们下楼,巴提力克在停车场!”拿对讲机的便衣急得大冒冷汗,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拨号。

  12、

  “他妈的!电信的破手机,老子回家要打老婆!”刘保山破口大骂。将手机摔到座位上,手机弹起来又撞到门上。林建北哭笑不得:“内保科的人说,李局长他们进了电梯,没信号,你打老婆也没用!接着打手机吧!”刘保山又去捡起手机,车子一个急停,他一头撞上前排座椅,口中又骂:“妈的,怎么停车了!”

  “红灯!”多里昆没好气地答。

  “红灯怕个鸟,撞……”刘保山抬头看见密集的车辆横向经过,不再说话,新中亚大酒店就在红灯的另一头。

  “是这王八蛋,居然还没走。”马赛用望远镜看向酒店停车场,“妈的,有人从局长车底爬出来。”

  林建北也趴到前排举起望远镜:“是塔西,好嘛,都到齐了!黄灯亮了,快,快,开车!”

  越野车轰着油门,箭一样越过十字路口,岗亭的交警吓了一跳,大吹哨子。

  “快联系局长,车下肯定放了炸弹。”马赛已经坐不住,在车里躬身站起,远远看见李东阳和程万里已走出酒店大门,走向轿车。

  “妈的,原来目标是李局长,怪不得散会了,酒店里也没动静。”林建北想明白了,心中大骇,“喂,保山,你傻了,电话打通了吗?”

  刘保山急得又大骂:“手机摔坏了,打个屁,打枪还快点。”摸腰间,“妈的,老子没带枪,今天是什么狗屁黄道吉日啊!”

  马赛已拔枪在手,半边身子探出窗外。

  “叭、叭!”两声枪响,走到黑色轿车旁的李东阳吃了一惊,程万里本能地把他挡在身后,转而寻找响枪的方向,只见越野车从马路上高速向停车场冲。

  已经退到面包车旁等看爆炸的巴提力克,从身后拔出手枪,程万里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立即把李东阳扑倒在地,“嗖、嗖、嗖!”透过消声器打出的子弹在轿车上留下几个弹孔。

  越野车冲进了停车场,马赛和林建北半边身子探出车窗,双双向正在换弹夹的巴提力克开火。巴提力克连滚带爬钻进了一辆车底。越野车停下,马赛等四人开门下车,借着周围的车辆隐蔽,搜索巴提力克。

  这时,面包车门开了,牙生背着装满手雷的袋子爬下车,海达尔在后面说:“真主保佑你,牙生兄弟!”车门又合上。

  李东阳和程万里从地下站起,一颗手雷从天而降,滚到两人身边。程万里眼疾脚快,把手雷踢向酒店门口的空地,“轰隆”一声爆炸,跑出酒店的几个便衣赶紧趴在地上。马赛等人离巴提力克不过几米之遥,几颗手雷飞来,两辆车被炸,一辆小型车子在他们前头腾空而起,只好散开躲避,

  牙生投出的手雷挡住了两路救兵,巴提力克有了喘息之机,趁硝烟未散,跑向准备在一旁的摩托车,骑上去发动,驶向躲在一辆吉普车后的牙生。马赛等人立即跳出空地,频频向摩托车开枪,牙生又还以两颗手雷,在爆炸声中跳上摩托车后座。

  “局长,他们是冲你来的,我们先离开。”程万里背过身打开黑色轿车,从助手座钻进车内。地下的李东阳也爬起,眼睛的余光看见了车底悬挂着两只手雷,急忙手抓车门大叫:“不要开车!”

  “轰隆!”一声巨响,车子没炸,是一颗手雷在李东阳身后爆炸,他被震得上半身弹进车内,巴提力克驾驶的摩托车轰鸣从轿车前头驶过。

  周围静得吓人,程万里的手停滞在电门钥匙上,看见趴着的李东阳背上尽是血,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大叫:“局长,局长,你怎么了?”

  “不要、不要开车!”李东阳吃力地抬头,昏迷过去。

  程万里含泪拿过李东阳手里的枪,又从车上摸出一支,打开天窗跃上车顶,哇哇大叫:“我操你妈,王八蛋,给我出来!”

  爆炸接连不断,停车场上浓烟滚滚,巴提力克慌乱之际,一时找不到出口,摩托车在马赛等人的枪击下东奔西跑,牙生不时以手雷回击,转了一圈,又向黑色轿车方向冲来。

  站在车顶的程万里候个在着,双枪左右开弓,打得摩托车摔倒,在地上打转滑行。他跳下车,飞奔过去。倒地的牙生又是一颗手雷投出,眼看已躲不过去,有个人横身扑来,把他扑倒,两人在地上连翻几个滚,手雷跟后响起。

  巴提力克肩膀中弹,不过已看清了出口,扶起未死火的摩托车,牙生再次投出手雷,也跳了上去。哨烟过后,程万里爬起,望向出口,摩托车已经不见,再望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是林建北。

  “你不要命了!”林建北吼道。

  “老子就是不要命了!”程万里也大吼,眼睛像冒出火来,跳上马赛开到身前的越野车,“你去看李局长,今天不宰了这两个王八蛋,老子不叫程万里!开车!”

  “他妈的,比努尔还要疯!” 林建北躺在地下摇头。几个便衣惴惴不安地跑来,围在他身边,他恼火地跳起大喊:“看老子干什么?还不快去看李局长!”

  所有的警察都跑向了李东阳的黑色轿车。打扮成宗教人士的海达尔和塔西悄悄钻出面包车,走出停车场。

  “大哥,要是帮他们一把,姓李肯定活不成了。”塔西几次想下车帮手,都被阻止。

  “是活不成,可我们也多半走不了。”海达尔摸了摸长长的假胡须,“我们死了,谁来照顾那几十个弟兄?这话好像是你说的。”

  塔西叹息说:“唉,早知道这样,我们先走一步,留他们拼命,省得提心掉胆。”

  海达尔冷笑道:“我们走了,还有谁愿意拼命?不过,现在是时候走了!”

  塔西又问:“大哥,你说他们俩能逃得掉吗?”

  海达尔神色暗淡地摇头:“我整天讲,想要保存一滴,就把它放入大海,巴提力克跟了我这么久,也没明白这个道理。看情形,他们是往郊外走的,那里人少,共产党巴不得,要是他们往闹市区逃,那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警车的笛声响彻市内,两人停下脚步,与街边的路人一起驻足观看。

  13、

  海达尔说的对,巴提力克向郊区外逃,一半是慌不择路,另一半是自作聪明,以为只要出了城,道路开阔,方便逃跑。有熟悉南疆市区的牙生带路,逃出城外并不困难。然而出了城,巴提力克便后悔不已。路上车稀人少,一马平川,摩托车失去了机动灵活的特点,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比速度根本不是汽车的对手。他不敢上公路,驶进坑洼不平的盐碱地,然而,追赶他们的越野车,同样如履平地,像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追随不舍。

  越野车越来越近了,巴提力克又想驶上公路,公路上警笛声大作,无数辆警车呼啸而来。进退两难之际,越野车开枪了。一颗子弹打在车头上弹起,惊得他两手松开,摩托车掉进了一条排碱沟。

  “来呀!来呀!”牙生从沟底爬起,向四周各扔了一颗手雷。

  爆炸过后,巴提力克也站起,透过硝烟绝望地看向跑步包围过来的众多武警和干警,抓住牙生又要扔手雷的手说:“兄弟,是时候了!”

  牙生无言,解下背包打开,巴提力克抓出几只手雷塞进衣领,最后把一只拿在手中,牙生又把背包背上,也是手里拿着一只手雷,两人对望一眼,紧紧拥抱。分开后,巴提力克扶起摩托车发动,牙生又朝越野车方向扔了一颗手雷。

  越野车差点被手雷掀翻,后退停在离排碱沟十几米处。程万里几人下车,趴在地下。

  “程队长请注意,程队长请注意,尽量争取活捉,尽量争取活捉!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重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对讲机里传来呼叫,大部队到了。

  刘保山说:“是阿局长来了。”程万里从地上站起,拔出手枪说:“死的活的都要。马赛,你从左边靠过去,我从右边,保山,你和多里昆守车子,听我的,有机会就开枪,他们身上有枪有手雷,别大意!”冷静下来,他并不是一味地鲁莽行事。

  程万里和马赛走开了,刘保山想起什么,叫道:“喂,程头,我没枪,你不是有两支吗?”程万里没有回应。

  多里昆枪栓上膛,摸出一包烟,咬出一支,扔给刘保山:“你、你没带枪,到后面去。”

  刘保山像没听见,接过烟点燃,反面站起来看排碱沟说,“妈的,怎么这么久还不起来,不会自杀了吧?”

  话音刚落,摩托车一声轰鸣,从排碱沟跃出,向越野车冲来。匍匐靠近排碱沟的程万里开枪了,瞄准巴提力克打光弹夹,摩托车一阵晃动又直线飞驰。

  “兄弟,我们去见真主了!”巴提力克大声嚎叫,后座的牙生摸出一只手雷,咬下保险环,塞进他的领口。马赛枪也响了,几发子弹准确地打进牙生的大腿和腰间,把他打得手舞足蹈,从摩托车摔落,在地上弹了下,又滚落进排碱沟。

  摩托车距离越来越近了,巴提力克低下头驾驶,多里昆连打几枪不中,大叫道:“快躲开!”刘保山像是看呆了,没有任何反应。

  程万里换了另一支手枪,与对面的马赛交叉向开火,车轮被打中,摩托车飞了起来,“轰”一声巨响,巴提力克人车凌空爆炸。

  多里昆被爆炸声惊得本能地后退,用肩遮脸。粉身碎骨的巴提力克,加上摩托车碎片,像下了一场红色的冰雹,铺天盖地而来。

  “真他妈好看啊,像天女散花。”刘保山抬头望天空。

  “你挡在前面,我什么也没看见。”多里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挡在自己身前。:

  刘保山似笑非笑地问:“你家今晚真的有客人?”

  “啊,客人要住几天,小马、小马叫我去你家。”多里昆不好意思地低头。

  “你在家陪客人吧!改天再去我家。”刘保山的脸色很难看。

  多里昆不快地说:“谢谢你,刘队长,我高攀不上,改天也免了!”叼上一烟要走开。

  “别动,老多,抱住他!”程万里从后跑来,大喊大叫。多里昆这才发现刘保山已闭上眼睛,慢慢往后倒,急忙把抱住他,只见他背后插着一根长长的摩托车保险杠。

  “你、你没事吧,你说话啊,保山……”多里昆嘴里的烟也掉了,手忙脚乱地想扯出那根保险杠。

  “扯出来他就没命了!”程万里刚好来到,抓住他的手,“马赛,快叫急救车,快,急救车!”后到的马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气喘吁吁地说:“急救车在那边,牙生这家伙居然没死!医生在抢救……”看见刘保山的模样,说不出话来。

  “没死?没死再补他一枪,把急救车给我叫过来!”程万里挥舞双手大吼。

  马赛转身就跑。

  14、

  李青下了火车还没回家,和母亲提行李并肩走出医院大门。

  “程叔叔和我爸怎么搞的,一定又把我们忘记了。”

  谢医生笑说:“你爸是不会忘记你的,不过你那位程叔叔就难说了,他连维维她妈也差点忘了。”李青也笑道:“妈,你也真是的,老是提人家程叔叔的痛处,其实我爸也好不到哪去,他只不过知道怎么哄你罢了。”谢医生一怔,瞪女儿说:“才上大学,说话就没大没小了,以后嫁了人,看你婆婆怎么收拾你?”

  这时,一辆急救车在数辆警车的开路下,停在医院大门外。林建北抢先跳下,帮助两名医生抬下一个面朝下趴在担架上的人。

  谢医生可不是程万里,一眼就看出担架上的人是丈夫,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啊,谢医生……”林建北看见谢医生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解释。

  “天啊!爸,你怎么了?爸!你怎么了?”李青终于看清了担架上的人,脸色发白,呼吸紧促,扑了过去。谢医生也急步上前,跟着担架跑,脸上早已泪水奔流。

  李东阳上急救车就醒了,苦于面朝下,说话不便,听到妻子、女儿的哭声,苍白的脸强挤出笑容:“别哭,别哭,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母女俩哭得更是凄惨,林建北劝慰道:“谢医生,青青,你们别哭了,我保证,李局长一点事没有,他只是被几颗弹片扎进后背,取出来就可以回家了。”

  “你、你又不是医生?”李青边哭边说。林建北的话,像安慰孩子,她心里更加害怕。

  林建北叫道:“医生懂什么?啊,谢医生,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以前我被炸过一次,也在后背上,弹片比李局长的多多了,取出来有半斤呢!现在,我还不是好好的。”

  这么一哄,起了效果,母女俩安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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