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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明看著一片冲天火焰,心如止水,一面扑上前去,一面叫道:“蓉蓉姑娘”
忽然之间,江天明但觉被人一手拉著,转头一看,正是东方甲,不禁呆了半响,东方甲说道:“天明,雁守穴内已添了一具尸首,你何苦再添一具?”
江天明黯然神伤,说道:“大师兄,蓉蓉姑娘”
东方甲说道:“蓉蓉性格刚烈,所执著者,幻象而已,如今幻象破灭,生无可恋,才走上这条不归之路”
江天明呆呆听著,心中一片迷惘!
东方甲续道:“天明,你半生钻研术数,所为何者?难道如今便要放弃?”
江天明听罢,心中一凛,刚才寻死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如今被东方甲这么一说,暮然回首,只见穴内仍不断喷出岩浆,若不是东方甲把他拉著,恐怕早已变成灰烬,想到这里,不觉心胆俱裂!
这时,沈亭忽地走上前去,问道:“大眼,你告诉我,我师父究竟身在何处?”
东方甲别过头去,双手交叠於後,默言不语,沈亭见状,心中十分恼怒,走上前去,问道:“大眼,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师父”
东方甲回转过来,高声说道:“你师父已经死了,你待怎样?”
沈亭心中一楞,说道:“你再说一遍!”
东方甲说道:“你师父周乐已死,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蓝小棠听罢,心血向上直涌,不禁掩面痛哭起来!
沈亭脸上一凛,说道:“你骗人”
东方甲斩钉截铁,说道:“生便生.死便死,我骗你有何益处?”
沈亭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才不信你的说话,我师父武功盖世,又有神功护体,怎会如此便死?这是他心爱的琵琶,待我弹奏一曲,他听到我的琴音,自会出来!”
说罢拿著琵琶,走到石桥那边,盘滕而坐,左手按著琴弦,右手轻轻一拨,琴音清脱,如行云流水,逍遥自在,弹了一会,忽地琴音一变,如飞沙走石,雷电交替,此起彼落,众人听著,心中又惊又奇,又奇又惊,惊的是她琴音阴气甚浓,奇的是四周的环境似乎又起了微妙的变化。
众人抬头一望,但见空中凝聚的黑云忽然变成暗暗的灰红,四周鬼影憧憧,彷如魑魅出笼,直教人胆颤心惊,不寒而栗。
此时,沈亭琴音又是一变,深沉诡异,四周的鬼影也纷纷逃窜,有的更是魂飞魄散,在空中化为轻烟飘下,瞬息便隐没於天地之间,彷佛惊鸿一瞥,昙花一现。
乔玉梅走到东方甲的面前,问道:“东方大侠,我们怎么办?”
诸葛钓说道:“东方大侠,你快想个办法,我怕沈亭这小鬼快要疯了!”
严秀锋上前叫道:“初七”
东方甲望了沈亭一眼,微微沉吟,说道:“各位,如今地壳移动在即,请你们先带著众弟子离开达生岩,我们在江边会合吧!”
乔玉梅和诸葛钓拱手说道:“好!”
说罢向各人召唤一声,裘无涯首先响应,众人也不愿留在山上,巴不得快点下山,以免身受其祸。
这时,各门各派已纷纷散去,独剩下沈亭发疯般弹著琵琶,风玲呆呆地抱著司马琛,一脸无奈,司马琳、蓝小棠和江天明则站在一旁垂泪,只有东方甲静於泰山,一动不动。
蓝小棠忍不住上前捉著沈亭的手哭道:“初七,你不要再弹了,你即使弹下去,周乐也不会出来”
话未说完,人已泣不成声,跌在地上。
沈亭突然止住琴音,站了起来,向著雁守穴高声说道:“周乐你这个大头鬼,你再不出来,我便毁去此琴,让你後悔”
沈亭说罢,抱起琵琶,手起一拉,尖锋拔起,与此同时,只听见“睁”的一声,便断了一根弦线,震耳欲聋,司马琳也禁不住走了过去,高声说道:“初七,你停手”
沈亭不理众人劝告,再度猛力一拉,又是睁然一响,再断一弦,蓝小棠哭道:“初七,你不能如此,这是你师父的命根”
司马琳也说道:“初七,周大哥只留下这个琵琶,难道你忍心将它如此毁去?”
沈亭脸上惘然,似乎听不到众人的说话,两手早已染满了鲜血,可是仍不罢休,手起又是猛力一拉,响声震天,琵琶上的弦线便去了三根,这时,蓝小棠抱著沈亭哭道:“初七,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下去”
沈亭目光呆滞,忽地放下琵琶,走了几步,低头瞧著自己一双血手,比鲜血更加鲜红,不禁高声说道:“周乐,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众人见状,都不禁黯然神伤,暗自慨叹,司马琳站在一旁,放声大哭!然而,就在这时,司马琛忽地发狂般奔上前去,夺过司马琳手中的青刚剑,走到石桥之上。
风玲高声叫道:“师兄”
司马琳大吃一惊,叫道:“大哥,你干什么?”
司马琛回转头来,脸如寒霜,长剑一指,冷冷说道:“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便斩断此桥”
司马琳呆了一呆,说道:“大哥”
沈亭见状,不禁走上前去,说道:“司马琛,你干什么?”
司马琛闭上眼睛,手起剑落,石桥便立即断为两截,众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风玲更吓得跌在地上,司马琳忙紧扶著她,叫道:“风玲”
石桥一断,司马琛便连人带剑滚落山涯,可是沈亭却快步抢出,一边攀著树藤,一边飞身踏著断桥,伸手拉著司马琛,硬把他扯回山上,伸手点了他的麻穴,说道:“你要死么?等我师父出来才去寻死不迟!”
话刚说完,沈亭便发疯般走断桥前面,高声说道:“周乐,你再不出来,我便把这最後一根弦线毁去,听见没有?”
沈亭说罢,伸手便要去捏琴弦,就在这时,忽然被人一手拉著,“啪”的一声,右边脸上热辣辣的红了一片,沈亭呆了半响,抬头一看,原来此人正是东方甲,但见他夺去沈亭手上的琵琶,满脸怒容,厉声骂道:“你看你,人不似人,鬼不似鬼,你发什么脾气?发什么疯?我告诉你,周乐已死,即使你把这琵琶毁去,他也不会复生”
沈亭如中雷殛,狠狠地瞅了东方甲一眼,推开了他,说道:“你明知我师父凶多吉少,你为什么还要叫他去雁守穴?去寻什么古玉,为什么你要叫我去找严秀锋,为什么要分开我们,你说呀”
蓝小棠走了过来,捉著沈亭的手,哭著说道:“初七,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周公子他”
沈亭甩开了她,说道:“他不是术数奇才、天下人称天桑大侠么?他明知师父会死,也要叫他去,这又是什么道理?分明是他杀死师父,是他杀死师父”
东方甲听罢,脸上一凛,冷冷说道:“既然如此,就当我叫周乐去送死吧!”
沈亭不禁咬牙切齿,只感到五脏六腑彷佛在体内撕裂著,燃烧著,翻滚著,心中抑制不了那股怒火,高声地说:“东方甲,我恨你,我一生一世都恨你”
说到这里,沈亭但觉体内一阵爆炸,血气不断往上直冲,脸上淌下一片血泪,眼前一黑,人便跌了下去,东方甲见状,一手拿著琵琶,一手扶著了她,向蓝小棠说道:“小棠,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蓝小棠呆了一呆,上前接过了东方甲手中的琵琶,轻轻抱著,泪水不断涌出。
司马琳也走上前来,扶著沈亭说道:“东方大侠,初七她怎么了?”
东方甲心中一片悲酸,伸手为沈亭抹去脸上的血泪,为她抚平绉了的衣袂,说道:“急怒攻心,伤心欲绝,只是一时昏了过去,事不宜迟,这雁守穴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发生大爆炸了,我们快快离去吧!”
司马琳抬头一望,但见漫天云霞染成了金黄一片,雁守穴已喷出了冲天的岩浆,四周像个热熊熊的大火炉一样,岩浆的颜色也由金黄变成了鲜艳的橘红,飞火冲天,灰烬到处飞溅,已分不清是火焰还是熔岩,乱成一片。
东方甲抱著沈亭,司马琳与风玲扶著司马琛,蓝小棠则抱著周乐的琵琶,六人只顾加快脚步,奔向山下,不敢回望。
这时,穴内“轰隆”一声巨响,惊天石破,高大壮阔的熔岩穿过洞壁,把雁守穴炸成粉碎,不留痕迹。
雁灵山上,不断传来了地动山摇的响声,到处均被熔岩复盖,燃烧起来,烈火熊熊,天上的云也被熏成了暗暗的腥红,极奇凄迷,又极奇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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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已年正月初三,晨光初现。大江之上,有一艘小船载浮载沉,轻轻的随风飘汤,小船之上,船家一边撑船,一边唱歌
人生如梦,如幻似真,各人经过几番灾劫之後,都庆幸自己能保存性命,心情也变得异样复杂,想起雁守穴所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内心也隐隐作痛,但觉眼前一片如画风光,虽然十分美丽,却教人有一种怅然的感觉!
东方甲穿著一身祈红,阔袍大袖,神光四射,江天明撑著一柄伞子,站在旁边,问道:“大师兄,我们可是返回逍遥谷去?”
东方甲双手交叠背後,说道:“我既已出谷,便不打算再回去了”
江天明又问道:“那么我们要往何处去?”
东方甲微微一笑,说道:“船去那里,我们便去那里!”
这时,蓝小棠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愁容满脸,说道:“大师兄!”
东方甲笑道:“小棠,你怎么啦?”
蓝小棠问道:“大师兄,我真不明白,我们为何要不辞而别?”
东方甲说道:“人生聚散本无定,要走的总要走,要留的总会留,辞与不辞,又有何分别?”
蓝小棠说道:“可是,初七她”
东方甲说道:“她早已带著周乐的琵琶走了!”
蓝小棠说道:“那么,我们去找她回来”
东方甲说道:“早晚相见,何必去找?”
蓝小棠说道:“周乐死了,她孤身一人,实在太可怜了!”
东方甲又道:“人本来就是孑然一身,谁也不能倚赖谁,有什么可怜不可怜?”
蓝小棠说道:“可是她究竟去了那里”
东方甲说道:“天晓得”
蓝小棠反问道:“大师兄,难道你不想找她么?”
东方甲冷冷一笑,说道:“有缘千里能相见,无缘对面不相逢,既然如此,何必去找?”
蓝小棠说道:“可是”
东方甲想起沈亭,心中便有一个渗血的疮疤,不禁说道:“好了好了,别再说她了”
江天明轻叹一声,说道:“这次鬼王虽然元气大伤,只可惜仍未能把他铲除,真真可惜呀”
东方甲说道:“鬼王一向计算聪明,这次为了琀蝉古玉元气大伤,非两三十年也不能恢复功力,我们暂时亦无须担心”
这时,朱桐和方桂也从船舱走了出来,朱桐说道:“大师兄,船家说开往南昌最少也要两日。”
东方甲说道:“好!”
蓝小棠说道:“大师兄,我们去南昌干什么?”
东方甲笑了一笑,说道:“闻说南昌白梨园美不胜收,我们去那里欣赏一下园林山色,岂不乐也,哈哈哈!”
蓝小棠呆了一呆,说道:“白梨园?”
这时,小船随风飘汤,人在船中,船在江中,江心对著天上的云霞,景色如画,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於此!
东方甲俯身向江水望了一眼,忽见几朵芙蓉花在水中载浮载沉,不禁想起了白玉芙,心有所动,咏道:
自古名利谁不好?人间绝色更难求!千载幻梦美如画!卖得清风一缕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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