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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小节
“贾上尉,我是郭亚威。现在必须与前直联系,呼叫航空火力支援。对!不是。火力支援126战区。对,呼叫防区外撒布弹药。由你们制导。对,我们看有个地点可以。你手头有没有战区地图资料?有。好!请注意116战区的538高地。对,那个石头山。找到了没有?好,你们必须使用单兵飞行器。对,我们将进行电磁干扰和烟雾掩护。你手头还有无人侦察机,把它放出去尽可能寻找到鬼子指挥部和装甲突击火力集结点。对,用激光测距仪,可以引导攻击十公里内敌人重要目标。最好能够呼叫装有电磁炸弹弹头的巡航导弹或者远程撒布弹药进行第一轮攻击,尽量先瘫痪敌人指挥系统。对,请空军沿红色走廊进攻。战斗计划由你来拟订,炮火和电磁掩护曲成会予以配合。对,对!越快越好!”
敌人的报复性炮火覆盖正在进行,郭政委在呛人的硝烟中大声地和特种兵队长通话。
丢下电话筒政委默默地回头看着曲成,半响才说道:“保存实力,不求杀伤,拖住敌人。”
“那,有可能局部阵地会被敌人占领。一旦防御阵线被敌人破坏了完整性,我们就没有办法保持机动防御的战术了,而到目前装甲兵的机动防御对敌人的威胁最大。”
曲成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没有各个环型支撑点的迟滞和干扰,我们也不可能实施战术机动。你要注意,已经没有多少预备队了。要是有一批地雷就好了!”
政委双手撑着台面昂着头向外面某处看去。
“拖住敌人是我们的首要任务,其次是尽可能的保存实力。难啊!在这种作战态势下,我们不可能对敌人实施迷惑,分散其火力和突击部队密度。关键是现在的战场信息感知权几乎是对敌人单向透明的,不了解敌人作战序列的部署、火力投放时间和位置,我们纵有几十门重炮掩护也难以坚持长久。更何况……。”
看着外面愈发猛烈的炮火,曲成欲言又止。
“能在敌人阵地上放几颗电磁炸弹就好了。那怕是一颗!”政委感慨地说道。
“不可能啊,电磁弹头巡航导弹现在可比黄金还贵重啊。”曲成与政委相视苦笑。
“现在前直的重点是高速切割消灭包围圈里的敌第8集团军,有限的电磁炸弹都用在摧毁被围鬼子修复起来的通信指挥系统上了。”政委说完重新走到坑道口附近用望远镜向前方阵地了望。
“要是有几十个感应地雷就好了!实在不行让大家用炸药包!钱参谋,炸药都分发到各高地没有?”曲成重重地一拳砸在地图上。
“团长,早就分下去了。”钱参谋靠在坑道出口处朝里面回答道。
“小心!”
门口政委高声朝坑道洞口后侧的方向喊道,也不管外面的人能否在震耳欲聋的阵地上听见。
“是谁啊?”
曲成走到坑道出口附近问道。
“是负责后勤的李参谋,他怎么跑到前面来了?”钱参谋诧异地回答道。
不一会,鬼子炮火开始转移了。外面蛰伏的人趁机飞奔进来。
李参谋浑身泥土满脸硝烟油子,肩膀上挂了花,大概是刚才被横飞的弹片划伤了。李参谋靠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肺部发出可怕的呼呼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钱参谋帮着前胸后背一阵捶打。好半天李参谋才喘过劲来。
“政委,团长。有增援了!”李参谋的脸上满是兴奋。
“啊!增援!什么时候到的?在那里?有多少人?带反坦克装备了?”钱参谋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
“大家别急。你慢慢说。”政委拦住猴急的钱参谋正身站在李参谋面前问道。
“整整两个加强连,带了8门反坦克导弹发射器,还有反坦克火箭筒,还有反坦克感应雷。嘿嘿,嘿嘿!”参谋边说边咧开嘴笑。
“啊!”钱参谋高兴地一把抱住了政委。旁边的曲成也高兴地捶了李参谋一拳。
坑道里的刚才还眼吧吧地看着李参谋的战士们全部高声欢呼起来。
是啊,援军到了,还带来了反坦克重装备,看来坚持到天黑的希望大大增加了,难怪大伙如此兴奋。
“立刻通知贾上尉准备增援126战区!”
政委挥手示意通讯员紧急联络在112战区指挥的贾上尉。
“给李参谋包扎一下。政委,那我就赶到112战区代理指挥,带一个连去。小钱,咱们出发。”曲成说道。
“第一道火力狙击线能守住就尽量守住,注意保存实力。现在离天黑还有九个小时,要做好打退敌人二十次进攻的思想准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援助了。坦克机动防御的时候注意多发射箔条干扰弹。还有,战区防空就交给你了。”
政委拉住曲成的手郑重地叮嘱到。
“那就保留反斜面阵地,其他环型火力点坑道还完整的阵地部分也派流动打击小分队。关键是第二条防线的防御,我们看来必须谨慎使用预备队了。李参谋,你留在这里协助政委。”
曲成在出发前反复交代与112战区联络的各项细节。
※ ※ ※
在曲成挺着胸膛出发后不久新到达的步兵连队抵达了后备阵地。连队被迅速被分配到两个战区,按计划作为预备队准备补充到可能被敌突破的战术要点上。李参谋紧张地向步兵连长介绍现在113战区诸高地的地形情况和部队运动线路。补充上来的反坦克火器和感应地雷也被迅速发送配置到敌人前三次进攻的主要方向上。
天空中数量迅速增加的我军歼击机已经开始向在凌晨后一直就占据制空权优势的敌人空军发起了挑战,绵延几百公里纵深近百公里的东线防御阵地上的电磁对抗系统此时也进入了全速运行状态。
※ ※ ※
“贾上尉,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政委在通信机旁边向特种兵们询问到。
“正在前进。好,和空军协调部门联系上没有?还没有!抓紧联络。”
政委的通话被在洞口警戒战士的高喊声打断。
“敌人上来了!动作好快!”
“我们出发!”政委迅速丢下电话奔向坦克。
※ ※ ※
一个孤独的骑兵冲出了坑道沿着堑壕边缘飞奔向477高地。
发动机高速旋转着,向履带和厚重的钢轮源源不断地传输着澎湃的动力。
坦克蹦跳着越过一堆堆被炸得扭曲变形的水泥护墙,钢销履带与地上散落的钢筋条猛烈摩擦发出另人牙齿发酸的声音穿过周围隆隆的炮弹爆炸声传到我的耳朵之中。
炮塔在政委的操作下快速地四向转动着,贴在潜望镜里雾蒙蒙的战场景象涌进了我的眼帘。
“小卫,头盔扣好。防护系统开了没有?”政委扭头发现我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大声地命令道。
“开了,政委。”我连忙扣紧头盔。
“各坦克注意。打开数据交换系统,准备发射导弹。”
从头盔耳机中我听到政委朝进入战斗状态的几辆98式坦克下达作战指令。
嗷!轰!
一枚155榴弹拖着长长的颤音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土堆上爆炸了,放射状散落的尘土纷纷扬扬地落了坦克一身。
“继续沿堑壕前进,20公里时速。”政委还在耐心地将显示屏上出现的敌人机动目标逐个输入电脑中。坦克颠簸地在布满弹坑的山丘上跋涉,原本被下了整夜雨浸得透湿的泥土早已被无穷无尽的炙热炮火烘烤得变成了细小干燥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被飞驰而过的履带甩起。
如果从高空向地面逡巡,你可以看见在战场的两端两队装甲战车正在逐渐接近。但位于东面的装甲车队明显声势浩荡得多,排列整齐的装甲骑士们纷纷从各个方向向西面废墟般的山丘阵地冲来。
在骑士的后方上空还有如同狮鹫般凶猛的武装直升机盘旋着,披挂整齐的武装直升机将随时扫荡敢于露头的狙击者。
从远处雨点般抛洒过来的炮弹正在为这群钢铁骑士扫清前进的道路。空中满是炮弹高速滑行的尖啸声,重重敲击在地面上的炮弹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密腾腾的烟尘柱子高高地伫立在西面颤抖的山丘上。进攻者还拥有随时可以从空中召唤而至的自动寻的炮弹,那可是能摧毁任何敢于反击的天神闪电。
整齐列队前进的装甲战车群在充满杀气的鼓点催促中又一次开始了突击,车后高高扬起的尘土渲染着这群现代骑士华丽壮观的阵容气势,似乎任何敢于对抗的对手都将在勇敢高贵的骑士们面前卑贱怯懦地倒下。
这是伟大十字军的后代,他们注定将被胜利与荣耀所笼罩。
相对与东面的骑士们辉煌阵容,西面的戍卫者显得无声无息,似乎已经被这浩大威猛的声势所震慑。
防御者正在默默地忍受着炮火的密集攒射,掩体被炮弹逐个掀开,伤口一再被撕裂,早已经变成废墟的阵地被猛烈的炮火一再践踏。
但,他们在无声地等待着,等待进攻者踏入足以被撕碎的射程。弓箭手们逐个拉开了他们的弓弦,一支支复仇的弓箭被狙击者搭在手上。
被覆厚甲的骑兵们孤独地从各自的栖所再次踏上命中注定属于他们的征程,尽管他们的数量少得可怜。鲜血在沸腾,生命在燃烧;战马也被眼前肃杀的景象所感染,浑身的棕毛纷纷立起,马蹄踏在破碎的盔甲兵器上发出铿锵的声响,一缕缕尘土被马蹄扬起。低沉的硝烟被阵地上的微风推送着在山丘间游荡,当孤独的骑兵们从自己身旁奔驰而过的时候它们纷纷从骑兵手中握紧的锋利长矛两侧慌张地跑开,当骑兵走远后它们又好奇地跟随在这个亡命的骑兵后面。
※ ※ ※
战斗在进攻者即将踏入城堡废墟的瞬间爆发了。这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如果抵抗者向命运低头。
自动装弹机将一枚次口径脱壳穿甲弹塞进炮膛的声音将我还停留在空中的思绪拉进了坦克。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我伏身趴在潜望镜里耐心地朝四周的半空中搜索。
敌人直升机的魅影一闪即失地掠过了我的视野之中。
“敌人!”
我差一点脱口而出。
胸膛里的心脏随着周视仪的旋转开始猛烈地敲打起来,我的耳鼓里好象只剩下越来越急促的鼓点声。
“镇静!镇静!”
我不断地默念着,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注意警戒,上坡!”
政委快速简洁地下达了命令。
我的潜望镜还没有环顾完一周,火炮就已经喷射出一缕怒火了。
“三秒吧?”
当我心里还在猜测估算政委从发现敌人到发射出炮弹的时间的时候政委已经在高声下达机动行驶的命令了。
“走右面!”
自动装弹机飞快地将后面的炮弹装填进炮膛。
飞驰过几十米长坎坷不平的一段坡底后坦克如同战马跃壕般从土坡的最高处向空中飞去,炮塔在政委的操作下如同自己的上身肢体般灵活地扭向东面。
我被巨大的后坐力压在座椅上,脸还死死地贴在旋转的周视仪上。
宽阔的战场第一次清晰完整地通过周视仪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前面的开阔地里到处是正在冲锋的高贵骑士。高昂的头盔,锋利的长矛在灰暗的战场中异常醒目。从炮管中发射的炮弹在蓬蓬火光烟雾中如同索命的长矛般射入了城堡废墟的某处。
这是伟大的战争!
※ ※ ※
一个孤独的骑兵猛然从山丘后面被大地高高抛起,奋力蹬离地面的战马带着戍卫者勇敢地穿行在云中。
久违了,宽阔的天空!戍卫者的心里涌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欢呼。
沉重的裙甲此时突然变得轻盈灵巧,如同飞马的翅膀一般扇动起来,战云被卷裹着四散飞溢。骑兵从容地跨坐在战马上,粗大有力的手腕中紧紧握着一根沉甸甸的长矛。
长矛顶端的矛蔟是由最致密的重金属锻造编制而成的。如果你拥有力量,那这枚充满质感的矛蔟就是力量最佳的载体。
当战马飞腾至云端深处最高点的时候,戍卫者充盈满力量的臂膀倏然间摆动起来。
战马左面突然迸发出一股炙热的火焰照亮了暗淡的天空。
被赋予了生命的锋利矛蔟穿越迅速升腾变大的火焰,沿着它短暂的生命轨迹飞奔向旅途的终点。
在空气中高速滑行的矛蔟与空气剧烈摩擦迅速变得通红炙热。
短暂得不到一秒的生命轨迹是沸腾的红色。
在奋力抛出矛蔟后戍卫者仰天长啸,厚重有力的声音如同号角一般响彻在山丘之间,被战斗号角厚重的长啸声震颤着的战马更加抖擞地扬起前蹄。
※ ※ ※
“异教徒!是个亡命的共产主义者!他要干什么?”
在进行曲伴奏下正在列队冲锋的一些骑士们诧异地注视着眼前可怕的一幕,一个异教徒眼睁睁地飞向天空然后向即将踏入防御者阵地的骑士队列掷出了一支锋利的矛蔟。
短短的几百公尺,矛蔟在眨眼之间就与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骑士拥抱了。
这是死神的拥抱。
可怜的骑士还没有看清楚,锋利矛蔟就撕开了他漂亮厚重的盔甲,穿透了他的心脏。
骑士的战马还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已经被戍卫者打发下地狱了,仍然在欢快地奔驰着。失去活力的骑士软软地靠在战马身上,手中的长矛无力地垂在身旁。
“上帝啊!”
还沉浸在惊恐之中的骑士们木讷地目送着戍卫者消失在山丘顶端的硝烟之中。
伟大的战争?
※ ※ ※
主战坦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然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方继续奔驰着。我的手在剧烈的震动中还牢牢地攥着潜望镜扶把,人却被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砸在座椅上。剧烈的颠簸让座椅咯得我的大腿生疼。
“继续前进,走之字路。注意防空!”政委高声指挥着。
发动机引擎被姜野驱赶到最大,坦克在崎岖不平的山丘之间穿行。残破不全的堑壕和水泥堡垒成了极佳的障碍物,政委不断地利用居高临下的便利地形抢先开火。
“敌机!”
从眼角的余光里我瞥见了几架急于复仇的战斗直升机。
敌人非常谨慎,整个机身只有旋翼和桅杆露在外面。对他们来说,现在也只要用机翼顶端上的安置在桅杆里的传感器就足以完成战场机动目标探测工作。
我们这辆坦克被数架直升机一再锁定,只是因为坦克现在机动速度已经达到时速40公里以上了,又在障碍物之间穿梭,大大影响了敌人发射导弹的举动。
还没等我转过周视仪和激光炮瞄准镜政委就已经开始释放烟雾了。热腾腾的烟雾一路高高扬起把坦克的身影笼罩起来,现在战场的能见度更加糟糕了,几乎和夜晚没有什么区别。
“车长,耐心一些,注意分辨鬼子干扰!”政委边观察战场边提醒我。
没有回答,我咬着嘴唇细心地观察着刚才敌人直升机出现的大致方向。
“上来了!”
我的周视仪里出现了鬼子直升机拉高后的身影,身边的激光告警仪吱吱叫了起来。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自动交战系统被鬼子假目标吸引住了!我只能手动接管激光眩目系统。
好象熬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我费力地将敌机套入了瞄准镜框,十字线的中心标尺逐渐对准了它。我屏住了呼吸,生怕惊飞了这只秃鹫。
就在我按下发射键的那一刹那,敌机好象已经警觉到什么似的,呼的一下沉了下去。瞄准镜里顿时失去了目标。
坦克此时也奔驰进一段坡底。
我的心的腾的一声沉到脚底,好半天眼睛里都是刚才那架直升机旋翼的影子。等我回复神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紧张地扣在发射键上在神经质般抽搐。
耳机里旁边姜野和政委刚才的交谈声我也全然没有听清楚。
“慢点!慢点!”我心里默默地劝慰自己。
离开周视仪我做了个深呼吸再次将眼睛贴在上面。
※ ※ ※
“导弹!大家注意!”
坦克在我的高声惊呼中开始灵活地转向奔向一片浓厚的烟雾。
应该是刚才那架直升机。
鬼子驾驶员狡猾地缀在我们后面,利用机动上的优势抢先占领有利地形发射了两枚导弹。激光告警仪几乎在我们驶向山坡的同时开始鸣叫。
在看见导弹尾焰的瞬间我几乎绝望了。敌人直升机离我们大约有两千公尺的距离,导弹的飞行时间至少还需要七八秒钟。
“孙子!”
我心里怒骂着镇定了下来。手里的瞄准镜立刻运动起来,十字光环将还在空中悬停的直升机套住。
敌人直升机再次准备机动摆脱锁定。
我的手指下意识地在巨大的目标驾驶座仓掠过中心靶环的瞬间狠狠地按在发射键上。
“打中了!”我兴奋地喊叫起来。
确实打中了,被激光眩目系统击中的鬼子飞行员失去了坐标感,敌人直升机开始不自然地升高进入了单兵防空导弹有效狙击的射程。
失去战斗力的直升机开始脱离战场,直升机尾部扭向西面,机身进入了下滑航道。现在驾驶仓里的鬼子驾驶员应该开始祈祷不要被某个防空狙击手盯上了。看不见东西,纵然披挂满身的武器也只是作个摆设。
导弹!还有那两枚该死的导弹!
我紧张地巡视搜索的正朝我们扑来的导弹,希望能够用激光炮击落它们,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七八秒钟,我们这辆坦克应该能够开出将近一百三四十米远,计算横向距离应该也有四五十米吧。
我感觉我们的坦克速度如同蜗牛般缓慢,禁不住开始焦急地高声催促姜野摆脱导弹的扫描。
虽然鬼子导弹已经没有激光制导了,但是它们应该还有自动寻地的毫米波与红外双重制导系统安置在弹头部分。
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轨迹一前一后地朝我们飞驰而来。我的激光炮瞄准镜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俩中的任何一个锁定瞄准。
冷汗沿着我的额头涔涔流下。
“姜野,赶快躲!有导弹!”
我边喊叫着边胡乱地摆动潜望镜。
激光告警仪的尖叫声让我的大脑一阵阵迷糊。
该死的告警仪!
“导弹!导弹!你在那里?”
我嘴里不停地叨唠着。
我的双手死死攥住握把左右晃动,搭在握把上的手指微微地抽搐着。被汗水沾湿的眼罩如同膏药一般把我的脸沾在潜望镜眼罩上面。
我再次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发射!
晚了!
好容易从瞄准镜里捕获了一次,可我却让它溜走了!
“唉!可恨!”我心里一声叹息。
又一枚炮弹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爆炸了,隔着厚厚的炮塔装甲我无法感觉到炮弹的巨大冲击波。
黑暗代替了眼中的世界,我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衔枚狂奔的战马冲进了一大片烟雾里。
可是,这并没有摆脱死亡的追逐。
已经没有机会瞄准目标,我已经失去从容把握炮塔里战友们命运的机会了。剩下的只有祈祷菩萨保佑了。
可菩萨也救不了我们。
“完了!”
我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耳朵里一片寂静。
第02小节
告警仪失灵了?
目光有些呆滞地凝视着面前的潜望镜目罩,另人厌恶的绝望念头又一次攀缘进我的心头。
另人痛恨的无力与软弱。
如果有如果,我决不会选择这种生活。
战争,在这场战争里每个人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零件而已,当这架机器开动起来后,每个细小或者伟大的命运都被翻滚的战争玩弄折磨碾压着,直到它崩溃破碎。高贵与低贱,无论你曾经停留在社会的任何角落,现在都无法左右战争的选择。
这是属于谁的战争?
坦克猛然转向了,车身开始高度倾斜颠簸。
猛然间颠簸的坦克来了个急刹车。
大概是姜野把坦克开进了一个弹坑里停下来了。
变得迟缓的我被突然甩离了座位,我下意识地撑住旁边的某个东西才没有摔倒。
“怎么没有爆炸?是不是鬼子导弹失去目标了?”我疑惑地正在胡乱猜测。
潜望镜里一道耀眼的闪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车体顶部的主动防御系统开火了!
我再次将眼睛靠在潜望镜上。
火球的涨大与消融映入了我的的双眸,刺眼的亮光迫使我暂时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火球迅速扩大并映红了坦克上空厚重的黑幕,死神的身影乍至又逝。
这生与死的瞬间仅仅隔着毫厘。
死神在空中失望地发出长长的一声嚎叫后怅然离开了。
外面车顶的情形我无法查看,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动防御系统发射的榴弹截击了某个危险的目标。
没错,车体的倾斜让坦克的自动防御系统的雷达在导弹几乎进入垂直攻击线路以前捕获了它,并在导弹准备射出重金属流的瞬间将导弹击毁。
我们真的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 ※ ※
静静地靠在座椅上,大家半天没有言语。空调风扇转动发出的细小嗡嗡声,温热的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汗味。
姜野扯开拉链大口地喘着气。
此时坐在炮塔里的每个人都刻意保持着沉默,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品尝着生命的滋味。
这是生命的气息,我已经冰凉的身体被周围温暖的空气包容着。随着阵阵呼吸,我的肺部逐渐变得舒畅温暖起来。
随着呼吸的平缓刚才还散乱纷杂的脉搏也逐渐平息下来了,我甚至听见旁边两个人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炮塔里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气氛,暗淡的炮塔里面绿色的荧光屏把姜野的长脸映得分外可爱。
“终于躲过一劫!”政委靠在座椅上松口气后第一个说话了。
姜野也转过脸冲我一笑:“怎么样!我的技术还行吧!这一带的地形我已经记熟了。”
政委满意地拍着姜野的肩膀:“好!当坦克兵的料!”
我的兄弟!
我笑了,脸上流淌着喜悦。姜野略带浙江方言的普通话在我耳朵里变成了美妙的音乐。
我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一切,审视着这个狭小但却充满生机的世界。这一刹那,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自己对这个空间里的一切所倾注的眷恋。错觉中,我似乎看见了老雷的笑脸。
不,不是错觉,是老雷,是我在老雷身上体验到的患难之情,是同一血脉的人才能体会到的亲情。
我永生难忘的亲情。
我的好兄弟!
无法抑制冲动的我猛然间从后面搂住了姜野的脖子。
可我的手还在发软,只能可笑地垂在姜野的胸前。
“别这样,哥们!这是我能为大家做的。”姜野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
“继续战斗吧。大家还能坚持吗?”政委沉声问道。
继续吧,如果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的长矛依旧锋利,我们的战马依然可以驰骋,战场上的鼓点也在毫无疲倦地敲打着,召唤着戍卫者们。
当我的眼睛贴在潜望镜上的时候心里升腾的斗志一再灼烤着我的喉咙,满身大汗的姜野将防护服脱下扔在一旁,而政委则依然是那么沉稳灵敏地操作着火炮。
自豪而无畏的骑兵又驰骋在疆场之上了,更加有力坚强。
※ ※ ※
“那边情况怎样?贾上尉有没有抵达位置?”政委一下坦克就坐在指挥桌前朝通信员问道。
“五分钟前引导员已经到达指定位置了。攻击机现在正在沿着红色走廊前进,估计8分钟后将投掷滑翔炸弹。前指已经命令红色走廊的电子对抗系统全部打开,联合防空系统现在在驱逐最后一批敌人负责争夺战区制空权的战斗机。在敌人后方活动的友邻特种部队也有效干扰了敌人无人机指挥系统。现在只需注意避免敌人突然出动的特种兵突击分队就可以了。”坐在一边的一名特种兵通信员起立报告道。
“126战区前沿现在的形势你们知道吗?”政委眼睛紧紧追逐着这名特种兵战士的眼神。
“敌人的炮火准备密度非常大,126战区两侧的诸战术要点一度遭到敌人炮火的严厉打击。估计敌人已经实施较长时间的周密侦察。我们的导引分队整整迟滞了二十分钟才得以运动上去。”特种兵回答道。
“电磁干扰和烟雾掩护情况怎样?”政委严肃的脸庞舒缓了下来,旋即仍然不放心地继续追问道。
“效果很好。敌人在498高地一侧的警戒部队被我掩护部队发射的干扰机和牵引火力所迷惑,现在正在召唤远程炮火和迫击炮攻击堑壕目标。”特种兵飞快地将情况报告完毕。
“哦!”政委在应了一声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政委,团长电话。”通信员把电话递到了政委面前。
在通信员的提醒下政委有些错愕地抬起了头:“是曲成?把电话给我。”
“我是郭亚威。你们那里情况怎样?损失五辆坦克?这我已知道。步兵情况怎样?阵亡27,伤41。那你还剩多少?只有160了。阵地怎样?一线阵地无法坚守了。那就全面退居二三线,二线保留一些骨干要点。你们重新部署一下。好,有情况再说。”
“李参谋,我们113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没有?”
政委转身向一旁正在忙碌的李参谋问道。
李参谋赶紧把部队的伤亡统计资料递到政委手里。
迅速地看完统计政委拉上几个参谋在战区地图前开始重新布置火力和战术打法。
我和姜野并排疲惫地斜靠在墙角上养神。整整一个小时十分钟的战斗,敌人没有停顿地连续发动了两次进攻。我们两个已经象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干纱。
刚才我们这辆坦克没有停歇地和敌人对峙了足足一个小时。113战区的几个战术要点一再被敌人装甲部队突破,我们也就高速地在这几个阵地之间来回援驰拼杀。战斗中113战区的坦克分队被敌人炮击炮发射的制导炮弹和直升机发射的导弹连续击毁了四辆坦克,坦克成员当场全部阵亡,魏营长的部队损失惨重,只有韩连长的六辆坦克还没有损失。
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们坦克兵独自摧毁了敌人整整三个连队的坦克和将近20辆步兵战车却没有被敌人坦克击毁一辆。如果,如果仅仅是双方坦克的对决的话,那应该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战果和双方的装备水准的比较反差之巨大让我和姜野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个在所有演习中都取得胜利的连队,是集团军最锋利的一把匕首,他们是突击的尖刀,也是铁流后卫。如果我们的防空、电磁压制、后勤支援部队编制完整的话,敌人要付出的代价将远远不止这些,我们也不会损失一大半人马。
政委的解释让我和姜野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政委每次都能抢在敌人坦克前面开火,有一次居然连续击毁敌人两辆坦克而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射击反应速度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平时艰苦训练的真实反映,其实韩连长的射击技术比我还要好。政委是这样回答我们的惊叹。
当刚才那场战斗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炮弹了。最后突入我军阵地的敌人坦克一发现我们就掉头逃跑,敌人已经知道有这么一辆可怕坦克的存在,也知道和它面对面地对决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们是凭借着气势才保住了前沿阵地。
我也没有闲着,三架直升机的观瞄系统被我摧毁。最后敌人直升机干脆胡乱发射完导弹就掉头转移,没有激光制导的导弹也无法真正对我们构成威胁,不是被我们规避掉就是被自动防御系统拦截。
刚才姜野爬到炮塔后面查看了一下自动防御系统,只剩一枚狙击榴弹了。
“油料只够跑30公里左右了。我们还有机会把坦克开回去。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多好的坦克啊,扔掉可惜!”姜野一个人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保住了阵地的完整,不过,人员锐减后我们已经不可能在漫长的一线阵地上与敌人对峙。很快这里就要变成一线战斗区了。
“几点了?”姜野低头问道。
“12点。”我没有看表。
“12点,还有六个小时才天黑。六个小时啊!”姜野疲惫地挺直了上身。
战场在经历了一上午的血战陷入了长时间的平静,敌人已经有十分钟没有发射一颗炮弹了。已经习惯震耳欲聋的场面,突然的安静让我变得不安起来。这可怕的平静后面蕴藏着什么样的狂风骤雨?我心里开始暗暗勾勒起即将开始的死亡之旅。
敌人也疲惫不堪了。整个上午敌人发动了7次大规模进攻,原来预备连续突击作战的装甲突击群偏偏在这片看似毫无威胁的阵地上丢盔卸甲死伤枕籍。敌人现在急需要做的事情是使用战场侦察系统再次对我们这片阵地的战斗力进行评估,寻找这支中国军队的破绽。
盲目的自信与乐观已经让敌人指挥官损失了可观的战斗力量,在他们了解到自己所犯的错误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再打出擅长的勾拳了。他们正在并还要领教这个东方神秘民族的韧劲。这支曾经被蒙哥马利誉为地球上战斗力最强的陆军正在重新复苏他们的战斗力,尽管就在不久以前他们的软弱无力还是军官们餐桌上一个饭后休闲笑话。必须在他们恢复力量以前摧毁所有可能存在威胁的抵抗,否则,否则被中国人围困在庞大的包围圈里的友军将不可避免地面临可怕的命运。
坑道里战士们正在进行简单的午餐,我们只有压缩饼干和清水。
这场战争将我们的后勤支援系统摧残得支离破碎,大量的物资都被敌人轰炸机和远程炮火摧毁在转运站和运输线上。我们有限的防空力量无法维持整个战区的制空权,大量反映迟钝的落后防空导弹发射系统和高炮部队在雷达被敌人炸毁后变成了壮胆的道具甚至是拖累自己的摆设。尽管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战斗,可我们依然缺食少弹。我们曾经集结了数量惊人的预备役部队,可是由于后勤力量的单薄,这些部队并没有在战争中发挥他们应有的战斗力,指挥系统被敌人摧毁后部队就无法有建制地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作战任务。
这就是现代战争,只要在任何一个环节落后,这支军队都注定要被战争的规律所惩罚。我们已经不能按照半个世纪以前的战争规律来进行战斗了,尽管我们还有无畏的勇气。
“进攻开始了!”
通信员高声的报告声吸引了坑道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把目光集中在角落里的指挥部。两个作战参谋也紧张地抄着手站在交换机前。
“炸弹已经全部投掷完毕,攻击机正在返航。”
“注意保持联络。”
政委抬起头朝通信员叮嘱了一句。
坑道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干扰了通信员的工作。一时间阴暗的坑道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香烟燃着后发出的淡淡香气混合着硝烟刺鼻的味道钻进了我的鼻孔之中。
十分钟过去了,电话里没有动静。通信员在呼叫。
又过了漫长的五分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通信员仍然在不厌其烦地呼叫着。
人们开始有些局促不安了。作战参谋开始围着通信员转悠,不时停下来查看通信员的细小举动。通信员也不时抬起手来擦拭脸上的汗滴。
姜野的喉结非常响亮地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当我转过头看他时发现他手上的香烟已经快烧到手指了。
我悄悄碰了一下姜野用眼色示意他别紧张。姜野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并尴尬地咧嘴笑了起来。
“能呼叫上他们吗?”一个作战参谋终于打断沉默发问道。
“电磁压制得厉害,联络中断了。”通信员的嗓音有些嘶哑了。
“该有结果了。不会是导引部队被敌人发现了吧?”另外一个参谋低声说道。
等待,还是等待。
一个战士终于忍受不了坑道里紧张的气氛站起身走到坑道出口处。
我拿起手中的罐头盒准备喝口清水。
“命中目标!全部命中目标!”
通信员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宣布,过于激动的调门变得异常尖厉。
一个哆嗦,罐头里的水泼湿了我的前胸。
嗷!嗷!胜利了!
坑道里顿时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战士们又叫又跳地纷纷拥抱在一起,一些战士高兴地将罐头盒、包装纸、衣服、帽子等等在自己手边的物件往空中扔去。
政委没有参加战士们的狂欢,只是微笑地坐在石头上。通信员飞快地向112战区的指挥部报告这个另人惊喜的消息。
“为特种兵们干杯!”姜野激动地朝我举起了罐头盒。
“干杯!”我兴奋地同样举起了罐头盒。
欢庆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息了下来,战士们三两个聚在一起高兴地讨论研究着战果。
“行了,大家抓紧时间休息。敌人下一步肯定要对我们阵地疯狂反扑。”政委站起来说道。
“让他们来吧,政委。”
※ ※ ※
出人意料的是敌人居然整整两个小时没有动窝,其间鬼子只试探性地发射了几百发炮弹。只是他们的无人侦察机持续不停地在我们阵地上空盘旋,引得我们的高射炮炮兵一阵忙碌。
下午两点三十分,休整了两个小时的鬼子开始猛烈轰炸。坑道里顿时忙碌了起来。特种兵们已经安全撤回了112战区,贾上尉又开始负责协调112战区的指挥工作。
曲成赶到了我们这个指挥所和政委商量将指挥部撤到后面的高地上去。政委坚持留在这里,把曲成和参谋们赶到新的指挥所里去了,通信员也带着一堆通信设备也随同后撤。
坑道里只留下几个步兵战士和我们这辆没有弹药的坦克。
我请示政委坦克是不是后撤或者干脆炸毁。
“别急!坦克还能参加战斗!”政委的回答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难道我们要驾驶坦克与敌人撞击?
难捱的炮火覆盖终于转移了,敌人新一轮集结起来的装甲部队开始发起冲锋了。这次敌人集结的远程炮火和直升机突击火力惊人地强大,看来他们是决计占领并突破我们这片残破的阵地了。
“上车!”政委挥手示意我们。
当我爬进炮塔准备坐在熟悉的车长位置上的时候发现政委却已经坐在那里了。
“政委,我坐那里?”我疑惑地问道。
“哦,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了。留下和步兵们作战吧。”
政委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留下?那怎么行!
我死活不同意政委的安排。
战事紧张,政委也没多想就同意我坐在炮手的位置上了。
“出发!我们去消灭敌人坦克和直升机!”政委豪气满怀地发出了战斗命令。
“通知贾上尉,准备发射干扰机和烟雾弹,配合电磁对抗车干扰鬼子观测和战场监控。”
政委在座椅上停了一会后好象想起什么来,从炮塔伸出头来对通信员说道。
“希望曲成的火箭炮能摧毁一些鬼子的技术器材。我们走!”
战车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冲出了坑道。
对126战区进行战术性突击的尝试失败后敌人今天只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攻克我们这一千多中国人驻守的112和113战区上了。由于始终没能摧毁我们的电磁对抗车,敌人的精确远程打击支援能力始终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而他们的空中支援力量也无法对其地面进攻部队提供前沿火力支援,因此狂攻一上午的敌人到现在还两手空空。
八千公尺的全频道阻塞干扰带,这是敌人无法逾越的鸿沟,无线电通信、雷达,在这八千公尺里全成了瞎子聋子,只有激光和红外观瞄装置还能使用。在八千公尺外敌人是在进行一场21世纪的战争,而在八千公尺以内,这里却是属于19世纪。除非他们能摧毁我们放置在防线后部掩体里的电磁发射器扇面。
在中低空,凭借地面导引站和在更高位置的苏三零进行协调的歼七截击机部队正在利用红外制导的短程格斗导弹折磨敌人的F16、F15机群。双方的电子战部队都对战区实施了大规模电磁压制。敌人始终在试图搜寻中国人的电磁发射平台,只是可惜我们的发射平台全部都有良好的掩体掩护,敌人仅仅用电磁定位系统是无法准确搜寻出我们发射器的位置,而战区上空始终糟糕的天气和弥漫的硝烟使得敌人使用光学侦察系统的高速高空侦察机效率大大降低。
电磁干扰严重,信息交换系统无法保持顺畅的工作状态,政委费力地判断着传过来的数据资料。贾上尉已经将我们信息交换系统的微波工作频率纳入管理,但他们无法阻止敌人电磁干扰车的频率干扰。
当我们跃上一处高地的时候,远处前方的战局从潜望镜里涌现入我的眼帘。
第03小节
对126战区进行战术性突击的尝试失败后敌人今天只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攻克我们这一千多中国人驻守的112和113战区上了。由于始终没能摧毁我们的电磁对抗车,敌人的精确远程打击支援能力始终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而他们的空中支援力量也无法对其地面进攻部队提供前沿火力支援,因此狂攻一上午的敌人到现在还两手空空。
八千公尺的全频道阻塞干扰带,这是敌人无法逾越的鸿沟,无线电通信、雷达,在这八千公尺里全成了瞎子聋子,只有激光和红外观瞄装置还能使用。在八千公尺外敌人是在进行一场21世纪的战争,而在八千公尺以内,这里却是属于19世纪。除非他们能摧毁我们放置在防线后部掩体里的电磁发射器扇面。
在中低空,凭借地面导引站和在更高位置的苏三零进行协调的截击机部队正在利用红外制导的短程格斗导弹折磨着敌人的F16、F15机群。双方的电子战部队都对战区实施了大规模电磁压制。敌人始终在试图搜寻中国人的电磁发射平台,只是可惜深藏在坑道中的发射平台全都有良好的掩体掩护,敌人仅仅用电磁定位系统是无法准确搜寻出我们发射器的位置,而战区上空始终糟糕的天气和弥漫的硝烟使得敌人使用光学侦察系统的高速高空侦察机效率始终无法提高。
电磁干扰严重,信息交换系统无法保持顺畅的工作状态,政委费力地判断着传过来的数据资料。贾上尉已经将我们信息交换系统的微波工作频率纳入管理,但他们无法阻止敌人电磁干扰车的频率干扰。
当我们跃上一处高地的时候,远处前方的战局从潜望镜里涌现入我的眼帘。
我们的干扰火箭弹正在敌人进攻路线上逐个爆炸,贴地爆炸的烟球迅速膨胀并将宽阔的战场遮蔽起来。隐约可现的敌人装甲战车正在行进中发射导弹和炮弹,由于战场干扰实在严重,他们的炮火命中率有多少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我们很清楚,由于现在战场电磁干扰已经超出安全限度,他们现在的火控计算机只不过是手中的昂贵摆设,至少现在是,更何况他们正在朝干扰源挺进。
两千公尺以上的距离只有激光制导导弹才能发挥作用,敌人的步兵战车正在勤快地工作着,拖曳着长长的尾焰,陶式导弹接二连三地从发射筒中扑了过来。
轻巧的一个摆身,骑兵灵活地奔驰下山谷。
“政委,我们已经没有炮弹了!”
我小心地提醒政委,希望他现在没有陷入冲动之中。
也许他是打算和别的坦克汇合分点弹药?
“我知道。注意听我命令,看见前面的石柱子了?贴着边上去。”
政委边从车长周视仪里观察阵地边对姜野说道。
我们的烟雾发生器已经全部使用完毕了,在正面无屏蔽地区我们的坦克自卫系统就只剩下激光眩目系统可以发挥作用了。姜野小心地将坦克开到石柱子旁,一边还始终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准备一有情况就高速退车。
坦克现在处于车长超越射击状态,政委正在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什么。
“政委是不是疯了?”
我难堪地胡乱猜测着,眼睛仍然注视了潜望镜里的景象。
“注意!准备倒车!”
政委大声地对姜野嚷嚷,手里却没闲着。
“命中!撤!”
政委大喊起来。
打中什么?拿什么东西打中?
我茫然地在潜望镜里查看着。
不错,确实有几辆敌人步兵战车被击中,可这是政委干的?
“上477,敌人已经攻进来了。”
政委下令道。
我忍不住发问了:“政委,你打中什么了?”
“制导其他坦克发射的炮射导弹,灭辆战车。妈的,干扰严重,差点脱靶!”
政委利索地回答着我,眼睛却没有离开车长周视仪。
“好家伙!”
姜野嚷了一句,抖擞着驱赶战马。
一段段的阵地被烟雾弥漫着,如同夜晚般让人看不清四周的情形。姜野几乎是凭借着记忆在阵地上摸索前进。
477高地已经被敌人坦克突破了,可对手的位置我们却无法判断。在战场能见度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仅凭借激光测距仪是无法及时找到对手的,双方只能靠运气了。
“可惜没有激光雷达!”
政委自言自语道。
近旁的一道火光吓了我一跳,紧接着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发出一声巨响。是我们步兵发射的反坦克火箭弹。
“附近有敌人!”
姜野在高喊。
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是如同墨汁般漆黑的烟雾,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紧握着潜望镜握把。
骑兵踏入了夜色,无边的夜色。周围的戍卫者还在与征服者艰难地对峙着,铁与火的较量在战线的每个角落中迸发。
姜野驾驶着坦克终于驶出了一片烟雾,履带辗转着碾过一条坍塌的堑壕。远处几百公尺的前方,一个高贵的骑士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双方在刹那间都错愕地打量着对手。真的太近了,我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M1A3隐藏在迷彩披挂装甲下的潜望镜片。
骑士惊慌地掉转长矛,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
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将发动机功率驱赶到最大,尽量使得自己与对手的相对速度超过三十公里以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对手的命中率尽可能地下降。
火控系统不能正常工作,M1A3的反应速度显然无法保持在数秒之内捕获并准确发射炮弹。尽量将自己的炮塔正面冲着对手,M1A3终于抢先发射了一枚次口径脱壳穿甲弹。
巨大的冲击波将骑士周围的硝烟迅速搅动起来,震颤的大地表面搓起一片灰尘,骑士终于爆发了,愤然掷出了一枚箭簇。
有着电一般属性的箭簇瞬间扑到了戍卫者面前,炙热的弹道准确地穿过头顶将脆弱的榴弹发射器干脆利落地击飞。
在几百公尺远的距离上准确地击中榴弹发射器,完全可以与用弓箭射中孩子头顶苹果的威廉媲美。
完美的表演!
可惜,骑士却无比地愤怒与懊恼,炮塔里的装填手疯狂地将另外一枚次口径脱壳穿甲弹塞进炮膛之中。
本来他想射中的是苹果下面的孩子!
该死的射手!
该死的异教徒,他们的身材怎么如此低矮?他们为什么不公平地将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禁忌取消?
该死的战争!
迟了!
当骑士满怀愤怒准备发出另一支箭簇的时候戍卫者夺走了他们明亮的眼睛。
激光束可怕的能量融化了激光接收器光学镜片上的保护膜,脆弱的镜片出现了龟裂。更加另人痛苦的是射手的眼睛在刹那间回到了夜晚,回到了最黑暗的时光。
激光眩目发射器准确地击中了潜望镜和激光接收器,戍卫者没有留给对手任何机会。
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折磨,骑士毅然掉转坐骑,决计离开这片该受到诅咒的土地。
可是其他的戍卫者不忍心让眼前漂亮的骑士们就这样离开,两手空空的,在黑暗中。
一枚近在咫尺的反坦克火箭弹及时地与骑士的后背接吻了。
※ ※ ※
姜野继续高速地在阵地表面机动,天空中单兵防空导弹配合着37毫米高射炮弹在追逐着直升机,甚至还有40火箭弹。
整个战场如同上演着一幕杂乱的歌剧,演员们胡乱地在台前幕后来回奔跑,不知道谁是主角,也不知道剧目该上演那一段了。歌剧的导演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糟糕演出,尽管这场战争是他导演的,尽管这场战争的结局是他安排的。
终于有一方的演员决定暂时退出舞台,正义决定暂时让邪恶取得胜利,骑士们纷纷开始朝餐桌上的巧克力奶茶奔去,尽可能早点忘却这该死的剧目和台词!
在戍卫者热烈的欢送焰火中骑士们又留下了几匹倒卧在泥土中难看的战马。
地面热烈的演奏再一次停顿了下来。
※ ※ ※
“政委,我们没油了。只够跑大概几公里的样子。”
在坑道里姜野痛苦地提醒政委。
坐在炮塔顶上,政委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去别的阵地找找,看看其他装甲兵有没有备用油料。”
我转身朝姜野建议道。
“估计够戗,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到魏营长那里问过了,所有的战车都缺油。我们营昨天晚上已经连续战斗了一夜,本来出发的时候就没有补给满。我们设在101战区的后勤基地昨天就被敌人摧毁了。”
姜野无奈地冲我摇摇头。
“准备弃车。姜野,你去弄些炸药。”
政委说完跳下战车走到坑道口朝外面了望。
给激光眩目系统补给的备用发动机已经被姜野关闭了,坐在驾驶室里,姜野半天没有动身,只是不停地用手摩挲着方向盘。
“姜野?”
在炮塔里陪了一会我决定出去了,看姜野半天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多好的坦克,干吗炸掉?你说呢?”
姜野的询问让我无法回答。
“可我们没油了,也没有弹药。”
在炮塔出口顿了半天后我终于说道。
“我知道。可,这是咱们装甲兵最好的武器。”
姜野摘掉坦克帽,头顶还在热腾腾地冒着气。
我无法看清他瘦长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姜野微微地叹了口气。
※ ※ ※
“现在还有多少可以战斗的人?”
政委放下手里的火箭筒朝曲成问道。
正在与其他阵地通话的曲成说完几句后转身回答道:“还有三百多人。”
“伤员呢?”政委坐了下来。
“有四十多个。”
曲成边捏着手指边说道,他的脸部被敌人炮弹弹片划伤了,脸颊上有个长长的口子,胡乱用块纱布贴着。
“我们已经无法保持反坦克火力阻击密度了,政委同志。防空导弹也没了,就只剩四门高炮还有些弹药。”
曲成边看着外面的天色边提醒政委。
“现在几点了?”政委扭头问我。
“八点二十,政委同志。”我接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下表。
我和政委弃车作战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多时间,昨晚我被轮换的步兵接替,在坑道里草草休息了四个小时。半夜的时候又有一个步兵连队增援上来了,战线被我们再次坚持了一个昼夜。只是因为敌人对我们的补给线一直保持了猛烈的炮火压制,我们的弹药从今天上午就开始严重匮乏。
白天我和政委参加了反坦克作战,政委一直扛着一部反坦克火箭筒,而我则提着冲锋枪背着火箭弹紧跟在他身边。
天已经黑了,我们这些防守部队也逐渐退缩到最后一条防线。112战区一些战术要点已经被敌人占领,我们现在的活动区域越来越小。韩连长在下午四点的时候阵亡了,装甲营也几乎损失殆尽。魏营长手上只剩下七八辆装甲输送车可以用,但这些车辆根本不可能用来与敌人的重型坦克较量。刚才的一次战斗险些让敌人摧毁了我们的电磁压制发射器,幸亏技术人员在阻击手的支援下紧急修复了发射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曲团长,准备先把伤员撤下去。联络贾上尉,在撤退伤员的时候准备烟雾掩护。”
政委站起身对旁边的曲成说道。
“现在撤退?政委同志,能不能再推迟两个小时?没准过一会我们的远程炮兵能给我们一些支援,要是这样,我们可以坚持到天亮。”
曲成显然很不甘心这么早就做好撤退的打算。
我们从昨天就开始无法舒服地制导152榴,因为表面阵地早就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伪装,工程兵也早就消耗完自己手上的伪装物资了。而且每个可能出现我们士兵的坑道出口和掩体都被敌人自行火炮打上了标志,现身制导只能白白增加伤亡。
“团长同志,我们现在的防线太薄了。以这点人手我们只够在这边几个高地再坚持一两个小时,也许还坚持不了。现在敌人的进攻目标已经很明确了,112战区的电磁发射机已经被敌人摧毁了,我们这边的发射器位置也很容易被敌人准确判断。没有电磁掩护敌人一个冲锋我们就得全完蛋。”
政委对曲成的犹豫有些不满,虽然这个指挥员是如此渴望再继续坚守下去。
“可万一咱们的装甲反击部队准备在这一带地区实施反突击我们不就正好可以策应吗?”
曲成还是不死心。
“咱们这一带的地形虽然适合装甲部队大规模展开反击,但昨晚装甲突击群的转移位置离我们这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126战区后侧的机动部队可能还是打算在今晚对敌人北部侧翼实施打击,因为从那个方向他们能够得到急需的补给,同时能获得北方方面军先头部队的协同配合和红色走廊上的空军支援,发起反击作战行动才能进退自如。
现在我们后侧的阵地驻守部队应该已经完成了防御部署。从前指今天对我们的要求来判断,他们还是希望我们以静态防御为主,尽可能地迟滞敌人,将鬼子突击箭头给拖住消耗掉。
126战区正面的地形复杂难以监控,敌人今天又没有如愿拿下,如果再沿着113战区前进将陷入宽大正面的地雷阵,影响其部队横向机动,如此将势必把他们的侧翼进一步暴露出来,象昨晚一样极大地影响其连续突击的效果。在缺乏战场电磁控制权的前提下敌人无法正确侦察判断我军的反击意图,一旦被我军穿插到他们纵深地带就无法有效协调自己部队作战了,这是敌人指挥部所不愿看到的。
现在我们的防线过于单薄,能否在今晚守住阵地几乎要看运气了。
所以我们如果要想守住这里,首先必须解决后顾之忧,趁着现在还能与敌人进行电磁对抗这几百个伤员必须先及时转移,否则背着包袱我们无法灵活作战,进退不得。”
政委搭着曲成的肩膀说道。
“好!那就先把伤员撤下去。就让魏红翼指挥撤退,他手头上就剩些没弹药的运兵车,没法作战了。李参谋,通知魏红翼到这里来报道。”
曲成朝下属下令道。
快成光杆司令的魏红翼连声抗议,但在政委和曲成的严厉要求下只能按照上级安排组织撤退了。
一百多个伤员在敌人的炮火盲目拦阻射击下艰难地逐批撤退,后方阵地的防守部队安排了接引人员帮助他们通过雷区。
姜野不知从那提壶柴油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你从那里搞到的?”我诧异地问道。
“一辆准备放弃的战损坦克,用吸管接的。够咱们坦克跑回去了。”
姜野兴奋地说道,瘦长的脸上满是灰尘汗水,一边手臂上还挂了花。
坦克下午被姜野勉强开到后山,现在停放在一个山洼路口上,转移的时候坦克还差点被鬼子直升机给干掉。
“你小子!”旁边的政委笑着骂了一句。
“政委,贾上尉来电话。”
后面指挥所里的一个通信员对我们喊道。
“小贾,有没有前直新的指示?哦,酌情坚守,后撤通道已经安排人员接应了吗?好的。远程炮火什么时候可以支援我们?再过一个小时。太好了!你那里没有足够的电磁掩护,注意不要硬挺,看情况不对就向我们这边靠。对,对。”
政委边与贾上尉通话边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香烟点着,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112战区没有电磁屏蔽掩护,迫使我们这边的一台发射器掉转方向照射112战区,但因为有山地死角,所以对他们的支援也是非常有限的。
今天敌人对我们阵地的突击很不成功,习惯于疏散队型进攻的敌人突击部队经常因为队型松散遭到我们阻击手从侧翼发射的反坦克火器严厉打击而早早陷入苦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们的地面进攻部队还没有学会在失去电磁控制权的情况如何作战的技巧。在地面交战区域双方都没有电磁控制权,可对敌人来说,现在干脆连敌我识别系统都瘫痪了,原本强大的空地协同和精确打击就更加无从谈起。
可是,敌人必须把他们被围困的几十万部队拯救出来。几十万个大兵瑞恩。
这将是美国历史上一次最大规模的军事救援行动,精通于信息战的部队破天荒地陷入了信息战的泥泽之中。
在狭长的交战区域里中国人的行踪是如此的神秘,层层叠叠的山地丘陵阻击阵地里隐藏着无穷尽的戍卫者。尽管中国人的防线纵深只有区区百十公里,装备有大批直升机群的机械化骑兵部队理论上只要用几个小时就能与被围部队汇合,可是他们用了近两周的时间才前进了不足四十公里,这是对这支地球上最强大的军队莫大的嘲讽。
“团长!敌人上来了。”
“准备战斗!”
※ ※ ※
跃出坑道爬行在一段堑壕里,我紧张地跟随在政委身后。头上戴着撤退伤员留下来的夜视仪,政委绿色的背影在我前方忽隐忽现,身后背着的火箭弹愈发地感到沉重起来。
天空又开始下雨了,黑色的雨点,漫山遍野地倾洒而下。胶鞋踏在粘稠黝黑的泥水里发出难听的扑哧声。
敌人的坦克已经攀缘到离我们不足五百公尺的距离上,政委架起火箭筒准备射击了。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从八点半开始我们已经打退了敌人两次进攻。
因为伤亡实在太大,112战区的阵地已经丢失殆尽了,贾上尉只带着不到一个班的战士撤了过来。由于地面压制炮火过于猛烈,贾上尉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炮火制导,被压制在坑道掩体附近的战士们只能与敌人装甲部队和下车作战的鬼子步兵近战缠斗。
我们阵地上的电磁发射器只剩下一个发射台,其余的两个发射扇面在战斗中已经被鬼子坦克摧毁。尽管我们得到了后方阵地部队的电磁支援,但逐步恢复战场微波通信和侦察能力的敌人战斗力正在迅速增强。
到现在为止我们只剩下三个呈品字型分布的高地还在手中,防线只有不到一千公尺的纵深,指挥部还一度与敌人发生了短兵相接的战斗。
继续战斗。
这是指挥部的一致意见,坚持到最后一刻,把敌人的突击主力拖在113战区,支援我们的装甲突击部队实施夜间战术反突击。
由于丘陵地带地形起伏,我们使用一台发射器无法覆盖整个战场正面,敌人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用无人机召唤炮火支援了,在我们电磁压制的盲区。
天空中敌人贴地飞行的直升机群从不同方向对地面进攻部队实施掩护,低沉而又有节奏的旋翼搅动声隐藏在隆隆的炮火声中。我们的高射炮已经弹药告罄,无法阻止敌人的空中支援,高射机枪面对有装甲保护的直升机效率又太低,只适合消灭那些速度慢又没有装甲保护的无人机。
在我们身后打平射的高机还在对敌人伴随坦克前进的步兵实施拦阻射击,曳光弹弹道从我俩的头顶掠过。是九发的长点射,希望他们能有效干扰鬼子步兵。
暗夜的阵地上能见度实在太差,我几乎无法看清敌人坦克。政委还在耐心地等待鬼子坦克将炮塔侧面暴露出来,丝毫没有理会不断在周围爆炸的炮弹。
冷冷地蹲在堑壕里,头上扣着夜视仪,政委眯着眼在瞄准。
黑暗中一架鬼子直升机从我们头顶猛然掠过,打着弯从阵地上空绕行。机身上的30毫米机关炮没有停歇地倾泄着弹雨,高机发射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得手的直升机欢快的低声吟唱着死亡之曲在空中继续盘旋,魅影再次消失在滚滚云海里。紧接着又是一架。
蹲在堑壕里的政委倏然开火了,120毫米火箭弹嘶嘶鸣叫着扎入黑暗。
“走!”
政委大喝一声开始弯腰狂奔。
第04小节
政委大喝一声开始弯腰狂奔。
在我们身后膨胀起一团巨大的火球,一辆M1A3在火焰之中痛苦地挣扎着。
费力地推开一块坍塌的钢筋混凝土块,我和政委从另外一个坑道出口探头朝外看去。
敌人已经对我们阵地实施包夹进攻,坦克发动机的声音好象近在咫尺。可这一面的防守火力点却没有任何动静,大概都被鬼子直升机给摧毁了。
政委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只剩一枚火箭弹,我们已经快弹尽粮绝。战斗开始前所有人员都集中检查了武器弹药,由于很多弹药贮藏点在鬼子炮火攻击下坍塌,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弹药可供支配。几个仅剩的反坦克雷被突击队员瓜分殆尽,我和政委只分配到两枚火箭弹。
“政委,那边土堆里好象有颗反坦克雷。”
透过夜视仪我一眼看见不远的堑壕顶端好象有颗没有使用的地雷,是感应型的。
“小心点!”
政委在我身后低声地喊道。
顺着堑壕小心地在泥水爬行了三十多米,我逐渐接近了那枚地雷。
是的。没错,是颗感应雷,因为雨水的冲刷,它浅灰的身体醒目地裸露在阵地上。
我欣喜地将它搂在怀里,这是一颗浑圆可爱的地雷。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我小心地转身准备爬回政委身边。
直升机旋翼的低沉搅动声,当我抬头朝后面阵地上空看去的时候,一架从阵地后侧盘旋而至的直升机浅绿色身影出现在夜视仪中。
“政委危险!”
我不顾危险地奋然高喊起来。
我们刚才匍匐的位置后方没有任何隐蔽,只有身体前面的半堵水泥墙,而政委此时却直着身体在瞄准前方出现的坦克。
聚精会神正在瞄准的政委没有听见我的喊声,巨大的爆炸声和直升机旋翼声淹没了我嘶哑的叫喊。
直升机的前部机身突然倾泻出一束弹雨,贴地丈高的火墙笔直地穿过政委的身体,政委的身体瞬间被横飞的弹片撕裂。火箭筒顶端的火箭弹猛然爆炸,巨大的火球让我无法直视。
绝望地仆倒在地上,我等待着同样的火墙在我的身体上迸发。
直升机几乎贴着山梁消失在夜色之中,巨大的旋翼将我的头发猛然拨弄着,被气流激起的雨幕混合着泥浆劈啪地砸在我的身上。
怀里抱着地雷,我的身体深深地嵌在泥水之中。
死亡的翅膀如此接近地与我擦肩而过,它身上散发的腐质般的气息是那么的让我熟悉。
死亡,每次这种气息弥漫在周围的时候总有我的战友被刺眼的火焰肢解。紧闭着双眼,我想忘却刚才噩梦般的一幕。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惧,我扎在泥水之中的手足无力将我再次托起,它们在无力地抗拒着我的意志。
泥水浸泡着我身上的创口让我感到阵阵刺骨的寒冷。我的全身开始颤抖,越来越剧烈,上下颚发出钙化物互相敲击的脆响。
远处的坦克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我还是无力地躺伏在泥水之中。
天还在下着雨,可我的嗓子里却在燃烧着一团烈火。
这是从肺腑之间腾然而起的烈火,是那呼啸而过的旋翼点燃的烈火,它渐渐地烤灼着我的四肢并让它们变成了几根坚硬的物体。
我慢慢仰起头来。坦克咆哮着朝我右侧高地前进,带着灰暗的兽性,发亮的车体后部排气道拖曳着泛白的野兽长尾,在深绿的世界里显得异常刺目。
条件反射般直起上身,我迅捷地抱着地雷跳入堑壕,动作灵活得让我惊讶。
飞快地潜行,放置地雷,打开保险,侧身奔跑爬行。
一切都在我的意志控制之外,我的耳鼓中只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靠在堑壕泥水墙壁上我扭头等待着葬礼的开始。
那是政委的葬礼,我只能为他做这些。
我无法为他饮泣,因为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也无法为他哭嚎,因为我已经没有声音了;我甚至无法为他致敬,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他的身体了,在黑暗中。
但是。
一枚金属焰火在夜色中迸发,伴随着巨大的火球与野兽的悲鸣。大地再次震颤着,被爆炸巨大的威力所震颤。
在迸飞的火焰中政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帘中。
戍卫者不死的灵魂在阵地上升腾起来。
政委,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葬礼。
祭奠你,也是祭奠所有不屈者灵魂的葬礼。
入侵者沉重的金属躯体在爆炸声中开始解体,肥硕的炮塔被猛然敲击着燃烧着从车身上被莫名的力量推开撕裂。炮塔上道道黝黑的灰烟在青色的火苗中四散开来,在黑色的雨幕中扭曲升腾。
※ ※ ※
耗尽所有力气的我静静地坐在酱黑的泥水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下一头野兽的到来。没有反坦克武器了,我紧握住挎在身上的冲锋枪。身上满是粘稠厚重的泥浆,我的手指几乎无法抓牢护圈里的扳机。
远处的山腰上间或爆发出酱红的火球,迅速朝天空升腾缩小,随即隆隆的爆炸声震颤着撞入我的耳中。无穷尽的雨点还在穿过黑色的硝烟云层坠落,被染成黑色的雨滴敲击在我的头盔衬布上,从帽檐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水柱缓缓地垂流在冲锋枪枪托上。各种绿色调制的夜色场景中充斥着斑驳的起伏与突兀,沉重的杜冷瓶在我耳边发出轻微的嘶鸣声。
发动机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了,我的耳朵似乎在警觉地立起。极力睁大眼睛,可我无法看清那头即将出现的野兽模样。
近了,一束猛然迸裂的火球昭示着野兽的到来。从140毫米口径的炮管里喷涌而出又迅捷膨胀扩张的发射药火球将周围黑色的雨幕猛然推开,一大块发亮的斑点在我绿色的视野里逐渐开始消退。
冲锋枪抵在腰间我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胸口的光荣弹,还在,只是现在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泥球。
步枪子弹是无法对眼前的巨兽构成任何威胁,我注意的是它身后的步兵们,那些配备着地面勇士武器系统外型充满后现代色彩的未来战士们。
巨兽缓缓地越过一条残破的水泥护墙驶了过来,沉重的钢销履带碾压在一支被遗弃的步枪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弯曲声。拖着浅色尾巴的巨兽从我的身旁不远处轻蔑地向上攀缘,丝毫没有在意它身边不远处倒卧在泥水中的中国人。
可它身后的未来战士们却没有忽略周围任何可疑的动静,2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猝然开火了。弹着点却是在我右侧不远的坑道出口处。
难道有其他的战士在伏击敌人坦克?
我小心地掉转头部朝右面看去,除了爆炸产生的火光其他什么也没有。
两个鬼子步兵上来了,是装备精良的步兵,在包裹良好的德式造型头盔下面有光纤引线的瞄准具威风凛凛地挂在脸上,他们手里都拎着一部双口径能够发射20毫米反装甲弹药的单兵武器。
我的前方是堑壕,顶端满是淤泥,恰好在敌人步兵的视线以下。
附近大概有我们的士兵活动,这两个小鬼子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我们的微波干扰系统大概还没有被摧毁,否则一路搜索上来的鬼子兵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忽略掉还趴在堑壕里的我。
保险早已松开了,我慢慢地端起了冲锋枪。
前方已经弯腰前行至我侧面的两个鬼子兵忽然错愕地猛然开始扫射,从他们附近不远的夜空中也突兀般出现了一架增援直升机。
晦涩暗淡的夜色在这时已经被一团火球点亮了,绿色视野的后半部分开始泛白,是我熟悉的金属流射在奔涌。
掩护自己人!
仓促间我猛然扣动了扳机。
我手中的冲锋枪口忠实地闪开簇簇火焰,弹匣里居然全是曳光弹。随着冲锋枪猛烈的抖动,欣长艳丽的弹道寻找到自己的终点,在两个紧挨着的鬼子兵身上猛然间扎开。小口径钢芯弹头无情地撕裂凯夫拉装甲并在陌生的身体里急速滚动切割,被巨大动能撞倒的躯体无力地栽倒在泥水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一定清晰地看见了地面上发生的这一幕情景。压低机头,左转舵,手指紧紧扣在发射手柄按键上,驾驶员决定给这个从堑壕中站起来浑身黝黑的中国人最后的审判。
旋翼附近的黑色雨滴被急促旋动的气流推拉着,形成一张巨大的黑色翅膀,散发着死亡腐质气息的空气在我鼻腔里急速地激荡着。
急速地沿着堑壕奔跑,脚下的积水被我奋力踏起水花,我开始试图躲避时刻会迸发而下的火墙。
湿滑的胶鞋急速地蹬踏在赭红色的泥浆里,每一次从粘稠的泥浆里拔出鞋子都耗费了我巨大的能量,小腿上的腓肠肌阵阵地在抽搐。
糟糕!
慌不择路的我一脚踏入堑壕中的一个深坑。
左脚重重地挫了一下,我失去重心闷声栽进泥浆里。
我慌乱地从泥水里仰起脖子,我开始大声地咳嗽,我的肺部进了水。
拖着满是泥浆的步枪,我转身背靠大地奋力朝后倒退。
已经太迟了!
死神的翅膀已经完全笼罩住大地里。
天空中的直升机驾驶员如同捉弄笼中鼠般悄然跟随在我的身后,不紧不慢地掉转炮口,准备随时给我致命一击。
大概他想看清我的面目,我费力地摘下了夜视仪。
凶猛的秃鹫扑闪着翅膀在天空中逐渐逼近,它的身后是一个巨大黑色的雨环。
那是审判者的标志。
双肘一软,我无力地躺在泥水里任凭雨水冲刷着我的脸。左脚的鞋没了,我狼狈地用右脚撑住墙壁。
审判终于开始了。
审判者自负坚强地凝视着眼前的被审判者。
每个夜晚都要上演多少次这样的审判?
从不远的地面上迅捷地升起一支梭镖,一支拖曳着长长尾焰的梭镖。
是反直升机雷!戍卫者的审判在前面!
狙击弹头径直插进了秃鹫的腹部,瞬发引信准时将弹体内的烈性炸药激活了,数以兆焦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里开始膨胀迸发。
直升机在痛苦的悲鸣声中开始解体,机身挂架上被引爆的弹药加速了审判的进程。
刺眼的火球迫使我暂时闭上了眼睛,耳中传来了直升机坠地发出的巨大摩擦声爆炸声,近在咫尺。仍然在高速旋转的直升机翼片把地面上的泥浆刮起抛洒,夹裹着翼片搅动空气发出的呼啸声兜头盖脸地喷了我一身。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柄弯曲断裂的旋翼插在堑壕墙壁上,翼片离我堪堪只有不到两公尺的距离,险些将我切成两半。
※ ※ ※
“政委牺牲了?妈的!”
听完我的话曲成的脸黑了下来。
曲成的气色看来也不是很好,他脸上贴着的纱布已经被雨水泥浆浸泡变成酱黑色,嘴唇却有些发白。
“团长,微波发射机已经无法修复了。”
旁边跑进来的一个工程人员紧张地汇报了这个糟糕的消息。
今晚最后一个能坚守的可能都破灭了,没有微波压制,任何形式的抵抗都是毫无价值的。
我是被一个战士搀回指挥所的,曲成刚才清点了一下人员,只剩下不到两个班的战士还能继续战斗,虽然其中一大半是贾上尉的特种兵们,另外坑道里还有十多个失去战斗能力的伤员。
继续战斗?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反坦克弹药了,连小口径弹药都开始匮乏。
坑道里的战士们默默地看着曲成和贾上尉。
“上尉!指挥部来命令了。鉴于113战区的防御体系已经无法在短期内得到恢复,继续坚守只能增加无谓伤亡,命令该战区剩余部队有组织后撤到三团驻守的114战区进行整顿。”
一个特种兵通信员大声宣布前直命令。
我旁边的一个高射机枪手正在更换枪管,可枪机上的弹链只有短短的一截。
“曲团长,你还是组织大家撤退吧。我负责掩护断后,早点撤到后面阵地整顿。”
贾上尉小心地提醒着曲成。
曲成仍然黑着脸没有说话,我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让曲成撤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们后面的阵地此时应该对我们这边实施电磁支援了,可这里是起伏的丘陵地带,我们的正面仍会有大量的盲区无法覆盖到。
“我来掩护你们撤退。”曲成终于说话了。
“不行,还是我来。”贾上尉执意要留下断后。
“你们特种兵能够完成其他更有价值的任务,没有必要在这个阵地上送死。”
曲成摇摇头。
“团长,魏营长带三辆运兵车上来了!”
一个浑身泥浆的战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魏红翼这小子又上来干什么?他妈的闲我这里还不够乱?”
曲成骂骂咧咧地走到坑道口。
魏红翼是来帮助我们撤退的,他把几十个伤员托付给后面前来接应的部队,自己又指挥三辆空车往回跑。刚才的战斗中敌人一直在封锁道路,魏红翼一路躲躲藏藏地摸了回来。
搭乘运兵车撤退!
指挥部一致决定撤离了,可是由谁来掩护却无法确定。
曲成坚决不离开指挥所,贾上尉也寸步不让,魏红翼在一旁直挠头。
最后贾上尉使出了杀手锏。
“曲团长。你能确保自己掩护大家撤离后自己能安然离开吗?”
曲成愣了一下。既然打算掩护撤退,那负责掩护人员几乎就要准备随时牺牲。安全撤离?这谁能拍胸脯?
“还有,你怎么掩护大家撤离?堆一堆炸药等鬼子上来?现在鬼子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们会用无人机先探测一通,把可能有活人的坑道掩体统统制导炸遍。”
贾上尉诚恳地劝慰曲成。
“那你能比我多做什么?”曲成瞪着眼说道。
“我制导152榴掩护你们!”
贾上尉的话顿时吸引了旁边所有人的目光。
“你,你说什么?制导152榴?怎么制导?光着膀子爬上山顶?”
错愕地瞥了贾上尉一眼,曲成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是爬上山顶,是飞上山顶。”
贾上尉指着身后角落里的单兵飞行器说道。
“那你怎么呼叫?总不能背着电台升空吧?再说在空中漂浮不定,你怎么用激光照射仪精确定位?”
曲成对贾上尉的大胆构想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周围的战士们也被贾上尉的疯狂弄傻了。
“地面有我们的通信员与炮兵部队联络,我们电台还能在强干扰状态下进行呼叫。我带一部电话对讲机升空,拖曳电话线。单兵飞行器控制器上有自动旋停功能,我能保证短时间内旋停。”
贾上尉回答了曲成所有的疑问。
“现在,团长同志。我建议你立刻组织大家转移。否则等敌人攻上高地在对全区域实施微波干扰控制,我们谁也别想走了。现在你们就撤退,我制导炮弹掩护完你们后可以借助单兵飞行器脱离战斗。”
贾上尉见曲成半天没有动弹有些着急了。
“上尉同志,我和你一起留下。”
曲成无法忍受放弃阵地折磨。
“团长同志,我想让你把身后这三十万鬼子留下!”
贾上尉这最后一句话让曲成哑口无言了。
※ ※ ※
在贾上尉升空后不久我们开始撤离了,近三十名战士,这是112、113战区一千九百多官兵里一百多生还者中最后一批撤离的人。203师现在的一线地面作战部队已经损失过半了,后面约二十公里纵深的防区将面临敌人更猛烈的冲击。只是不知道我们师后侧西面方向上坚守近三十公里纵深阵地的201师能否抵御得住被围敌人的疯狂突击。
在我们身后的坑道里还掩埋了数百具战友的遗体。而在前面的几条战线上有更多战友的身体被敌人炮火撕成了碎片,混合着泥土永远留在那里了,包括政委,永远也无法找回。
我们也不必找回了,政委他们终于实践了自己的诺言。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
在我们战线面前,却有更多的敌人可耻地倒下了。最后据一个生还的参谋保守统计,敌人被我们摧毁了近两百辆坦克和同等数量的步兵战车,还有五十多架直升机和攻击机,被战士们击毙的鬼子超过两千人以上。
敌人损失了整整两个重装旅的战斗装备和一线作战人员,在我们面前!
现在已经超过子夜时分了,敌人对我们阵地后侧机动公路的拦阻射击显得有气无力。听魏红翼讲经过缜密的侦察,我们的装甲机动突击群又在北面战场上发动了反突击作战。鬼子指挥部现在应该忙于应付配备着移动电磁压制系统,又得到远程炮兵和空军掩护的机械化突击集群的纵深打击。而被我们死死沾在这里一天多的鬼子主力突击集群现在进退不得,惟有拿下我们阵地敌人才不会两手空空。
贾上尉两天都没有完成的宿愿没想到在临撤退的时候会突然实现,看来他要好好折磨一下鬼子了。598高地上空可以获得后方阵地的电磁压制支援,敌人无法用战场雷达观测,也不太容易用直升机上的红外观瞄系统远距离找到红外特征弱小的单兵飞行器。
夜色,成了贾上尉他们最好的保护。
装甲运兵车吃力地爬行在泥浆道路上,598高地逐渐开始远离我们的视线。无力地躺卧在运兵车里面,我侧着脑袋凝视着我们曾经誓死捍卫的山岭。
※ ※ ※
我低声地咳嗽着,胸口的肌肉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被一再拉扯,放射状的刺痛蔓延到了我的腹部。
山谷的东面还在一声声地发出爆炸,应该是贾上尉他们引导152激光制导炮弹攻击鬼子突击队型或者是更远端的装甲集结地和炮兵阵地。
鬼子想把星条旗插上510高地的时间看来又不得不推迟了。
也许他们会在以后的回忆录里将这个该死的地方命名为“中国伤心岭”;或者勇敢一些,让几个未来战士们摆个漂亮的造型把星条旗插在510高地的顶峰再用数码相机拍下来庆祝他们距离被围部队的距离又缩短了五千公尺。
※ ※ ※
敌人明显后力不济了,对我们后方阵地的拦阻射击简直就是安慰自己。
从510高地到后面防御阵地的撤退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可所有的人都感觉自己是从地狱爬回了天堂。本来时间不需要这么长,因为114战区距离我们只有短短的两千公尺直线距离,可是前进道路上大部分地段被洪水淹没了,另外还有工程兵敷设的庞大地雷场。接应部队的战士用手持激光发射器给我们指引道路。
运兵车里散发着淤泥的恶臭,每个战士身上都满是黑色的泥浆。曲成从运兵车后座上找到了新的急救包,把脸上黑糊糊的纱布换掉。他的气色依然不好,眼睛自始至终都凝视着510高地,大概这样就放弃自己坚守的阵地还让他无法释怀。看他的表情,估计这个年轻的团长又要深深地自责好一段时间。
被战士们搀扶着走下运兵车,我坐在坑道拐角等待着周围的医护人员给我清理。
我的旁边坑道是放置牺牲人员遗体的,在靠着我边上的一个战士的遗体身上简单地盖着块防雨帆布,还没有放进黑色的塑料运尸袋中。
从露在外面的服饰来看是个坦克兵,身上穿的是和我一样的连体防护服。他露在外面的身体上满是细小的弹洞,大概是在坦克被导弹击中的时候来不及躲避,被坦克车体内侧崩落的碎片杀死了。
趁着暗淡的灯光我揭开了帆布。
一张熟悉的瘦长脸庞映入我的眼帘。
第05小节
姜野!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是姜野?
他怎么会牺牲?
我委顿地跪在他身边半天没有动弹。
我想诅咒这个该死的夜晚,可我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发泄的词语。
摆正他的躯体,我开始默默地替他整理仪容,擦去脸上的污渍和血迹,把衣服拉链拉上。
他上衣口袋里有个金属长条状的东西,大概是他贴身的私人物品吧。
我从口袋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是支口琴,苏秦的那支口琴。
没有想到姜野还一直保留着它。
口琴的高音区被弹片击穿了,破损的银白色外壳上镌刻着一只漂亮的鸽子。
摩挲着口琴,终于,一滴滴眼泪顺着我黝黑的脸颊滚落下来。在311高地坑道里休息的最后一个夜晚,那一幕幕情景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那首《黑名单上的人》片尾主题曲悠长的旋律,布衣愉快的笑脸,塑料布上的水壶,还有从坑道口飘进来的雨丝。
苏秦、布衣!
眼前的口琴让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我开始痛哭起来。周围正在工作着的战士们纷纷都停止了手中的活慢慢聚集到我的身边。
他们感到诧异,一个浑身泥浆的士兵怎么突然捧着一只口琴哭了起来。
※ ※ ※
攥着口琴我昏昏然睡去了。
整整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而且又经历了一场痛苦的相逢,现在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在姜野身边我整整哭泣了半个小时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最后还是曲成招呼医护人员帮我清洗身体整理伤口,又抬上了前往野战医院的卡车。
虽然我坚决要求留下,可曲成在听完医生的检查后执意要医生把我送进医院。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差,虽然没有什么严重战斗创伤,但血色素低得吓人,随时会在战场上休克,根本没有体力继续进行激烈的战斗。谁让我在战争爆发以前十多年都没有锻炼过身体,还天天抽烟。我经历过的战斗激烈程度,连久经训练的战士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个体质糟糕的平民。
野战医院就设在三团团指旁边,经过十来分钟的颠簸,我被战士们从担架上抬进了一处坑道。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当然,还有熟悉的饮泣和哭嚎。
又回到该死的医院病房了,那个我无比痛恨的地方。
我现在的心情实在糟糕到了极点。
明天得想办法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 ※ ※
第二天上午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靠着墙壁一侧的长椅上委顿地坐着个军官,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绷带,他的手上赫然带着一幅亮晶晶的手铐。
“那人怎么回事?”
我小心地询问旁边正在给隔壁病床上病人换药的护士。
“临阵脱逃的,押在团部。昨晚企图夺枪逃跑,给打伤了。居然还是个连长。”护士撅着嘴说道。
临阵脱逃!
我不禁细细打量坐在椅子上的受伤军官。
逃兵连长的个子并不高,大约一米七五的样子,他大概一夜都没有休息,精神非常萎靡,胡子已经有几天没刮了,乱糟糟的,更显得人没有精神。人松垮垮地缩在椅子上,瘦小的一团,肿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某处。如果他脱下军装,我怎么也无法把他与军人联系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罪犯。
观察了逃兵连长一会,我有些无聊了,伸长脖子四处打量周围的情景。
中间和右面的病床区都是受伤的军人,左侧靠外面的病床区好象是些城市平民,在他们的里面坑道部分则是农村的老百姓。城市平民和农村人之间不知道是谁用防雨塑料布拉起隔开了。
我开始起床溜达,昨晚严重扭伤的脚还疼得厉害,我只能借助一只拐杖小心地挪动着。
城市人的病床区明显比那边的农村人干净,生活垃圾都集中在几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中。不过这些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没有象那边农村人一聚就是一堆人。
没有找到上次在医院那个大嗓门的中年福建人,到是一眼看见了那只熟悉的小狗和女孩主人。女孩依偎在白胖的小伙子怀里正在呢喃着什么。
我略略有些失望,不知道福建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拄着拐杖,我继续往里面走去。里面的坑道里有一股尿骚味,大概是这些小孩随意在墙角解的。一群小孩正聚在一起玩耍,大部分是男孩在打闹,旁边几个女孩到是文静一些。男孩们正在玩玻璃球,在地上挖了几个浅坑;女孩子们则折腾着一个头发已经掉光的塑料玩具娃娃,娃娃身上的电池快用完了,模拟的婴儿哭泣声有些变调。
此时从坑道尽头的手术室里推出一辆手术车,我抬头一看,在手术室外边迎上去的不就是那个福建中年人吗?
福建人推着手术车朝我这边走来,他穿着一套浅黄色的夏季休闲西装,一尘不染;中分的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鬓角已经很长了,但顺巧地贴着脸颊;手臂撑着车子扶手,身体有些佝偻;但他的嘴角有力地微微翘着,充满了成年男性的坚毅,一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手术车上正在熟睡的一个女孩。
福建人小心地推着手术车边朝旁边的医生护士道谢,当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福建人有些错愕,旋即冲我点点头,眼角微微流露出些许笑容。他应该没有见过我,上次在山区医院的时候我是隔着老远听他说话,只不过是我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这才冒失地主动打招呼。
“您是?”
福建人帮着护士把手术床上的女孩小心地放置到病床上后转身问我道。
“哦。我是上次在山区医院听见你批评周围人怕死的话,对你印象深刻,所以。”
我不好意思地讪讪说道。
“那请坐,那请坐。”
福建人连忙招呼我坐下。
“这是?”我看着病床上的女孩问道。
女孩正在熟睡,略略有些散乱的刘海柔软地覆盖着瘦削苍白的脸庞上。
“是我女儿。上个月肾脏突然出问题了,一直没有好,在做肾透析。”
福建人的话有些凄凉无奈,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一缕头发搭在他额头上的皱纹上。
我注意到了他鬓角中的白发和眼中的血丝。
看来这位父亲一直在细心地照料着女儿,自己却愈发地憔悴起来。
“你夫人呢?”我问道。
“失散了。”
福建人低头轻轻地掖好女儿的被角。
“您是福建人?”我又问道。
“不是,我是台湾省人,祖籍在福建。”
身体前倾,台湾人略略上翘的嘴角向两侧拉开,眼角凑出一丝笑容。
我在旁边也陪着笑了一下,试图冲淡眼前这凝重的气氛。
上午我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台湾人聊天。
他姓冯,我就叫他冯先生。
冯先生已经在福建安家立业了,开了家内存加工厂,战争爆发前一直和国内的IT厂家做生意。战争爆发后加工厂属于优先迁移的企业,冯先生也随同厂子一起转移。可在我们城市附近的时候被敌人突击部队给追上了,设备被炸得差不多,自己也和老婆失散了,更糟糕的是女儿却在这要命的时候出现肾衰竭,冯先生只能将就着留在城市医院给女儿紧急治疗。部队朝山区转移,冯先生和女儿也就一起随同转移,因为孩子的病必须及时做透析。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其他地方那里能找到治疗?
我问他战争结束后打算干什么,他说接着开IT生产厂,而且要开一个更大更先进的厂子,用美国战争赔款。我问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打赢,他紧绷着嘴角,态度异常坚决。
一个执着的商人。我开玩笑说战争结束后只要我们俩还都活着我到他厂子里当会计去,冯先生严肃地看着我答应了。
中午时分护士们挨个给病人们送饭,路过那一群小男孩的时候淘气的小家伙们一拥而上。战争时期医院所有的人都实行了配给制,这些小男孩们都处于发育期,怎么也吃不饱,一看见病号饭推上来了就忍不住上前围观,哪怕是闻闻味道也好。
混乱中一个上前帮忙的男孩把捧在手中的盒饭给弄撒了,后面吓坏了的一个中年男子奋力把小孩摁住用力揍他的屁股,下手特狠。这次淘气的孩子大概彻底激怒了中年人。
已经被眼前情景吓坏了的小孩开始哇哇痛哭起来。
旁边的十几个吓着的小孩也跟着哭了起来,坑道里顿时一片混乱。推车送饭的护士蹙着眉手足无措地愣住了。盒饭撒了一个,有个军人病号没饭吃了。
在旁边病床上躺着的一个衣衫褴褛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女艰难地把手中的盒饭递给护士,忙不迭地边赔礼道歉边示意她把盒饭还给军人。
站在那里尴尬无比的护士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
一个在旁边帮忙的轻伤员见状连忙把那个农村中年妇女的手给挡回去了,转身把自己的盒饭放在重病号的床头。这个轻伤员一边示意护士继续给战士们分发午饭,一面走到孩子父亲身边将孩子拉到自己孩子抱了起来。这下该孩子父亲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在前面一张病床上的那个白胖小伙子坐了起来不满地对自己身边的女友说道:“就是这帮农村的,一生就是一堆小孩,把国家都折腾穷了,还天天在前面吵得要死。”
旁边有几个人也开始无聊地附和着,对农村中年人指指点点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那个中年农村汉子好象没有听见,自己又一屁股坐回床边。
当护士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冯先生说话了:“小吴同志,能不能把我那份给刚才那位解放军战士,我今天没有食欲。”
护士好象和冯先生已经很熟了,嫣然一笑着回答道:“冯先生,没关系,我们还有备用的饭菜。您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吴护士轻轻地把盒饭放置在床头又仔细看了还在熟睡的女孩一眼。
“你女儿这几天病情好象开始好转了。”
“是。多亏了你们细心照料,我老冯都不知该如何报答。”
冯先生感激地看着护士。
※ ※ ※
下午,又转来了一批伤员,坑道里顿时一片忙乱。医生护士实在人手不够,于是有个医生站在门口喊人帮忙。
能自由活动的轻伤员都呼啦上去了,接着那帮农村的人群里只要是腿脚灵便的也都上前帮忙,连他们那帮子小孩也都一窝蜂跟在后面。可这边的城市人里却没有其他动弹的,只有冯先生自己一个人走了上去帮忙提点滴瓶。
我想上前凑热闹,却被医生闲碍事被撵了回来,连拐杖也被没收给其他新伤员用。
无聊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我的脚踝开始好转了,可以自己下地走路,我开始小心地跛着脚四处游荡。
那个逃兵连长每天都被押送过来接受治疗,他的伤看来还挺重的。我曾经蹭到治疗室附近朝里面看,逃兵连长的头伤到颅骨了,一个护士小心地用一个碗状的东西扣在他的伤口上再用纱布绷带缠上。自始至终逃兵连长的手都被铐着,不过今天他的情绪还算比较正常,只是两眼无神地直直看着护士。
下午当我又在冯先生旁边聊天的时候,两个孩子玩耍着从我们身边经过,在前面病床上歪着的白胖小伙子开始找事了。
“小孩,过来。把这些垃圾给我扔到外面去。”白胖的家伙有些凶狠地命令道。
这大概是姐弟俩的小孩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小男孩紧张地躲到他姐姐身后。
“听见没有!叫你们那,又不是没有倒过垃圾。真是弱智!”旁边的小狗的女主人有些厌恶地大声呵斥道。
小女孩犹豫着,不知道自己是否离开还是按照眼前这两个大人的话上前提垃圾袋。
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姐弟俩,感觉自己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俩,但又记不起来。
“招娣,你们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坑道口一个同伴在朝他俩喊话招手。
招娣!
我记起来了,不就是那两个被老柳在镇子上解救的孩子吗?
见眼前两个小孩不听使唤,旁边的白胖青年更加凶狠了,挥舞着老拳。
我身边的冯先生有些看不下去了,准备起身,我连忙按住老冯。
“周招娣,到解放军叔叔这里来。”
我招呼眼前被吓傻的小家伙们。
小女孩显然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是个解放军。愣了一下神后招娣拽着弟弟走到我跟前,我轻轻地拂着两个孩子的头。
“找到亲戚了没有?那,爹妈呢?”我伏身问道。
前面床上躺着的白胖青年显然没有想到还有军人认识这两个小孩,顿时缩起了脖子不言语。
被我拉到怀里的两个小孩被我不和适宜地勾起了伤心事,小丫头的嘴立刻瘪到一起,眼睛里开始有泪珠在打转转,她身边的弟弟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喊了声叔叔就哇的一声哭开了。
看来这一段时间这两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受了不少委屈,弟弟一哭,姐姐也跟着哭开了。他俩的年纪,姐姐估计也就十一二岁,弟弟更小,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不知道在这个战争年代里有多少这样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开始品尝失去父母,过着流离颠沛的生活。
好半天我才从小丫头嘴里弄清他俩的情况。从小镇战斗后孩子们就被一个中年妇女收留,可妇女很快又在敌人的炮火轰炸中被鬼子炸成重伤,周围的群众认为他俩是灾星,没人肯收留。最后这两个孩子是被医院张院长给带到这里来的,也没有地方安置,就凑合着挤在那帮农村人中间。
一直被周围的人使唤了这么长时间,小丫头一直默默地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没有父母的呵护,这两个孩子如今不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吗?
听完丫头的话,老冯一把把小姑娘拉到了自己怀里。
“丫头,要是不嫌弃,先跟着伯伯。等战争结束,伯伯帮你俩找爸爸妈妈。”
冯先生拍着招娣的背安慰哭得正欢的小丫头。
※ ※ ※
前方的战斗进行得更加激烈了,听战报报告,我西南和北方方面军已经顺利地将被围敌军切割成大小好几块,特别是最靠近西南和西北部分被分割的敌人几乎被我们吃光了。现在就剩东南和东北方向上的被围敌军,因为战斗建制还比较完整又提前利用手里的工程兵部队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所以我军对这两股最大的敌人部队进攻现在还比较艰难。不过因为补给线路几乎被完全切断,敌军的战斗力正在以指数级速度下降,美国人从来没有打过没有无穷尽援助的胜仗,看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战争攻防顶点的预测错误使得敌人终于要付出惨重代价了,虽然这个顶点曾经被联席参谋会议预测过无数次,但战争中总有些因素是无法用数学公式来求解的。
不过我们这两个方面军的机械化突击部队几乎消耗殆尽了,生产补充根本无法弥补前线的战损数量。现在进攻部队主要依靠步炮协同和一定程度的空军对地打击火力支援逐步推进,但这种进攻方式的机动速度明显无法达到高速纵深穿插的效果,也就无法象战役初期那样动辄一口气就大刀阔斧地撕裂敌人数十公里防线,只能逐寸逐尺地蚕食敌人的防御阵地。
可是被围敌军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由于连续在交战地区普降暴雨,整个战区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泽国了。本来这一大片地区就是传统的长江洪水多发区,再加上三峡大坝在战争期间严重受损又没有人员参加抗洪抢险,这次的洪涝灾害是长江流域空前绝后的。所有的低洼地带都淹没在洪水之中,机械化部队反而成了瘸子,坦克装甲车只能用来当作固定堡垒。数量庞大的轮式车辆就更不用说了,根本就无法机动,看来战争结束后美国人该老老实实地重新发展具有两栖机动能力的履带式重装甲部队了。
前面三团的防御部队仍然遭到巨大的进攻压力,虽然我们成功地将敌人阻隔在113战区长达两个昼夜,机械化突击集群也不断地趁着夜色突击敌人侧翼,但得到补充的敌人丝毫没有战斗力削弱的迹象,相反,敌人除了加强正面持续突击外还不停地派遣特种兵部队渗透到我们防线内部寻找并摧毁我们的微波压制系统。
微波压制系统是我们遏止敌人信息战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对微波发射机的保护成了每支防御部队的头等大事。如果我们连队的轻型微波对抗系统能够引起连长老田和指导员的高度注意的话,阵地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在一天之内被敌人冲垮。
北方方面军一直在给我们这条防线上的各级部队输送补充新的微波对抗系统,现在我们整个东部防线上已经有数百部发射机在工作。从干扰距离三四千公尺的营级小型干扰发射机到作用距离达一万公尺的重型发射机,东线部队的电磁阻塞压制能力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在一天天增强。
敌人这两天一直在派特种兵和敢死队企图渗透到三团的微波机站位置摧毁它,双方多次在附近阵地发生激烈战斗。
傍晚医院接到通知准备转移。这里距离前线实在太近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三团的阵地就被敌人突破了。这两天敌人压制炮火一直在我们医院四周爆炸,上午一个小孩就因为躲避不及被炸死了,孩子父母哭声震天。
小心地掩饰自己脚上的扭伤,凭借良好的外表我成功地混进了警戒部队里面。握着新配发的步枪,看来我有希望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
出发前大家提前进行晚餐,因为安置工作可能要持续一夜,医院新的位置是在203师指挥部附近。
刚做完伤口检查的逃兵军官也跟我们一起吃饭,听旁边的押解战士说他的名字叫刘海啸,就是那个丢掉110战区关键制高点的连长!
晚饭做得非常仓促,虽然有午餐肉在里面但份数不够分。
我们警戒部队只能嚼压缩饼干,不过还不错,有热呼呼的菜汤。
一些平民也只能分到饼干和菜汤。
农村人倒没什么意见,因为饼干的味道还不错,而且总比饿着强。可是有些城市人不干了,看见刘海啸端起了饭盒,愤怒的白胖青年终于忍不住冲到我们跟前。
“为什么给他吃饭?一个逃兵!一个叛徒!”
手里捏着饼干,这个青年的脸都有些发绿。
第06小节
他身后有几个人也开始鼓噪。
“回你位置上去。”我严肃地对这小子说道。
“我们在保家卫国,吃的是这种东西。可是这东西居然吃的是大鱼大肉!”
白胖青年愤怒地尖声喊道,在我面前扬着手里的压缩饼干,嘴里的唾沫星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们?这小子居然用‘我们’这个词?
我的胃部一股翻腾,顿时没有食欲了。
放下汤碗,我站起身来卡啦一声拉了下枪栓。
“听见没有,退回去!”
我低声喝道。
“你开枪啊!对着自己人开枪啊!没本事打鬼子,对付老百姓倒有一套!”
没有如愿的白胖青年开始耍泼。
后面几个捏着饼干同样痛苦的城市中年人也趁机靠上来发泄,你一句我一句地喊着。
“我他妈的要保卫的是你这种人?”
坐在椅子上的刘海啸实在无法忍受了,他猛然将自己手中的饭菜兜头盖脸地掷到白胖青年的脸上。
彻底被激怒的这个白胖小子哇哇叫着准备上前打架。
“住手!都给我后退!”
从后面传来一声大吼,把在场的平民们给震住了。白胖小子骂骂咧咧地后退,临转身时还朝刘海啸身上吐口唾沫。
刚才一声大吼的是我们警戒部队指挥员,在弄清楚情况后对这些仍然愤愤不平的城市人说道:“这是我们的政策,就算是敌人俘虏我们也会这样对待。解放军的政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解放军就知道说漂亮话,这里给饼干打发我们,厨房里面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是给谁准备的?八九年我参加了运动,怎么样?反正我知道,从八九年开始军队的性质就全变了,我们老百姓还能相信谁?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是我们创造的,你们现在却连应尽的责任都做不到。”
一个中年人挤开人群忿忿地说道。
啊!有好吃的给自己留着!
周围更多不明就里的城市人挤了上来。
警戒部队指挥员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中年人不禁在眼角浮起一丝嘲笑。
“怎么,发饼干给你们就是虐待我们辛劳的国家建设者?没错,厨房里是有营养餐,可那不是给你们的,也不是给我留着的,是给我们的信息战指挥中心受伤的工程师们准备的,他们是带着伤工作在岗位上的。怎么,不服气?
你参加了八九又怎样?很了不起?很伟大?这二十一世纪中国的繁荣是你们这些人创造的?
没错,你们是这一个个另人眼花缭乱城市的主人,你们热热闹闹地制造了都市的繁荣,让那些工人农民目瞪口呆,付出一生的努力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无论他们怎样学习怎样模仿也永远无法让你们认同。
没错,你们是创作了现代城市文明里的影视、诗歌、散文、报纸、时尚、网络、学术、思想;可这些后现代,后后现代的城市文明却永远无法跟我们这个社会,跟生活、生命的现实实现无关。
没错,你们是天天享受着好莱坞的大片的沐泽,也在天天等待着西方现代文明的生活的到来;可我们这些老百姓实际上等来的是什么?是炸弹,是TMD、NMD,是西方赤裸裸的国家利益,是眼前另无数家庭破碎的战争。
你吹嘘自己是国家现代文明的创造者,可我眼前真正的文明好象并不是你们鸹噪者创造的,那些后现代,后后现代的城市也不是你们一手一脚用砖瓦搭建起来的。
八九革命者?你对自己的评价是否过高了?我怎么在你身上看不见革命的气息?你为中国改变了什么?”
中年人张口结舌半天没有吭气。
虽然指挥员的话我还无法完全理解赞同,可觉得非常地顺气。
吆喝着,我和几个警戒部队的战士轰开了仍然不甘心的这帮人。
夜色降临了,医院的人员开始转移。
公路上实施了严格的灯火管制,同时所有人员也一再被强调禁止出声。农村的人没话说,甚至还有些人在帮着医生护士搬运伤员药品什么的,小孩们也异常听话地跟随在大人们身后。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生命安全的事情,刚才那帮城市男女也非常老实配合。
后面山顶上亮如白昼,炮火喧天热闹非凡。
我们知道,前面三团的战士们正在用血肉之躯抵挡包裹着厚厚装甲的入侵者。
队伍在夜色中出发了,打头的是装载着珍贵药品器械的卡车,这是我们必须优先转移的东西,因为我们的医生们必须依赖这些宝贵的药品才能拯救无数生命垂危的战士。
后面跟随着的是受伤军人和平民的车队,卡车、吉普上坐满了伤员和平民。
我和一个战士押解着逃兵连长坐在一辆吉普车后座上,等待着在洪水区延伸的队伍缓慢向前移动。
“所有车辆停止前进!就地隐蔽!”
忽然从后面低声传来命令。
怎么回事?
我低声一打听,是山顶的微波阻塞压制系统遭到鬼子特种兵破坏,修复需要时间。
真他妈坏的不是时候!
坐在前面的司机忿忿地低声骂了一句。
可骂归骂,汽车不敢发动,队伍也无法收拢后撤,大家只能就地隐蔽,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们附近有没有鬼子撒布的探测器。
吉普车里的人都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司机有些感冒忍不住咳嗽,自己悄悄地用扎在手腕上的毛巾死死捂住嘴。
我们足足等待了十来分钟。
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敌人并没有发现我们这支脆弱的队列。司机悄悄呼了一口气。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没事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刘海啸忽然奋力挣扎并大吼起来:“快隐蔽!快隐蔽!”
我倏然回头,不禁被天空中的异样所震慑。
拉着各种调门的尖啸声无数炮弹开始朝我们队列所在的方位坠落。
敌人怎么察觉到我们车队位置的!
再隐蔽已经毫无意义了,车队后面的司机疯狂地发动车辆掉转车头驰往安全的位置。
太迟了!
长长的车队无法在狭窄的道路上朝四周疏散,炮弹纷纷在前方的车队里逐个爆炸。
巨大的火球迸发开来,卡车、吉普车被毫不留情地撕裂抛掷,夹杂着无数人的哭喊尖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摧毁了医院的设备物资,短短五分钟的炮火急促射给我们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
“这怎么办?啊!张院长,我们怎么办啊!”
在我不远的地方一个军医拉着院长痛哭失声。
“怎么办?快抢救人员物资!”
张院长也急得大吼起来。
可是怎么抢救啊!
道路上一片狼籍,满地都是燃烧的汽油和残破的物资人员尸体碎片。
“快!能行动的战士全体听令,赶快抢救人员物资!”
是警戒部队指挥员在大声指挥。
“你留下看守。”
在我旁边的战士喊了一声就跳下车冲到前面去了。我忐忑不安地把头伸出吉普车窗朝前方火光冲天的位置看去。
满地都是奔走的战士医生,我在车里面急出了一头汗。
“你去帮忙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
在我旁边的逃兵连长冷冷地对我说道。
看着我无声地瞪着他,刘海啸默默地举起自己的双手,眼睛懒散地凝视着在火光中反射着晶莹光泽的手铐。
“我不会再逃走的,请相信我。”
从他的眼神中我前所未有地看到了一种凄凉的神情,一个不该是七尺男人所拥有的眼神,仿佛生命的趣味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我转身跳下了吉普沿着泥水路朝前面狂奔而去。扭伤的脚踝还在隐隐作痛,可我的所有感觉都被眼前的惨像揪住。
这是个不忍目睹的夜晚。
大人小孩的尸体碎块交错着躺满道路,旁边的水洼里也漂浮着残破的尸体。卡车破碎油箱里的汽油流的满地满沟,腾腾地燃烧着。
活着的人们奔跑着救助伤员,在道路上徒劳地搜寻着剩余可用的药品器械。
我沿着道路前进,试图找到没有被炸坏的药品包装箱。走到队列的最前端我看见张院长和那个医生蹲在地上。
他俩人已经被周围的灾难给深深攫取走了自己最后一丝希望。
道路两侧的水洼里还在燃烧的汽油里翻腾的橡胶物品散发着炙热而又另人窒息的焦臭味,丝丝纷飞的雨点坠落在水面形成一个个水泡,满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亮晶发白的光线,依稀可以看见附着在地面杂乱物品残骸上白色的血浆液体。
张院长颤抖着死死揪着自己散乱的白发。
那个医生边在地上摸索着边大声哭泣:“全没了,血浆全没了!我们所有的血浆!呜!”
手还在地上摸索着,这个医生的手指已经被玻璃碎片扎破了,鲜血顺着手指尖流淌在玻璃渣上。
“别哭了!”
张院长红着眼朝旁边的医生咆哮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地抖动着。
已经没有力气的医生边哭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安慰他们?在这极度另人失望的夜晚里我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能说得出口的话,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这里危险。咱们先回去,没准敌人还会再次轰炸。”
我的嗓子感到阵阵干涩。
费力地吞咽口水,我边劝慰着边拉起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伤心的医生。他浑身发虚,沉重的身体被我拖离地面后双腿还软软地靠在地上。
“该我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呢喃着,张院长手足并用地站起身来,脚步踯躅地走到水边。
远处山顶上的戍卫者还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阴沉的夜色被他们所点亮,在无穷尽的沸腾与翻滚的火与云的世界里,在这样漫长而又嘈杂的夜晚里不知有多少战士寻找到了自己生命完结的答案。
阴蔓的天空还在垂泪,不知道她在为谁哭泣着。
又一个燃着爆响的巨大火球在一个山丘顶端高高地屹立在苍穹下面,张院长朝山顶凝视片刻后右手颤抖着在腰间掏着什么。
刚把医生拉起来我准备喊院长的时候,赫然看见他毅然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不!”
我绝望地扔下医生嘶喊着踉跄奔跑上前,竭力伸长自己的手试图夺下他手中的枪。
太迟了。
张院长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子弹无情地穿透了他的头颅。
老人失去支撑的身体悠然栽向水面。
当医生爬起身来跑到我身边的时候,张院长瘦弱的身躯已经无力倒在我的怀中。
半张着嘴,双手无力地垂向地面,老人沾着点点雨滴的灰白头发轻轻地在夜风中摇摆。
旁边的水洼里汽油还在热烈地燃烧,火苗被掠过水面的夜风摆弄着。
“院长!”
旁边的医生目茨俱裂地紧紧抓住了院长的肩膀,泪水满脸纵横。
医生执意要自己抱着院长的遗体,坚决不让我搭手。无奈,我跟在有些腿脚打晃的医生后面踯躅回到队伍里。
院长自杀的消息很快传变了整个医院和警备部队,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张院长的遗体被这个悲痛欲绝的医生小心地放置在卡车后车厢里。
老人安详地躺在一张毛毯上,失去了生命气息的瘦弱身体似乎平贴着车厢地板。
“敌人是怎么知道我们位置的!不是隐蔽得好好的吗?”
一个在爆炸前呆在队列后面的护士哭着问周围的人们。
“是那个白胖小子的女朋友。她的狗突然跳下车子,然后她又下车又喊又追,大家怎么喝止都没用。敌人肯定是用传感器探测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浑身湿透的平民男子痛苦地说道。
“那个女人在那里!”
一个士兵怒不可扼地一把抓住了刚才说话的男子。
“不,不,不知道。不过那个叫郑小明的白胖小子在那边!”
平民男子惊慌地结结巴巴解释道,边用手指着后面墙角。
“是谁允许你们带狗的?”
战士不依不饶地继续揪住他的领脖子怒喝着。
“不,不关我的事。是那两个人要,要带着狗。我们劝他俩,他,他俩说我们多管闲事,还说什么狗有狗权。”
“我操你妈的狗权!”
战士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一把扔下这个满头大汗的男子朝墙角扑去。
浑身湿透的郑小明正躺在地上接受治疗,嘴里还痛苦地哼哼唧唧着。
愤怒的战士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抬腿就是一大脚。
“我让你要狗权!我让你要狗权!”
郑小明被这个战士踢得满地乱滚,边抱头哭叫边高声求救,嚷嚷着解放军打人什么的。
可此时周围再也没有一个好事者上前替他解围,都冷眼看着这小子被战士踢得满地乱滚。最后还是赶到现场的指挥员严厉地制止了战士的发泄。
无论这个战士怎样痛打肇事者,我们的损失却永远无法弥补回来。院长自杀了,医生护士还有伤员平民们伤亡大半,最糟糕的是我们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几乎损失殆尽了。
可无论怎样医院必须按计划转移,没有在刚才仔细检查出发队伍的指挥员铁青着脸清点完人员物资后指挥大家继续上路。
今夜对冯先生同样是个肝肠寸断的夜晚,他的亲生女儿在刚才的轰炸中遭遇了不幸。没有任何办法,当第一颗炮弹在队列中爆炸的时候卡车上所有的人都疯狂地试图弃车奔逃,冯先生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倒在车厢角落里,炸弹掀翻了卡车,众人纷纷落水。虽然紧紧拉着冯先生的两个孩子和他都奇迹般没有受什么伤,可他的女儿却因为溺水而死。被两个抽抽嗒嗒的娃娃拉着的他一路上都神志恍惚地抱着自己女儿冰凉的躯体。
我无法找到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话语了。
逃兵连长果然没有动弹,自始至终地端坐在吉普车上。无言地挤在他身边,我任由车子颠簸着将身体左右摇晃。
快抵达指定位置的时候车队停止了前进,我跳下车走到路边大口地喘息着。
阴悝的夜空仍然凄雨菲菲,旁边水洼里散发出难闻的牲畜尸身腐烂后的味道。没有戴夜视仪,我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只是模糊中感觉到不远两边崔嵬的山梁已经和这厚重漆黑的雨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那里是头尾,那里是边际。炮火距离我们好象远了很多,可我总感觉它时刻跟在后面追逐着,随时会在顷刻间笼罩下来。迷茫的云雾中交织着喷气式战机发动机的轰响,或远或近。
前面有人在挨着卡车焦急地询问,有没有懂光纤焊接架设数据线路的人。
不知道!
我想打听些情况,可周围的那些工程兵们一问三不知。难道是为了保密?
我满腹疑问地跟在队伍后面。
我受伤的脚踝愈发地刺痛起来,道路很难走,都是在岩石泥浆中攀缘,有的地方还要手足并用。半山腰的路上有人正在等我们,摞在推车上的光纤线上面盖着防雨布,周围还有几个人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工具箱。
抓紧时间!
我们这群人急促地奔往工作地点。
不知道怎么回事,通往一个指挥分部的两条数据线路都中断了,我们开始在被炸断的部分工作起来。重新敷设光纤线路,熔焊节点,增加信号放大器,检查电磁兼容和屏蔽情况。
老冯的动作居然非常熟练,很快就完成了一个断点的修复工作。
指挥分部的门口曾经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当我们走进坑道进口的时候发现一些战士们仍然在清理战斗现场。
这里距离交战前线应该有近二十公里的距离,怎么会有地面战斗爆发?
一打听,原来是敌人特种部队渗透到这个防空指挥部附近,企图破坏我们的指挥机构。
指挥部部分信息指挥设施已经遭到严重破坏,我们这些技术援兵开始帮助里面的技术人员启用备份系统。工程师们紧张地重新布置机架式服务器、交换机、路由器、备用电源,我则和老冯一起帮助拉扯光纤线路,熔焊、测试。
坑道里弥漫着电气设备爆炸燃烧后浓郁的恶臭味道,几个士兵正在费力地用鼓风机把有毒气体排出坑道里。几部有线和无线电话机在一刻不停地呼叫着,指挥员们满头大汗地与不同部门联络,一片紧张。
“你们还没好?还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敞着衣服的指挥员汗流浃背地问我们这里的工程师。
“报告首长,还得等四十分钟!”
一个工程师站起来报告道。
“四十分钟!不行!你们必须在二十分钟内修好指挥系统。”
指挥员斩钉截铁地说道。
几个技术员为难地互相看着对方。
“同志们,我知道现在很困难。可你们要知道,如果不能及时修复指挥系统,敌人的运输机群很可能在半个小时内穿越我们阵地上空给被围鬼子输送补给!”
指挥员的嗓门顿时大了许多。
“副师长,前直紧急通知,201师师部信息中心遭到敌人攻击,目前无法联络。前直要求我们尽可能恢复防空指挥协调能力!”
坑道深处传来一个参谋的喊声。
副师长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在坑道里兜圈子,边踱步边自言自语地骂着:“这些王八蛋海豹部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偷袭捣乱!”
现在的局势无法不让副师长揪心,没有制空权就意味着203师这浅浅的二十公里纵深防线将会在顷刻间被敌人刺透。我们无法指望后面的201师能够抵御来自两个方向上的突击,因为他们现在还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指挥能力。
201师,你们到底怎么样了?
第07小节
“首长,关键是我这里人手不够,系统电磁兼容测试时间无法缩短。这里很多设备都没有用过,是临时组配在一起的,不经测试强行启动我们无法保证系统稳定!”
一个工程师边调试设备边回答道,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是实际测试还是仿真测试?”
旁边老冯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对工程师问道。
“先仿真在实际联调。我们这里有些顶替原系统的设备比较陈旧,是九十年代初生产的,都没有注意以后的集成,经常无法通过联调。”
工程师边干活边叹气说道。
“我来帮你做一部分仿真测试,多注意一些关键节点。”
老冯说完走到这个工程师身边。
“副师长,前直通报,敌阵地电磁波动异常,要求我们尽快上传各单位初始电磁态势资料。”
又一个参谋在里面喊道。
“副师长,161区1号微波阻塞系统修复!”
副师长听完汇报后摆手示意自己明白。
“老冯你以前搞过军事信息系统?”
我诧异地挤在老冯身边问道。
“原来给台军做过佳山基地的C3I系统集成,原理都大同小异。”
在电脑上查阅资料的老冯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们是用系统法测试的?我以前熟悉美国的SEMAP、IPP—1、ATACAP测试软件,你这套软件像那种?IPP—1,太好了。哦,也是用VB集成界面的。各设备的数据都输进去了吗?好的。我熟悉美国的CISPR24、16-2、16-3、IEC1000-4标准,能帮你做那个部分的测试?电气和电子设备的电磁兼容性测试?好的。后台数据库在那里?哦,看见了。”
老冯不停地用专用术语和他身边的技术工程师交流,自己也没有闲着,手指飞快地在电脑上忙碌着。
老冯居然知道军用信息系统的电磁兼容测试联调?我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我们身边居然有个多才多艺的电子电气信息工程师。
得到帮助的哪个工程师测试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旁边开始一直在抓狂的副师长脸色好看许多了。
“你这个数学模型是用FortranIV编的?好象跟IPP—1干扰预测软件类似。不对,设计更漂亮,有点类似IESEMCPP的风格,底层模型是用C语言写的?哦,真不错。”
老冯边低声和工程师交流着边帮这个工程师将分析系统导入地理信息系统,设定电子设备的精确经纬度值。
工程师开始让系统读取地图提供的海拔高度,研究分析设备间的地形变化情况及地貌特点,同时他和老冯一同边商量边对预测方程进行修改。
工程师很快发现了几个故障点,并指挥周围的电气工程师依次进行设备调整。
几个大家伙需要挪动位置,副师长连忙手一挥招来几个战士。
“侦察兵发现敌人前线机场大量起飞F22,大批战斗直升机也准备进入攻击航道。”
副师长被突如其来的报告弄得紧张起来。工程师们也同样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妙了,动作更加快捷起来。
电磁测试联调通过!只用了十五分钟!
在指挥间里早已焦急万分的指挥系统操作人员开始高速行动起来。
“报告,可以传送电磁初始态势资料。”
“报告,全信息加权体系已经开始发送结果!”
站在指挥台后面的参谋低声报告道。
“加快软电台联调!”
副师长果断操作人员们命令加快速度。
“报告,软电台开始频谱联调!”
“报告,软电台频谱联调成功,微波阻塞系统工作正常!”
“软电台是什么?”
边树着耳朵听里面的各级操作指挥人员向副师长汇报,我边朝老冯请教。
“就是软件无线电,在C3I系统上工作,用不同波形覆盖整个波段。换句话说,就是用C3I系统来管理所有的微波通信,包括频谱波动范围和时间等等一系列战场通信协调。软电台系统可以管理所有频段的无线电通信,包括高频、甚高频、毫米波等等。”
旁边的工程师解释到这里里面又传来新的通报声,他用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报告,长城已和苏30数据链开始接通!”
“报告,长城已和歼七机群开始联络,正在导引!”
“报告,长城已和电子战机取得联络,正在导引!”
“报告,地面红外对抗系统全部开始工作!”
“报告,微波阻塞系统开始和敌电子对抗系统接触!”
“报告,125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
“报告,126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根据航迹分析,敌人开始按我们预测的航道攻击!”
“报告,132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
“报告,128战区紫外预警系统资料开始上传,敌人开始按我们预测的航道攻击!”
站在各指挥系统操作台后面的作业参谋不断转身向副师长汇报。
“联合防空系统准备怎样?”
副师长听完一连串报告后朝一个参谋长问道。
“报告,早就准备好了。”
“发现敌在低空佯攻的直升机突击集群,分六个航道,有两个从我126、128战区方向穿越,伴有强烈电磁压制和红外压制掩护,电磁压制作用距离二万八千公尺!”
二万八千公尺,这意味着我们师防御阵地的纵深地段被敌人电磁压制彻底覆盖了。
“来得好快啊!只能全靠我们自己了。”
副师长沉声说道。
“预警机发现敌无人诱饵机群,分三个高度侵入。”
前面的一个参谋急速回头报告道。
“我们的诱饵机群现在抵达什么位置?”
站在指挥室门口,副师长习惯性从兜里摸出香烟,但意识到这里严禁烟火后又无奈地塞进了口袋。
“已抵达64号空域,目前坐标XXX。”
“敌主力掩护机群大概什么时间进入我地面火力圈?他们的预警机和E8战术协同指挥机呢?”
“8分25秒。敌人电磁迷茫严重,暂时无法精确定位预警机和E8。”
“报告,第一打击方案已经接受完毕,正在进行任务分配。”
负责交战指挥系统工作的参谋转身报告道。
终于开始了东线战场上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一场空战,我们将首先打击敌人率先低空突入的直升机战斗群。
我们的地面防御纵深现在只有一百五十到五十公里不等,特别是我们203师的防御纵深,是整个东线战区最薄弱的部分,敌人的数个主力直升机战斗群中就有两个突击群按梯次冲击203师阵地。
加上201师的阵地,我们这边的防御纵深才五十公里,如果敌人直升机群全速突击,大概只要十几分钟就能穿越我们的防区。可是在解围作战初期敌人曾多次发动过几十架左右规模的直升机低空突防作战,却没有一次成功地穿越我们的防线,除了徒劳地损失掉宝贵的低空突击力量外,没有得到更多的收获,这让他们的指挥官感到了无比的震惊。当消耗日益超过了补充的速度时,受到严重挫折的敌人指挥部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只能小心地将这些直升机部队用于协助地面部队层层推进时的火力协同掩护之用。
被分割包围的敌第8集团军群各部现在正遭受着空前的痛苦。没有足够的机动回旋空间,因为所有的低洼地带和公路网都被洪水所吞没;没有一个安全的战术机场可供使用,因为现在的防御纵深只有可怜的四五十到一百公里不等,所有的阵地都笼罩在中国人远程火箭炮的射程里。更加糟糕的是他们曾经无比充裕的补给现在开始严重短缺,无论是弹药还是技术器材,或者粮食和武器配件,甚至现在连饮用水都开始缺乏。呆在滔天洪水里,士兵们却因为缺乏净化设备而无法得到足够的干净饮用水。
今天晚上,再也无法忍耐的敌人终于开始了一场豪赌。
敌人指挥官们集结了上千架飞机,其中作战飞机就有八百架以上,还有上百架准备向被围部队实施空投补给的重型运输机,另外还有数量不菲的电子战飞机、无人诱饵机、空中加油机、预警机和战术电子指挥机。为了组织这场规模空前的空中突击战役,他们使用了陆军和海军综合指挥调度平台。在中国人部署的东部防线两侧,所有的防空火力都准备压制中国人的空军歼击机群。规模庞大的空地电磁压制部队也全部上阵,整个战区上空的电磁干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密度,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地削弱中国人的战场电磁控制权。
201师现在还无法并入联合防空指挥系统,这意味着我们的实际空中阻击防线只有二十来公里!
“第一轮打击开始了!”
参谋的声音在刚才还寂静的坑道里显得特别引人注意。
“敌人今天算玩命了!”
坐在我身边的技术工程师感叹地低声说了一句。
大概看见我和老冯都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工程师连忙悄声对我们解释道:“我们这里是整个203师防御阵地的防空指挥中心。前几天我们的特种兵就截获敌人大量的异常活动信息,前直判断敌人很有可能在这几天内发动大规模的空中突击行动。从前天开始敌人就大量派遣特种兵部队和敢死队渗透到我们防线内部,规模也是空前的,而且这些特种兵的任务基本上是负责寻找并摧毁我们的防空部队和电磁阻塞压制部队。敌人的这些举动更加坚定了前直的决心。果不然,敌人今夜开始玩命了。别小看敌人佯攻的低空直升机突击群,如果轻易让它们获得低空制空权那我们就全完了,微波压制部队要遭殃,中远程防空导弹部队无法展开发射,指挥部门就更无法互相联络了。没有地面电磁压制部队和防空部队策应,我们的空军是无法和敌人主力F22机群对抗的,这样的话交战区域内我们所有空间的制空权就全没了。没有电磁权,又没有制空权,我们的防御阵地瞬间就会崩溃。等等,外面是什么动静?”
这时候外面的空中传来噪音巨大的直升机旋翼搅动声。
是鬼子低空突击部队!难道我们连鬼子第一波进攻都抵挡不住吗?
我忍不住起身快步走到外面的掩体出口朝夜空眺望。
真是敌人的低空突击先头部队,阴沉漆黑的夜空里我根本无法看清敌人直升机的模样,但从旋翼搅动空气所发出的震动声波源可以分辨得出直升机现在的飞行位置有好几百公尺高。
奇怪,怎么敌人直升机不贴地飞行?它们不是装备了良好的地形自动规避驾驶系统吗?我在前一段时间的战斗中发现敌人直升机驾驶员特别喜好贴地攻击,既安全又爽快,架架都几乎是飞行在我们的头顶上。怎么今天鬼子这么胆大?
我忍不住朝旁边出来眺望的军官发问,可戴着夜视仪一直紧张朝天空里搜寻的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提问。
当我无聊地靠在掩体口打着哈欠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异样的动静。
不远的地方,在鬼子直升机攻击线路上传来一声声巨响。
敌人直升机居然逐个撞击在山谷岩石上,爆炸闪光照亮了四周的山谷。
怎么会这样?
敌人低空突击集群第一波进攻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当我听见旁边的军官如此自言自语,不禁诧异万分。是用什么消灭的?
“想知道为什么?”
军官拍着我的肩膀冲我一乐。他还戴着夜视仪,我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可从满脸的牙花可以看出他现在兴奋的心情。
“敌人一开始准备突击我们就启动了数量庞大纵深的反直升机雷场,而且其中有一部分是机动配置的。这是一个数量庞大而且廉价的防空雷场,配合其他防空部队作战。嘿嘿!鬼子谁敢低空飞行?升空就意味着完全暴露在微波阻塞干扰空间里,自动驾驶仪怎么正常工作?况且还要遭到我们地面轻型激光炮的阻击。这是鬼子第一波攻击。等着吧,还有别的节目留给后面的冒失鬼。”
我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和上。这么简单?
这时山谷里响起了鬼子远程炮火攻击的爆炸声,沉闷刺耳。
我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熟悉而又可怕的爆炸,是鬼子在发射重型次声波炮弹!
“快进来,把防护门关上。”
我身边的军官反应更快,一把把我拉进坑道里面,转身开始推上防护门。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坑道是特别加固的,有防护门,门后面包裹着厚厚的吸音材料,连坑道墙壁上一路都贴着吸音材料。
毕竟是指挥中心,比我们前线的防御坑道档次就是要高一节。
一颗次声波炮弹在坑道附近爆炸,虽然贴有吸音防护层,可我依然能感觉到那可怕的声波频率,身体里好象开始迅速沸腾起来。
可怕的次声波轰炸,虽然它不象燃料空气炸弹那样发出骇人听闻的爆炸冲击波,但它能够在无形中在爆心附近形成可怕的次声冲击波,轻而易举地将没有防护的受害者体温加热到摄氏120度以上,活活地将他蒸发掉。
在311高地上我周围的无数战友就是这样被它夺取生命的。我也曾经被它震昏过去,因为人的体温如果上升到摄氏40度以上就会很快昏迷丧失知觉。
真是见鬼,敌人怎么再次使用次声波炮弹轰炸,而且是如此规模的?
看来敌人今晚是使出浑身解数了。不知道我们一线作战人员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带着各种疑问和担心,我回到了冯先生身边。
冯先生一个人抱着头坐在地上,潮湿的休闲西装沾在身体上,但他却没有注意到。
看来老冯还沉浸在丧女的悲痛回忆之中,周围发生的东西好象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唉,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医好这个战争给他造成的创伤。
“准备开始启动接收‘竹竿’系统作战方案!”
副师长的命令我没有听明白。
“什么是‘竹竿’。”
我悄悄地捅了一下工程师的胳膊。
工程师翘着嘴看了我好半天,似乎不满我的无知和过分的好奇。
第8小节
“毛主席的‘竹竿’,我们对自己的防空神经网络指挥系统的代号。这个系统复杂你不明白,说通俗点,在联合指挥中心调度下,在全频谱压制的部分跳频空间里通过设定的频谱分配规则来协调各种雷达观测和引导站导引防空导弹拦截敌人的作战机群。当然整个指挥部分里还包括我们的空军作战飞机。”
“不就是用一个指挥系统统筹指挥所有的战区防空和空战力量与敌人对抗吗?我明白了。”
我赶紧表示自己还不笨,免得这老兄不再回答我其他的问题了。
“155战区2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46战区1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58战区2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指挥室里刚才还略显轻松的气氛因为我们一些微波阻塞压制系统被敌人摧毁而变得紧张起来。
“命令各部抓紧时间启动备用系统!野战电话还能保持畅通吗?”
副师长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还没有与敌人最精锐的F22战斗机群开始作战我们的地面防御系统就已经开始出现破绽了,这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靠近敌人的浅近交战地域防御部队将要首先承受巨大的空地打击,看来今晚我们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是无法消弭敌人的进攻狂潮。
指挥部里出现了难得的短暂沉寂,这种沉寂让作战室外面的人都揣揣不安。坐在我身边的工程师甚至双手撑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报告,敌人诱饵机群进入外围火力圈!”
“报告,敌人主力微波干扰系统开始起用,全信息加权体系开始发送电磁态势评估资料!”
负责通报战局信息的参谋轻声说道。
副师长冷冷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小鬼子留了一手。我们的软电台有没有开始调整?”
“报告,已经开始调整了。”
“报告,敌人电磁压制纵深已经扩大到六万公尺,而且在继续扩大。电磁警戒部队正在上传数据!”
“副师长,要不要请求启动主防御系统。现在旁瓣拥塞干扰严重,白噪音无法消除,各雷达跟踪站工作困难,敌F22机群目标开始丢失。”
一个作战参谋紧张地低声建议道。
“敌主力机群什么时间会进入有效交战地域?”
副师长站住问道。
“还有四分钟。”一个参谋答道。
“那再等等,看前直有没有新的指令。”
副师长一摆手,否决了参谋的建议。
“敌第二拨低空突击群进入突击航道,一分钟后开始接敌!”
另外一个站在指挥台后面的作战参谋的话加剧了指挥室的紧张。
外面鬼子的远程炮火密度达到了最高潮。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思绪也飞到外面的夜色之中。
此时在东线战场的夜空里双方的作战飞机正在迅速地互相接近,敌人各级作战部队在他们的C4I作战指挥系统协调下已经将马力开到了最大功率。加大电磁压制并消弭了大多数中国人的电磁干扰后,战场的电磁压制权已经如他们的指挥官所愿一般,开始向他们倾斜。中国人的中远程地面警戒雷达此时已经无法正常捕获空中目标了,F22开始消失在中国人的视线之中。没有了目标,F22将在几分钟后在预警机的指挥下轻松地猎杀对手数量庞大的老式歼击机群,因为中国人的飞机此时已经失去地面导引站的指挥了,他们可怜的短距前视雷达也如同瞎子一般。
漆黑的夜色里,如果没有有效的指挥导引,你和瞎子是没有区别的。
“151战区1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33战区2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34战区1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148战区3号微波压制系统损毁!”
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信号从参谋长嘴里蹦了出来。
我旁边的工程师汗流浃背,尽管这里的气温并不高,作战室的空调制冷效果也好得很。
已经无法忍耐的副师长点着了一根香烟,烟雾从他的手指上袅袅冒了起来,然后摇摆着奔向排风扇。
指挥台操作台上的作战人员都无比痛苦地忍耐着时间的煎熬,一个操作员艰难地扭动着自己的脊椎。
让人窒息的等待。
数据交换机上的一排排红色发光二极管在不停地闪烁着,墙角的后备电源发出轻声的嗡嗡叫声。墙壁上的隔音板隔几秒钟就颤抖一下,是外面的爆炸波在作用。
靠在松软的隔音板上,我极力忍耐着嗓子里的痒痛。
多长时间了?
我低头专心地看着手上的防水手表慢慢跳动的指针。
又过了一分钟,此时双方作战飞机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大概只有不到60公里,F22不用开加力,甚至不用开雷达,在预警机的导引下就能在数十秒钟后发射先进的红外制导格斗导弹。
“远程导弹开始发射!”
参谋长的报告打断了指挥部里暂时的沉寂。
我们开始反击了。
可是没有雷达制导,这些先发射出去的导弹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
敌人所有的战争机器开到了最大功率,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场现代化信息战,将被史册永远地记录下来。
全面的胜利已经异常接近他们指挥官的手心了,还有金灿灿的国会勋章。
“远程导弹已经全部发射升空了,中程导弹正在发射。”
一个参谋低声说道。
“报告!前直命令,远程主微波干扰系统全部开机!软电台再次进行联调!”
伴随着参谋长的报告声,指挥间里传来一片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坐在我旁边的工程师终于把憋着的一口气呼了出来,人的顿时来了精神。
“今晚的大场面终于开始了!”
工程师挺直了腰板,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好象战争是在他的指挥下进行似的。
在我身边一直低头不语的老冯也抬起了头朝指挥室里看去。
“软电台联调成功,微波阻塞作用水平距离已经达到十三万公尺!”
参谋长的话已经有些颤抖了。
虽然作战室里没有更多的惊叹声,但从战士们燃烧着的眼神当中就能体会到无法抑制的迸发。
这无法不让人激动。
阻塞作用距离达到创记录的十三万公尺,东线防御阵地主力微波阻塞系统终于全部开机了。
这意味着我们从这一时刻开始掌握了绝对压倒性的电磁权,我们的空军甚至可以发射中程和远程空空导弹!这意味着我们的地空导弹可以威胁到作用距离内的任何空中目标!
此时敌人的低空突击机群也也应该深入我们防线腹地了,可迎接他们是漫山遍野的音频制导地雷,还有数量不菲的雷达制导高炮和单兵红外寻的导弹,当然,还有更可怕的激光眩目发射器。
这是什么样的战场防空优势!
机架上的数据交换机面板那一排排显示数据线路正常工作的发光二极管健康活跃地跳动着,一组组数据汇聚成一个个坚决的战斗指令,变成无数支腾空而起的巨大箭簇消失在夜空里。
戍卫者终于重新擦亮了自己的眼睛。
副师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火苗猛然间在他的脸部亮了起来。
“第一批目标全部击中,指挥系统正在进行结果评估!”
参谋长的报告都带着喜悦。
敌人的主力机群已经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了。后退,后面准备进行空中补给的运输机群将被迫返航,而可怜的预警机和E8战场指挥机又一次面临着中国人高速歼击机群的追击;进攻,没有制导协调,数据链在电磁盲区又陷入瘫痪,仅靠双色制导的短程格斗导弹来维系自己的生命,这似乎过于冒险了,况且连中国人的歼7机群现在都已经具备了视距外攻击能力。
这是哪个混帐军官杜撰出来的荒谬计划!
“报告!防空导弹第二批全部射击完毕,结果正在评估中。第一批攻击结果下来了,命中率37%。”
负责结果评估汇报的参谋喜气洋洋地大声报告,嗓音在坑道里散发出暖洋洋的味道。
作战室里一片欢腾。
够了!37%的命中率。要知道,这些导弹攻击的是敌人最先进的F22机群,用双命中体制进行攻击,这也就意味着仅有1/4的鬼子漏网!
这是防空导弹部队迄今为止最伟大的胜利。不用等第二批战果出来,几乎每个导弹营里将要涌现一批一等功臣!
“真是一根好‘竹竿’!”
副师长已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被周围的喜悦所感染,老冯的脸上今晚终于绽开了一次笑容。
“副师长,要不要追击敌人?”
一个作战参谋兴奋地问道。
“不用,命令部队,立即转入防御工事。我们师的纵深也就这么屁股大的地,犯不着和敌人现在就死掐。”
副师长冷静地下令道。
今夜对双方的交战部队来说是个不眠的夜晚,在这场空前的空战中中国人笑到了最后。看来敌人希望一战就彻底将被围部队解救的愿望已经破灭了,现在他们只能一步步地朝西面推进,用坦克和刺刀。
在防空部队幸喜若狂的时候前沿阵地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虽然敌人的空中攻势遭到了有效的遏止,但他们的地面突击部队却趁着刚才我们部分阵地上微波阻塞系统被破坏的当口发动了猛烈的地面突击。
我们现在的地面防御部队力量过于薄弱了,本来就不足的预备队因为战区洪水泛滥而无法保持足够的机动支援能力。
发现中国人的弱点后敌人指挥官果断地将第二拨直升机突击集群投入到对地面进攻部队的战术支援当中去了,我们三团部分防御地段被敌人突破。
现在部分防守部队已经和师部失去了联络。
防空指挥所里的指战员们紧张地协调着各个防空单位,现在必须及时压制敌人在前沿阵地附近实施地面攻击的庞大直升机集群。
又是一片忙碌景象。
新的通知下来了,由于负责掩护师部附近地域的微波阻塞系统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复,我们一个指挥分中心遭到敌人远程炮火攻击,需要附近的各工程维修分队紧急支援。
工程师和工程兵们在坑道里紧急集合,我和老冯也站到队列之中。警戒部队领路,我们冒雨出发了。
指挥中心是被搭载特种兵的敌人攻击直升机趁着刚才我们微波防御网破损的当口给攻击了。
闻讯出发的指挥中心戍卫部队已经在周围制高点拉网搜寻敌人。
我们在警戒部队小心的掩护下朝这个指挥中心前进,附近几个山头上不断响起激烈的交火声,不用说,肯定是我们的搜索部队遭遇了鬼子特种兵。
“隐蔽!”
前面队列低声地逐个将隐蔽命令向后传递。
老冯戴着钢盔趴在我身边,他已经在坑道里让战士们给换上了迷彩作战服,自己原来那身衣服就扔掉了。
警戒部队配发的夜视仪比我以前的强多了,上面的杜瓦瓶小巧玲珑,整个夜视仪的重量也非常轻巧,这大概是从前一段时间击溃多国雇佣军部队时缴获的鬼子装备。
匍匐着朝旁边一个制高点爬去,我小心地探头朝山谷下面看去。
对面山梁山双方作战部队还在激烈地互相交火,鬼子特种兵先进单兵武器上发射的20毫米小口径榴弹在我军狙击战士的周围爆响。细细地观察了一下我们这边的山谷下面,我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正当我试图将身体再往外面探出一些以方便查看一些山岬死角的时候,一枚高爆榴弹呼啸着砸在离我不远的一处岩石上。
痛苦的惨叫声,一个躲避不及的战士被气浪高高掀起。
我赶快缩头躲回石头后面。
妈的,下面有鬼子!
不敢出声,我边心里问候鬼子母亲边挪动位置寻找适合狙击鬼子的射击位置。
岩石都非常溜滑,我小心地将自己的动作节奏放缓,尽量小心不发出声音或者碰掉什么小岩石惊动鬼子。
鬼子肯定在下面山谷里四处游动,如果我盯着刚才鬼子射击的位置那什么也找不到。
极力睁大眼睛,我揣测着鬼子可能的潜伏地点。
边观察,我边将一枚枪榴弹挂在步枪下面的榴弹发射器上。下面山谷里都是些狭窄的石头缝,步枪子弹即使连发也不一定能有效杀伤暴露位置的鬼子特种兵,因为损失了动能的跳弹是无法击穿鬼子身上的凯夫拉防弹衣,除非精确地击中鬼子没有防护的其他身体部位。
眯缝着眼睛,我细心地等待着可能暴露位置射击的鬼子兵。
我们一些警戒部队的战士还在朝可疑位置倾泻弹雨,他们中居然有人用轻巧的大口径高平两用机枪在扫射。
具备巨大杀伤力的重型高机弹丸在山谷石缝里四处迸飞。在这里高机是种有效的武器,因为进行长点射或扇面扫射的大口径机枪能够对鬼子造成巨大的威慑。
有鬼子开火还击了。
我猛然掉转枪口估摸着大致的方位高度把榴弹打了出去。
可惜,我的射击技术实在够戗,榴弹偏了将近十公尺的距离在一个石头缝里爆炸了。
“啊!”
我大声地惊叫起来。
是鬼子!我看见鬼子了。他居然朝我榴弹爆炸的方位移动,榴弹爆炸的火光恰好将他快速移动的身影照亮了。
来不及了,我赶快掉转枪口准备瞄准,可已经无法准确地将三百公尺外的鬼子身影套进准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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