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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魔王传奇)第三话魔王的冰狱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一道人影在绝无预兆的情况之下,陡然间在艾诺维的身边出观,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扣住了艾诺维手腕,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抓住了无量虚,喝道:“杀死自己固然容易,这千古的憾恨却让谁来为你承担?圣法王啊,岂难道整个的呼荷世界,再没有人能为你分忧解难了?

  ”正是日帝皇都。

  艾诺维双目豁然睁开,眼眸深处露了一丝苍凉至极、却也绝决至极的神色来,淡淡地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这事一起始便没有选择?只不过……”微微地顿了一顿,他眼眸中混入了一丝深刻的自嘲之意,却衬得他脸上的神情更悲怆也更萧条了;仿佛他的人虽然还存在于世上,意识却已远走到宇宙的尽头:“倒要多谢你阻止了我。没作任何安排便消灭了艾雷,散放而出的负能源虽有索朗陀耶和神官们在,一时之间怕也难以尽数消融……到底是我自身修行不够,竟让这小子闹得乱了心思。”话才说到这里,空气中响起了一声凄怆至极的哀号,艾雷满地打滚,又哭又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艾诺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我只是要你听见我,我只是要你疼爱我……妈妈,妈妈,救我啊!妈妈……”艾诺维脸上肌肉抽搐,露出了混合着愤怒、不屑、以及痛楚的表情,喝道:“不要闹了!

  呼荷世界一万八千年来的和平安泰,千千万万自战火烽烟中保全了下来的生命,岂是你个人的悲伤苦痛及得上万一的?

  这般大惊小怪、呼天抢地,岂不可笑?”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艾雷本来满地乱滚的身子陡然间冻在当地,所有的哭喊突然间全都停止了。慢慢地抬起眼来看着艾诺维,他俊秀至极的小脸上现今所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凄凉入骨的绝望,以及意冷心灰的茫然。泪水如同清泉—般地流了下来,他却连擦也不去擦。众人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冷,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寒意迅速累积;雨水开始渐渐地落了下来,打在地上顷刻冻结。费妮丝雅情不自禁地心神一阵颤抖,张开双臂,将那孩子抱入了怀中,低声说道:“好孩子,别太伤心了。他,他只是……”徘徊沉吟,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措词。艾雷抬起空茫的眼睛瞧了她—眼,涩涩地道:“他只是不要我,不肯承认我。我有那么坏吗,费姬?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别人也有的那种幸福啊。”一面说,一面泪水不绝地流了下来:“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像、就像水封印解开以后,你、我还有娃蒂三个人过的那种日子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答应呢?他非要、非要去当什么见鬼的命运之子,非要、非要把我所爱的人一个一个全都坑了!爸爸,妈妈,老师,狄利昂……”边哭边说,泣不成声。众人只觉得寒意越来越重,越下越大的雨水如今已然变成了冰珠;月浴湖上白雾袅袅,一层一层的地底暗流又开始自地表上不同的裂隙里源源涌出。却是一涌出来便即冻结,新出的水流沿着冰块向上攀升,迅速地堆叠成有高有低的冰壁。而这些层层叠叠的冰壁尚且以着极快的速度不断地在加高、在加厚……

  索朗陀耶首先觉出不对。这时节天色已经微微泛白,虽然云层积暗,光线微薄,但至少视野所及,已经能够看出数百公尺。却是触目所见的地表上头,有裂隙的地方便有冰垛。伏流上漫,雨柱下接,白烟袅袅,正自不断地形成冰壁,层层叠叠,隐隐然已经有了一座迷宫的雏形,心下大惊:“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少时候,岂不是方圆十数里乃至于数百里,都要形成一座巨大的冰狱了?”情知以自己一行人的力量,绝无可能伤得了艾雷一毫一发,抓着塔莫伊狄凡夏两人往外一推,喝道:“快到小空舟那里去,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其实何止是索朗陀耶而已,神官们几乎也都在同一个时间里,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不约而同重又对艾雷发动了攻击。却是咒法才一发动便即发现,由于沉重的负能源压住了其它所有的能量之故,火的能量固然难以在艾雷所处的地城里聚集,水的能量也同样地的窒塞不通。大惊之下,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按理来说,距离离他越远,能量无法使唤的情形就会越轻微!”当时别无他法,齐齐朝小空舟拥了过去。这时节高低不等的冰壁,高的已堆积出了有二尺左右,矮些的也已经一尺有余,障碍重重,行进艰难。神官们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居然要在这个地方作障碍赛跑,当真是狼狈之至。幸喜那个小小的魔王并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理会他们,才使得众人虽然辛苦,到底都还是赶到了小空舟停驻的所在。

  只索朗陀耶和佛兰珂例外。

  早在索朗陀耶一手拉着佛兰珂、一手推着塔莫伊二人往外退出的时候,艾雷豁然间抬起眼来,只一闪身已然拦到了他和佛兰珂身前,一把抱住了佛兰珂,叫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艾雷不喜欢寂寞!”

  他外貌上虽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但气力大得惊人,只这么使劲一抱,立时将佛兰珂与索朗陀耶紧紧交握着的双手扯开。佛兰珂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喘,蓦然间寒意冻入骨髓,忍不住剧烈地发起抖来。要知道她本来一直紧挨着索朗陀耶,理所当然地笼罩在护命绦的保护范围之内;却是离开他还不足两尺,便已经察觉到周遭的气温低得有多么惊人,纵然手中握着日水晶法杖,竟也挡不住如此严酷的寒冷!

  幸喜这寒冷只维持了极短的一刹那,索朗陀耶便已经转身回奔,重又将她抱入了怀里,对着艾雷怒目而视,说道:“你想冻死她么?真要我们在这个地方陪你,好歹把气温升上一升如何?”小男孩往后退了一步,大眼睛里泪花乱转,说道:“连你也在生艾雷的气吗?你不喜欢艾雷了?”

  索朗陀耶窒了一窒。此时此景,教他如何说得出“不喜欢”三个字来?微微苦笑,说道:“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啊,艾雷。只是佛姬没有法子在这样冷的温度里头呆上太久,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的。”艾雷激动起来,叫道:“那又不是我的错!都是艾诺维不好!是他把我逼成这个样子的!”

  索朗陀耶和魔人打交道,那可是经验丰富了;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无法和对方讲理,摇了摇头,只能苦笑。却见佛兰珂仰起脸来,朝着天空喊道:“艾诺维,抹杀是没有用的,要融合才行啊!没有了艾雷,你根本是不完全的!痛苦与欲望,本来都是生命前进的基石,没有了它们就没有了真实的自己!就算杀光了,得出来的也不会是真实的自己!你听见我了吗,艾诺维?”这几句话喊得情真意切,深入骨髓;实实在在、是她打从自身的经验中彻底领悟出来的真理。而,遍数呼荷世界,能够说得出这一番话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因为就算旁人能够说出相类的言语,也绝不可能传达出她那么强大的说服力。

  这几句话艾诺维究竟听进去了没有,目下自然无人得知;但旁听的艾雷却已情不自禁地抬起眼来,以一种绝望的灰心看着她,说道:“没有用的。我已经不知道喊了他多少次,他从来一次也没听过,怎么你随便说上两句他便肯听了?

  他,他现在根本正在和那个皇都商量,要想法子将负能源全部化掉……”声音越说越低。

  费妮丝雅伸出手来,拭去了他脸颊上滑落下来的一颗泪水,说道:“我和他谈谈去。”艾雷冷笑一声,说道:“你想保护的人是我么?只怕是他罢?你可别搞错了:真正爱你的人是我,可不是他!否则的话,他怎舍得下你,去封那些牢什子的封印?如今也不会连说都不跟你说上一声,就打算自己抹了脖子!你去跟他说?你跟他说有什么用?他连我都不爱了,还会爱你吗?”

  费妮丝雅身子一阵轻颤,忍不住伸出双臂,将他紧紧地搂入怀中。艾雷自己并不明白:他所说的这番话里透露出来的,其实正是当年艾诺维离她而去时心中真实的感受,是一种千般不舍,是一种痛断肝肠。只是这话她就算是说了,艾雷也没有办法理解,低声说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这样彼此排斥、彼此伤害啊?你明明知道他也痛……”说到这个地方,见到艾雷脸上露出了沉默顽强的抗拒之意,心神一阵轻颤,蓦地里明白了过来:这孩子已然封闭了自己,已然自他与艾诺维的连结中彻底地退缩。是受伤得太深了罢?难怪他附近的气温越降越低,已经降到将近绝对的零度。那是——是他那彻底绝望的心灵的反射啊!凝聚了所有负能源而成的艾雷,事实上是喜怒哀乐,都会直接与这个星球的大气与生态相呼相应。

  对水妖精王而言,如此凛冽的气温或者还不致于造成太大的干扰,但对索朗陀耶和佛兰珂而言,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护命绦虽是水火不侵的防身至宝,但它的能力总不可能没有极限;只这简短的十几分钟对话里头,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一种入骨的寒冻,心知不能够再有所迟疑,拥着佛兰珂往外便走。却是才一迈开步子,艾雷便再一次地挡到了身前!

  索朗陀耶察觉到佛兰珂身子不住颤抖,忍无可忍,双眉一扬,责问道:“你不让我们走,偏又将气温降得越来越低,难道真的要我们陪你死在这个地方?”小小的魔王身子颤抖了一下,眼眸中露出了一种深刻至极的寂寞来,低声说道:“……不。艾雷希望你们活着。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你们活着……”垂头丧气,在冰壁一角蹲坐了下去,头颅深深地埋进了两膝之间,竟是不再说话。

  索朗陀耶心血一阵激荡,几乎便想开口说:“我留下来陪你便了!”但自己若是留了下来,佛兰珂可该如何是好?

  心念电转之间,已然下了决定:“一等送她出去,我便回来陪你!”认定了方向,拔脚便奔。

  费妮丝雅张开双臂,温柔地将艾雷搂进了怀中,柔声唤道:“艾雷,艾雷,你听我说,你们两个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出去和他谈谈罢?他以前是没能真的体会到你的存在,现下自然是不同了。”艾雷怒道:“他现下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他自己不来找我谈?你们,你们每一个人都护着他,都只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设想!那我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没那回事。我不是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么?”

  艾雷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冷笑说道:“是啊。你是在这儿陪我。但那也只是因为你想要说服我,说服我和他和解而已!我就不懂,那个满脑子责任道德、只晓得行侠仗义的木头人有什么可爱的?换作是我的活,绝对不会舍得下你,舍得让你连留我的余地都没有……”见到费妮丝雅脸上露出了温柔的苦笑,他整个人激动了起来:“你为什么这样笑?为什么这样笑?啊,你觉得我是个小孩子,根本没有资格跟人家谈这种事是不是?才怪!只要你愿意,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我就会是什么样子。”一面说,他整个的身体就如同吹涨了的气球一样,越来越是高大,也越来越是强壮。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头,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了一个高大英俊、二十七八左右的青年。除了肤色、发色与眼睛之外,根本就是另外一个艾诺维。

  对眼前这剧烈的变化,费妮丝雅就算是觉着吃惊或意外,也半些都没表现出来,只微微地苦笑了一下,轻轻摩挲着他坚实的脊背,说道:“这是扯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傻孩子?费姬几时不爱你了?那一座会唱歌的喷泉,岂不就是你的主意么?莫说是我了。好多人都喜欢得了不得呢。”艾雷脸色稍稍地和缓了一些,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才沉沉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他们欢喜的是喷泉,可不是我!”

  费妮丝雅还待再说,艾雷慢慢地仰起脸来,看向虚浮在半空之中的艾诺维,眼眸中露出了无以名状的孤寂与悲哀,说道:“……你是不算数的,费姬。你本来就爱他,所以只要是跟他有关的你都会一起爱。”才说到这个地方,一个声音自冰壁后传了过来,说道:“是谁在谈什么爱不爱呀的?啧啧啧啧,为什么哥哥我老是撞到别人在谈情说爱呢?咱们也来凑一脚如何?你可别想歪了,小子;哥哥我感兴趣的,可不是你旁边那个蓝头发的姑娘!”随着话声,派垂安自冰壁后绕了出来。

  艾雷吃了一惊,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压抑着的欢喜之色,说道:“你留下来作什么?怎不像索尔他们一样地走开?”

  对于这个魔王外貌形体上头的巨大变化,派垂安仿佛完全的有看没有到,生似他一出现就长现在这个样子似的,只依样如常地斜着眼睛看他,嘴里头啧了两声,说道:“哥哥我高兴留下来,你有意见吗?谁让我这个人天生毛病多,偏偏就是比较喜欢跟你在一起?他妈的,你这小子明明欢喜有人陪,却为什么弄出了这么一堆墙墙柱柱的不让人过,折腾死我老人家了!”

  原来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头,方圆百里的范围之中,因应着艾雷的封闭与孤寂而生的、迷宫一样的冰之牢狱,已然大抵成型。高低参差、或断或续、或厚或薄的冰壁连绵交错,所有的道路完全没有路可循,甚至分不清南北东西;至于出口,就更加的不知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伏流的上涌虽然已经缓慢了下来,冰雨却仍然持续不住地往下倾洒,往下连结。冰雨的下注却一来使这些冰壁迅速加高,二来使得地表滑溜得难以步行。若非派垂安身为喀尔提,永远可以感应到艾雷的存在,否则还真不知道他如何摸得到这里。

  既是这样的险阻之地,对索朗陀耶、佛兰珂二人自然不会没有影响。虽然他带佛兰珂往小空舟的方向奔去之时,冰壁的高度最多才五尺有余,但眸光所及,已经开始细细碎碎地飘下了细微的雪花;夹杂在兀自织乱的冰雨之中,本来勉强称得上清明的视野,渐渐地越来越是昏蒙了。再加上脚下滑得简直连苍蝇都站立不住,行进的速度自然变得慢极。他心中着急,想道:“送了佛姬出去,等会儿可怎么回得转来?在负能源如此强大的压力底下,不知道施展不施展得出风魔法?”

  佛兰珂虽然已经冷得不住打颤,但心思反倒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或者是由于艾雷的出现,让她比以前更明澈地觉察了出来:这真的就是血肉之躯的原型。连艾诺维那等千锤百炼、刚毅无匹的意志底下、都有着艾雷这样无以约束、无法消泯的内在,更休提一般的凡夫俗子了。可他们大家——最低限度,是她自己,对他虽然一向敬重,却是一直到了现在,才觉得情感深处起了真实的共鸣。

  她自己是这般想。而以她对索朗陀耶的了解,她知道索朗陀耶必然也是这般想的。因而才离开艾雷没有多远,只不过绕过了两层冰壁。她便挽住了索朗陀耶的手臂,说道:“别再往前走了,索尔。你想将我送了出去之后自己再回来陪他,是也不是?”

  索朗陀耶被她说破了心事,本来几乎便想否认;转念一想,送她出去之后横竖要再转回来,瞒早瞒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点了点头,说道:“请你谅解,佛姬。无论留在他身边有多么危险,我也没有法子就这样弃他于不顾。”

  佛兰珂轻笑一声,一手把玩着他的发辫,爱怜之情溢于言表,说道:“你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将我进出去之后再回来找他?你也不想想,我肯一个人留在外头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回来么?那又何必费这种事?一起始便留在这里,不就好了?”索朗陀耶心神震动,失声道:“你、你要陪我留下来?”佛兰珂嗯了一声。

  索朗陀耶深深凝视着她晴空一样的眼眸,心血激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花瓣一样的脸颊,见她没半丝退却闪避之意,依旧是昨天下午之后便持有的、柔和依偎的态度,已然憋了一天一夜的疑问虽然依旧迟疑,却终是慢慢地问出了口:“……为什么?”

  佛兰珂怔了一怔:“什么‘为什么’?啊……”见到他眼底的犹豫之色,蓦地里明白过来,他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之间、改变了对待他的态度!刹那间一股子强烈的怜惜之意涌上了心头,清楚分明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带给他的磨难。昨天下午在神官堰的那场缠绵缱绻,由于让禁镜城的爆炸中途打断了,以致于匆促之间、再没工夫就彼此的情感作出更深一步的确认。其后事变叠生,更哪有精神讨论这些?当时情不自禁、脸上观出了无比温柔、无比爱怜的神色来,说道:“傻瓜,因为我爱你啊。还能为什么?”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索朗陀耶几乎连呼吸都停顿了。

  仿佛是要花上一点时间好让这几句话真正地渗入意识之中,他双目一霎也不霎地看进了她眼眸的深处。而那对晴空般湛蓝的眼睛毫不退缩地回望着自己,眸中写满了坚定与许诺。

  无尽的甜蜜与狂喜这才逐渐逐渐地自他心湖深处泛了开来,连带着他唇边也不自觉地浮出了无比温柔、无比欢喜的微笑。依然是乍喜还惊,依然是将信将疑,他修长的手指一面无法自制地在她饱满的唇线底下流连,一面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轻轻吻着她娇艳的唇瓣,一面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佛兰珂轻轻地叹了口气,几乎忍不住要微笑起来。她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虽然,她自己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能怎么回答他呢?这许多弯弯曲曲的内在转折,这等复杂的心思变换,以及那终于到来的了悟……哪里是三言两语便能够说得清楚?更休说在他如此亲近的状况底下,她的脑袋已经拒绝再运作下去了?因而她只是本能地抱住了他,本能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喘息轻细,低低地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我爱你。而……人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紧要了……”

  索朗陀耶紧紧地将她搂进了怀里,紧得他两人之间的衣物都险些因此而窒息。虽然外界的气温不知为了什么回暖了不少,可依旧还是颇为寒凉,但两人心头都是暖洋洋的。来得迟些了打什么紧?经历过了无以计数的挫折伤痛又打什么紧?但有了这两心相照、灵犀相通的刹那,便已经是此生无憾了……

  若依了他两人的心意,真宁可这一刻持续到生生世世,只可惜时机不对到了极点,冰窖般的迷宫里头更绝非谈情说爱的好地方。索朗陀耶终于将她放开了些,说:“再不送你出去,怕就来不及了。”佛兰珂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无论是生是死,我都绝计不会再离开你。”索朗陀耶胸口一热,紧紧地将她抱了一抱,说道:“有护命绦在,你又何必为我担心?”佛兰珂轻轻地按住了他的嘴唇,说道:“护命绦并不是没有极限的,你当我不知道么?”

  索朗陀耶深深地瞧了她半晌,终于不再说话,握紧了她的纤手,两人一齐转身朝里行去。

  却是才刚刚转过了身子,便觉察到气温骤降,细雪不知道为了什么,又自一阵紧接着一阵地飘了起来。佛兰珂身子震动了一下,失声道:“他的情感在改变!索尔,你注意到了么?气温忽高忽低,落雪时有时无……啊,”她美丽的眼眸突然间因了悟而大睁:“你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索朗陀耶精神一振,说道:“没错,是我们打从他身边转开以后!这个,这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艾雷。佛兰珂脸上露出了怜惜的笑意,说道:“这个小男孩情绪化得厉害,是不是?”

  瞧了她一眼,脑子里电光石火地掠过了一个想头:“不就跟你前些时候是一样的么?”情不自禁、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语重心长地道:“希望艾诺维也跟你一样聪明才好。”

  佛兰珂情不自禁、将脸颊往他肩膀上蹭了一蹭,说道:“你别太过操心了。老师生前不是一再说过的么?咱们得相信天意。”索朗陀耶摇了摇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说道:“不是不去相信,只是我有些担心:费姬不是陪着他的么?前一阵子气温回暖,应该跟这个有关罢?可为什么现在又……”一句话还没说完,猛然间大地震动剧烈,气温骤降;他两人猝不及防,全都不由自主地跌在地上。耳中听得前方不远、艾诺维愤怒的吼声直上云霄,忍不住吃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可没见到艾诺维下到这里来啊?”齐齐地加快了脚步,绕过了两重冰壁。正看见那已经变形为成人的艾雷双拳重重地击在地上,仰首发出了一串凄厉已极的笑声。

  原来在派垂安说了“比较欢喜跟你在一起”的甜言蜜语之后,这个负能源的集合体又惊又喜,忍不住张开双臂,便要拥抱对方;却不料派垂安双手乱摇,向后退了一步,说道:“等一等,等一等!哥哥我疼你是真的,可没疼到准备为你送命的地步呀!”艾雷怔了一怔,伸出去的手臂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派垂安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不很清楚吗?你小子一身都是负面的能量,就算不曾发动,只消挨着了你的身子,也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原有的能量消耗得一丝不剩。哥哥我可是靠着你那另外一半的正能源支持到现在的。让你小子搂来抱去的,大家伙儿都不用玩啦!”

  这实在是派垂安心思不够细密、情感不够温柔,尖刻惯了也坦白惯了,才会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多少年来他以这种模式与艾诺维相处,一向没出什么差错;却没想到艾诺维对人性的理解何等深刻,自制何等严格,就算有什么地方真让他给扎着了,也不会形诸于色。而魔人却是一种极度情绪化的存在,呵护纵宠尚不保证不出乱子,哪经得起这等硬梆梆的刺激?艾雷当时脸色大变,拳头登时就握紧了。即使派垂安所说的话,每一句都只着落在能源的本质上头,和他本身的好坏并不相干,但凝聚了幽暗与悲怆而生的艾雷,却没有法子不将这种排斥当作是对他自身的否定。挣了两挣,胸膛起伏沉重,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做挨着了我,就会将原有的能量消耗得一丝不剩?人家费姬一直紧挨着我,还不是…

  …”说到这个地方,他本能地回过头去瞧向费妮丝雅,正打算接着说“一点事也没有”,却便在这个时候身子剧震,失声叫道:“你——你不舒服么?怎地脸色这等难看?”心下着急,本能地将她又抱紧了些。

  费妮丝雅微微一笑,抬起手来轻抚着他的头,说道:“没事的,别担心。真支持不住了,我会让你知道的。”气定神闲,竟没半些要从他怀中退开的打算。

  艾雷只急得于是无措。偏偏越是如此,越不舍得将费妮丝雅放开。眼眸中泪花闪烁,只在她脸上唇际亲来亲去。派垂安叹气道:“出息点行吗,小子?我知道你爱她爱得要命,但你现在这种状况跟她谈恋爱,那可是真正会要她的命呀!依我说,你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魔鬼的冰狱,找艾诺维和解去罢。”艾雷豁然间回过头来,眼眸中露出了极度伤心、极度愤怒的神色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道:“原来如此!你只不过是来这个地方说服我的!说服我放弃我自己,说服我再一次置身于他的掌控之下!还说什么你比较欢喜跟我在一起,全都是骗我的!每个字都是在骗我的?到头来你护着的人还是他,不是我!”越说越是激动,外界的气温再次急降,细雪不住飘飞。派垂安发现事情越闹越大条,虽然是灵动佻皮的性子,也有一些急了,叫道:“喂喂喂,这是扯到西雁洲的什么地方去了?你们两个根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呀?我护着他也就是护着你呀!而且你难道忘了吗?我从来偏爱的就是你呀,是艾雷呀!人间世上,只有我会用这个名字叫你。”艾雷冷笑道:“那又怎么样?你每次用这个名字叫他,都只不过是在气他而已,几曾真的看到我了?”

  派垂安哪里知道艾雷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不过是以退为进,在要求进一步的确认与保证?搔了搔头,说道:“你这不是在为难哥哥我吗?在正常状况底下要把那小子当作两个人来看待,岂不是在闹人格分裂了?我说艾雷,你跟艾诺维和解以后,要怎么吵架都随你们吵去,哥哥我到时候一定多护着你些,这总成了罢?魔王传说居然成真,已经够糟糕的了,可别闹到人人都真的讨厌你。”话才说到这里,艾雷发出了一声愤怒至极的狂啸,一拳重重地打在地上,只打得地动山摇。

  派垂安猝不及防,给震得一跤跌在地上。却见艾雷一拳打出之后,脸上的怒气不减反增,叫道:“魔王传说虽然成真’是什么意思?你也跟其它所有的人一样,认定了我是魔王了?打从一开始去解封印起始,就有那么多的人认定了我是即将出世的魔王——魔王,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就非得顶着那个牢什子圣法王的光环不可?真顶到底也就罢了。可为什么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放弃了所有的幸福,只是为了造就别人的幸福,我自己却还要担负这样的恶名?你说呀,派垂安!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得到我应有的一切,就非得让人给当成了魔王不可?”

  虽然相交多年,派垂安可从不知道深藏于艾诺维意识底层的竟是如此不为人知的冤屈。但想及他自少年时期开始,经历过多少的惊涛骇浪,血雨腥风,对自身的福祉压抑了又压抑,对人世的情谊亦是割舍了又割舍,只不过伙伴弟兄从无一人将他当成血肉之躯来看待,竟致于从无一人给过他应有的安慰,乃至于应得的肯定,一时间心神震动,叫道:“艾雷……”

  “不要叫我!”狂怒中艾雷将费妮丝雅推到了一边,又是两记重击打在地上,仰起头来,朝着天空发出了一串凄厉至极的笑声:“艾雷,艾雷?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就叫我做魔王算了?魔王艾雷?哈哈哈哈,这名字可威风得很哪!这就难怪你宁愿同归于尽,也非将我们两个都消灭了不可!那才不会破坏了他英维圣贤的名头哪……”越说越是狂暴,双拳宛如重锤,一记一记地打在地上:“好啊,来啊!你要杀就杀啊!艾诺维,你听见了吗?

  要杀就杀啊!快点动手啊!大家一齐死了干净……”拳头一记一记地击下地去,生似那是艾诺维的脸。可怕的是,他拳头虽然下得如此之重,但是冰狱附近,却反而全然感觉不到任何的震动了。

  可见得在这人世界的不知道什么地段、什么角落里,又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的冲击,什么样的毁伤!

  派垂安大急,再也顾不得自身会受到多大的伤损,冲上前来,一把将他抱住,叫道:“艾雷,艾雷,你静下来听我说。”却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柔韧无比的力量从旁边撞了过来,费妮丝雅将他一把推了开去,自己打从身前抱住了艾雷,柔声说道:“傻孩子,这是在跟谁过不去啊?你不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么?静下来,不要生气了。”艾雷发怒道:“你也一样!一样只会拿好听的话来哄我!其实骨子里护的全是他,只有他!之所以留在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为了要安抚我,不要我‘伤害’别人,不要我‘破坏’世界。”

  费妮丝雅微笑着凑向前去,在他嘴唇上轻轻亲吻,说道:“傻孩子,你生别人气的时候,自己难道不难受么?艾诺维一直到了现在还没动手,你不觉得他定然已经改变了心意?只不过你一直在生他的气,所以才听不见他心底的声音?”艾雷将脸扭来摆去,不肯让她亲吻,怒道:“你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老拿这种话来哄我!妈的,我就那么好骗么?”说是这等说,到底身子让费妮丝雅给抱住了,便没再能做出破坏世界的举动来。

  但派垂安和随后进到的索朗陀耶、佛兰珂几人看到费妮兰雅无限温柔地拥着艾雷,软语轻细,一派你侬我依之状,只急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们三人心中明白:方才费妮丝雅拥住艾雷、要使他镇定下来之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已经耗费了极大的能量,但只看她脸色越来越是苍白,也能够想见得出,这场无声的战役,是如何地耗竭她的身体。偏偏在这种状况底下,她所做的工作无人能够取代;而且此时此刻,也绝计无人敢冒那个险,再度激怒艾雷。佛兰珂咬紧了下唇,半边脸孔都埋到了索朗陀耶怀中,以免让艾雷见到了自己的眼光,又要胡思乱想。

  在千里之外、月首南方、利马哲奴海域的海面之上,五名水妖精的长老也是同样的珠泪盈眶,急得就像是让人给抛到了海滩上的鱼。蜜茵性子最急,这会儿已经洒了不知道多少颗珍珠进入了水里,哭道:“这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消磨下去,要不了一个时辰,王就要还原成妖精水晶了!我我……”芙瑞儿握紧了她的手腕,说道:“你可别轻举妄动。要是再一次惊扰了魔王,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蜜茵想到如若魔王再一次发狂,王身上所剩的能量只怕还未必安抚得了他,到那时别说一个时辰,只怕连十分钟都支撑不住了,打了一个冷颤,硬生生压下了藉用瞬间移动赶赴现场、将能量转送给王的冲动。加尔茜抬起头来,看向云层浓厚、细雪纷飞的天空,秀眉深锁,说道:“六月间出现了这等天气,真比封印开启之前还要糟糕得多。全世界各地的稻作和渔获,只怕都非遭受重大的伤损不可了……”瑟琳娜哼了一声,说道:“这还算小的哩。世界各地有好几处水域都传来了巨大的冲击,连火山都爆发了七处八处……风妖精们这会儿,只怕都在努力地塞耳朵了。

  ”芙瑞儿叹了口气,说道:“风妖精不好过,难道我们就好过了?真不知道圣法王到底在做什么,居然放着王去安抚那个魔王……”想到这回她们大家和西丝莉在水祭典上祝福小妖精的情况一样、除了等待之外什么也不能做,当真是挫败到了极点。

  那或者就是、所谓的魔王最可怕的地方罢?

  妖精们由于对自然界的波动有着极度精敏的感受力,再加上相呼相应的妖精传呼,对于世界的变动,可以说是掌握得既迅速、又确实;但对于索摩人而言,可就非常地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艾雷第一次发飙的时候,月首的时间尚在清晨五点左右;昭城方面已是下午。地崩墙摧,死伤无数。早一日禁镜城的爆炸,已然引发了全世界严重的关切,到得此时更是人心惶惶,纷纷猜测着“难道魔王真的出世了”?几场激烈的地震几乎将昭城的一半给夷成了平地,但那不过是灾变的开始。接下来气温急降,六月飞雪,更闹得灾民哀号遍野,流离失所。

  在艾雷的第一波攻击之中,受害最深的固然是日领地,但水领地其实也没能完全幸免;睡梦中灾变突然来袭,死伤的惨重难以计量。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消息走遍了大半个世界,只沉浸在睡眠之中的风领地还不大怎么有所知觉。但气温急降,事实上是全世界都无有可能幸免。民众纷纷起床来添衣添被,议论不休。

  便在这个时候,被派垂安激怒了的艾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发动了第二波的攻击。这一回,是连风领地都没能避开。

  卡鲁奇从草堆上头弹了起来,掀掉了茉咪坚持他盖在身上的厚被子,叫道:“我要到禁镜城去!艾诺维那个王八蛋,现在一定忙翻了!月的封印一解开,我就一直提心吊胆——快点,老婆,帮我收拾行李!”

  由于茉咪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单独前往禁镜城,卡鲁奇没奈何,只得带着茉咪一道去赶搭空浮舟。万料不到在空塔入口之处,会与行色勿勿的霍尔拿撞个正着!

  而其实搭乘空浮舟前往禁镜城的,何止他们这两拨人马而已?要与法土们相比,他们的反应已经算是慢上好几拍的了。早在禁镜城的爆炸发生之后,法王们已然料知事情不对,纷纷朝斐多也赶了过去。只不过呼荷世界实在太大。就算出发点是距离斐多也最近的坞城。也得飞上十八个小时;若从昭城起算,那就非二十个钟头莫办。因而在艾雷第二次发动攻击的时候,法王们都还在半空中赶路;少一点的还要两个多钟头,多一点的还要五六个钟头,才有可能到得了地头。而,由于空浮舟在飞行途中,无法接收到外界的任何消息,对于大地受到的破坏、他们反而不曾眼见。

  虽说是不曾眼见,但是禁镜城爆炸之后,这个星球即将遭遇的命运,大家伙儿都已经从预言魔法中读出一个梗概来了,心情全都沉重已极。偏偏后续发展迷离淌恍,难以解读——摆明了整桩事情的死生成毁,都只系于某人的一念之间,更令法王们忧心至于极点。即使明知去了事变现场也未必能够产生任何作用,但身为呼荷世界位阶最高的法王,遭此千古未有的变局,难道叫他们一个个坐在皇宫里干等?

  大地受到的破坏,他们几人虽说看它不见,但大气的变化在由西住东赶将过来的几名法王眼中,却是看得清楚分明。雷富尔紧紧地攒着拳头,心想:“魔王果然出世了。佛兰珂那丫头当初来说服我对艾诺维采取行动的时候,居心虽然叵恻,立论倒并没有偏差……嘿,居然还骗我说索朗陀耶是为了阻止艾诺维解封印,才混迹在他身边的!就因为大家伙儿都对封印开启之后的状况存下一点非份之想,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大贤者真不愧是大贤者!可如此一来,到底能拿什么法子去应付那个魔王?”又想:“神官们到底在做什么?难道集合了他们七人之力,竟也阻止不了魔王一丁半点?艾诺维呢?那个传承者难道也居然完全的无计可施?”忧心如捣,只恨自己不是光之妖精,可以在一两秒内便赶到地头。

  却说在皇都阻止了艾诺维的自裁、魔王的冰狱初初成型的刹那,由于艾雷所感受到的彻底绝望和自我封闭必然与艾诺维相呼相应,而这又是他绝少经历的情绪,有那么短短的片刻之间,竟使得他全然失去了行动的意愿,以及气力。只是基于排斥与否定的本能,不知不觉地离开地面越来越远,越升越高。横竖日妖精一向居住在空气之中,随着他起伏上下,对皇都而言可没半点为难。眼看着艾诺维神色空茫,呼吸沉重,显然正在竭尽气力、要想重新得回对自身的掌控,这名妖精年龄才十八岁的当代日帝以一种极度清澄的视线凝视着他,却是一个字都不曾多说。

  一直到佛兰珂那情真意切的喊声,从冰狱中心传了过来为止。

  艾诺维身子震动了一下,神色空茫,低声说道:“抹杀是没有用的?要融合才行?”皇都这才慢慢地插口进来,说道:“是没有用啊,圣法王,你不是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吗?

  在冰狱中心的那个姑娘,已经以她自身印证了这一切,那是,”顿了一顿,他语重心长地接了下去:“身为妖精的我们,没有法子确实理解的一切。”

  “可是,”艾诺维锁紧了双眉。与其说他是在和皇都对话,倒不如说他是在努力地检点自己的内心:“可是我从不曾懊悔过啊。”

  “你是不曾懊悔过,圣法王。”皇都诚挚地说:“任何一个具有你这样的灵魂、以及负责任的人,都绝无可能为自已所做的事产生任何的懊悔。那是——即使身为光之妖精的我们也难以想象、难以模仿的。日的封印开启之后,我终于能得透视神代的状况,也因此终于可以理解:景晖他们为什么会听从你的请求,以他们的肉身凝结成了日的封印。”艾诺维抬起眼来,直直地看入了对方眸光的深处,一字一字地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我封锁了这个世界的能量,并没犯下任何的错误了?”

  “当然没有!一丝半星也没有!”皇都的回答来得既迅速、又肯定:“当能量只能带来屠杀、毁灭、痛苦和残暴的时候,这能量要来干嘛?当爱情的存在只能让人更彻底地感受到生离死别的折磨,更绝望地祈求彼此从来不曾相遇的时候,这爱情要来干嘛?如若不是你下了这样的猛药,中止了血雨腥风的乱世,只怕再要不了数百年,这个星球便会让它的子民彻底摧毁,又如何可能享有这一万多年的和平与安泰!”

  艾诺维唇边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眸光却变得更深沉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有艾雷的出现?”他沉沉地说,是在问人,也是在自问:“难道只因为我毕竟还是血肉之躯,就注定了没有办法将精神与情感提升到诸神的层次么?

  闹到最后,居然是我自身负面的情感和欲望造就了魔王,这和我当年封锁的一切又有什么两样?我……”

  “你自责得太过了。圣法王啊,”皇都沉静地道:“难道你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光之妖精向来不介入人间事?往好处说,是我们超越了欲望与情感;往坏处说,是我们已然麻木到无法理解欲望与情感。这话出自我这个光之妖精之口,也许有些欠缺说服力,但是你自己还记得么?当年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因,什么样的情感,逼使你作出,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将能量全然封锁的决定?”

  艾诺维身子震动了丁一下,眼眸落向了极远极近的云天深处,慢慢慢慢、唇边浮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来,轻声说道:“原来如此。这便是现在的佛兰珂了?抹杀是没有用的。

  没有了它们就没有了真实的自己……”皇都一直到了现在,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说道:“我还真怕你兜不回来呢,圣法王。目前的情况,根本不是你将你们两个一齐杀了便能完事的。”见到艾诺维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日族之长作了个更进一步的解释:“你们两人的精神力都如此强大,愤恨怨憎若不能加以消解,就算将肉身炸得粉碎,也不免和负能源再度结合;要想加以争化,事实上就更加的没有可能。到那时这些负能源的碎片遍洒在世界各地,遗害之巨,难以估量。更重要的是……”他直直地看进了艾诺维的眼底:“如若让一个为这个世界牺性到了这步田地的英雄如你,还落到一个如此惨烈的下场,莫说是索摩人,只怕连我们妖精,都没有办法再去相信天意了。我绝计无法相信:那会是诸神的本意!”

  艾诺维定定地凝视了他半晌,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对自身的检点与接纳,根本上是一点即通的。只不过在过往岁月之中,本能地一直以身为月后的母亲作为模仿追随的对象,遂致于一直忽略了这个盲点,才会在艾雷乍然成型之时,产生了强大的拒绝与排斥。而今既然心绪已然澄明,便不再有任何的动摇或迟疑,说道:“那……就得麻烦你呼唤景晖他们过来了。在与艾雷和解以前,我必须先布下两个——六芒封魔阵。”(魔王传奇第3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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