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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潜龙传奇)第一话变奏的情歌

 

  “到了”两字一传入耳中,索朗陀耶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了一紧。夜里三四点钟,整个小镇昏黑一片,只有一户人家的窗口还透出温暖的灯光。娃蒂脚下停也不停,直直地钻了进去。霍尔拿和塔莫伊同时间回过头来,齐齐地躬下身去,道:“索朗陀耶法王陛下!”

  索朗陀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视线随着娃蒂飘到了病榻之上的佛兰珂身上。

  只见娃蒂俯伏在佛兰珂胸前倾听她的心跳声音,一头红发将佛兰珂的面孔遮去了大半,他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几步,娃蒂抬起头来,笑道:“没事,没事,她还活着!你等一等喔索朗陀耶,我再喂她一点生命之泉。”

  只娃蒂这么一拾起头来,索朗陀耶的心脏便直直地沉了下去。初会面时那明丽脱俗的女郎此刻气若游丝,憔悴得简直叫他不忍心再看一眼。看见娃蒂手忙脚乱地取过生命之泉来,索朗陀耶轻轻地按住了娃蒂的手,说道:“不要动她,交给我就是了。”也不等娃蒂回话,他一张口吐出了自己精心炼制的培灵梭,便在病床前捏出了手诀:“月之女神席拉蒂亚,水精莉萝恩娜,听从我的请求,将能量转借给我。月的能量宁静如宇宙,奔腾的潮水在子夜里歇息。溃决的返回原处,在漩涡深处重新开始……”

  在他念动咒文的同一时间里,培灵梭开始发出了殷红的毫光,将佛兰珂整个儿笼进了光晕之中。佛兰珂嘴角那细细渗出的血丝开始停止了流动,原本轻浅而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变得深长了。霍尔拿和塔莫伊两个耽了一天一夜的心事,到这时分才略略地吐了一口气出来。霍尔拿轻轻地拐了塔莫伊一下,问道:“他手上拿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乱神的!”塔莫伊没有回答,只摇摇头“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整整一个时辰里,索朗陀耶双手不曾放下来过,只前后变换了七次手诀。殷红颜色的毫光半些也不曾减弱,将灯光都给压过去了。时光流逝中谁也没有注意:天色渐渐地泛了白。

  尔后索朗陀耶拉过一张椅子来坐在床前,手诀一变,开始了另一段与先前大不相同的咒文:“月之女神席拉蒂亚,大地母神提西雅,听从我的请求,将你们的能量转借予我。月的能量沉静如大海,水气滋养的大地生机满怀。在熟眠中生长的种子啊听我呼唤;在涨潮时分将你自身舒展开来……”

  随着咒文的行进,培灵梭发出的光芒转成了红褐。霍尔拿两个对这种高级魔法中微妙混合的自然之力不是很有概念,并不知道索朗陀耶先前是在为她止血,如今则是在为她疗伤——前者是使用月、水的力量止息血流,后者则是在月魔法中混入了大地的生长之力,以促使创口愈合,看到法器发出的光芒大不相同,忍不住不可思议地盯着它瞧了老半天。

  问题是这一回的“老半天”可真长,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多些。他两个刚看时固然新鲜,可看来看去始终是那个样子,不知不觉竟是睡着了。反是娃蒂瞧得目不转睛。她第一次见人施展这等复杂的医疗魔法,自然十分好奇。却是看到后来,太冷天里见到索朗陀耶额上汗珠滚滚而下,不由得大为担心:“施展这门魔法,想必是很耗气力了?嗯,瓶子里还剩下一点生命之泉,待会儿要不要也让他喝些?

  可是泉水给了他之后,佛兰珂又该怎么办?”左右为难,好生委决不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见到培灵梭上的光芒渐渐收了。索朗陀耶慢慢将法器放置在膝盖上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好一会子才睁开眼睛来看向娃蒂,说道:“把生命之泉给她喝了吧。她创口已经不再出血,可以充份吸收泉水的好处了。”声音黯哑,比娃蒂先前听到的低了好几度。

  娃蒂大是耽心,说道:“你先喝两口罢?累成这样!”

  拔开瓶塞,便将瓶子凑向索朗陀耶口边。索朗陀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有。”从行囊中取出一小瓶“清心饮”,一口气灌了下去。

  娃蒂将信将疑。但见他喝掉了自己随身所带的饮料之后,苍白的脸上便即有了血色。心下稍安,将剩下的泉水全倒进了佛兰珂口中。这几下动作她做得小心至极。只恐怕一不小心震动了她,那可就糟糕得很了。

  哪里知道她这厢才刚刚将生命之泉灌入佛兰珂口中,索朗陀耶便再一次站起了身子,举起了手中的法器。娃蒂大惊失色,叫道:“你先歇一歇、歇一歇再说好吗?可别医好了这个,倒了那个!”索朗陀耶瞧了她一眼,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点笑意,说道:“不要担心。这个咒文很短,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娃蒂挡在跟前,道:“你还要做什么?创口已经不出血了不是吗?”

  索朗陀耶又瞧了她一眼,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道:“只是让她睡得更沉一点,好充份休息罢了。这个咒文不止是短,而且也不花什么气力的。

  就别瞎操心了。”

  轻轻将娃蒂拨开,自顾自地举起了培灵梭来。

  娃蒂不怎么放心地在一旁看着,对自己身材长得如此的娇小、以致于轻轻易易就让人给当成了小妹妹这码子事,实在已经没有什么脾气。既然索朗陀耶说这个咒文很短,而且这咒文经他念将起来,又着实悦耳非常……

  “月之女神席拉蒂亚,月之精灵安雪玛兰,月使丝芬佩丝啊,”他手中的培灵梭发出了银中带紫的光芒:“月光的网无远弗届,黑夜的语言静寂无声。赐我以全然的沉静,彻底的安宁……”

  嗯,不错,果然很快,十分钟就完事了。娃蒂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看看鼻息匀静的佛兰珂,再看看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的索朗陀耶,忍不住跑过去将他紧紧地抱了一抱。

  “谢谢,索朗陀耶,谢谢!”她感激地说:“你一定累坏了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索朗陀耶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佛兰珂的脸,眼眸中流露出痛惜之色,说道:“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娃蒂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啊,我没问她。她伤成这个样子,几天来一直昏昏沉沉,怎好再让她开口说话?”霍尔拿干咳一声,说道:“佛兰珂小姐是伤在托图手中。”他和塔莫伊两个昏睡了三两个时辰,虽然睡得断断续续,此刻精神已经好转了许多。

  索朗陀耶瞳孔微微收缩,道:“那是什么人?”

  霍尔拿打了一个寒颤,说道:“那是咱们王国的近卫队副队长,跟着咱们随侍小姐,追踪那两名喀尔提来看。”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索朗陀耶一言不发地听着,脸上表情就像是戴了一副石头做的面具。却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霍尔拿越说心里越寒,说到最后,居然已经有点结巴:“小、小人那个时候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看、看、看到佛兰珂小姐喷血,一急之下就……就晕了过去……”娃蒂大怒,说道:“原来我打死的那个坏蛋就叫托图呀?

  早知道他这么可恶,应该多劈他两记的!”索朗陀耶瞧了她一眼,按了按她的肩头,沉沉地道:“这托图只不过是一名魔导师,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

  “这我们也正在调查呀。不过还没有结果。”霍尔拿说道,将坦多玛得到讯息后赶到此地来所作的安排说了一遍。

  说到后来,情不自禁地有些迟疑:“索朗陀耶法王陛下……”

  索朗陀耶瞧了他一眼。那锐利的视线使得霍尔拿情不自禁地搔了搔脑袋,本来想说的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呃……也许是小人看花了眼也未可知,毕竟,您知道,呃,小人那时候神智已经不大清醒,这个,呃……”娃蒂翻了翻白眼,苦笑道:“有什么话你倒是快说呀!就算说错了也没有关系嘛,又没有人会怪你!”

  霍尔拿脸上一红,说道:“这,这事实在太奇怪了些,想必是小人看错了。

  不过,不过……”瞄了索朗陀耶一眼,没见到任何发怒或不耐烦的迹象,想到自己已经支唔了这半天,再不说可实在说不过去了,硬着头皮说道:“佛兰珂小姐曾经发出一道风刀伤了托图,伤口上溅出来的,呃……好像……不是血……”声音越说越小。索朗陀耶失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霍尔拿索性豁出去了,说道:“伤口溅出来的不像是血,呃,蓝蓝的……也像是黑色的?小人真的没看清楚……”索朗陀耶霍然站起了身子,朝娃蒂道:“你呢?你看清楚了没有?”娃蒂睁大了眼睛,说道:“哪来得及啊?一看到那混蛋想欺负佛兰珂,我连想都没想就将他劈成焦炭了!劈成焦炭以后,哪还看得出血迹来啊?”索朗陀耶抿紧了双唇,沉吟不语。

  “陛下,”塔莫伊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才插口进来:“陛下对此事是否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可否说出来让小人等开开眼界?”

  “独到的见解……倒是没有,”索朗陀耶沉沉地说:“只不过,五天前在卢斯河上我曾经遇到了一桩怪事;那是我平生未曾遭遇,而所有的典籍上也不曾记载的怪事……”慢慢地坐回位子上去,他将自己遇到那只锯齿蛟的遭遇全都说了。

  不说塔莫伊和霍尔拿听得张口结舌,连在床下窝了一夜的沙库沙都听得眼睛眨巴眨巴。大伙儿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便在此时,窗外一个优雅的声音飘了进来,说道:“佛兰珂没事了么?多劳各位辛苦了。”

  娃蒂喜动颜色,叫道:“赛拉飞尔哥哥!”纵身扑了出去,将那个静敛翅膀、正稳稳地降落地面的风妖精王抱了个结结实实,乱七八糟地喊道:“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我好高兴喔!那么大老远地飞到这里来,你累不累呀?我早说了我去看你的嘛!可是你真的来了,人家好高兴喔!”兴奋过度、语无伦次。

  赛拉飞尔只是微笑。待她一大串话都喊完了,这才轻轻地将她推开了些,湛蓝的眼睛温柔地审视着她,微笑道:“你还是这个脾气。”

  娃蒂的大眼睛与他那澄蓝且明澈的双目一照,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间一阵心慌,往后退了两步,微微地低下眼睫,轻揉着自己衣角,笑道:“好像没什么长进喔?让你失望了?”

  赛拉飞尔微微一怔。只她这么退了两步,娃蒂虽然还是娃蒂,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竟有些地方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刹那间一阵惆怅袭上心头,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这才注意到塔莫伊两个在窗边探头探脑,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过来的样子。当时微微一笑,说道:“塔莫伊、霍尔拿,佛兰珂多劳你们照顾了。”那两个受宠若惊,同时躬下身子,施礼道:“赛拉飞尔陛下。”

  赛拉飞尔微笑着点了点头,牵起娃蒂的手,朝着诊所走去。其时已是正午,屋子里满是阳光。索朗陀耶侧坐在病床旁边的木椅子上,抬起头来看向赛拉飞尔,眼底闪动着几分好奇,却是一言不发。赛拉飞尔也不进屋,只微笑道:“班斯扬说你也喜欢唱歌。秋天里的风妖精祭典,愿不愿意到劲风岛上来玩呢?”

  索朗陀耶凝视了他半晌,淡淡地道:“我们也许会先在水妖精的祭典上碰头。”

  赛拉飞尔唇边笑意加深,说道:“意思是到时候你愿意唱歌给我们听么?”索朗陀耶瞧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也得你们先教一些新的歌出来才成。”

  娃蒂大是好奇,问道:“赛拉飞尔哥哥,你们风妖精现在常常在教人唱歌吗?”

  赛拉飞尔微笑道:“可不止唱歌,还得教乐器呢。真把大伙儿都忙坏了。可是越忙越开心。都说封印解开后天变地动,但我觉得这都抵消不了音乐带来的好处。”娃蒂嫣然道:“歌好听啊。他也好喜欢唱歌。没事便弹着你那把风之竖琴,”

  说到这个地方,猛然间住了口,低下头去,只顾瞧着自己的指尖,好半晌才细细地道:“赛拉飞尔哥哥,对不起……”

  赛拉飞尔一阵心疼,拉过她手来,柔声道:“为什么又道歉了?早说过这不是你的错呀。而且他那个时候真的是神智迷乱到极点了。嗯,你弄清楚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娃蒂摇了摇头,眉宇间露出困惑的神色,说道:“我也弄不清楚。试着问过一两次,他提都不愿意提。嗯,我也试过问费妮丝雅,她只说:以后你就会明白的。你不知道,人家一个闷葫芦都快撑破了!可是他们不想说,怎么好追着问嘛!”噘起小嘴,甚是委屈。

  赛拉飞尔心中一惊:“怎么回事?娃蒂明明已经和他在一起了,怎么感觉上竟然还有间隔?难道他们竟然将她当成了外人不成?”但这话他万万不敢在娃蒂面前提起,只道:“或者是怕你耽心罢?他待你自然是很好的了,是不是?娃蒂微微一怔,迟疑着道:”嗯,是啊,他很疼我。不止是他,费妮丝雅也很疼我。

  我刚刚找到他们的时候,还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跟他们说话呢。是费妮丝雅先把我迎了进去……“越说声音越小。赛拉飞尔握紧了她的双手,说道:”那不就很好么?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据我推想,他和费妮丝雅应该是本来就认得的了,嗯,他们两个是怎么一回事,你总该弄明白了?“其实妖精本是情爱极度专一的种族,”

  一夫多妻“是索摩族才会出现的状况;一万八千年来虽然没有哪个妖精谈过恋爱,但光凭本能去感应,也觉得这码子事有些不大对头。只不过他本来认定了艾诺维是索摩族人。更何况这三人的互动如此特殊,拿常规或本能来衡量都未免失之偏颇。岂知最后这个问题一抛将出去,娃蒂的眉头便又微微地皱了起来。

  “这……我不知道呀。费妮丝雅从来不谈她的情况。就连艾诺维问她,她也不有回答,只是微笑着亲亲他,抱抱他。她一亲他,他就没辙了。你知道,艾诺维有时候夜里会做恶梦,会惨叫着醒过来。每碰到这个时候,我做什么都没有用,只有费妮丝雅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恶梦?”赛拉飞尔的兴趣全来了:“什么样的恶梦?”

  “我也不知道啊。他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全身不住发抖。非要费妮丝雅抱着他,温柔地唱歌给他听,才能够再度入睡,嗯,我刚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他在叫嚷些什么,几次以后才听明白了,他叫的是:狄利昂,不要死!

  狄利昂!”

  赛拉飞尔颓然长叹,只觉得问题越问越多。问到这个地步,竟不知道要再从什么地方问起。却是索朗陀耶从方才起始,便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到“狄利昂”三字,心中微微一动:“狄利昂,狄利昂?这名字好生耳熟?

  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么?“耳中听得娃蒂悠悠地叹了口长气,道:”我真没用,半些也帮不上他的忙。“娇柔的话声里居然大有苍凉之意。

  赛拉飞尔说道:“别这样,娃蒂,这一点也不像你了。

  你性子如此可爱,他们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定然都很开心的。

  不同的乐器自有不同的调性,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娃蒂凝眸思索,道:“是这样么?嗯,我想大约真的是这样罢……”微微一笑,说道:“我离开他们已经很久,他们一定在耽心我了。佛兰珂既然已经没事,我这就找他们去了。”赛拉飞尔一怔,道:“你这就要走了么?”娃蒂一手按着胸口,神色有点怔忡,道:“……唉,我真的得走了。”赛拉飞尔说道:“不急着这么一时片刻罢?我送你一程。”娃蒂唇边的微笑灿然涌现,说道:“那好极了。我很想念你的歌。”一面说,一面跨足进了屋子。

  来到病塌之前,娃蒂自怀中掏出佛兰珂留下的那只镯子,二话不说便将它套在对方手腕上头,弯下腰去亲了佛兰珂一记,柔声道:“我们走了,姑娘。你要是再这般不爱惜自己,下回见面,我可就不亲你了哟!”抬起头来凝视着索朗陀耶,说道:“就麻烦你照顾她了,索朗陀耶。”索朗陀耶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去罢。”娃蒂凝眸瞧了他两眼,转身欲待离去,想想却又回过头来,说道:“等她醒来,请你转告她,就说我们都在等她,随时欢迎她回来。”

  索朗陀耶大愕,道:“这话什么意思?”

  娃蒂摇了摇头,说道:“你只要这样告诉她,她就会明白了。”飘然自去,不再回顾。

  青禾镇小小一片农村,一昼夜之间聚集了两名妖精王和一名法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顾不得天寒地冰,全都聚拢来瞧。可又不敢靠得太近,在诊所外头密密麻麻地围了好几圈。只围得赛拉飞尔呼吸困难。一见娃蒂出来,如蒙大赦,抱起她来往上便飞。娃蒂眼看着农村山林迅速缩小,叽叽咕咕,笑了出来,说道:“早说过要再让你带着飞一次的呢,可真是等了好久!”

  赛拉飞尔微笑道:“只要你愿意,几次我也带着你飞。”薄翅轻舒,越旋越高。娃蒂灿然而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他就从来不……”轻轻地咬了咬下唇,旋即笑了起来,说道:“咱们不谈他。告诉我你都在忙些什么?除了教人家唱歌以外?”赛拉飞尔笑道:“光这样还不够忙么?

  嗯,除了教人唱歌弹乐器,就是自己编歌,把古籍里那些歌词拿来胡唱……

  “想到这里,悠悠地叹了口长气,微笑道:”我真等不及秋天了!风之祭典里头,会有多少小妖精成为风精灵啊?那么多风妖精在一起弹弹唱唱,才真叫做热闹呢!

  “娃蒂满心欢喜,说道:”最近的一个祭典是水祭典,很快就会有许多水精灵到处乱滚了。嗯,赛拉飞尔哥哥,你见过西丝莉没有?她应该已经复原了?“赛拉飞尔怔了一怔,慢慢地皱了皱眉。

  娃蒂愕然道:“怎么了。”

  赛拉飞尔有些迟疑,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西丝莉……复原是复原了,表面上看来跟从前也没有两样,可是我总觉得……她……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娃蒂睁大了眼睛,道:“不同了?怎么样一个不同法?”

  “这……你真要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赛拉飞尔沉吟着道:“总觉得她,嗯,变得很冷淡,很……警觉,”娃蒂睁大了眼睛,道:“很警觉是什么意思?你说得确切一些好不好?”

  “小丫头,你当我是日帝皇都吗?”赛拉飞尔啼笑皆非:“你明明知道这种咬文嚼字的事,只有他们日妖精做得出来!很警觉就是,呃……”想了半天,颓然长叹:“我真的不会说。芙瑞儿也许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芙瑞儿?”娃蒂的困惑更深了:“你说的是水长老芙瑞儿?她还在呀?”

  赛拉飞尔点了点头,说道:“一共有五位留了下来。除了她之外,还有加尔茜,蔓菲,蜜茵和瑟琳娜。”娃蒂“哗”了一声,睁大了眼睛道:“你通通都认得呀?

  不是说水长老几乎都分布在不同的海域,很不容易碰到的吗?”赛拉飞尔说道:“本来除了芙瑞儿之外,是一个也不认得的。但是水封印解开之后,她们全都拥有了在水域中瞬间移动的能力,约齐了到劲风岛来看我。那是,嗯。三个多月前的事了。”娃蒂侧着头看他,颊上浮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笑道:“一定是你生得太帅了,人家才会大老远的跑去瞧你,是也不是?”赛拉飞尔咳嗽道:“什,什么话!”

  双手不得空闲,一口气呼将出去,将娃蒂满头短发吹得乱卷。

  两个人说说笑笑,满天浮云从他们脚底下飘过。娃蒂一手支着下巴,问道:“他们跑去看你,后来呢?”赛拉飞尔笑道:“后来,就五个都跟我这个美男子求婚了。”娃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没正经!后来怎么样了,你倒是跟人家说呀!”

  赛拉飞尔的笑容慢慢地敛了起来,沉吟不语。他会如此胡说八道,其实也是因为佳人在抱,实在不想碰触这个话题。但娃蒂一问再问,已然避无可避;更何况这件事情非比等闲,事实上也没有可能置之不理。沉吟了半晌之后,慢慢说道:“她们告诉我说,大伙儿苏醒后试着呼唤西丝莉,没一个得到回答。大家觉得不对,这才约齐了在浮岛碰头。想不到西丝莉躲躲闪闪,谁也不见。逼得急了,居然出手赶人,”娃蒂失声道:“不会吧?西丝莉怎么会做这种事?”赛拉飞尔苦笑道:“五名水长老异口同声这样说,我不信也不行呀。他们说,幸亏妖精王只有一个人,可不是五名水长老的对手,她们才能毫发无伤地退了出来。你知道,她们虽然不肯多说,光凭这几句话我也可以想象:西丝莉出手定然没留半分余地。”

  娃蒂双眉紧皱,沉吟不语。

  隔了半晌,赛拉飞尔才又接着说道:“她们在浮岛呆了两天一夜,始终无法和西丝莉沟通,万不得已之下,才来找我商量。还说不知道为了什么,海波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浮岛附近变得异常险恶,漩涡重生,浑不可测。水领地的渔人都在抱怨,说是水妖精一出问题,他们半条鱼也捕不到了。唉,水底下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娃蒂侧了侧头,沉思着道:“费妮丝雅是水妖精王,我回去可以先问问她。喂,水长老们还说了些什么?”

  赛拉飞尔苦笑道:“她们说她们觉得好生奇怪:同样是解封印,为什么我性子半点没变,她们的王却大不相同了?

  我心想事情不能只听片面之辞,随着她们去了一趟浮岛,想不到西丝莉竟然真的避而不见。好不容易见到了,唔,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样子。芙瑞儿她们耽心得了不得了。本来很期望水祭典之后,水妖精数目大为增加,渔人们就不用再烦恼了;可是现在……水祭典上会不会出什么怪事,可谁也说它不准。“娃蒂愕然道:”怎么一下子就扯那么远去了?难不成西丝莉又做了什么怪事?“赛拉飞尔苦笑道:”她到劲风岛上来偷小妖精。“娃蒂失声道:“什么?”

  赛拉飞尔苦笑道:“是真的。她到劲风岛上来偷小妖精。”

  娃蒂听到“小妖精”三字,满心欢喜,说道:“已经有小妖精孵化出来了吗?

  一定好可爱对不对?”赛拉飞尔忍不住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想想封印解开多久了?早已满山满谷到处跑啦。皮得要死,管都管不住。”娃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要把这些小捣蛋给偷走一定挺费事吧?

  还真是为难她了。嗯,她偷走小妖精作什么啊?浮岛上不也应该有很多小妖精么?“赛拉飞尔沉吟着道:”也许她是觉得小妖精越多越好吧?我真的不能明白。

  和芙瑞儿她们商量的结果,我们只能猜测是能量出了问题。

  最低限度,是水的能量出了问题。嗯,你回去问问艾诺维,好不好?这一定跟封印的解开有着——不可能没有关系的!“娃蒂有些迟疑,说道:“艾诺维不一定肯说喔。而且他自己也不一定明白。

  不过我总可以先问问费妮丝雅。她是水妖精王,对这桩事一定会很关心的。喂,说不定她会想去看看水妖精的祭典?”赛拉飞尔大喜道:“真要是这样就太好了!

  我们可以在水妖精祭典上碰面。你想办法说服她来,好不好?”娃蒂慢慢地“嗯”

  了一声,有些怔忡地道:“赛拉飞尔哥哥……”

  “嗯?”

  “你觉得……解开封印真的是好事吗?”火妖精王的神色十分迷惘:“我,我已经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赛拉飞尔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说道:“说真的,我跟你一样弄不明白。只是坦多玛常说:运命循环,无可违逆。既是天命所趋,那么要封要解,都不是我们插得上手的事。就别再操这个心了。”要知道妖精对天意的接受程度、远在索摩人之上。以是赛拉飞尔一发现封印一事,远非任何人所能干涉,便即袖手旁观;对于当初千方百计阻止“魔王”一事,自己想想,颇觉好笑。

  其实娃蒂对这事何尝没有同样的感觉?只不过事情与艾诺维息息相关,要她完全放下实无可能。怔怔地想了半天,说道:“我想早些回去,你放我下去罢。”

  赛拉飞尔怔了一怔,说道:“去得这么急?我……我还没唱歌给你听呢。”

  娃蒂低下头颅,轻轻地说:“不要唱了。再唱,我就走不了啦。”赛拉飞尔勉强地笑了一笑,柔声道:“既然如此,何必这般急着走?我多唱两首歌给你听,不是很好么?”

  娃蒂摇了摇头,神情迷惘,说道:“赛拉飞尔哥哥,我好舍不得你。可是…

  …”一手轻轻抚上了胸口,满面都是为难之色:“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总觉得……总觉得非得快些回去不可。你就别再为难我了,好不好?”她这么软声软气的一哀求,赛拉飞尔纵然百般不情愿,也只有将她放下地去。

  他们降落的地点在群山环抱之间,层层积水在漫山遍野的树枝上精包细裹,妆点成了一个琉璃世界。这时日弧已然西斜,晚霞将极目所见的冰雪山林映照得如梦似幻。赛拉飞尔环顾了四下一眼,勉强笑道:“冰不经戴,一会子便都融了。

  等到春天来了,我替你编个花环。嗯,一天编它一个,你说好不好?”娃蒂眼圈一红,轻轻地将他推开,说道:“再说罢。我真的得走了。”赛拉飞尔上前一步,叫道:“娃蒂!”

  “嗯?”

  “娃蒂……”赛拉飞尔伸手想去拉她,终于又缩了回来,只深深地凝视着她,说道:“我们水祭典上见?”

  娃蒂身子震动了一下,咬了咬了下唇,毅然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勉强露出一朵微笑,说道:“保重。我这就走了。”朝后退了两步,就此消失不见。

  这么些时日以来,娃蒂早已将瞬间移动练习到随心所欲之境。随着心中的感应任由自己移向最接近那感应的大火,再以一记闪电将自己送到了最近的地点,睁开眼睛一瞧,眼前海水蔚蓝,海滩细致,绵延一片不知道有多少公里,尽是珍珠白里透着淡紫的细小珠粒。海湾入口尽是碧绿色的灌木,开满了嫩黄色的香花。

  沙暖风清,登时心胸大畅。离开赛拉飞尔时的那种柔肠百转,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间变得极轻极淡,轻淡到连她自己都已经难以记忆。分明如缕地浮上心头的,只有艾诺维那英俊如雕像的五官。娃蒂唇边绽出一朵幸福的微笑,举步朝灌木深处隐隐露出的一角木屋走去。一路走一路想道:“他们两个可真会找,居然找到了这样漂亮的地方。嗯,大冬天里天气这般温暖,这个地方应该是南岛吧?而且好像是南岛的最南端?”想到这个地方,虽然明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仍然情不自禁、举首朝北方瞧去:“怎么跑了这么远?佛兰珂如果要来找我们,可不是一般的费事呢。”又想:“她的伤不知道怎么祥了?其实真应该多陪她一阵子。不过有索朗陀耶照顾着她,应该会好转得很快才是。嗯,只不知道她几时才会来找我们?”瞧了瞧那正在下沉的日弧一眼,纵身朝前奔去。

  此刻的索朗陀耶也正在瞧着那轮日弧,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那医生端了饭菜进来,说道:“小人也给佛兰珂小姐准备了一点善食,如果您觉得需要的话……”索朗陀耶没有说话,把视线落在茶几上头,微微地将头点了一点。那医生不敢多呆,放下餐盘,自到外头去招呼霍尔拿、塔莫伊等人用饭。

  索朗陀耶看了那餐盘一眼,胃口全无;取出清心饮,拔开瓶盖后略作迟疑,扶起佛兰珂,便移向她的口边,心想她这时已昏睡了有三四个时辰,稍稍醒转过来亦于伤势没有妨碍。而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应当要醒转过来了。果然佛兰珂口唇微动,慢慢地咽了一口下去。索朗陀耶大喜,柔声说道:“慢慢喝,别噎着了。”佛兰珂嗯了一声,昏昏糊糊地道:“歌,艾诺维,为什么……不唱歌了?”

  这句话便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惊得索朗陀耶四体皆冰。万料不到不过短短几个月不见,心上人芳心已然别有所属。只是转念一想,这结论下得未免太快;牙关一咬,说道:“我唱歌给你听,你就欢喜了么?”佛兰珂唇边泛出一朵即甜蜜,又羞涩的微笑,说道:“你……你都知道了?”轻轻握住了索朗陀耶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索朗陀耶胸中大痛,说道:“我手边没有乐器,这样你也愿意听么?”佛兰珂往他怀中靠了一靠,细声说道:“只要是你唱的歌,什么都好……”语声渐渐低弱,重又昏睡了过去。

  索朗陀耶怔怔地将她抱在怀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日弧西沉之后,屋子里的光线一点一点地黯了下去,他却似没半点知觉。霍尔拿推门进来,说道:“索朗陀耶法王陛下,小人为您把灯点上,”黑暗中一个声音闷雷般响起,道:“出去!”

  霍尔拿惊得倒退了两步,瞪着黑暗中隐微的人影,正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听得一串苍凉的歌声响了起来:疲惫的蹄声自战场上归来,溅血的盔甲上满是尘埃;咒语已经止息,天地尚有余哀。

  心爱的姑娘啊,穿过了高山越过了大海,遥远的故乡在绝崖之外……

  霍尔拿悄悄地掩上房门,正正地迎上了塔莫伊、沙库沙关切的眸子,干咳两声,说道:“咱们上别处说话去。”嗓子压得极低。

  这一夜谁也没敢再接近那个房间,只听得索朗陀耶的歌声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天明。塔莫伊、霍尔拿两个睡在外间的躺椅上头,翻来覆去,心里头都是七上八下。一个心里想:“对手是月首法王,这下子还有什么希望?”一个肚里猜:“难道小姐真的欢喜了他不成?他两个几时认得的,怎地我们一些也不知道?”

  偶然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翻身再睡。

  歌声止息之后,天光也渐渐地洒进屋子里来了。佛兰珂在枕头上侧转头颅,只觉得周身疼楚,四肢沉重,不自觉地凑拢了眉尖,心想:“我是怎么啦?好像……好像……啊,在山洞口听见艾诺维说要离开,然后呢?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艾诺维呢?艾诺维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好像听得他一直在这里唱歌的呀?”勉强撑起了半边身子,便见得一个棕发男子侧坐在床前的木椅上头,曲起一支胳膊来支着脸颊,鼻息均匀,睡得正沉。佛兰珂只瞧了他一眼,心脏乱跳,红晕上脸,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索朗陀耶?怎么会是索朗陀耶?难道,难道……”她紧紧抓住了被角,心中乱作一团。好半天才注意到索朗陀耶身上只穿着一袭羊毛织就的软呢长袍,微微地吃了一惊,勉强挣扎下地,抓起床上的毯子,便要往索朗陀耶身上盖去。

  却是手脚发软,光想站稳已经极尽艰难;才这么一使气力,整个人登时就失去了平衡,跌进了索朗陀耶怀里!

  索朗陀耶一震而醒,本能地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失声道:“你在做什么?

  伤成这般,还不好好地在床上躺着?”

  佛兰珂只羞得连指尖都红了,心跳气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索朗陀耶这才注意到她死死紧抓在手中的毯子,恍然大悟之余,心中一阵凄凉,一阵酸苦:“你心中都已经有了人了,又何必这般待我?”将佛兰珂抱上床去,为她盖好了被子,淡淡说道:“姑娘的伤口已经愈合,只要静心休养,很快便能康复。我这就告辞了。”

  佛兰珂失声道:“你要走了?为什么?”索朗陀耶沉默了好一会子,淡淡地道:“娃蒂要我转告你,说他们都在等你,随时欢迎你回去。”

  佛兰珂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本能地探向自己的手臂,摸着了娃蒂重新套回去的那只镯子,百感交集,心酸难言,好半晌才颤声道:“她为什么还这样说?

  难道她不知道我……”哇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索朗陀耶手忙脚乱,忙不迭地为她止血,道:“你为什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好端端地激动成这般,若是给他们知道了,岂不难过?”佛兰珂咬紧了牙关,呼吸沉重,两行泪水全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哽噎着道:“我爱惜不爱惜自己,干你什么事了?若不是你多管闲事,人家此刻早已埋骨在深山之间,又哪里轮得到他们来知道?我本来也不要他们知道呀!”伏在巾枕之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觉得如此委屈。

  索朗陀耶平生经历虽多,可没一桩派得上眼前的用场,就连他发奋研读的那两本言情小说,也没能教他如何应付这种局面:杵在床前,不知所措。佛兰珂哭了一阵,抽抽噎噎,强自压抑,说道:“抱歉失态了。贱躯不劳陛下挂齿,您既然,别有……要事,佛兰珂……万万不敢,强留。这就…

  …请便吧。“说到后来,吐息微弱;一口气转不上来,竟又晕了过去。

  索朗陀耶一腔傲骨,给她闹得灰飞烟灭,纵然是听到了这样的逐客令,也万万无法就此走开,手忙脚乱地急救一阵之后,听到门口声音响动,扭过头去,怒道:“我不是吩咐过别来打扰的么?”霍尔拿干咳两声,说道:“陛下息怒。

  实在是,实在是小人等刚刚得到坦多玛法王陛下派人传来的消息,令小人前来代为致谢。“索朗陀耶略略地迟疑了一下,说道:”坦多玛已经得到消息了?

  “霍尔拿道:”是。陛下对佛兰珂小姐的伤势挂怀之极。若不是国事繁忙,立时就要过来接小姐回去了。“索朗陀耶略作沉吟,道:“佛兰珂还不适合作长程的旅行,他现下来了也没有用。嗯,请你通知他,就说等佛兰珂伤势大好,我送她回飘城去便是。”

  霍尔拿大愕,道:“您,您要亲自送小姐回去?这这,这太不敢当了。有小人几个在便成了,怎敢再劳您的大驾?”索朗陀耶嘿了一声,道:“我和坦多玛多年的朋友了,事情既然撞上,岂能够袖手旁观?要是再碰上一个托图,有谁担待得起?”霍尔拿不敢再说,躬腰退下、心下嘀咕:“其它法王的事你不知道遇上了多少,也没听说你管上一回半回?还这般大张旗鼓地跟我们这些底下人解释,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其实索朗陀耶哪里在乎别人想些什么?那一番话根本只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看着霍尔拿退将出去,心里一阵怔忡:“索朗陀耶你这个傻瓜,难道以为这样她就会承你的情了?”只是话已出口,再要收回只有更为尴尬。心下寻思:“罢,罢,好人做到底,我送她回坦多玛身边便是。到了飘城之后转身便走,再也别见她的面了。”想是这般想,无奈眼睛不听使唤,兀自往床上飘去。却见佛兰珂挣扎着坐将起来,说道:“月首法王要亲自给小女子护驾,这可万万不敢承担。我,我……”脸色一白,险些又晕了过去。

  索朗陀耶又气又恨,道:“好,不管你,不管你!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身子一转便往外行去。只听得身后咚的一响,佛兰珂跌下床来。

  索朗陀耶身子一僵,在门口几度踯躅,终于还是转了回去,将她抱进怀里,咬牙切齿,呼吸沉重,道:“你想怎么样你倒是说呀!这等折腾人算怎么一回事?”

  佛兰珂一个字也不肯再说,闭紧了双眼,只是垂泪。索朗陀耶情不自禁地紧了双臂,脑子里乱作一团。静寂中只觉得手臂微微颤动,竟不知道是谁在发抖。过了半晌,一丝红晕渐渐爬上佛兰珂苍白的脸颊。她悄悄别过脸去,细细说道:“放,放开我。”索朗陀耶心荡神驰,轻轻扳过她的脸来,便吻在唇上。

  佛兰珂脑子里轰的一响,竭尽全力滚了开去,伏在地上只是颤抖。虽在大量失血之余,娇靥上竟也泛出了粉红色颜色,愈发显得娇媚无伦。索朗陀耶大悔,进退失据,欲待说些什么好像都不是,老半天才说道:“你,你生气了?”声音甚是尴尬。佛兰珂嘤的一声,哭了出来。

  索朗陀耶叹了口气,万念俱灰,老半天才说道:“我扶你回床上去,好不好?”

  见佛兰珂一声不吭,想是默许了自己这才将她抱将起来。见她颊上红晕未消,身子微微颤抖,却是双目紧闭,连看也不肯看自己一眼,悄然怔忡,老半天不晓得将她放回床上去。几次开口想要说话,到未了都只叹了口气。神思不属之际只听得佛兰珂的声音细细响起,说道:“你还不放我下来。”

  索朗陀耶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她放在庆上只窘得满脸通红。有心想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却不知为了什么迟迟不能采取行动。老半天才沉沉地说:“我去叫霍尔拿进来,让他们服侍你吧。”佛兰珂豁然睁开眼来,道:“不要!”

  索朗陀耶一怔,道:“为什么不要?”佛兰珂咬了咬下唇,道:“谁,谁要那些臭男人……”说到一半,声音已低不可闻。索朗陀耶又喜又疑,还伯是自己想错了,试探着道:“那么去帮你找一名女侍来,好不好?”佛兰珂迟疑再三,始终不曾说话。索朗陀耶拉过被子来为她盖上,柔声说道:“你这一路回去,总不能没有一个人服侍?”佛兰珂瞧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我要回飘城的?”

  索朗陀耶大愕道:“不回飘城?不回飘城你还想去哪里?”说到后来,一丝期望之意浮上心头。

  whj。xilubbs。com佛兰珂可半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着道:“我带队出来追踪那两名喀尔提,如果就这样回去了,怎么跟爹爹交待?”索朗陀耶好生失望,半晌作声不得,隔了好一会子才说:“艾诺维他们新近转移了隐居的地点,那两名喀尔提一时片刻之间定然找他们不着。要追也不急着这几天。在坦多玛眼里,你自然比封印重要多了。出了这等变故还不回去让他瞧瞧,你教他怎么放得下心?”佛兰珂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怕他这一点。回去之后,可别想再出得来了。”索朗陀耶微笑道:“如果有我陪着呢?”

  佛兰珂身子一颤,怔怔地瞧着他,半个字也答不上来。

  索朗陀耶微笑道:“这事你慢慢想罢。我先问问沙库沙,看看那两名喀尔提往什么地方去了,也好对坦多玛有个交待。”佛兰珂大羞,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喜怒无常,忽冷忽热。听他的口气竟像是缠定了自己,心中乱撞,不知所措;要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出不了口,只怔怔地看着他走出屋子。

  地精灵的精神又波动宛若漩涡,一圈一圈地扩大。所有接到讯息的地妖精都接着将感应网伸张了出去,不消片刻已然来到了翠岭山。老喀尔提的紫云木法杖轻轻震动,使得静坐在大树底下闭目沉思的老人沉沉地睁开了双眼。

  “怎么了,爸爸?”卡鲁奇一面嚼着蛇肉一面问:“肉烤得太香啦?”

  老人看了看他手上那截嚼得只剩骨头的“蛇”一眼,淡淡地道:“吃饱了就上路吧。南岛可远得很呢。”卡鲁奇嘿了一声,道:“要我载着你飞那么远的路,我可得多吃一点才成。只不过爸爸,你本来不是说封印不必解得那么急,得给这世界时间去平衡的吗?为什么这会儿又要赶路了?”老人沉沉地道:“小孩家问那么多干嘛?不高兴的话,我去搭小空舟也是一样。”

  卡鲁奇哼了一声,说道:“去啊,尽管去啊。人多的地方只一现身,便人人拿你当怪物看,岂不有趣?”老人微微一笑,说道:“如今世界乱成这般,我这个老怪物已经不稀奇了。也不用再避着人群。只不过……”眼睑低垂,显然是陷入了沉思。卡鲁奇忍不住道:“只不过怎么样?喂,这个世界越来越乱,奇形怪状的魔兽光咱们就遇上了好几种,该不会有真冒出一个魔王来罢?”

  老人不曾回答,只慢慢地说道:“有费妮丝雅跟他在一起,按说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语音轻微,几乎已经是一种自言自语。卡鲁奇冷冷笑道:“噢,是呀。跟他在一起的不止是费妮丝雅,可还有娃蒂呢。”

  老人微微一笑,思绪似是被这两句话引开了些,说道:“我可真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去解火封印。不过,嗯,雷电的破坏力那么强大,这是最不伤损大地的做法了。除此之外,还真的没有其它办法可想。怪难为了这小子呢。”卡鲁奇冷笑道:“你怎不说这为难了费妮丝雅?”老人横了他一眼,说道:“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不好看吧?”

  卡鲁奇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旁,一口一口地将蛇骨吐在地上,抓起雪来狠狠地清洗自己的双手,好半晌才说:“喂,你真的要去搭小空舟?”老人笑道:“我比较喜欢五丈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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