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哈宁故事小说网

 

第二卷(水之传奇)第一话费妮丝雅之歌

 

  几乎就在通道开始崩塌的同时,赛拉飞尔身后人影一闪,那银发的少年也扑到了洞口旁边。只略略朝洞里张望了一眼,那澄绿的眸子里陡然间迸出了愤怒的杀气,凌历得——竟像是脱鞘而出的宝剑一样!赛拉飞尔怔了一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少年的右手已经刷的一声举了起来,五指一收一放,一股灼热的电光已然毫不留情地朝着巨蛙们挖出的通道打了下去。只听得"轰"一声大响,岩销石融,焦烟四溢,已经封埋了的通道居然又被硬生生地打出了二十公尺来深!赛拉飞尔大惊失色,赶忙一把拉住了他。

  "没有用的,圣法王。"他紧急地道,硬生生阻止了少年的第二道攻击:"他们一定是利用地底暗流淘空这段通道,而后从水道离开了。就算把通道重新打开,咱们两个也没有能力顺着地底暗流去追截他们。再说他们万一走得还不够远,你这几道闪电攻击下去,不怕伤了丁多和娃蒂吗?"最后那句话才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闪电攻击若能对火妖精王造成伤害,那可真是笑话一则;至于丁多更不用说;那小子在火封印解开时挨了多少记闪电,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

  就算现在再挨上一记两记,最多再鬼叫几句"坏雷,欺负丁多"罢啦。

  话虽如此,银发少年显然将赛拉飞尔的话给听进去了。他那打算发出第二记攻击的右手慢慢地放了下来,看向赛拉飞尔的眼睛里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地底暗流的位置和流向,只有地妖精知道,连水妖精都不清楚的。"赛拉飞尔来到洞外,藉用风幕展开了妖精传呼:"地妖精王莫里蒙,我的朋友呀,请回答我的呼唤……"一如以往,足足过了七八分钟,莫里蒙那粗粗壮壮、只有一米一0余公分的身形,才慢条斯理地在风幕上出现了。这是因为地妖精平时很邋遢,所以总要花点时间把自己弄得整齐一些才好见人的缘故。

  "哇,赛拉飞尔,看到你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我真高兴极了!怎么样怎么样,魔王造成的损伤已经修护过来了吗?""这些事情我等一下再解释给你听。

  "赛拉飞尔简单地说:"能不能先麻烦你查一下,火之谷底下有多少地底暗流,它们又会在什么地方入海?"答案很快就回来了:火之谷底下只有一条伏流,长一千五百公里,往西南方向前行,在北大陆西岸的海角村北方一百二十八公里处出海。

  "长一千五百公里……"赛拉飞尔很快地计算了一下,越算眉头皱得越深:"水族的速度称不上快,这一段路他们最快也得走上七八个时辰……""到底怎么了?"莫里蒙那张庄稼汉一样天真朴实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关切之意。

  赛拉飞尔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将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娃蒂被他们带走了。"他不安地握紧了拳头,"火族的妖精被人从水路带走,生命力必然会受到严重的伤害,偏偏她现在的状况又…七八个时辰!天!我真不知道她支持不支持得下去!""这…这,担心也没有用嘛!"莫里蒙没辙地搔了搔头:"不过照你所说,火的封印既然解开了,她的生命能量一定增强了非常之多;既然增强了那么多,区区七八个时辰,造成的损害或者还不至于太严重才对?""也…只好这么期望了。"赛拉飞尔苦笑着说:"谢谢,莫里蒙,我还要和西丝莉联络一下,请水妖精们帮忙我拦回娃蒂,就不跟你多说了。

  ""甭客气啦!"莫里蒙爽朗地笑着,开始从风幕里消失:"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便是!"需要帮忙的地方才多呢,赛拉飞尔苦笑着想:只可惜地底暗流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地、水两种妖精之间的死角,莫说地妖精帮不上忙,就连水妖精也拿它没有办法——因为这样狭窄而局限的水域,水妖精一般是不愿意进入的。

  能够利用这种水域的,大约也只有那些喀尔提了。喀尔提。喀尔提…唉,此时此刻,赛拉飞尔真想宁可自己是一个喀尔提!最低限度,这样他说不定还有办法知道:娃蒂究竟置身于什么样的一个境况里!

  而其实娃蒂的处境比赛拉飞尔所以为的要好上太多太多了,只可惜她没有法子将平安的讯息送将出去,不止是因为她仍然昏迷不醒,也因为在她躺卧的岩板外头,已经罩上了老厚的一层结界。那厚重的岩板中间早让巨蛙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给淘空了,因而在汹涌的地底暗流中半浮半沉,顺势漂流,竟如同一块浮木似的。而且,由于结界的保护作用,这岩板是浮也好,是沉也罢,娃蒂躺卧的地方总之是滴水不入,干燥得和火之谷没有两样。可是,无论结界如何地阻挡了水气,地底暗流所提供的环境到底和火之谷相差甚远;也或者是因为远离了银发少年的身体,娃蒂那火妖精所特有的、因为爱情而波动的心灵,立刻感应到了某种空泛,某种失落;因此当大蛙们推着岩板,以水族所可能拥有的最快速度,迅速远离火之谷的范围之时,深陷于昏迷之中的娃蒂,便开始有了不安的辗转反侧,开始发出了细小的呻吟……

  最先发现这种状况的当然是丁多——自从突变发生之后便一直拖着龙剑在结界里跑来跑去、吱吱乱叫的丁多。小东西当然是一直叫着要回去,要和圣法王在一起。可是大蛙们根本不理他。闹了一阵之后,小家伙发现这样做一点用处也没有,也就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了。倒想不到自己都安静下来了,旁边居然还冒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

  看见娃蒂辗转反侧、双眉紧蹙的模样,丁多三两下爬上了她的胸口,碰碰她,亲亲她,吱吱咕咕地道:"娃蒂,痛痛吗?娃蒂勇敢,娃蒂不哭!"这些安慰当然没有什么作用。不止此也,随着时间的消逝,在丁多看来,娃蒂的状况是越来越糟了。小家伙唉声叹气,抓耳挠腮。虽然记得赛拉飞尔曾经跟自己说过,这是封印解开后的必然现象,过几天就好了,可是这个样子……这个样子……

  他那愁眉苦脸的模样引起了大蛙们的注意,开始一只只在岩板旁边探出头来。

  "传承者,您可千万别恼咱们兄弟,咱们实在是没有法子才用这一招的。"方头蛙道歉道:"虽然呢,这一段路着实是闷了一点。""娃蒂生病,"小妖精闷闷地说,压根儿不理会方头蛙说了些什么:"娃蒂烫烫!"大蛙们一听到这句话,莫不放宽了心。原来传承者不是因为自己被绑架而生气,而为一个小丫头生病而烦恼,何足道哉?方头蛙从水中一跃而出,跳上了岩板,盯着娃蒂研究道:"小姑娘家小小地发一点高烧,算得什么?拿到水里去浸她一浸,也便好了。"尖嘴蛙道:"头子说得很对。这地底暗流比一般河水格外来得冷些,浸了之下还不退烧,那是绝对没有的。"哇哇蛙道:"把她浸在水里,倒也不难,但如此一来,烧还没退,小姑娘淹死了,那可不好。"珠背蛙道:"咱们只把她的身体浸在水里,将头露在水上;这样子要想淹死,只怕有一点困难。"尖嘴蛙道:"这话说得很对。"哇哇蛙道:"如此一来,她身子退了烧,脑袋不退烧,可显不出咱们兄弟医术过人,手段高明。"短腿蛙道:"那等她身子退烧之后,再把脑袋也浸到水里去,两全其美,岂不妙哉?"大蛙们又商量了好一阵子。方头蛙道:"小姑娘难受得厉害,还是先将她浸到水里去好些。咱们兄弟医术高明,手段过人,自己知道便成了,也用不着别人称赞。"尖嘴蛙道:"头子说得很是。"跳上岩板,便去搬动娃蒂。

  这几只大蛙在那儿商量医治娃蒂的方法,已经把丁多听得冷汗直冒,这会子见它们当真动起手来,只急得吱吱乱叫,跳到娃蒂身上去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喊道:"走开,不可以!"方头蛙大愕,去搬动娃蒂的双手本能地停了下来。要知道它们之所以在岩板之外设了结界,纯粹是为了保护传承者,和娃蒂半些也不相干;这会子见到"传承者"紧紧攀在那小姑娘身上,若要将小姑娘浸入水中,传承者免不了也要浸个稀哩哗啦,不禁大为踌躇,道:"传承者,咱们兄弟是一片好意,要为小姑娘治病。""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丁多急得直叫:"娃蒂,火妖精;水,不可以!"哗啦一声,哇哇蛙自水中探出头来,问道:"头子,传承者说了些什么?怎么你还不动手?"方头蛙搔着头道:"好像是说这小姑娘是个火妖精,不能碰水。"珠背蛙道:"谁听说过火妖精会发烧的?这可稀奇古怪之极了。"尖嘴蛙道:"和传承者在一起的火妖精,比较与众不同也未可知。

  "哇哇蛙道:"这话说得很对。像咱们兄弟,可不是前无古蛙,后无来蛙,顶天立地,稀奇巴啦……"一句话还没说完,水流的速度斗然间加快了许多。方头蛙叫道:"兄弟们把岩板抓紧一些,出海口到啦!"原来这地底暗流来到出海之处十余公里,地势骤然间往下倾斜了六十余度;虽然还不至于形成瀑布,那激流的速度也已经增加得惊人。小小一方岩板在激流中冲撞,若不是巨蛙们牢牢抓着,只怕已被冲得不辨南北东西。十余公里的水路转眼即过,暗流出口处水沫翻卷,一片混沌;一大片白花花的水沫尽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深蓝色的海水在激流边缘翻卷不已。

  巨蛙们欢天喜地,冲出暗流出海处的激流旋涡后便停了下来,准备调转方向,往南折去。它们所要去的水领地远在北大陆东端,从这个地底暗流出海之后,必须先南下绕过海角村,再从海路一路东行,路途可不是一般的遥远。

  谁知道才刚刚冲出伏流出口的旋涡地带,东南西北都还没来得及弄个明白,海洋深处数十条身影已经悄没声息地游了过来,素手齐扬,几十道急劲的水波同时涌至,分别打向五只巨蛙,以及娃蒂和丁多栖身的岩板!

  喀尔提们猝不及防,被几十道水刀打得怪叫连连,全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岩板的蛙手。那岩板已经被它们淘成了中空,本来就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浮力;蛙手一松之下,登时朝海面浮了上去。几十道水波便在这个时候同时涌至,顶着岩板飞快地上升。

  短腿蛙双腿一蹬,飞也似的追着岩板窜了上去。别看它双腿又粗又短,这一蹬之势竟是快得惊人,没两下便让它给追了上去,重新抓牢了岩板。但那水波撞击的地方遍及各处,短腿蛙只抓着岩板一端,如何稳得它住?整块岩板登时给撞得翻了过去,在海中兜了好几个圈圈。只这么阻了一阻,水妖精们已经追了过来,数十道水刀再度打出!

  然而便再这个时候,巨蛙们也已经赶了过来。它们的游速只有比水妖精更快,后发先至,水刀发出的时候已经挡到了岩板前方。八只肥壮的蛙手同时扬起,身前的海水全在同一时间里起了剧烈的波动,竟像是一大片生生抖开的大厚毯子一般。来势劲急的数十道水刀遇到了这般无法着力的壁障,几乎是眼睛也没眨上一下,就给吸纳得无影无踪了!

  只不过那几十名奉命前来截回娃蒂的水妖精也都不是等闲角色,带头而来的芙瑞儿更是水长老中年龄最长、见识最广的一位;先前那数十道水刀才一发出,她右臂微扬,领着另外一名长老和七名智者便往上直奔,再一次对准了岩板底下,射出了劲急的水波!

  巨蛙们虽然呆了那么一些,但是事情到此紧要关头,不知怎地,反应立时就灵敏了十倍。眼看着对方分兵去对付岩板,四只大蛙尖声怪叫,同时飞窜而出。

  既然对方一心一意,要想将岩板拱出水面,则它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教对方得逞,不管三七二十一拦了下来再说只不过那岩板在十余道水刀全力冲撞之下窜升得好快,短腿蛙一时间竟拉它不下来。眼看着水面迅速接近,淡紫色的天光隐隐约约透了进来。

  方头蛙、尖嘴蛙同时将头一低,一股巨大的水柱自口中喷出,顶得他两个箭一般飙了上去。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大响,两只巨蛙带着炸将开来的一篷水气,同时间自海面上喷将出来!喷出海面后它两个毫不迟疑,双手冲着底下使劲一按,两股巨大的水柱对准了即将冲出水面的岩板猛力压下。

  几乎就在它两个冲出水面的同一时间里,浮悬在海面上的两道人影闪电般掠了过来,却在发现冒出来的乃是两只大蛙时猛地一呆,两只准备攫取岩板的手同时停了下来。但这迟疑只不过是电光石火间事,一顿之下重又疾探而出,一左一右,一个人扣住了一只巨蛙的脖子,硬生生拎了起来!

  方头蛙、尖嘴蛙尖声怪叫,整个头颈突然间变得滑不溜手,液体般自那两只扣牢了它们脖子的掌握中滑了下去。赛拉飞尔、银发少年同时一怔,双手往下疾探,要想再一次逮住这两只巨蛙,却不料海面上突然间喷出两大道水柱,毫不容情地扑面打来!虽说他两人动作快极,只一闪便将两大蓬海水全给避了开去,但巨蛙们遇到了水,溜得只有更快;一会儿水雾散化之后,海面上浪静波平,月光皎洁,已经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赛拉飞尔重重地在自己掌心里捶了一记,懊恼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居然还是没能将娃蒂给拦回来!虽然说水妖精们现在一定在竭力追踪,但根据他自己和沙帝斯们交战的经验来看,水妖精要想对付这几只大蛙,是一点用处也不会有的。然则现在该怎么办呢?娃蒂、娃蒂还支持得下去么?

  才刚刚想到这个地方,海面上泼辣一声,一个发色殷蓝的美人鱼在水波间探出了半截身子。赛拉飞尔一拉银发少年,二话不说便飞了过去。

  "不要担心,赛拉飞尔陛下,"说话的是水妖精的长老芙瑞儿,一个清丽而稳重的美人鱼:"娃蒂陛下安好无恙。方才拦截那些喀尔提的时候,我们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方岩板被包裹在结界里头,一滴水也没沾到!""谢天谢地!"赛拉飞尔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紧绷了七八个时辰之久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急着要把她给截回来了。那些喀尔提……""放心罢,跑不掉的。所有的水妖精都在留意它们的动向呢。"芙瑞儿微笑着——一个有些期待、有些悲伤的微笑;那是当然的,因为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每一个水妖精都已经知道,这些巨蛙和水封印有关了,而水封印一旦解开,于今还逍遥自在的水妖精里,能有多少留得下来呢?想到这个地方,赛拉飞尔无言地垂下了眼帘。反而是芙瑞儿仰起脸来笑了。

  "从这片海域到浮岛路途遥远,在这一带活动的水妖精,包括我自己在内,要想亲眼看见封印被解开,大约是没有可能的了……"她微笑着说,开始没入海波之间:"再见了,赛拉飞尔陛下,请保重。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闪着银芒的鱼尾潜入了海洋深处,回到她原来栖息的海域。拦截娃蒂的行动既然已经失败,而且也已经没有必要,则水妖精们也就不再耗费多余的气力了。到如今剩下来的只是静守——各自停留在各自的领域之中,一捕捉到喀尔提的波动便将之传播出去。

  关于这一点,大蛙们当然不会知道。虽然知道或不知道,对它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它们顾忌的并不是水妖精,而是"那个鸟人"和"那个银毛的小子"——尤其是那个银毛的小子。因为后者会用火,应付起来要麻烦得多。

  就为了这个缘故,大蛙们一路朝水妖精的圣地浮岛行进的时候,全部都潜行于水底,一般不肯探出海面去。虽然水底有水妖精在——但是,哼哼,区区几水妖精,何足道哉?冲出重围的时候,咱们兄弟只稍稍加一把劲,可不就把她们全给抛得远远的了?

  经过了出海口那一场纠葛,大蛙们早把"娃蒂生病"这码子事给丢到了九霄云外,自然也忘了要把她浸到水里头去这码子事了。但是离火之谷越远,娃蒂病中不安的状态就越明显。丁多拉拉她的手,摸摸她的头,叽叽咕咕跟她说话,都半点用没有。小家伙转了半天,不敢再和大蛙们求救,摸摸身边的龙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间唱起歌来:用我的一生为你织梦,将星子串成坠饰好闪烁在你发中;用我的一生伴你翱游,驱策着日弧飞越六个王国的领空。

  所有的香花都将为你开放,严冬永远隐藏了行踪……

  奇怪的事发生了!即使深陷于昏迷中,即使在冰寒中冻得全身发抖,丁多那细致婉转的歌声一开始流泄出来,娃蒂的呻吟声立时明显地转弱了下去,不安的反侧也显着地平息了许多。丁多高兴得大眼睛闪闪发亮,唱得越发起劲了:挚爱的恋人啊,为见到你月百合一般的微笑,我愿意许诺你一千种彩虹……

  推着岩板急速前进的大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露出了大惑不解的神气。

  "那是什么?传承者在念些什么?""姆,姆,姆……"方头蛙眉头紧皱,努力追想:"这个东西我们以前好像听过?这个东西咱们兄弟应该知道才是,这个……这个,这个咱们学过的东西太多,一下子记不起来了!""这个东西,"珠背蛙想了半天道:"好像叫作……歌?是不是?""没错没错,歌,就这个名字,一点没错!"方头蛙大喜道:"可是,可是这个歌跟咱们以前听的好像不大一样?

  我记得……我记得好像是……对了!"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之后,他猛可里拉开嗓门冒出两句歌来:"山砖重煮于大地,月光哀怜着水兵,""好像不是这样耶,头子!"哇哇蛙道:"我记得这两句是这样唱的:'辗转虫鼠于大地,夜逛矮莲的炊兵。'"尖嘴蛙道:"不对,不对!是'三川虫输予大帝,夜光艾连着水滨'。"几只大蛙七嘴八舌,吵嚷不休,调子稀奇古怪,曲意不知所云。丁多好端端地在唱歌,给它们闹得唱不下去,不禁大怒,叫道:"别吵!丁多唱歌!"巨蛙们吃他一骂,一个个缩缩脑袋,吐吐舌头,安静了好一会子。但它五个好容易想起"歌"这个东西来,又认得兄弟五人居然有一首歌隐约记得,如何舍得不唱?听到小妖精"所有的能源为你点灯,日月都休憩时还有夜光贝的城"地唱个不休,着实是心痒难搔。只忍了那么小半晌,全压着嗓子继续讨论起来:"好像还有其它的句子,是这么唱的:竹鱼般清蒸的咸鹿,似我林昏里不灭的葛茵,"尖嘴蛙道:"'竹鱼般清蒸的咸鹿'是什么意思?咸鹿吃起来怎么会像竹鱼?"珠背蛙道:"本来是不像的,清蒸过后说不定便像了。"哇哇蛙道:"那么'似我林昏里不灭的葛茵'又是什么意思?葛茵这种东西早晨里冒出头来,到晚上便死了,怎么样一个不灭法你倒是说说看?"方头蛙道:"依我说他根本就唱错了。应该是:'珠玉般庆生的悬履,使我宁吻你补面的歌吟。'"尖嘴蛙道:"这个,这个,头子这话只怕不大怎么对了。我明明记得是:'猪芋般清澄的玄绿,似我翎纹里布面的割音。'"它几个争论不休,声音越说越大。丁多忍耐不住,叫道:"歌,难听!丁多不喜欢!"巨蛙们大为奇怪,交头接耳道:"这歌什么地方难听了?当真奇哉怪也。""就是说啊。以前王一听到这首歌,总是眉花眼笑。她那么美的人会喜欢的歌,那是绝计错不了的。""这个,这个……传承者的耳朵跟咱们最爱的王不大怎么相同,也未可知。"尖嘴蛙恍然大悟道:"这话说得很对。别的不说,光就外表上来看,传承者便和她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说到这个地方,五只大蛙不约而同,一齐将头面伸过岩板,上上下下地打量丁多。

  丁多花了大半个时辰唱歌安抚娃蒂,这会子已经颇为疲倦;再给这几只大蛙瞎扯乱闹一通,当真是有气也发不出来。见到几只大蛙对着自己上下打量,虽然想开口骂人,偏偏肚子里词汇有限,想骂也骂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横眉竖目地瞪了五只大蛙几眼之后,突然间软手软脚地坐下地去。巨蛙们大为着急,一个接一个地跳上岩板,七嘴八舌地问:"传承者,您怎么了?歌歌歌,歌真的那么难听吗?""传承者,您千万不要生气。咱们说您跟咱们最爱的王长相不同,这个那个,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长相不同的意思就是,那个这个,呃,她很漂亮,您很酷啦!"见到丁多一手捂着肚子,一面翻着白眼,似乎没有半些息怒的意思,忍不住互相抱怨起来:"都是你,都是你!什么叫做'珠玉般庆生的悬履,使我宁吻你补面的歌吟'?这个句子你必然是唱错了!要是给王听见了,也一定要骂你!

  "方头蛙道:"这你可就错了,咱们的王又温柔,又高雅,从来不会骂人的。"其它三只大蛙一起点头称是。

  哇哇蛙忙道:"我只说她要是听见了,也一定要骂你;她既然没听见,当然就不会骂了。"尖嘴蛙道:"咱们的王又温柔,又高雅,即便是听见了,也一定不会骂人的,你说她要是听见了也一定要骂,这话就根本说错了。"其它三只大蛙又一齐点头,道:"这话说得很对。"哇哇蛙眼见自己犯了众怒,一时间不得解脱,抓耳挠腮,眼睛左右乱转。看见丁多委顿在地,赶忙转移话题,道:"传承者,您还在生气吗?您觉得歌不好听,咱们兄弟不唱便是。"丁多长长地吐了口气,有气没力地道:"丁多饿,丁多吃饭。"众蛙料不到高高在上,无比神圣的传承者居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忍不住大声问道:"什么?您刚刚说了些什么?"小妖精呻吟道:"丁多饿,丁多吃饭!"几只大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两只二话没说便跳进水里去,找来了一些可以生吃的海中产物如沙蚌、鱼樱、海胡桃等回来,堆在岩板之上。丁多虽然对着这些东西奇形怪状的外表大皱眉头,但是肚子饿得厉害,也就乖乖吃了。这一昼夜间迭经事变,早已远远超过了小家伙精神体力所能负担;吃了一些食物裹腹之后在再也支持不住,沉沉地睡着了。

  巨蛙们见他睡着,倒也不敢再唱歌,往后两天的行程平静无波之极。但是到了第三日傍晚,娃蒂的情况整个稳定了下来。就算丁多不再唱歌,她也已经不再颤抖,不再呻吟。丁多大为高兴。他到底不是风妖精,两日之内将自己唯一会唱的两首歌曲翻来复去地唱了不知道多少遍,再美的歌也唱得烦了。可是他这边厢歌声一停,巨蛙们便又开始凑他们前几日死凑活凑也凑不齐的那支歌。丁多知道阻止不了它们,只好来个充耳不闻。幸亏大蛙们这回还很知道节制,偶然唱得大声了一点,便又赶紧压了下去。

  这一夜丁多照旧睡他的觉,大蛙们则反反复覆凑它们的歌,竟然整整凑了一夜。到了天明时分,小妖精硬是被大蛙们兴奋的叫声吵醒。只听得珠背蛙大叫道:"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回可唱对了,没有错了!"哇哇蛙道:"到底是头子厉害!快快快,再唱一遍,从头到尾再唱一遍!"方头蛙忸怩道:"这,这一共才得几句,只怕还没凑全。"众蛙齐声道:"不打紧,不打紧,快唱,快唱!"方头蛙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好容易将歌凑出一些样子来,实在是得意至极,只推拖了几句便清清嗓子,大声唱将起来:珠玉般清澄的旋律,是我灵魂里不灭的歌吟,山川从属于大地,月光爱恋着水滨……

  啊,费妮丝雅,费妮丝雅啊,我怀中的你是绝世的名琴……

  别看它蛙声蛙语地,这几句歌唱来居然还不离谱。虽然只是短短数句,那曲调之优美已是让人欲醉。众蛙神魂颠倒,喜不自胜,一致催促道:"再唱,再唱!

  "方头蛙咧开大嘴,嘻嘻傻笑,一面抓着脑袋,一面探出头去说道:"咱们先看看传承者醒了没有。可别又吵得他生气了。"一句话没有说完,喉咙里咕多一响,"咚"一声又沉了回去。原来丁多拉着龙剑直直地朝着他冲了过来,差一点没撞上了它的鼻子!

  几只大蛙甚是惊骇,以为这回定要惹传承者大大生气了,却不料小妖精双眼发光,神情激动至极,跳着脚道:"歌好听!再唱!再唱!"方头蛙一怔,道:"再唱?""再唱,再唱!"小家伙满地乱跳:"歌好听,丁多喜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娇甜的声音响将起来,说道:"我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呀?"大蛙们一齐张大了嘴巴,眼巴巴看着连日来病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坐将起来,一面揉着眼睛一面问:"英格妮?爱西琳?赛拉飞尔哥哥呢?还有他?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呀?""娃蒂,娃蒂!"丁多一轱辘跑了过去,三两下爬到娃蒂身上,蒙头盖脸将她乱亲一气,欢喜得眼睛都快笑没了:"病病,没有了!娃蒂醒了!丁多喜欢!""丁多?怎么你也在这里?"娃蒂惊愕地问,看看前后又看看左右,发现自己陷身在一层结界当中,上下左右全都是水,再看看结界外头几只稀奇古怪的蛙脸,巨大的程度前所未见,还正一个个圆睁着眼睛,对自己瞧个不休,又是奇怪,又是好笑,忍不住凑上前去,想将它们瞧得明白一些。巨蛙们见她凑过脸来,反倒骇了一跳,咕咚一声藏下水去,叽里咕噜地道:"她在看我们耶!怎么办?""她爱看便让她看好了。像咱们这样的帅蛙,难道还怕人看吗?"娃蒂大吃一惊,道:"天呀,蛙,蛙会说话!"哇哇蛙道:"小姑娘说话好没道理,蛙为什么不可以说话?如果会说话的就不是蛙,那咱们兄弟却成了什么?"这句话一说将出来,五只巨蛙立时陷入了苦思,一个个愁眉苦脸,瘪嘴眯眼。尖嘴蛙道:"石头也不会说话,难道咱们兄弟居然成了石头?"珠背蛙道:"你要跟石头认亲戚你自家认去。那玩意儿整天僵在那里,既不动也不说话,再无趣也没有了,锯齿蛟都比它好些。"哇哇蛙道:"锯齿蛟也不会说话的,难道咱们居然成了锯齿蛟?"珠背蛙大惊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要是长得像它们那么难看,干脆一头撞死算了!"短腿蛙细声道:"锯齿蛟好像不会唱歌,这咱们就比它们强了。"方头蛙道:"是极,是极。咱们可不跟它一样。咱们不止会说话,可还会唱歌!"尖嘴蛙大喜道:"头子说得很是。咱们既然会唱歌,就可见得不是锯齿蛟。这便好极了。"娃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刮着自己的小鼻子道:"笨死了,哪有人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弄不清楚的?你们怎么会是石头,又是什么锯齿蛟的?明明是五只大蛙嘛!"哇哇蛙欢天喜地,说道:"这话说得很对。咱们兄弟是蛙,人人清楚明白。否则的话,我的名字也不叫哇哇蛙喀尔提了。"娃蒂失声道:"你说什么?你是喀尔提?五个都是喀尔提?"五只大蛙一齐点头,眉开眼笑道:"想不到咱们兄弟这等出名,连这个溜溜小的小姑娘都知道。"娃蒂大眼睛眨巴眨巴,道:"这我可弄不明白了。如果你们是喀尔提,那么他……他到哪里去了"喀尔提不是应该和传承者在一起的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要知道在呼荷世界之中,妖精与索摩二族相依相存,相互尊重,绝无相互迫害欺诈等事产生。妖精更是明亮纯净、与权谋物欲半点不相干的种族。这也就是为了什么,娃蒂醒来后虽然觉得身边环境十分诡异,却也丝毫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压根儿想都不曾想过:会有人想要加害自己。换作任何一个索摩族的人处在这个境况之中,必然毫无疑问,打了再说了,哪里还能像娃蒂这样的满怀好奇,与巨蛙们说长道短?一直到她弄明白了对方"喀尔提"的身份,才开始觉得事情不大怎么对头。

  方头蛙道:"我们是跟传承者在一起呀。他就在你旁边嘛。"娃蒂胸口一热,娇俏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地发烫了。明明知道那银发少年不在身边,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左瞧右望了好一会。却是再怎么看也只看到丁多。小妖精一脸孔的无可奈何,气鼓鼓地道:"丁多不是,丁多不是!大蛙,不相信!"见到小妖精一脸无辜万状的表情,娃蒂再也忍耐不住,咭咭咕咕地笑了个东道西歪,只把丁多气得满地乱蹦,叫道:"不好笑,娃蒂,不好笑!""对……对不起,"娃蒂一面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面说:"可是,这太荒唐了嘛!你们两个差了那么……"说到这个地方,银发少年的影像自她心头一掠而过;娃蒂心血一阵翻涌,突然间再也说不下去了,顿了好一会子才换过气来,朝着五只大蛙说道:"你们弄错人了,丁多是一个小妖精,不是什么传承者。真的传承者是……"说到这个地方,她胸口又是一热,突然间焦躁起来。从自己昏迷到现在,究竟经过多少时间了?这个地方显然深藏于水面之下,这几只蛙又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方来的?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火妖精们怎么样了?他和赛拉飞尔哥哥会不会正在找我们呢?如果正在找我们,深藏于水底的结界之中,可教他们怎么找呀?

  心绪烦乱中她只听到几只大蛙在那嘀咕不休:"怎么这个小姑娘和那个鸟人一样,也来骗咱们?传承者怎么可能不是传承者?""小姑娘年龄幼小,做事不知轻重,也是有的。咱们犯不着理她。""她这样胡言乱语,也说不定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过两天病热大好,也就不罗嗦了。""这话说得很对。咱们不要理她,继续赶咱们的路罢。"娃蒂跺了跺脚,心想这几只大蛙讲起话来纠缠不清,若要说到他们相信"丁多不是传承者",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她此时一心一意只想早些离开水底,哪里有那个情绪去与它们搅和,叫道:"我说他不是就不是了,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妖精会说谎的啊?快把结界打开,让我们出去!"但那几只大蛙一口咬定了"小姑娘病情还未痊愈,说话胡言乱语",竟是不来理她,只顾推着岩板快速前进。至于它们在水底下咕咕哝哝,继续斗嘴,娃蒂已经没有精神去听了。

  眼看着这几只大蛙不可理喻,娃蒂情不自禁地鼓起了腮帮子。本来她很可以运用火的能量造出一个结界,就此冲出水面去;火妖精的速度惊人之极,那么短的时间里自水里过上一遍,对她根本不会造成任何损伤。但她若要带着丁多一起离开,那可就为难得很了——小妖精还没有任何属性,若放置在火的结界之中,极有可能被烤得还原成了妖精水晶。至于丁多这个小家伙怪胎之极,连雷电都没奈何他这件事,娃蒂当然是不会知道的。

  闷了好一会儿,娃蒂只觉得置身于这小小的空间之中,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向外膨胀一般,浑身精力饱满到没地方使唤,不由得坐立难安,愈发地焦躁起来。心想再这样呆下去不是办法,看看那几只大蛙有事没事自水底下探出头来将自己瞄上一瞄,五指便本能地收紧了。心想自己如果发它一两个火球出去烫它们一烫,这几只大蛙觉得和自己在一起不大好玩,说不定便愿意将结界打开了?

  她原本是个顾前不顾后的冲动性子,主意一定,也不管它可行不可行,总之是做了再说。粗略地估计了一下:火球穿过结界、通过水中而还能烫到大蛙所需要的能量共有多少,她双眉一扬,五指陡然一放——只她五指这么一放,一道白里带蓝的电光猛地自结界上端的海上里贯了下来,剧震之中将那结界整个劈开,岩板在轰隆声中整个儿碎成了粉末!冲将进来的海水又急又快,只听得吱吱两声,已经把丁多给远远地冲开……

  --

 

 

 
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本书由“免费在线看书网”免费制作

~使用键盘左右键翻页,回车键回目录


The CHM file was converted to HTM by Trial version of ChmDecompiler.
Download ChmDecompiler at: http://www.876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