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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阵温柔的暖意拂过了发冷的肌骨,是一种熟悉的饱足充斥了空乏的四肢,疼痛在迅速地减轻,疲累快速地消逝;意识回到了昏迷的脑海,而所有的记忆都在刹那间成型。
"赛拉飞尔哥哥!"娃蒂大喊,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由于跳得太急,起身之后她脑子里一阵昏眩,不由自主地又跌了回去。旁边一只温柔的手迅速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小心一点,娃蒂,"一个柔和的声音在说:"你还没有好得完全呢?""佛兰珂?"娃蒂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索摩族这位美丽的女祭司:"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对了,赛拉飞尔哥哥呢?英格妮?爱西琳?他们怎么样了?"她挣脱了佛兰珂的手臂就要到处去找。
"赛拉飞尔陛下在这边躺着呢,娃蒂。"佛兰珂温和地说,成功地将娃蒂给拉了回来。娃蒂疾风一样地卷到了赛拉飞尔身边,只看了一眼风妖精王绷得死紧的身体,烧得通红的双颊,娃蒂的心便直直地沉了下去。他的情况半些也不曾好转——虽然好像也并不比前回见到的时候更糟。而她从失去意识到现在已经有多久了?娃蒂抬起头来看看天色,这才发现已经是清晨时分。清晨……这意思是说,他们至少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夜?
"你有办法救他吧,佛兰珂?"她问,手足无措地抱着赛拉飞尔,近乎恐怖地知觉到他身上那惊人的热度:"像你刚刚帮我疗伤一样?"娃蒂脸上那哀恳的神情使得佛兰珂真想不顾一切地说"我可以救他",只可惜这项承诺超出她的能力太远了,因此她只能万分抱歉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办法。"她艰难地说,几乎不敢去看娃蒂脸上失望的神情:"我发现你们的时候就先看过他的状况,能医的话早就医了。赛拉飞尔陛下还算好的呢,其它几位风长老的症状还更严重,简直……"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呀,娃蒂。这不是病,也不是伤,不是着了模范也不是中了毒;这种状况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我所读过的所有记载里,也没有半条和这个情况有所关联。我……"她一面摇头一面踱了开去:"不能医就先搁着吧。先让我把其它的火长老医好了再说。"举起了手上的紫水晶法杖,她想想又回过头来,安慰似的加了一句:"你也别太担心了。只要状况还稳定,应该就不会太糟。最坏的情况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娃蒂又呆了好几秒钟,佛兰珂的话才慢慢地渗入她脑海里头。"其它几位风长老的症状还更严重"?这么说,并不是所有的风妖精全都还原成了妖精水晶,而是还有一些风长老残留下来了?
怀中仍然抱着赛拉飞尔,娃蒂开始伸长了脖子去探看周遭的景境。她自己并不知道:在那场天崩地裂的大变之中——几乎所有的妖精都顺着岩柱突起的势子被颠到了谷底。这也就是为了什么,山谷中会布满了妖精水晶。在满地水晶上头要找个把个出来,当然不是难事。红头发的火妖精数一数一共是七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是跟着娃蒂到劲风岛上来的长老总数。
看到火妖精们都安好无恙,娃蒂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一块下来。但是……
但是,残存下来的风妖精,除了赛拉飞尔之外,数下来一共只有六个。清一色是微蓝中带点乳白的半透明法色,毫无疑问全是长老——六名长老!劲风岛上十几万名风妖精,除了妖精王之外,一共就只剩得六名长老!而且一个个又伤又病,还一个比一个严重!娃蒂心里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就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直滚。
"赛拉飞尔哥哥,你赶快醒过来呀!"她哭着说,圆润的小手乱七八糟地抹着眼泪:"现在这个样子,你叫人家怎么办嘛!我不管,我不管!你不可以变成妖精水晶,你要快点好起来呀!""……王!"一个仍然有点虚弱,但却极度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随着话声,英格妮自水晶中坐起了身子。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但嘴角却已经现出了笑意:"你没事,太好了!我一直在担心……""英格妮!
"看见自己亲爱的朋友好转过来,娃蒂有了人可艾萨克娇,忍不住就哭得更委屈了:"我们大家都没事,可是风妖精们可糟糕极了!怎么办,怎么办嘛!佛兰珂都说她没有办法,说这种情况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王,"听明白了娃蒂说话的内容,英格妮温柔地拥住了她:"你先别着急,静一静呀。佛兰珂说她没有办法,并不表示别人也没有办法呀。她的医疗魔法虽然高明,但到底只是一个祭司。""耶?"娃蒂的眼睛登大了。
"你何不和法王们联络看看呢?他们之中也许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知道该要怎么办?""跟……法王们联络啊?"娃蒂有些胆怯地说:"可是我……""不想跟法王们联络,那就先和其它的妖精王联络吧?"英格妮提议道:"请其它的妖精王和法王们联络,怎么样?而且运气好的话,妖精王们说不定就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喔,好,我先和其它的妖精王联络。"娃蒂擦擦眼泪,吸吸鼻子,神情看起来镇定些了。低头看看怀中的赛拉飞尔,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英格妮:"可是,赛拉飞尔哥哥怎么办?""我帮你看着他,他不会有事的。"英格妮温柔地说:"去和王们联络罢?你一直抱着他也不是办法呀?""喔,好。"娃蒂又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将赛拉飞尔移到英格妮怀中才牵肠挂肚地站了起来。在展开火镜之前,她还回过头来看了赛拉飞尔好几眼。
看着娃蒂展开火镜来找其它的妖精王,英格妮的嘴唇情不自禁地抿紧了。只因为目前火妖精们安然无事,娃蒂才一心一意都挂在赛拉飞尔身上;仿佛只要医好了她的赛拉飞尔哥哥,就雨过天晴、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但英格妮挂心的事可比这个严重得多。魔王既然已经出世,遭殃的绝不可能只是风妖精一族而已。发生在赛拉飞尔及风长老们身上的事,焉知哪天不会发生在娃蒂及火长老的身上?娃蒂虽然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其它的妖精王可不会不明白。而,索摩族的祭司说:她没见过这种情况,连听都没听说过……
英格妮回过眼去,看向正在为火长老们施术的佛兰珂。为了安慰娃蒂,英格妮贬抑了佛兰珂,说她"到底只是一名祭司":但事实上,从咒禁谷一役到现在,佛兰珂展现出来发医疗能力如此超卓,使英格妮深切地知道:这个索摩族的姑娘拥有的水平,不止远远地超越了一般的祭司,甚至已经达到了大祭司的水平。更何况她负责的是坦多玛王国的总图书馆,读过的书多得可怕;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恐怕就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了……
施展完医疗魔法之后,佛兰珂疲倦地睡着了。火妖精们恢复了元气,开始想办法去照顾风妖精。问题事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找了几个干净又舒适的场所将他们安置下来,没事给他们擦擦汗什么的。除此之外,能做的就很少很少了。
要将劲风岛上发生的事说个清楚明白,还要询问医治赛拉飞尔是方法,当然花去了娃蒂不少时间。等她终于收了火镜往回走,英格妮立时迎上前去。
"怎么样啊,王?"她关切地问。但只消看一眼娃蒂那垮了下来的小脸一眼,她便知道自己这一问是多余的了:"不成是吗?"她的声音无法自制地黯了下去:"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啊?""嗳。"娃蒂的头垂得好低:"大家都说,这情形他们从来也没听过,从也没见过。或者索摩族的法王们会有办法……"她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再哭出来:"现在只好等了。看法王那边会不会有好消息……"英格妮心情沉重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等待,是的,现在除了等待之外还能做什么呢?虽然等待的结果也未必就能等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不等也不成呵……
时间在沉静中慢慢地流逝。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半天过去了……各王国的法王依次有消息回来,但没有一个消息是他们所等待的。这情形我们从没听说过,法王们抱歉地说:所有的典籍里都没有记载,没有一位大祭司曾经读过这方面的资料。我们很抱歉,希望风妖精王安好,能够尽快地度过危机。
问题是风妖精王一点也不好。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的热度突然间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冰一样的寒凉,只把娃蒂吓得直哭。眼见赛拉飞尔冷得全身颤抖,她在他身边燃起了好几丈高的火焰,但是这些火焰似乎一点用处也没有,赛拉飞尔仍然冷得牙齿格格作响。再过得半夜,他连眉毛上头都结霜了!娃蒂死命抱着他都没有用。赛拉飞尔依然抖个不住,脸上的薄霜连融化都不曾!
这阵冰寒维持了整夜。一直到天色将明时分,他身上的寒颤才渐渐止息了。
然而娃蒂还没来得及高兴,赛拉飞尔的体温又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往上攀升。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风长老们身上的热度才开始退去,也跟着发起寒颤来。也就是说,他们的症状和赛拉飞尔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每一种症状维持的时间比较久,替换的间隔要长得多罢了。
这种冷热交替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整个呼荷世界的眼光全往劲风岛集中,人人对风妖精的生死存亡付出了高度的关切——虽然这种关切,对于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风妖精们,是半点实质帮助夜没有的。
就在劲风岛发生剧变后的第三天下午,坦多玛王国的大祭司席欧,伙同佛兰珂的老师,全国最精于医疗魔法的大祭司皇罕,赶到劲风岛上来了。然而在看过风妖精们的症状之后,白发白须的老祭司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
"您也没有办法吗,老师?"佛兰珂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万般不忍地看向已经憔悴了一大圈的娃蒂:"不要说医治了,您不能……稍微减轻一下他们的症状,让他们舒坦一些么?"老祭司苦笑着摇头,手中的青晶石法杖在夕阳下流动着似真似幻的绿光。
"魔王出世是呼荷世界一万多年来最大的变局,他所拥有的乃是神代传说中那不可计数的能量,我能有什么办法可想?"他眯着眼睛打量满地的妖精水晶,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吧,佛兰珂?不止是劲风岛而已。散居在外地的风妖精,也……全都还原成妖精水晶了!""什么?""呵,是的。你没有听错:散居在各地的风妖精,也全都还原成妖精水晶了!"老祭司皇罕沉重地点头:"我们还不知道其它王国的状况如何。但是坦多玛的领地之内,确实已经找不到一名风妖精。也就是说,魔王能量所及,受到影响的并不仅止是劲风岛而已。如果呼荷世界二十万名的风妖精全数还原,我也不会觉得意外的。咳……"老祭司吃力地握紧了手上的法杖,眼神空茫地落向夭矫无伦的风柱顶端:"吉托的预言果然没有错。已经沉睡的不能再被唤醒,已经封闭的不应该再度被解开。我真担心……我实在怀疑……"佛兰珂口齿启动,本来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娃蒂的举动分去了所有的心神——本来一直守在赛拉飞尔身边的娃蒂,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间整个人弹了起来,妖艳的嘴唇几乎是在刹那间完全失去了血色。
"娃蒂?"佛兰珂大惊失色,本能地以为是风妖精王的病况突然间恶化了,二话不说地提起裙角就朝娃蒂奔了过去:"怎么了?赛拉飞尔陛下……"话声才刚刚出口,她便知道不对了。不,事情和赛拉飞尔没有关系。因为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里,所有的火妖精全都跳了起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很明显的,让娃蒂如此惊骇的事情,他们也同时知道了。而,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妖精传呼。
他们全在同一个时间里收到了妖精传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会让火妖精们如此惊动的消息,如果她的猜想没有错误的话,应该和火妖精一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火妖精的速度当然比佛兰珂快上许多。她还没来得及赶到娃蒂身边,七名长老已经在娃蒂身边围成了一圈。娃蒂紧紧搭着英格妮的手,显然正在拼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动他,不要攻击他,什么都不许做!能掩蔽就尽量掩蔽!听到了吗?什么都不许做!在我们赶回去之前什么都不许做!"她近乎狂乱地发出了妖精传呼,抓着英格妮的小手不住地发着抖:"我们走,快走,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火之谷去!"恍然大悟的神情飞过了佛兰珂眼底。当她开口的时候,好柔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娃蒂,"她的紫水晶法杖在地上杵得好深:"那魔王……
到火之谷去了是吗?"娃蒂没有回答,只是心慌意乱地朝前冲出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赛拉飞尔,大眼睛再一次地红了。
"你放心去罢!"精确地解出了娃蒂的心事,佛兰珂柔和地开了口:"赛拉飞尔陛下有我们照顾着呢。""那……那……一切拜托了,佛兰珂!"娃蒂慌乱地说,掉过头去拔脚便奔,却被烈南喊住了。
"王,我们怎么离开劲风岛呀?"这名火长老苦恼地问:"来的时候是风妖精们带着我们飞过来的。可是现在……""我的小船就泊在海边。"佛兰珂很快地接了口:"请各位跟我来罢。""谢谢,佛兰珂,你真帮了我们太多忙了!"架着佛兰珂往海边去的路上,英格妮十分感谢地说:"可是你把船借了我们,你自己怎么办呢?""老师他们也有船,多挤我一个人不要紧的。"佛兰珂微微地笑了一笑,笑意中却带着一丝忧虑:"我只怕那船太小了些。你知道,它只够坐上三四个人的,你们却总共有八位呢!""那倒不是问题。我们妖精的体重比人类轻得多了。"英格妮向他保证,却在看到大海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有点发晕……
船是小了些,但勉强要挤的话也并不是挤不下。问题是:火妖精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挨近水边的,当然不可能有谁懂得划船,这……这可伤脑筋极了。英个妮平日里虽然冷静,但是眼下一颗心全系在火之谷的大变上头,脑子一时间竟是僵住了,看着大海只是直愣愣地发呆。娃蒂更是急得大眼睛里泪花乱转。他们当然没有可能要求佛兰珂跟他们一起走——不是重量的问题,而是体积的问题。任谁都能一眼瞧出:即使佛兰珂挤得上去,也绝对、绝对、绝对没有空间让她去摇浆的了!
"你别慌呀,娃蒂,"佛兰珂轻柔地说,取出手帕来为她拭去乱转的泪花:"静下心来想一想:你应该有很多朋友可以帮你忙的不是吗?譬如说,水妖精王?
""哗,佛兰珂,你是天才!"娃蒂破涕为笑,一鼓辘将佛兰珂抱了个结结实实:"好姊姊,谢谢你,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佛兰珂微微地笑了,疼爱地拍了拍娃蒂的背心。她知道得很清楚,这根本不是"谁比较聪明"的问题,而是妖精和索摩两族的基础差异:在妖精们那种纯属自然的生活方式里,当然就没有必要去发展缜密的思考,更不必说策略和布局这一类罗哩八嗦的东西了。而火妖精又是妖精族里最单纯、最凭本能去做事的一族。遇到了多少世代以来从未有过的变故,会手足无措事理所当然的。
在佛兰珂凝思的时候,火镜已经在娃蒂身前展了开来。随着娃蒂的呼唤,一个极其清丽的美人鱼在火镜中现出了身影。她坐在突出于海面的礁岩之上,额头中央悬垂着珍珠串成的额饰,湿漉漉的殷蓝色长发一直拖到了银色的鱼尾尾端。
看见火长老们对着自己行礼,水妖精王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西丝莉,我需要你的帮忙!"娃蒂不等对方开口,一大串话已经迫不及待地倒了出来:"魔王到火之谷去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可是劲风岛四面都是水…
…"她叽哩咕噜地往下直说,五分钟才说得完的话,她两分钟内就说完了。
"怎么样,西丝莉,你有办法帮我吗?"娃蒂圆睁着一对大眼睛,满面都是企盼的神色:"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拜托,你不可以说你没有办法!""我这就发出妖精传呼,请离劲风岛最近的水妖精过去帮你们。"水妖精王西丝莉安安静静地说,声音的从容和舒缓就像是山间清澄的小溪:"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不会太久的。有六到八名水妖精赶过去,能够将你们的小小、船推到坦多玛王国了。这样可以么?""可以可以,这样就没有问题了!谢谢,西丝莉,谢谢。
"水妖精王微微地笑了一笑,安静从容地自火镜中消失了,留下火妖精们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最后一抹阳光也已经消失了,呼荷世界巨大的紫月袅袅婷婷地从东方的海平面上升了起来。
"来了!"凯的眼睛一向是最尖的:"看!那边!"是来了。泼辣的水声迅速地往这个方向移近,月光下清楚分明地可以看出好几条银色的尾巴,在一闪一闪地破浪而来。
"娃蒂陛下,还有大家,请上船吧!"带头的水妖精喊道。她的头发已经转成了殷蓝的色泽,很显然是水妖精里的长老:"不要担心,这一段海路并不长很快就可以越过去了。"说是"不长",这一段海路其实也有百来公里。但在八名水妖精全力推送之下,两个时辰不到,已经将小舟送到了目的地。在娃蒂他们的道谢声中,水妖精们含笑挥手,转身朝大海中游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波涛之中了。
娃蒂一行人全力赶路,在凌晨两点左右赶到了飘城,搭上了往梅可王国而去的空浮舟。连日来激烈的体力劳累荷情绪起伏,早把大家折磨得筋疲力竭;上船之后全都支持不住,一个个睡得人事不知。好奇的旅客躲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话,还有胆子大些的凑到他们身边来指指点点,他们是半点也不知道的了。
这一段路足足飞了十五个时辰,抵达炎城的时候是清晨九点钟。娃蒂一落地便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妖精传呼,询问谷中的状况。
"不要担心,王,没事,什么事也没有。"留守在火之谷的朱特向她保证:"那魔王什么事也没有做,单只是坐在祭台上发呆,念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念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是啊。"即使隔了如此长远的距离,娃蒂仍然可以感觉得到朱特的好奇……甚至是羡慕:"奇怪归奇怪,他念的那些东西还真好听耶!什么……因爱而生的胸襟如此宽博,这爱情我们只能加以传播……"他学着魔王的调子念道,娃蒂的心脏登时绷紧了。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这个调子,或者应该说,这个词,对她有着非常奇怪的影响:"他念的那些东西对大家没产生什么作用吗?火之谷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吗?"她不放心地追问,传来的回答是全然肯定的。
"真的没事。一点事也没有!""好,那,大家尽可能保持这个样子。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回去的。"娃蒂困惑地收了妖精传呼,很不明白这个魔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和沙帝斯们到劲风岛去的时候行动那么迅速,引发的事态那么猛烈,为什么现在……
困惑归困惑,娃蒂脚下可是半点也不曾停息,竭尽全力地往回赶。到底这个魔王在搞什么名堂,回去以后可不就知道了?偏偏他们越是急着赶回去,路上的麻烦就越多。倒也不是什么其它的事,只不过事冰雪消融的地区又增加了,道路上平空多出不少水域。这就使得他们赶路的时候要特别当心脚下,还花了不少时间去绕远路。平日里五个时辰可以走完的路程,这会子走了六个时辰。当他们接近火之谷的时候,紫月早已经挂在天际了。
"王,"英阁妮一把拉住了闷着头往前直冲的娃蒂:"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那魔王跑到咱们火妖精的圣地来,偏偏又什么事都不做,到底事为了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她凝重地看着娃蒂,脸上的表情极度谨慎:"王,我想他是在等我们!"娃蒂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爱西琳在一旁同意地点头。
"我也认为是这样呢,王。"她慢慢地说:"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王,你不觉得……我们最好休息一夜再回去比较好吗?最低限度,等大家把体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再去应付魔王,总比现在来得强吧?""噢,对喔,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娃蒂呆呆地说,有些抱歉地看着火长老们。连续五六个时辰马不停蹄地赶路,真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疲劳的神色:"那,大家在这里休息好了。我一个人先回去。""王!"英格妮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她扯了回来就牢牢地箍在怀里:"你给我呆着,好好地休息一整夜,哪里都不许去!听到了吗?
""可是可是,可是……"娃蒂手舞足蹈地挣扎。
"别担心,王,"爱西琳温和地说:"那魔王既然一直没有行动,就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再说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就算他真做了点什么,我们也马上就能知道,要赶回去不过是十分钟的事。你安心休息罢。"娃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每个人都是一副坚持要她休息的样子,只好不服气地闭上了眼睛。我就假装要休息好了,她对自己说:"等到大家都睡着了,再一个人溜回谷里去。
对,就是这么办!"想是这般想。但,或者是因为家门已近,火领地暖热的地气使她心安,也或者是她骇怕会发生的大变一直不曾出现,闭上眼睛之后,娃蒂的心渐渐地定了。她开始觉得乐观,觉得自在,觉得……不会真有什么坏事发生的,一切都会好转的……
然后她就沉沉地睡着了——而且是,最后一个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蒙蒙地发亮,大家都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娃蒂懊恼地鼓起了腮帮子。问题是英格妮太了解她了,只轻轻一句话就转移了她的心神:"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刚刚作过妖精传呼了。"娃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领着大家朝火之谷出发。魔王见到他们会做什么呢?将有什么在等待他们呢?
娃蒂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魔王的歌声——她在劲风岛上曾经听过的,优美而高亢的歌声,陪伴着竖琴的声响,自谷口悠悠袅袅地荡了出来:啊,高贵的勇者,神界的英雄啊,你们的境界原非人世所能拥有,只是我们难以掌握……
那真是一幅奇异的景象。火妖精的圣地火之谷里,于今放眼望去,连一名火妖精都看不到!空空荡荡的山谷之中,只有那英俊绝伦的少年闲闲坐在祭台之上,一面轻拨竖琴,一面曼声长吟,仿佛娃蒂他们的到来和他半点不相干似的,继续着那动人心弦的歌声:为了相恋而承担被驱逐的寂寞,这爱情我们只能加以传播……
祭台上倒并不是只有那少年一个。他身旁还蜷着个胖嘟嘟、圆呼呼,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小男孩。对于已经习惯魔王有下仆陪伴的娃蒂他们来说,这小男孩的存在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身前不远处居然杵着一个——乖乖,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妖精!
"丁多!"英格妮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你怎么又跑来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不是让你们全体掩蔽的吗?""歌。好听!"那名叫丁多的小妖精回过头来看了英格妮一眼,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他是一个非常小的小妖精,整个儿就及不上一般小妖精的一半大,但是眼睛异常明亮,让人一见就很难忘怀:"丁多听歌!""嗳——"碰到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小家伙,英格妮真想跺脚:"快让开,这不是好玩的事!""不要!"小妖精将头一扭,不理英格妮了:"歌,喜欢!
"英格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精神再去理会他。双方的距离这时候已经拉得很近了,粗略算来才不过十公尺左右;那胖嘟嘟的小男孩,维爱拉喀尔提,早在他们进谷的时候便已经机警地抬起头来,明亮的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在娃蒂他们停下了脚步的时候,他扑着小翅膀飞了起来,对着娃蒂露出了一脸孔可爱到极点的微笑。
"好漂亮的姊姊呀!"他的表情充满了天真的羡慕:"好漂亮的头发!可不可以借我摸一下?"遇到这么一个百分之百纯洁无瑕、又甜又软的娃娃,火妖精们的备战心理要想维持下去,还真是相当的困难。尤其是娃蒂,差不多在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小可爱给征服了,居然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许可的笑容。
"王,"英格妮还想试着保持理性,想提醒娃蒂"这小家伙可能很危险",但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维爱拉却已经发出了高兴的笑声,全无心机地跳进了娃蒂怀中,伸出他软呼呼的小手去摸娃蒂粉嫩的脸颊,以及那火焰般明亮的头发。
"好漂亮哟,可是怎么是冷的呢?"他不大满意地说,娃蒂忍不住笑了。
"头发当然是冷的啊,"她疼爱地捏了小男孩的脸颊:"又不是真的火!""是吗?"维爱拉对这样的解释显然很不满:"这样不好。这样不对。火妖精应该要更强烈一点,应该要更热情一点。"听到这小家伙突然间说出了超出他年龄所应该说的话,娃蒂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怔。尤其是他最后提到的那两个字——火妖精们从来没听过的两个字:"热情",更使得娃蒂脑子里一阵晕糊:"什么?"她困惑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让我来帮助你,"维爱拉对她的问题全然不理,只自顾自地笑着,一种又甜蜜、又纯真、又淘气的笑——极可爱的男孩子准备使坏之前露出来的那种笑:"嗯,娃蒂?让我来帮助你!""王,小心!"英格妮叫道。全身上下的每一分本能都在警告她事情不对,她疾风般扑了过来,想将这名喀尔提自娃蒂怀中拉开。
迟了。就在"帮助你"三个字出口的同时,维爱拉那又圆又软、肉呼呼的小拳头里,突然间冒出了一支颜色鲜红、长度不超过三十公分左右的、闪电形状的异物。在所有的人都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他右手飞快地往前一推,那支红色闪电已经直直地刺入了娃蒂心口!这几下动作一气呵成,快到旁观的人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等英格妮扑到的时候,维爱拉已经笑着飞离了娃蒂怀中,得意万分地拍着小手大笑了。
"王!"娃蒂身边的长老们惊叫着围了上去。原本隐伏在火之谷各个角落的火妖精们,一见到自己所爱的王受了暗算,谁还顾得了"不要动他,不要攻击他"的指令?呼一下全从隐身之处涌了出来,朝魔王和维爱拉逼了过去,无数的火球和火刀同时发出,只狠不得立时将他们两个烧成焦炭。
"王,你怎么样了?王!"英格妮手忙脚乱地察看娃蒂的伤势:"刺得深不深?
痛不痛?天呀,要是佛兰珂在这里就好了……"说到这个地方,她迟疑地停了下来;不止是她,其它的长老们也全停了下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的?"爱西琳困惑地说,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娃蒂的心口:"我明明看见……"她迟疑地回过头去找凯,眼睛最利的凯:"凯,你也看见了的,对不对?"凯直愣愣地点头,点完头又摇摇头。为了求证,他甚至伸出手去,拉了拉娃蒂胸前的衣裳。确实,每个人都看见了的:那个胖小子手中变出一支奇形怪状的武器,直直地刺入了娃蒂心口。
可是,那支红色的闪电在哪里呢?不要说武器不见了,娃蒂的衣衫压根儿连破损都不曾,更别说受伤后必然冒出可火光了!这……这……
"王,你觉得怎么样呢?王?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大家伙儿慌张地问,七嘴八舌的问候声只让娃蒂觉得荒唐——荒唐,可是有趣。我有什么不舒服?我很好呀。这么多朋友绕着她,关心她;那个小男孩那么可爱,今天的天空蓝得那么纯洁……
"我好开心唷,英格妮。"她软软地说,露出了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一直好喜欢、好喜欢你?""王?"轻轻地推开了扶着她的众人,娃蒂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转了两圈。长老们大惊失色地发现她居然学着魔王哼起那个"遥远的圣山"的调子。爱西琳不知所措地去拉她的时候,她张开手臂来将爱西琳抱了个结结实实。
"我觉得好奇怪喔,爱西琳,"娃蒂软软地说,嘴角带着个朦朦胧胧的微笑:"我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了一样。阳光那么明亮。我的心,我的心也在胸膛里飞。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总觉得有件很美好的事就要发生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重又哼起了魔王一直在唱的那首歌来。
"王?"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到底事怎么一回事呀?是中了魔法还是下了诅咒?可是有哪一种魔法或诅咒能够造成这种结果的么?至少娃蒂现在看来真的很好:她的脸颊比平常更红,眼眸比平常更亮……
"是那个魔王搞的把戏,那个魔王应该有办法解决才对!"烈南这话一出口,所有急昏了人都突然间清醒过来,齐齐朝魔王看去。谁知道不看也还罢了,这一看——十几万名火妖精同时间围攻一个人,那声势真不是普通的壮观。但那银发少年根本没把这些攻击放在心上,只是慢条斯理地继续唱他的歌。火球和火刀只到了他身前三公尺处便自动熄灭,半点效用有没有;想冲上去和他打架的妖精们也只冲到这个范围便被弹了回来。维爱拉蜷在他的身后,对这这些徒劳无功的攻击扮鬼脸。
很明显的,那少年身旁有着一道强劲无比的风壁——甚至比娃蒂他们在咒禁谷所遇到的还更强!
英格妮结结实实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还没想出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少年的歌已经唱到了尾声。在最后一句乐音袅袅散开的同时,他静静地将竖琴放在祭台之上,尔后抬起了那对比最绿的湖水还更清澄的眼睛,往娃蒂的方向望了过来。
在这一刹那间,他们毛骨耸然地意识到了:他们所爱的王是魔王此行唯一的目标,英格妮和爱西琳不约而同地架起了娃蒂往后便退。但对方的行动快得惊人,而双方的距离本来就称不上远;成千上万的火妖精涌上前来阻止少年的行进,却在那少年身旁三公尺处便被弹开。宛如快舟破浪前行,一路翻起浪花无数,那魔王直扑向前来的来势却半些也不曾受到阻延。英格妮他们的退势虽然迅速,那少年却只两三个起落,便已逼到了身前!
娃蒂身旁的长老们同声怒喝,拼尽全力发出威力最大的火刀来;但那少年根本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左臂疾出,一把将娃蒂揽入自己怀中,竟如同探囊取物一样地容易。抓到娃蒂之后他连转身也不曾转身,风一样地朝后退去。众长老不约而同地出手来抢娃蒂,却不知道为什么总差了那么一分半厘地捞她不着。那少年倒退如飞,和来时一样地翻起浪花无数,只一眨眼便已退到了祭台之上。
所有这一切的行动,娃蒂全都明明白白地看在眼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知道得异常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她没有挣扎,也压根儿没想要去挣扎。
事实上,早从那少年自祭台上抬起眼睛望向她来那已刹那起始,她整个人便已进入了一种狂喜且晕糊的混沌状态。这状况是如何产生的她一点概念也没有,只知道一触及少年那澄绿的眼睛,她胸中便已欢喜到近乎疼痛;一待那少年将她揽入怀中,那欢喜登时膨胀到近乎爆裂。本能地她伸出手去环紧了少年那结实的腰杆,心醉神迷地贴近他强健的肌骨,以及温暖的体气。
"王!""王!你怎么了?醒一醒呀!王!""王——"迷醉中一些熟悉而亲爱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搅乱了她甜美的心境。娃蒂皱了皱眉头,不怎么情愿地自少年的胸膛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已经将自己放在祭台的神坛上了。这神坛位于圣火的正后方二十多公尺处,是精铜砌成的高塔,足足有七十七公尺高,据说是神代的妖精王们在祭典的最后一天——事实上,也就是今天——"引天火,燃圣火"的地方。虽然,"天火"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娃蒂困惑地看了少年一眼,本来是想问问他的用意的,但就在抬七头来的时候,那少年也正低下头来俯视着她,那清澄的双眸深不可测,那饱满的唇边笑意隐微……
娃蒂心神一荡,本来要想问他的话全给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多好看呵,她痴痴地想着,眼光不能自制地流连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他的头发颜色变了。不再是她初次见他时候的灿银,而是银蓝间杂的奇异形色。但是这样不是很有性格、很特殊吗?她着迷地想,几乎是过份清楚地知觉到:他的左臂正紧紧地环着自己,他的五指温柔而坚定地扶着自己的腰……
"王!"成千上万的火妖精都快急疯了。和这个魔王几度交战,大家已经知道:要想正面打赢他是没有可能的事;只要能够阻止他想做的事,便已经是大家的绝大的胜利了。可是他们的王看样子已经中了魔王的暗算,连大家的妖精传呼都没有听到。眼看着魔王与娃蒂相拥着并立在神坛之上,那魔王左手紧揽着她,右手高高举起,高举的手掌上光焰回旋,火妖精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是众人持续不断的妖精传呼和惊喊唤醒了娃蒂,使她在迷糊之中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非常之不对头。我究竟是怎么了?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个人应该是敌人呀,是我应该要想尽办法打倒的敌人呀……她本能地将身子拉后了一些。这才注意倒对方那高高举起的右手,以及,是的,手掌上发出的火光。
奇异的事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本清朗无云、湛蓝如洗的天空,只这刹那之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突然聚集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云层越积越密,转瞬间迸出了乱闪的光芒——只一闪间便照亮了整个大地,却又在刹那间隐去了形迹的光芒!
"那是什么东西啊?"火妖精们又惊又疑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会不会就是天火?传说中的天火?"议论才刚刚开始,天空上轰隆隆一串巨响传来,只把火妖精们全吓得跳了起来。却见那电光又闪了一阵,却自始至终只在云间窜动。
少年困惑地放下了右手,看看自己掌心又看看娃蒂。只被他那对带着疑惑的眸子瞧了自己一眼,娃蒂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融化,使得她好想……好想做些什么呢?安慰他?顺从他?更贴近他一些?好让他不再困惑,不再忧伤?
不,不可以!脑子里一个细小却清晰的声音在说:娃蒂,你清醒一些,这个人是敌人呀!害了十几万名风妖精,害得赛拉飞尔哥哥到现在害生死不明的敌人呀!你应该要打倒他,阻止他继续伤害大家,弥补他造成的损害……
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只一想到"打倒他"三个字,娃蒂便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痛到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死命地咬住牙关,想从这种痛楚中镇定下来:镇静一些,娃蒂,镇静一些!想想你应该做些什么,想想有多少你的朋友遭遇了危险?想一想赛拉飞尔哥哥!别忘了你是妖精王——火妖精一族的王呀!
在艰难的挣扎中娃蒂抬起眼来看向对方,而那银发少年给了她一个深沉的凝视,再一次举起了右手。刚开始要散去的云层再一次凑拢过来,云间的闪光再一次出现——娃蒂的心脏痛苦地绷紧了。他不会放弃,她对自己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敌人,是出世的魔王,绝不会放弃他所想做的事。如果能够打倒他……只要能够打倒他,不止我们这一族能保平安,说不定赛拉飞尔和风长老们,都可以因此渡过劫难?
心念转动之间,她的眸光落向了少年额际的火水晶——被沙帝斯们夺去让他复活的火水晶。火妖精一族的至宝火水晶。只要能够取下这个东西……只要能让它离开他的身体……
咬紧了牙关去漠视那自她心上剧烈划过的痛楚,娃蒂闪电般伸出手去,啪一声将火水晶硬生生自少年额上给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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