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铎声文学社出版了两期《铎声》,夏雨诗社也出版了两期《夏雨》,小淹那篇警匪故事被刊登出来,遭到一顿臭骂,小淹也不以为意,因为大众是最不可信的,央视版《笑傲江湖》刚播出时,90%的人都说好,到后来竟群起而骂之,人们并不是自己对这部电视剧有什么看法,而是听见别人说不好,也就跟着说不好,后来人听见大家都说不好,也就跟着说不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央视版《笑傲江湖》拍得不好就成为铁的事实,其实要让人们说出这部电视剧怎么不好,哪里不好,他们根本说不出个服人的道道。
中工举行了全校范围的辩论赛,胡乱选出四人代表中工参加中央一套每天下午3:15现场直播的全国大专辩论会。不久,这场席卷全国名牌高校的盛事开始了,小淹因为关键的人物——他自己没有参加而深感此次大专辩论会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因而不屑一看,只是今天这场较为特殊——小淹的好友范仲明教授被邀担任本场点评,小淹碍于情面,只得临近吃午饭时跑到阿兽的家庭里去,阿兽见小淹光临寒舍,大喜,命老婆下厨房做几个好菜,并且拿出白酒,他自从和老婆同居后,很少去食堂吃饭,总是自己买菜做饭,还他妈一天一顿酒,简直不是学生应该过的生活。于是小淹想起琳瑶,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给琳瑶打电话,琳瑶坚决的只和他保持友谊关系,小淹却岩石一样执著的要与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琳瑶就把她跟她男朋友的关系摆出来,小淹说你跟别人什么关系已经不能打动我了,琳瑶说那你还把我当成女朋友你是神经病呀?小淹说我不是神经病,我是大彻大悟大觉大慧想开了而已,我觉得为这种事情痛苦伤身完全没有意义,何必呢?得不偿失。琳瑶无可奈何之际和盘托出说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根本没什么男朋友,我只是想气气你而已,既然你一点都不生气那我也没必要骗你了,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女朋友除非你改过迁善不找别的女朋友。于是小淹向琳瑶发誓一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和其他女人只保持友谊关系。就这样,小淹与琳瑶和好如初。
吃完饭,小淹去另一间卧室午休,这间卧室的用途是:班上一些男生的女朋友在异地求学而无法同居只能一月相见几次时,想出去开房间又舍不得花钱,就在阿兽这里借宿一晚。阿兽乘老婆不在悄悄对小淹说昨天猫和他女朋友在这里“芙蓉帐暖度春宵”,两人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稀哩轰隆,毫无顾忌,阿兽入睡时就听见隔壁的床吱悠吱悠响,半夜醒来时还是听见隔壁的床吱悠吱悠响,早晨醒来时还是听见隔壁的床吱悠吱悠响,最后猫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唉!走路都没力气了。”
小淹哈哈笑道:“此事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向阿兽要几张报纸,铺在床上,和衣安寝。
一觉醒来后,辩论会已开始了十几分钟,小淹急忙打开电视,见正方是北海理工大学队,反方是梅次政法大学队,当小淹终于听明白辩题是什么的时候,自由辩论已经开始,原来正方观点是:阿Q精神应该继承和发扬,反方是不应该继承和发扬。
只见正方一辩拍案而起道:“灯不点不亮,理不辩不明,请问对方辩友,非洲食人部落移民国家的美国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联盟大使馆是不是儿子打老子?”正方一辩一句话将美国白人全部赶入“保留区”。
反方一辩怒发冲冠道:“废话!当然是儿子打老子!”
正方二辩紧接道:“那你们为什么说阿Q精神不应该继承和发扬?”
反方四人脑筋终于转过弯来,面面相觑,想这个问题比较难办,“儿子打老子”必须要否定,但说不是儿子打老子吧,又怕背上汉奸卖国贼的罪名,二辩率先想出两全之策,站起来科学的客观的解释说:“理论上说,中国移民国家日本入侵中国才是儿子打老子,美国人和中国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因此从医学和遗传学上解释不能说是儿子打老子。”
正方四辩道:“你们承认日本侵略中国是儿子打老子,就是阿Q精神!”
反方四辩拍案而起,势不可挡,横眉怒对道:“日本侵华是真的儿子打老子,又不是精神上的儿子打老子,怎么能说是阿Q精神?”
正方四人无言以对,只好由二辩站起来驴唇不对马嘴的打诨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不知对方辩友为何总是逃避我方三辩最初提出的问题,请正面回答我方三辩刚才提出的问题。”
双方唇枪舌战,肆志乱言,不可开交,火药味十足,正方观点不好,渐渐不支,唯一的绝招是在没词之际转移话题,正方一辩终于忍无可忍,大转移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国家领导人都是学理科的,你们学文科的有什么了不起?没有真才实学,跟修鞋的没有本质区别,否则为什么‘作协’听上去那么像‘做鞋’呢?”
反方梅次政法大学队勃然大怒,苦于想不出“科联”和什么低下的职业谐音,气得干瞪眼,最后二辩化愤怒为力量,计上心来,站起来道:“搞理工的才是简单劳动呢!电脑可以按照程序进行数理化运算,电脑可以按照程序自己写小说吗?搞文科的才是最复杂的劳动!”
于是这场辩论会的辩题迅速演变为:是应该重理轻文还是应该重文轻理?是搞理工的是下九流还是搞文科的是下九流?
正方二辩站起说:“搞文科的才是下贱职业呢!否则琼瑶为何受到那么多人的攻击和批判?我也没见有人批判李政道!”
反方三辩怒起道:“那是因为他们嫉妒琼瑶!够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正方三辩反驳说:“那你有什么理由说她好?你对琼瑶了解多少?琼瑶原名是什么?”
“陈喆!”反方三辩不禁为自己的学识渊博而得意。
于是正方三辩和反方三辩展开你问我答式。
“琼瑶祖籍哪里?”
“湖南衡阳!”
“生日!”
“1938年4月20日!”
“出生地点!”
“四川成都!”
“学历!”
“高中毕业!”
“到多少岁不再是处女?”
“……”
反方三辩回答不上来,对正方三辩表示最强烈谴责。
辩论会就在这种操蛋的气氛中结束了,主席绘声绘色的宣布:“下面由本场辩论会嘉宾中华理工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范仲明先生为本场辩论会进行点评。”
范仲明一身正气的走到镜头前,道貌黯然的说:“本场辩论会十分精彩,于我心有戚戚焉,充分体现了我们当代大学生优秀的精神风貌和高尚的道德情操,他们说话和气,待人有礼,举止得体,谦虚谨慎,真是‘其争也君子’啊!使我看到了我们国家还是很有希望的。”意思是说以前他认为中国他妈的没希望了。
小淹暗暗为范仲明捏一把汗,生怕他评着评着评出一句××大学算个屁来,然而范仲明李逵穿针,粗中有细,小心翼翼的让人褒也不是,贬也不是的把话说完了。
几天后,全国大专辩论会举行完毕,然后新闻学院迎来了本学期第一次考试,开考前,大家各自偷偷摸摸整理小抄,之所以偷偷摸摸,是怕那些不作弊的同学自知吃亏而到院领导那里检举揭发,这种事也只有多媒体教育学院的学生才干得出来。
小淹准备就绪后,开始复习,不久进来两个男监考老师,小淹大失所望,这两人一进门就显出一副包青天的架势,同学们都反感至极的想:“假正经什么呀?你再怎么正派,性交的时候还不是跟个禽兽一样丑陋不堪,我就不信你性交的时候还能严肃认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一边高呼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监考老师一步一回头,十步九回头,开考不到一小时,已没收了一大把小抄,不久轮到了小淹,小淹的小抄被没收后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可他心浮气躁狂傲不羁,非要跟监考老师理论理论,只听他说:“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我就不信你上了那么多年学没作过弊。”
监考老师大怒,与小淹拉开阵势对骂,小淹始终不示弱,大不了撞破天罗归水浒,掀开地网上梁山,还怕了你不成?监考老师忍无可忍,将小淹通报,并且加上“态度恶劣”四字,这四字不是白加的,倘若只是作弊,顶多只是留校察看而已,一加上这四字,那么一定是要勒令退学的。小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心想洋相出大了,这下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了。中工一向严格得很,曾经有一个同样是青岗技校来的计算机系的同学因一个月上课总时数不超过三课时而被学校勒令退学,这位同学在教务处给老师跪下了,然而跪下也不行,学校的规定是不能随你改变的。再说即已通报,全院的同学都知晓了,中工若不勒令小淹退学,岂能服众?甚至还有落井下石者去状告中工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任由为祸一方百姓的恶人横行,狐狸就会因中工不勒令小淹退学而立马到上级领导处状告中华理工大学。
果然不几天,小淹就被班主任通知去多媒体教育学院蔡院长的办公室,小淹想:“我犯了什么祸国殃民的大错?要院长亲自找我谈话,总之我是不会像计算机系那学生那样给老师跪下的,他要是对我吹胡子瞪眼,我江小淹也没把你中华理工大学放在眼里,你给的大学毕业证到了我手里一文不值,我扭头就走,扬长而去。”
小淹按照约定的时间,忐忑不安的走进院长办公室,蔡院长一见小淹到来,立即满脸堆笑,小淹大感意外,更加局促不安,很不自然的在他办公桌前立定站好,准备听其训斥,蔡院长开口道:“请坐。”
于是小淹又吃一惊,心想他为学十余年只知道老师训斥学生时是老师坐着学生站着,两者都坐着那还成何体统?又想既然他叫坐那就坐吧,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了,小淹见他办公桌前放着一把精致的皮软椅,而墙根放着一个木凳,便要往那只木凳上坐,蔡院长手指皮软椅笑道:“请坐这里。”
于是小淹坐在他面前,却不敢将背靠在椅背上,并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清楚面前这个副厅级高官、高智商人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蔡院长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关掉,然后对小淹摊牌说:“我是范仲明教授的挚交,他对我说你这个人将来能成大器,必须慎重对待。”
小淹忙道:“我不能成大器,我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差。”
蔡院长反驳说:“清华北大出来的不见得有所作为,成大器的人不见得考试成绩很好。”
小淹笑道:“那只是极少数的特例,一般人还是应该遵循一般的成才模式。”
蔡院长笑道:“我相信你就是这么一个特例,因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具有很强烈的书生气质。”
小淹嘿嘿一笑,胆子随即大了起来,直截了当的说:“蔡院长,你找我来是要跟我谈退学的事情吧?”
蔡院长脸上掠过一丝愁云,淡淡的说:“是的,这件事你自己应该清楚,不这么办是不行的,但是我们考虑到你以前没有不良表现,给了你一次退学试读的机会,但是退学试读需要交三千块钱。”
小淹想他本来也不想上大学,在他眼里,上大学是碌碌之人不得以而为之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们多么的酷爱学习,学习不一定非要上大学才能做到,上厕所同样能够学习。人们之所以上大学,嘴上声称是为了学东西,其实乃是放他娘的狗臭屁,上大学就是为了个文凭,有了文凭才能找好的工作。总之一句话,实在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只好选择上大学这条路,如果有更好的路可走,自然会对大学漠然视之。
因而小淹低下头,默不作声。
蔡院长知道,沉默表示反对,于是说:“我代表中工,劝你留下来读完,因为你将来如果干出点事情来,我们脸上也增光,但如果背上个勒令退学的名声,我想是不大好的。你如果不想交三千块钱,可以去找中华理工大学第一副校长柳泽花,我可以帮你引见,她的权限大,也许帮得了你。”
小淹此时吃了秤砣铁了心,退学的决心已定,丝毫不想去找什么柳泽花副校长,于是说道:“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我认为我是对的。”
蔡院长叹一声气,站起来说:“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的母校,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爱着她。”然后主动伸出手。
小淹感激的握住他的手说:“谢谢蔡院长,我一定会记住中工的。”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小淹回到宿舍,把退学的消息告诉老表和狐狸,老表漫不经心的说:“退学好啊,回去做个小买卖,比呆在这里虚度青春年华强多了。”
狐狸不屑一顾道:“别去做小买卖!你这种人应该去当驯兽员,去找你的同类。”
小淹怒道:“你才是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猴为亲呢!”说完摔门而出,跑到一校区,最后看一眼美丽的校园,想着自己鸡飞蛋打一场空的学业,禁不住叹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知道,如何才能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小淹想。
小淹走着走着,大呼一声:“学圣!”
学圣扭头见到小淹,大喜。
“你怎么来了?”
“中工请我来开人文讲座。”
小淹搂住学圣说:“忆昔交游,音容如在,倏尔数月,不闻清教,走!找个饭馆畅叙别情!今天有酒今天醉,不醉不罢休!一醉解千愁!哈哈哈哈……”
远处,夕阳西下,江小淹狂笑自陶情。
(全文完)
2002年初稿于武汉
2003年修改于潍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