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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甘才
一辆马车忽地朝悬崖猛冲!
“停,快停!”龙一在车内惊呼。
马夫回过头来,笑着说:“你不是想死吗?在这人间,谁都会死得其所。但不管怎样,死只有离开人世间,跟我走吧!”
这时,马车已跌下悬崖!
龙一也随之作自由落体运动……
“啊?!”龙一惊醒,原来是场梦,然而若有所悟。
死,只有一次,绝没有第二次。
那些加入法轮教的人不都是想长生不老而自愿以身涉险吃下“长生不老丹”吗?
这世间如此美好,不何要死呢?
龙一静下心来,发现天已黑!
他从山上滚下来后不知不觉地已到悬崖旁,正在犹豫死还是生时,想着想着竟睡着了。
死了固然可以解脱一切,但他死了,鄢语凤怎么办?
她一定会为他殉情!
他一想起她便又舍不得离开尘世,但他若还活着,岂非一无用处?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只能给他的朋友添麻烦,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他在生死一线间实在难以抉择。
他生身大汗忽地被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接着他敏锐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正身他靠近!
他感应到那股森冷凛然、特立独行的气息,是一股野兽杀人的气息,也是死亡临近的气息。
他缓缓转过头来,便发现了它,还有它身旁那一堆白骨!
它本身就是野兽,一匹桀傲不驯的自然杀手——狼!
它虽然是只老狼,齿不尖爪不利,但它全身一下仍然有其父辈传袭下来、世代在山野间奔袭、捕杀养成的蓬勃生机和那气吞万里的蓝野闪电般的眼光!
老狼看见了他,眼睛突然更加发绿,幽幽地走了过来!
龙一却没有看它,而是凝视着那堆白骨!
他会不会也要成为一堆白骨?
为什么不可能呢?
这就是生命!
只有活着才有痛苦,死后人就不会痛苦。
死亡就犹同入睡一样。
想到此,他猛地惊醒,心中一阵针尖般的痛,十指连心,是手指上的痛!
是老狼,它的爪正紧紧按住龙一的手,而它的血口正咬向龙一的脖子。
它已把他当作晚餐。
痛,他居然感到了剧烈的痛!
有感觉,他还未真的死去!
人一旦有了求生的感觉,就不愿再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龙一求生的本能有了反应,猛地翻手,一把抓住狼的头,提起,用功扔下山崖!
老狼的嚎叫忽变成了哀叫!
他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狼也是有生命的,跟他一样。
然而,他杀了它。
一个生命扼杀了另一个生命!
生命?
他忽地感到了生命的珍贵!
这时,鄢语凤、安平公主与薛青山三人的呼叫声渐渐传来!
惊骇!
只见龙一赫然站在悬崖边,他居然想自尽,与梦中一样结束生命。
他最终还是选择死亡。
“不要,龙大哥,不要!”鄢语凤吓的双腿一软,两眼发直,眼泪不由控制地夺眶而出。
龙一背对他们,临风而立,眼观前方群山,不言不语,一个临死之人他又能说什么呢?
即使说了,那也是遗言。
遗言对他,对他们除了徒增伤心又有何用?
既然这样,不如不说!
“龙兄,你若真想死,就让邪教称心如意了,你可千万别中计!”薛青山边说边向前移动。
龙一似乎没有耳朵,什么也没听见,也没有反应。
忽然,“呼”的一声,风刮过。
龙一也随之跳了下去。
三人见状,大骇,薛青山箭步上前,想抓住他,无奈太迟了,他连一个衣角也没碰着。
“龙大哥!”鄢语凤伤痛欲绝,忍不住大声惊呼。
那凄凉悲痛的呼唤,除非人间的哀乐不能感动上苍!
天上的星星在场目击,也陪她流泪,它们心中也充满了怜爱!
“呼”的一声,鄢语凤纵身跳了下去,她果真为龙一殉情!
然而,安平公主的手却紧紧地抓住她!
薛青山见状,也将手伸了过去,抓住她!
“小婕!快放手。龙大哥,他死了,我岂能独活?”鄢语凤凄然说道。
“鄢姑娘,龙兄他……他可能没死!”薛青山忽道。
此话果然令人震惊,果然有效。
鄢语凤一怔,迟疑道:“他没死?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直坠悬崖!”
薛青山道:“但那绝不是龙兄!”
鄢语凤道;“为什么?”
安平公主胀红了脸,急道:“凤姐姐,上来再说,我快支持不住了!”
鄢语观果真听话,被拉了上来,她也相信薛青山,因为他从来不说谎。
薛青山道:“你们想,如果是龙兄,我们跟他说话时,他为何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对鄢姑娘一句留恋的话也没有?龙兄绝非如此无情无义之人。而且龙兄跳下去的时候,似手轻飘飘的,人的身体下坠之时怎能是这样子?”
他分析的清晰透彻,而且合乎情理。
鄢语凤闻言想了想,的确如此,寻思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薛青山沉吟半刻,道:“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至于其中原由在下一时之间也猜不透。”
安平公主忽喜道:“不管怎样,大哥没有离开我们,而且凤姐姐也没有为大哥糊里糊涂地殉情,这些都是好事。”
鄢语凤坚定地道:“他连受两次沉重的打击,是以心里非常痛苦,非常想不开,才会如此颓废不振。不管怎样,只要他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他,助他渡过难关!”
薛青山道:“此地不宜久留,李贤与满天星就在附近,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去找龙兄。”
鄢语凤与安平公主点头称“好!”
死,有时的确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龙一确实没有死。
他只不过用木头,穿上他的白衣,作为他的替身,让自己死了一次!
他不得不死,因为他是一个软手软脚的废物。——他是这么认为的!
随着他的替身坠崖,龙一这人从此与在世界上消失。
他之所有找替身死,因为他懂得了生命的珍贵,而且也不想鄢语凤为他殉情!
现在,龙一虽没有武功,但他还有生命,就像那匹老狼,它虽然老了,但它还想活下去,他想起老狼坠崖时对生命的挣扎时,便对生命有了留恋,但是人未死,心却死了。
余生如何度过?
这已是与死截然不同的问题,但无疑是有逃避!
没有了世界,没有了自我,他的生命从此进入了浑茫状态,寂寥落寞!
他就像只大海里的一叶小舟,漫无目的地漂泊着,不知漂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漂到哪里。在这无边无际的苍穹下,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世界也像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凡是见到他的人,都叫他小虫。
一只永远也成不了蝴蝶的小虫!
没有方向,没有时间,他不知觉走进了丛林。
就算龙一已迷失了自己,至少还没有迷失前进的动力。
他确信这条路是往正北方走的,走过这儿的山渤,就可以找到清泉食水。
山中雾正浓,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
可是这一次他又错了。
这里既没有山助,更没有泉水,这只是一片莽莽密密的原始丛林。
饥饿本是人类最大痛苦之一,可是和干渴比起来,饥饿就变成了一种比较容易忍受的事。
他的嘴唇已干裂,衣服已破碎,身边的酒也早已喝尽。
现在就算是他的朋友看见他,未必能认得出他就是龙一,人们只会说他是小虫。
那个风流潇洒,总是让女孩子着迷的龙一。
那个文武兼备,令法轮教咬牙切齿的龙一。
丛林中一片黑暗,黑暗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危险,每一种都足以致命,若是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饥渴就足以致命!
他是不是能走得出迷片丛林,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把握。
他对自己的判断已失去了信心。
可是他只有往前,既没有别的路让他选择,更不能退!
因为他已当自己是个死人,对一个死人来说,虽然死在哪里都已无所谓,但他却特别,——他不想死在这儿,因为他喜欢热闹!
所以在这在这里他随时随地,都会忽然无缘无故的觉得背脊发冷,因为这林子太恐怖,太原始!
而且,饥渴、疲倦、恐惧、忧虑……就像无数根鞭子,在不停的抽打着他。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究竟潜伏着多少危险?
龙一连想都没有去想,若是多想想,他很可能就已崩溃,甚至会发疯。
他一走入了这片黑暗的丛林,就等于野兽已落人陷阱,已完全身不由主。
还是没有水,没有食物。
他折下一根树枝,摸索着一步步往前走,就像是个瞎子,这根树枝,就是他的明杖。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要倚赖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想到这一点,龙一就笑了。
一种充满了屈辱、悲哀、痛苦和讥消的惨笑。
前面有树,一棵又高又大的树。
龙一在这棵树下停下来,喘息着,现在也许已是唯一可以让他喘息的机会。
黑暗中几乎完全没有声音,可是这绝对的静寂,也正是种最可怕的声音。
龙一的呼吸仿佛也已停顿。
若是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人类也会变得像野兽一样,也有了像野兽般的本能和第六感。
他忽然打了一条蛇,喝了蛇血。
又腥又苦蛇血,从他的咽喉,流入他的胃。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变成野兽。
但是他并没有停止,蛇血流下时,他立刻就感觉到一种生命跃动!只要能给他生命,只要能让他走出去,死在别的地方,无论什么事他都接受!
他不能死在这儿!
如果他现在就死了,他也要化成冤魂厉鬼,重回人间,来洗清他的屈辱!
黑暗已渐渐淡了,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死灰色。
这漫漫长夜他总算已挨了过去,现在总算已到黎明时候。
可是就算天亮了又如何?
纵然黑暗已远去,死亡还是在紧逼着他!
地上有落叶,他抓—把,擦净了手上的腥皿,继续往前走……
漫漫长夜色过后,他迎来的第二天。
这一天,他终于走出了这原始丛林。
丛林的尽头居然是个少数民族区——苗寨!
几日来的走摸索,他也意识到累了,所以他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家人户门前放着一个精致美丽的小板凳。他还发现,这个小板凳上,要么没有人去坐它,要么坐的人不一会儿摇头叹气地走了。
看来这板凳是公用的,他也可以去坐坐!
他走了过去,对站在门前的苗女还是小心地先问道:“在下有点累,可否坐一下?”说着指着那个小板凳。
那苗女见他酸熏熏的样子,全身透着酒气,而且全身又破又臭,但依然可见俊面上的勃勃英气,还有他无意间把酒临风的洒脱气质,其实她也早已注意到了他。
她一双美眸荡开了笑意,忙点点头,示意“可以”!
喝酒却又不失本性的男人在她眼里才像个真正的男人,更何况看上去又个与众不同的令她一眼就喜欢的男人?
他说了句“谢谢`!”,便不客气地坐下!
那苗女不一会儿端了一碗清水,走到他身旁。
他见状,颇为感激。
他接过碗,只见水清流澈明净,上面还浮着一粒大红枣。
他一仰脖子,喝尽。
爽!
那苗女正脉脉含情地注视他,嘴角荡漾着一抹令人心动的羞涩的微笑。
他见状一怔,,随即避开了她似要把自己点燃的目光,道:“谢谢姑娘!”说完不敢再停留片刻,立即起身,欲走。
可那苗女扔掉他递过来的碗,死死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推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之间已围上上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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