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水芙蓉

 

  倒是武司令的手下们眼尖,他们先是注意到了袒胸露腿的花连长,继而看到了她身旁的的招牌。“将军,那儿有一家智能鱼雷,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武司令摇头,“咱们从来没买过。”

  “名字花里胡哨,其实是些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儿。”丁院士客观地评价。

  武司令大步走上前,手下们也跟过去,偷偷地瞅花连长的大腿。

  “将军您好!”花连长热情地欢迎,她拿起教鞭,指着宣传画说:“这是我们实验室的科研成果,智能鱼雷攻击计划。它是我国自行设计的海底武器系统。它有五个控制器,一个探测器。嗯,不对,是五个发射器,一个探测器······”花连长记不住台词。

  水伯仁把花连长推到一边,满脸堆笑:“武司令,还是我给您介绍吧。”

  听完了水伯仁的陈述,武司令眉头紧皱,板着脸不出声,好象在苦苦思索。

  “这套系统能做的,我的系统全能做,而且比它更强大。”丁院士提示武司令。

  “可是,万一网络中心与探测器和鱼雷的通讯被敌人切断了呢?万一网络中心受到攻击呢?”武司令提出一个严峻的问题。

  “敌人根本不知道网络中心在哪里。”丁院士觉得这不成问题。

  “敌人不可能不知道!网络中心已经建成五年了,而且汇总了无数条光缆、电缆,敌人恐怕已经探明了它的位置!”

  “网络中心深埋在地下,即便知道了,敌人也无法攻击。”丁院士觉得武司令小题大做。

  “可它的出口在地面。电缆接口、光缆接口都在地面。万一被击毁······”武司令出冷汗。

  “老武呀,你多虑了。”丁院士试图放松武司令绷紧的神经,“要知道,美国的海爪系统,也是这么设计的,我们完全是模仿他们搞的,应该没问题。”

  “武司令,”水伯仁发表自己的见解,“据我所知,由于敌我军力不一致,技术不平等,因此我军实行的是非对称战略。我们不能完全照搬敌人的战略战术来对付他们。美军开发海爪系统的前提,是他们在海、陆、空、信息乃至太空各方面,都占有压倒性优势。他们的核心思想是网络化,只要把所有武器用网络连接起来,就能够控制整个局面。把水下和水面自动武器连接起来,就成了海爪系统。”

  “难道我们不应该这么搞吗?”丁院士冷笑。

  “应该,我们应该学习敌人的先进经验。但除此以外,我们还应该探索别的道路。因为,如果你仅用从老师手里学来的技术,跟老师对抗,肯定要失败。我们除了发展网络化武器以外,还要发展独立作战武器,这样就可以保证,在网络遭到敌人摧毁以后,仍然有抵抗力。”

  武司令点头:“说下去!”

  “独立作战武器的核心是智能电脑。我们应该让它象人一样,象一个老练的游击队员一样,躲在海底,跟敌人的反潜飞机、核潜艇、航空母舰、驱逐舰打游击。”

  “你以为你的智能电脑就比美国的强?”丁院士泼冷水。

  “我绝对不敢这么说。但是,智能电脑能干什么,不光要看它的硬件有多好,软件有多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让它干什么。你不可能让一台开汽车的电脑下象棋,当然你可以对它进行改造,但改造以后它又不会开汽车了。同样的道理,美军的每台电脑、每件武器甚至每个士兵,都是网络中的一个节点,他们都是作为网络节点而设计的。而我们的智能鱼雷的设计思想则不是这样,它是作为一个独立作战的单位设计的。当然,它会‘估计’它的队友的情况。但它绝不‘依赖’与队友的通讯。”

  “在伊拉克战争中,伊军作为一个整体,一个系统,只给美军造成了轻微的损伤。因为美军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的指挥中心、通讯枢纽,于是整个伊军就陷入瘫痪。但伊拉克游击队,散兵游勇,暴徒恐怖分子,却给美军制造了大得多的伤害。原因很简单,游击队不需要通过电话线接受一级级传达下来的命令,他们怎么做完全靠自己决定。他们见机行事,能打就打,打了就跑。即便美军消灭了一支游击队,别的游击队也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进行自己的破坏活动。”

  “老水,你该不会是要我们的正规军跟敌人打游击战吧?”丁院士挖苦水伯仁。

  “我军比伊军强得多,但仍然不如美军强大。所以我们应该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发展网络化的正规战,另一方面发展独立作战的游击战。智能鱼雷系统,就是海底游击战的一个很好选择。”水伯仁绕回主题。

  武司令动心了,他拿起一份宣传材料。手下们也跟着各拿起一份,边读边瞟花连长的乳房。花连长已经开始向其中最帅的一个抛媚眼。

  水伯仁趁热打铁:“海蜘蛛系统只能在海边部署,因为如果延伸到深海的话,光缆就要加长,无线通讯的信号也会急剧衰减。不仅成本要翻几番,而且敌人帧听、破坏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什么是海蜘蛛?”武司令问。

  “就是他们那个系统。”水伯仁指着海蜘蛛展台。“而我们的系统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我们不需要与岸基网络中心通讯。我们的系统可以部署在巴士海峡、巴林塘海峡、巴布延海峡里,流球群岛中间,以及西太平洋海盆。”

  巴士海峡是台湾岛与菲律宾巴坦群岛之间的海峡,巴林塘海峡是菲律宾巴坦群岛与巴林塘群岛之间的海峡,巴布延海峡是菲律宾巴布延群岛与吕宋岛之间的海峡。

  “你说的那些海域,深达两千到五千米,系统能抵抗那么大的水压吗?”武司令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们所能够造出深达七千米的超深水鱼雷。”水伯仁补充一句:“准确地说,是一种水雷鱼雷混合体。”

  “巴林塘海峡、巴布延海峡和流球群岛不是我国领海,如果投放在那里,击中别国的民船怎么办?”丁院士又出难题。

  “如果连民船和军舰都区分不开,那还叫什么智能鱼雷?”水伯仁嘲笑丁院士,“它不仅能分出军舰,而且能分出是哪一艘军舰。”

  “老水,你这话就说得过头了。”丁院士提醒水伯仁不要得意忘形。

  “道理很简单,”水伯仁解释:“军舰和人一样,每艘船的体形、结构、材料、发动机都不一样,即便是按照同一张图制造出来的同一型号军舰,也有细微的差别。内在的差别导致它们在行驶过程中,发出的水声、水压、电磁、热力不同,因此可以根据这些信息确定它到底是哪一艘船。”

  丁院士嘴上不说,心里不得不承认水伯仁的观点。其实他的系统也是靠这些信息判断军舰的,只不过是在网络中心判断,而水伯仁的是在海底判断。

  “即使能够区分民船和军舰,也不能把武器装备部署在别国海域,这是原则问题!”武司令坚持原则。

  “是,是。”水伯仁明白,这些当兵的,嘴上坚持原则,做起来则完全是另一回事。打仗是你死我活的事,谁还管什么原则!对于他们来说,胜利压倒一切!核潜艇偷偷溜到巴林塘海峡部署几套智能鱼雷,菲律宾人能知道个头!他既然不承认,自己不去点破就是了。

  “你说,这样一套系统要多少钱?”武司令再次买菜。

  “将军呀,”花连长好歹能记住个数字,她扭动臀部说道:“才三百万,比海蜘蛛便宜多了。”

  丁院长上前一步,站在花连长和武司令之间,挡住她的身体,防止武司令中了美人计,“三百万!你这套系统还好意思卖三百万!”

  “我们只卖软件和图纸,一套九十九万······”水伯仁解释。

  丁院士毫不理会,他对武司令说:“你看明白了吗?所谓智能鱼雷呀,说白了就是自导鱼雷。一套智能系统四条鱼雷,平均每条七十五万。”他指向另一个展台:“一条自导鱼雷,才三十五万嘛!买一条智能鱼雷的钱,够买两条自导鱼雷的了!你还不如多买几条自导鱼雷呢!”

  “自导鱼雷是各大国普遍配备的武器,”水伯仁与丁院士争抢武司令:“反自导鱼雷的技术已经很多了,咱们宁可多花点钱买技术含量高的,也不能为了便宜买那些技术含量低的。”

  “老丁啊!”武司令轻轻地推开丁院士,“我心里有数,也不多买,只买他一套系统,拿回去看看,如果上了他的当,以后不再买他的就是了。”

  “肯定没错的!”水伯仁虽然觉得一套少了点儿,但这毕竟还是这次交易大会的第一笔生意。实际上,智能鱼雷实验室成立以来卖出的系统总共不超过十套。

  花连长取出购买合同,武司令很爽快地签字了。

  武司令与水伯仁握手,并说一些套话:“老水啊,你们要为祖国国防事业多做贡献!你们拿出先进的武器,我们才能胜利地完成保卫祖国海疆的任务!”

  “武司令!”尽管是套话,也令水伯仁热血沸腾:“你们在前方流血牺牲,我们在后方一定加班加点地干,勇攀军事科技高峰!”

  武司令的年轻军官们也与水伯仁握手,然后争相与花连长握手。

  “老水啊!”丁院士大度地拍水伯仁的肩膀:“今天要不是我把你介绍给武司令,你能有这桩买卖?你也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叫咱们是一家人呢,哈哈!”

  “就是,多亏了老同学帮忙!”水伯仁感激不尽。

  丁院士陪同武司令等人走出大厅,边走边说:“其实就是自导鱼雷,回去你就知道了,不是我骗你······”

  按照合同,水伯仁将一整套图纸、软件都交给了武司令,并带着学生们指导舰队定点军工厂生产了一套硬件,又教会舰队如何安装、部署、使用、排除。他们忙得不亦乐乎,只希望得到舰队的肯定,再多买几套。

  没想到从此以后,再无下文。

  水伯仁给武司令打电话:“武司令,这套系统你们不是挺满意的吗?那就应该再多买几套啊,我估计,你们至少需要五十套,才能对交通要道实行最低限度的封锁。”

  “老水,情况是这个样子的。”武司令不动声色:“你的价格太贵······”

  “价格可以商量,只要买得多,可以给你们打折优惠!”水伯仁批发蔬菜。

  “价格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舰队的整体作战思想。我们的思想是机动灵活,主动出击,分割包围,饱和打击。你象我们的战斗机,舰载机,巡航导弹,电磁大炮,乃至核潜艇,还有老丁的海蜘蛛,都是符合主动打击思想的。而你的海底五角星,经过反复论证,我们认为······”武司令轻轻地摇头,“很难纳入我们的作战体系。”

  “你们不必纳入呀,”水伯仁申诉:“你们让它们自己打自己的就行了,不用多管。”

  “那怎么行!”武司令摆出海军中将、舰队司令的架子,“台湾海域的每个士兵都要在司令部的指挥下行动,怎么可以有人脱离指挥,脱离领导,擅自行动!”

  “可它不是人啊,它只是一套智能武器。”水伯仁提醒武司令。

  “武器就更不行了!我问你,是党指挥枪,还是枪指挥党?”武司令上纲上线。

  “当然是党指挥枪······”水伯仁心说,这跟智能鱼雷有什么关系?

  “这就对喽!”武司令得意地说:“所有武器,所有鱼雷,都要在司令部的坚强领导下运行,不可以有一件脱离领导!”

  “可是······”水伯仁的声音苍白无力。

  “老水呀,”武司令语重心长地教导,“你还要努力提高科学素质,培养现代军事思想。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水伯仁轻轻地捶自己略秃的脑门。失败了,又失败了。智能鱼雷实验室成立十五年以来,才卖出了不到十套系统,从来没有得到真正的、大规模的部署。国家往实验室里赔了三亿元的经费,从没收回过一分钱。水伯仁感到自己是国家的罪人。

  水伯仁拿着一张五角形的系统示意图叹气。在心底里,他一直把智能鱼雷攻击计划称为“出水芙蓉”计划,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因为怕别人说他假公济私,把自己女儿的名字安在国有武器系统上。现在看来,出水芙蓉基本上已经夭折了。他还有一年就退休了,出水芙蓉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至于说马研究员,他表面上是自己人,心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指望不上他。

  出水芙蓉要想成功,唯一的希望就是评院士。评上院士,你就不用退休了,而且你的力量陡然增大一百倍,以前办不成的事情,现在就能办成了。但是,没有象样的成果,你凭什么评院士?水伯仁陷入了怪圈。

  下午,水伯仁没加班就直接回家。

  “哟,老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做饭呢。”那时候水芙蓉活得很滋润,也没搬出去跟男友同居。

  “都快退休的人了,不回家干吗?”水伯仁一脸沮丧。

  “这可不象你,你不是一直说,要活到老,学到老,为祖国科研事业奋斗到老吗?”水芙蓉系围裙。

  “我想为祖国奋斗,可人家不用我呀。”

  “你不是说,评上院士就可以奋斗终身了吗?”水芙蓉洗菜。

  “院士不好评啊,”水伯仁站在厨房里跟女儿聊天,就象当年跟她妈聊天一样。“两院院士总共两千,可我只能评工程院士。工程院每两年增选一次,名额是八十个,分在十个学部里,平均每个学部八人。我只能竞选机械运载学部的八个名额。而机械运载行业有多少象我这样的人?不是八千就是八万!可能还更多!你想想吧,这比当年上大学、考状元都难!”水伯仁给女儿算细账。

  “你不是搞智能鱼雷吗,”水芙蓉切菜:“那也可以竞选信息电子学部的八个名额呀。”

  水伯仁深感知父莫如女,“我又何尝不想?说实话,我搞的东西是综合系统,交叉学科,可工程院不管你综合不综合,交叉不交叉,非要把你归到某个学部里,不然你就别想评。所以我不敢说我是综合系统,否则人家谁都不要。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竞选机械运载学部吧。”

  “有那么难吗?”水芙蓉敷衍父亲。

  “难,难极了!”水伯仁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说难,“要比SCI论文数,比重大科研成果。我做的东西属于军事机密,不能全发表,只能发表些皮毛,所以我只能靠重大科研成果。我的东西自己觉得挺好,可人家看不上,就是不买你的。所以啊,”水伯仁叹气,“我是没指望喽!”

  水芙蓉开导父亲,“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总会有转机的。”

  “对于有的人来说,确实不难,确实是很容易的事。”

  “是吗?”水芙蓉拧开电炉。

  “比如说那些称呼里带‘长’的,校长、所长、院长什么的。因为咱们中国评院士,不允许个人申请,要靠单位推荐,那些带长的是单位领导,就可以以单位的名义‘推荐’自己。每个单位的推荐名额是有限的,他们这一下子,就把那些不带长的挤到一边去了。”

  “自己利用单位的名义推荐自己,真有趣。”水芙蓉倒油。

  “还有更有趣的呢。”水伯仁来劲了,“校长、所长和院长起码跟科研还沾点边,有的人跟科研八杆子打不着,也能评上院士。这些人也是带长的,他们是部长,省长,市长,以及委员会主任。”

  “部长?省长?市长?主任?他们也是院士?”水芙蓉不信。

  “你还别不信,这些人不但是院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院士。中国工程院的院长,一直由这些人担当。”

  “可他们······凭什么呀?他们一天到晚管人管事,有时间搞科研吗?”水芙蓉炒菜。

  “因为是部长省长,所以不用搞科研,也能评上院士。”水伯仁添油加醋:“有一位部长,仅凭一句口号:客运要快速,货运要重载,就评上了院士。”

  “哈哈哈哈!”水芙蓉大笑:“我上小学时就知道这个道理了。这么说,我的水平跟院士一样,我已经是院士了!”

  “就是嘛!”

  水芙蓉把红的绿的黄的菜倒入盘子里,“我看呀,中国工程院应该改名,叫部长省长俱乐部。”

  “还有主任,还有市长呢,他们都是部长级高官。部长级高官可以评院士,同样,不管是谁当了院士以后,终身享受部长级待遇,也就变成了部长。”

  “那就应该改名叫,部长级高官俱乐部。”水芙蓉端菜。

  “OTTO,打开电视。”水伯仁吩咐管家电脑。

  “······两院院士组成院士沙漠考察团,为治理沙漠献计献策。”镜头中央是头带凉帽、身穿“院士沙漠考察团”汗衫的丁院士,背景是漫漫黄沙和稀疏的草木。

  镜头以外的记者提问:“丁院士,您对我国沙漠现状有何看法?”

  “我国已经初步遏制了沙漠的蔓延,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要再接再厉,努力奋斗!”丁院士向上挥动拳头。

  “丁院士,请问您对治理沙漠有什么宝贵的见解?”

  “我的经验就是六个字,”丁院士伸出右手的拇指和小指,面对话筒,大声地说道:“多——种——树,少——放——牧!”

  水伯仁刚吃一口菜又吐了出来,“你有什吗治沙经验啊!”

  “OTTO,换台。”水芙蓉为父亲的健康着想。

  “······本省出台两院院士待遇九条规定。第一,聘为党政领导科技顾问;第二,参与重大科技、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决策;第三,优先安排由两院院士主持的科研项目,保证经费的落实;第四,两院院士所在单位为院士配备助手、秘书和司机,安排专车、办公室;第五,有关单位保证两院院士著作的出版;第六,每月给两院院士发放额外补助五万元······”

  “OTTO,换台。”

  “······大型丛书《院士的历程》即将出版。书中汇集了我国最高科技精英、两千多名院士的自传,读者可以学习他们的成功经验,感受他们的伟大人格······”

  “OTTO,把电视关了吧。”水伯仁想吃顿清闲饭。

  吃完晚饭,水伯仁坐在沙发里发愣。

  “怎么啦,你?”水芙蓉收拾碗筷。

  “我还是要······评院士。”水伯仁吞吞吐吐地说。

  “是不是不甘心哪?是不是也想拿高薪,上电视,出自传,讲大话,配秘书,配司机,到沙漠考察,出差不花钱啊?”水芙蓉看穿了父亲的心思。

  “不不不,”水伯仁遮遮掩掩,“我就是评上了院士,也不拿高薪,不上电视,不出自传,不讲大话,不配秘书,不配司机,不到沙漠考察,出差花自己的钱。我就是想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为祖国发挥余热。”

  第二天上午,水伯仁到所长办公室找所长。

  “老水啊,有什么事情啊?”所长热情相迎。

  “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申请院士候选人。”

  “很好嘛,你是老研究员,老科学家了,你如果能够当选,也是所里的光荣嘛!所里大力支持你参加选举!”话音一转,所长遗憾地说:“不过很可惜,所里的名额已经满了。”

  “满了?这还没民主评议呢,怎么就满了?”水伯仁惊讶。

  所长用温和的语调给他分析,“你看,情况是这个样子的。我们所有两个名额,老张的海蜘蛛系统是所里的拳头产品,他又是丁院士的得意门生,丁院士的面子,我们总不能不照顾吧?而我本人呢,参加过自动鱼雷、深水鱼雷多个课题,在担任行政职务期间,也从没放松科研工作,发表过数篇论文。其实我本来想把这个名额让给别人,可是群众一致推荐,又有民主评议,我总不能违背民意吧?所以呢······”

  水伯仁一直瞧不起这些做行政的,他认为,干不好科研的人才去干行政。所长所说的发表数篇论文,只是在学生和别人的论文后面挂个名字而已。而这种人竟然也跟自己抢名额。

  “什么时候民主评议了?我怎么不知道?”水伯仁质问。

  对付水伯仁这种刁民,所长自有一套:“哈哈,老水呀,我还是相信你的。没有人推荐你,并不能说明你水平低。你的成果没人要,也不能说明它不是成果。这样吧,今年年底的时候,所里给你们室发一个二等奖,这对于你以后参选院士,可是一个很重的砝码哟!”

  “我明年就退休了,今年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水伯仁死乞白赖。

  “嗯——”所长思忖,“老水呀,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如果能得到三名院士的联手推荐,你同样可以获得候选人资格。怎么样?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好好干吧!”

  下午,水伯仁召集全室人员开大会,正式宣布要参加今年院士增选,首先要打入候选人的行列。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们都是我长期工作的同事,我的得意门生。如果我真的评上院士,所有人都跟着沾光。如果评不上,咱们实验室就很难有出头之日啊!”

  “水主任的学术水平,那是国内领先,国际一流啊!”马研究员首先表态。

  “就是,水老师,我们坚决支持您!”花连长挺着胸脯说。

  “你们也得想点办法,别净说些没用的。”还是刘工实际。

  “嗯嗯,”马研究员清了清嗓子,“水主任,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说吧。”

  “以前评院士的时候,我说送礼,你就说这是不正之风,不能送。不送就不送,可是结果呢?”马研究员摊开双手,“评院士是谁评?还不是那几个老院士评?你不给他们送礼,不跟他们联络感情,他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投你的票?一大堆候选人,每个人的水平差不多,成果差不多,论文差不多,他们怎么知道投谁的票,不投谁的票?他们不也是跟着感觉走吗?对你的印象好,就投你的票,对他印象好,就投他的票,要我投,我也这样。”马研究员问大家,“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大家附和。

  “你的意思是,咱们也······联络联络感情?”

  马研究员连连摆手:“您可别把罪名戴在我头上。送不送您自己决定,我只是给您一个参考。”

  “那就······”想到丁院士,水伯仁下狠心:“联络联络吧!”

  “咱们得订一个送礼方案,不是三个院士嘛?咱们要找三个管用的院士送。”马研究员并不忌讳用送礼这个词。他一边在纸上写,一边说:“首先,咱们要给资深院士王院士送礼。”

  每个院士,过完八十大寿以后,就自动升级为资深院士。资深院士桃李满天下,是好多部长、院士、教授、研究员的老师,威望极高,能量极大。

  “给他送什么呢?”

  “送钱?”

  “那不行,没有名分,人家不会收的。”大家议论纷纷。

  小徐硕士发话:“我认识王院士的孙子,他说他爷爷可疼他了。咱们可以给他送一份礼。”

  “这个办法好!”马研究员赞许:“给孙子送礼,别人无话可说,而王院士又不能推辞,只能乖乖地给咱们办事。”

  水伯仁也觉得这样送礼比较含蓄,“小徐啊,孙子喜欢什么?”

  “他经常说,他想要一辆跑车,可爷爷不给他买。”

  “一辆跑车得多少钱?”水伯仁摸钱袋。

  “中不溜的,混合动力的,也就两三百万吧。”小徐轻描淡写。

  “两三百万!这相当于咱们全室小半年的工资!”水伯仁痛恨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您看着办吧,反正不是给我买。”小徐提醒水伯仁,是谁要评选院士。

  “买,买。”水伯仁打算砍掉下一年的实验室设备升级费。

  “王院士孙子,跑车一辆。”马研究员边写边说,“下一个,资深院士李院士。”

  大家七嘴八舌:“他喜欢什么?”

  “听说他单身一人,无儿无女,很少外出。”

  “好像没什么爱好。”

  花连长甩动秀发:“我看呀,这单身老头寂寞多年,最需要的是女性的关怀。”她突然掩嘴,“对不起,水老师,我说的不是您!”

  水伯仁装作没听见。

  花连长双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为了水老师能评上院士,我决定,向李院士献出我的一切!”

  会议室里哄堂大笑。

  水伯仁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摆手。不过在心里他还是很感激花连长的献身精神。

  “连长啊,”马研究员打趣地说:“即使你想献给李院士,李院士还不一定享受得了呢。去年有个院士跟女学生乱搞,结果心脏病发作,死在女学生的肚皮上了。你要是把李院士折腾死,这不是害了水主任吗?”

  “你管我献给谁!”花连长气哼哼地说,“献给谁,也不会献给你!”

  “我看这样,”水伯仁有了主意,“哪天我带着你们一起去看李院士,把你们介绍给他,说我的学生也是他的学生。然后你们隔三差五去看看他,老年人嘛,就缺人说话。”

  “好哎!”学生们答应。

  “李院士,学生一群。”马研究员边写边说:“下一个,丁院士。”

  “老丁?”水伯仁心头一紧,“还要给他送?”

  “主任啊,您这话是怎么说的?不给谁送,也不能不给丁院士送呀!您想想,他现在是我们所里出去的唯一的院士,又是您的老同事。学部里面讨论候选人的时候,别的院士自然要向他打听您的情况。他要是说您这个人还不错,那您可就不止多得一票。他要是说您几句坏话,那您就肯定没戏!您掂量掂量吧。”

  水伯仁猛然醒悟,我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呢?我以前不但不巴结老丁,还瞧不起他,处处跟他对着干。这么说,这也是评不上院士的一个原因啰?

  “要送,要给老丁,不,丁院士,送一份好礼。”水伯仁庄严地点头。

  “丁院士的喜好,我已经查清了。”马研究员说,“丁院士爱养花养草,花草里面又最喜爱君子兰。丁院士常以君子兰自比,自称是院士中的君子,君子中的院士。”

  “丁院士是真正的君子院士。”水伯仁问,“君子兰多少钱一株?”

  “精品要几十万元,最贵的要一百万。”

  “买株最贵的!”水伯仁拍马研究员肩膀“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决不能低于一百万!”他准备把自己的专用坐骑卖了。

  方案制定完毕,水伯仁心花怒放:“大家都加把劲,好好干。我宣布,如果我能够获得候选人资格,咱们全室去龙庆峡旅游!如果能够选上院士,咱们开庆功会!去澳洲旅游!娱乐活动由每月一次增加到每周一次,全部由实验室买单!”

  “嗷!”大家欢呼喝彩。

  跑车很快买到,送给王院士孙子。学生也送给李院士了。一天,马研究员找到水伯仁,“主任,君子兰已经买来了。”

  “我看看!”水伯仁从没见过一百万元的花。

  这株君子兰叶片浑圆,肥厚油亮,规则地向两边散开,象一把展开的扇子。花大色艳,果实又大又红。虽说是好看,可它值一百万吗?水伯仁皱着眉头不说话。

  “主任,您还不放心我吗?”马研究员看出了他的疑问,取出发票和证书,“您自己看看,上面写着呢!”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水伯仁一边说一边检查了发票和证书。“既然买了,你就给丁院士送去吧。”

  “您也得去呀!”

  “我也要去吗?可是,我跟丁院士有些误会······”水伯仁象小学生一样尴尬。

  “正因为有误会,才非去不可。您当面把误会讲清,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呀!”老师开导小学生。

  “好吧。”用一百万元当敲门砖,丁院士总不会给我吃闭门羹吧。

  在丁家别墅,进入由保安和狼狗把守的大门,穿过栽满奇花异草的花园,水伯仁在前,马研究员搬着君子兰在后,走到厅堂门口。主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热情地迎接两位客人。“老水,这么多年你不来看望老同学,不够意思!”丁院士责怪地说。

  “嘿嘿,我想,丁院士也挺忙的,我一个普通人,怎么好随便打扰呢。”水伯仁不惜自降身价。

  “院士也出身于普通群众嘛!”丁院士不忘本。

  主客进入厅里落座。水伯仁环顾室内,是古色古香的桌椅、书架,墙上挂着名人字画,不觉赞叹:“丁院士格调高雅,超凡脱俗,不愧是君子院士呀!”

  马研究员趁机把君子兰摆在桌子上,“丁院士,这是我们主任新近买的一株三年日本兰,是经过一百五十年才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听说您有丰富的鉴赏经验,特地请您看看。”

  丁院士站起身来,远看,近看,左看,右看,赞不绝口:“好兰,好兰!百花虽好不用问,唯有君子压群芳。衡量君子兰的优劣,有十八项标准,当然,世界上没有一株兰花能达到全部十八项标准,能满足十二项的,就已经是精品中的精品。我看这株兰,起码达到十五项!这是稀世之宝啊!它的身价,不下五十万!”

  “丁院士火眼金睛,”水伯仁说:“它值一百万。”

  “值,绝对值!”丁院士细心观摩,不住叫好。

  “丁院士既然如此喜爱,我就把它送给你了。”水伯仁大方地说。

  “不不不,那怎么可以。”丁院士连连推辞。

  “你听我说,我是一个粗人,”水伯仁再降身价,“欣赏不了如此华贵高雅的宝花。俗话说,宝马赠英雄,宝花送院士。丁院士是院士中的君子,君子中的院士,只有你,才配养这盆花!”

  “啊哈哈哈,”丁院士谦虚:“不能这么说。”

  “这是我们主任的一点心意,”马研究员递上发票和证书,“您看,发票上开的是您的名字,这盆花从一开始就是您的。”

  “哎呀,你们如此诚恳,我不收的话,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丁院士无奈,“这样吧,我多少有些养兰经验,就替你们代养两天吧。”

  丁院士收好发票和证书,“老水呀,这么多年你一直没评上院士,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啊!”

  “丁院士怎么能这么说,主要还是本人水平不高,能力有限。”水伯仁三降身价。

  “今年怎么样?凭你的造诣,候选人资格应该没问题吧?”

  “所里的两个名额已经满了,一个是老张,一个是所长。”水伯仁告御状。

  “太不像话了!这简直是官僚主义嘛!”丁院士痛斥腐败,“中国的科研事业,就被这样一群官僚蛀虫给搞垮了!”

  马研究员插话,“丁院士,如果能有三名院士联名举荐,水主任还是可以获得提名的。王院士和李院士已经同意了······”

  “我完全同意!”丁院士严肃地说,“老水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任劳任怨,吃苦耐劳,甘当无名英雄,他的水平是很高的嘛!他的成果是显著的嘛!应该该他一个参与竞争的机会,这样才能充分体现院士选举的公平性、学术性和纯洁性嘛!”

  “丁院士!”水伯仁激动得老泪纵横:“我这个人心胸狭窄,容不得比自己强的人,以前经常跟你作对。没想到你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老水!”丁院士紧握住他的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要向前看,共同为祖国的科研事业奋斗。国家需要你,人民需要你,工程院需要你!”

  经过三名院士的联名举荐,水伯仁顺利地获得了院士候选人资格!

  此时的水伯仁,变得飘飘然起来:有了学部里三大院士的竭力保举,再加上自己深厚的学术造诣,评上院士指日可待!

  马研究员提醒他:“主任,快马要加鞭,响鼓要用重锤擂,这三个院士的工作,不可放松啊!”

  “他们已经许诺要保举我了。”水伯仁成竹在胸。

  “那是用三百万换来的!那三百万,只是给您一个候选人资格,要想评上院士,至少还要六百万!”

  “他们说这是不正之风,下不为例。”水伯仁很反感马研究员,张口闭口就是钱呀,换呀,交易呀什么的,他觉得,是马研究员把自己教坏了。“其实我看出来了,他们主要还是冲着我的学问,而不是冲着钱。如果换成你,就算拿着三个亿去打点,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水伯仁挖苦马研究员。

  “我······”马研究员好心讨了个驴肝肺,“好,好,就算我没说。”

  新增院士评选工作开始了。候选人逐一演讲、答辩,然后退场,由本学部的院士们在封闭的情况下进行讨论、投票。

  在机械运载学部,水伯仁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他最后说:“我不是为了自己而参加竞选,也不是为了当院士而当院士。我是为了中国的鱼雷事业,为了中国的国防科研!谢谢大家!”

  水伯仁退场以后,资深院士王院士主持对水伯仁的评审,“水伯仁同志开创智能鱼雷实验室,提出海上游击战的概念,这些情况学部里都有所了解。”王院士孙子有了跑车以后,整天带着女友兜风,春风得意。

  “不过,我希望大家考虑一个问题,智能鱼雷的学术水平到底有多高?它的市场潜力到底多大?是否得到了海军的认可?”上个星期,王院士孙子在市郊飙车,不幸撞上了一辆载重卡车。

  丁院士把话题接过去,“这个问题,我替老水回答吧。我跟他共事多年,对他较为熟悉。”丁院士把价值百万的君子兰摆在客厅中央,贵宾嘉朋们艳羡不已,赞不绝口。

  “智能鱼雷又叫自导鱼雷,本所本来就有这样一个实验室。老水认为实验室容不下他,所以就另起炉灶,改头换面,成立了智能鱼雷实验室。其实呢,就是换汤不换药的自导鱼雷。”一天,丁院士对着君子兰吟诗,忽然发现它变黄变干,叶片上长满了斑点。

  院士们低声议论:“认为别人容不下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容不下别人。”“国家早就反对重复建设、重复投资的行为,可还是时有发生。”

  “老水以第一作者发表的论文,一共有三篇。这三篇文章对于本科生来说,是很好的辅导材料。”丁院士用尽办法给君子兰打药、除虫,病情也不见好转。

  “老丁啊,这是评选院士,不是评选优秀大学教员。”王院士孙子死里逃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医生说,即使伤痊愈,他也要一瘸一拐地走路。

  “正如老水自己说的,他是智能鱼雷的奠基人,我赞同他的说法。”丁院士认识一位资深花店老板,他请老板来看君子兰的病情。毕竟,这是价值连城的宝花。

  “科学要注重实事求是,不要随便给自己戴上奠基人、创始人、鼻祖、元老的大帽子。”两百万元的跑车化为废铁,王院士孙子从此畏惧车辆,不敢再驾驶车辆——当然,他也没有能力驾驶,除了残疾车以外。

  “老水的智能鱼雷搞了十多年,才卖出去不到十套。海军嫌它又贵又不好用,还不如买自导鱼雷呢。”花店老板对丁院士说,这株君子兰的根已经烂透了,很难治愈。

  毕竟还有人主持正义,资深院士李院士发话,“新生事物刚出世的时候,人们对它缺乏了解,难免会抵制、排斥。作为中国最高学术机构,工程院应该鼓励新生事物,扶持新生事物。”水伯仁送给他一群学生,李院士脸上很有光。

  “老李啊,我不能同意你的观点。并不是所有的新生事物都应该得到支持。那些不符合科学规律、没有经济效益的新生事物,我们不但不能支持,还要坚决反对。”交通警察经过现场勘察,认定王院士孙子违反交通规则,对事故负有全部责任,应向卡车车主赔偿二十万元。

  “国家在智能鱼雷实验室里前前后后投入了三个亿,没有一分钱的收益。”花店老板又有一个新发现:这株君子兰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只算一个普通的品种而已,最多值十万元。考虑到它的根烂了,如今只能卖一万元。

  “我们不能用短期的效益来看待新生事物,而要看它的发展前途。”其中有个姓花的女博士生,能说会道,格外讨李院士喜欢,花博士还自愿做他的干女儿。

  “不符合科学规律的新生事物,如果让它长期发展下去,必将耗费国家和人民无数的资金。”二十万只是小数目,王院士孙子的女友在事故中也摔断了腿,她家里要求赔偿两百万元。

  “我们坚决反对为海军提供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的武器系统。”丁院士说这株君子兰有证书为证,怎么会是假的呢?老板笑了,说那份证书我也能做。丁院士又说,我养君子兰也有七八年了,怎么就没看出来?老板说,我养了二十年,都有走眼的时候。这君子兰就象人一样,鉴赏外表容易,鉴赏内心难。有的人外表冠冕堂皇,正义凛然,自称谦谦君子,内心却腐败透顶,男盗女娼,其实是个伪君子。人是如此,君子兰也如此。

  “从人品上讲,老水是个好同志,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勇于创新,敢于创造。他的思维,他的科学,都值得继续发扬下去。”花博士经常来看望李院士,问寒问暖,端茶倒水,比他的嫡系子弟都亲。

  “人品?哼!我听说,为了评选院士,水伯仁给某些人送礼!行贿!”王院士全家为孙子的车祸支付了三百万元,卖了一部车不说,从此还要省吃俭用地过日子。老伴、儿子、儿媳、孙子一致怪罪那辆跑车,继而怪罪王院士,说水伯仁的跑车其实是送给他的,现在却是孙子摔断了腿,全家赔了钱。王院士受到全家人的冷眼,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种人,是科学的蛀虫,道德的败类!”听了花店老板的话,丁院士恍然大悟,意识到水伯仁送礼是假,拐着弯子骂自己伪君子加冒牌院士是真。

  李院士不能再为水伯仁开脱了,因为他确实收了水伯仁的一群学生,还有一个干女儿。

  最后投票表决,一票赞成,一百票反对。只有在本行业所有人都当上院士以后,水伯仁才有这个可能。

  水伯仁的庆功会变成了告别会、散伙会。

  “再过一百多天,我就正式退休了。院里、所里已经下了通知,届时将撤销智能鱼雷实验室,你们要自谋出路,再次择业。”水伯仁沉重地宣布。

  全场鸦雀无声。

  “在所里干了一辈子,智能鱼雷搞了十五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水伯仁凄凉地说。

  “主任,您别太难过。您是我们的好老师,我们会记住您的。”

  “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好同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小马,你怎么办?”

  “丁院士已经答应我去他的实验室工作了。”

  “好,好,丁院士的资金肯定要充裕得多。刘工,你呢?”

  “有几家企业想要我,我正跟他们谈呢。”

  “好,好。工资高低是次要的,关键看老板怎么样。小花,你呢?”

  “李院士同意我跟他继续读博士。”

  “好,好,有前途。小徐,你呢?”

  “出国呗,本来我就不打算在所里呆一辈子。”

  “好,好。”水伯仁哽咽地说,“你们都有出路,我就······我就放心了。”

  “水老师!”大家泪如雨下。

  水伯仁深深叹一口气,擦干眼泪,从回忆中醒过来。现在,两件引以为豪的事情,女儿水芙蓉和出水芙蓉计划,都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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