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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酒已冷了。
紫水晶的杯子极薄，半杯透明的液体静静的折射出朦胧的光，将纯黑的桌面映出一片隐约的倒影。屋子里弥漫着黑夜与黎明交界时的微光，一切都静止着。
封曜沉默地看着喝了一半的酒，在宽大的毛皮躺椅上坐着。
屋里有点冷，浅褐色细纹的一条薄毯随随便便搭在膝盖上，他突然伸手拿过酒杯，仰头把所有的液体都倒进喉咙，一滴不剩。
浅紫的杯子在他手里无意识地旋转着，过了一会，他突然笑了笑，将杯子轻轻放下，站了起来。
屋子的一角有一大缸鱼，浅蓝的晶石制成的容器，细长黝黑的鱼群无声地穿梭。这是个有顽强生命力的品种，否则以他常常好几个月不在家的脾性，早就该饿死了。
这个家，他几乎是懒得回来的，除非是什么人都突然不想再见，什么事都不想再管……
封曜走去窗前拉开了窗帘。黑夜即将过去，天边的鱼肚白带了点铅灰色，也把他一身白衣映成铅灰色。
该天亮了，他正想伸手推开窗户透透气，背后的异动让他微眯了一下眼睛，缓缓回头。
浅蓝石缸里的水自己起了波动，鱼群都吓得沉到了水底，贴在砂石上不动。
水咕咕翻滚，最后像是有生命般升了起来，在升起的水幕中，一个绝美的小女孩赫然出现。
“离朱！你来做什么？”封曜勾着一抹嘲讽的笑，靠在窗格前面，看着离朱半透明的影子。又是空间投影法……他想起离朱在太阳峡谷里被狠狠反弹的那次，就觉得很愉快。
“你果然在这里。”离朱冷笑，“我就知道你受了刺激就会跑回来。”
“什么刺激？”封曜爬爬头发，“你到底有什么贵干，说了就赶快爬回去，我可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那就设结界把你这里封起来啊，这样我就不能随便进来了。”离朱不屑地轻哼。
“我懒得。”
浅蓝的水仍然在咕咕地翻滚，离朱的影子也在水波里摇曳。她盘起了头发，几串珍珠从两鬓垂落下来，小小的身子束了根宽大的澄金镶水蓝带子，是她喜欢的花纹，也是封曜一直熟悉的颜色。
“封曜！我就明说了吧！”离朱一指水幕，突然出现了一个清丽的女子背影。她跪坐在地下，湖绿的长发铺泻了一地。“你看她是谁！”
青禹！？封曜浓眉一扬，冷冷地问：“怎么？”
离朱轻笑，手一招，只见青禹的身影迅速缩小，竟然是隐约被封在一个血红的石头里面！球形的晶石悬浮在离朱鬓旁，她笑着说：“她现在在我手里！好玩吧？”
封曜微微一震，却马上若无其事地说：“你什么时候需要给我邀功了？你要我表扬你还是谄媚你？”
“呵呵……你不觉得很有趣吗？”离朱眼睛笑成了月牙形，却捕捉着封曜脸上表情变化的蛛丝马迹。这家伙……还装得挺好的嘛。离朱把小小的晶石在手里抛来抛去地玩，“要是掉到地上……碎了……我可就没戏了，哎哟，还是不要玩的好。”她自言自语。
封曜手握成拳，冷笑着说：“你可以滚了。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发烧了？不会是反弹回去撞到头了吧？”
离朱停下手，恶狠狠地说：“哼，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出的馊主意！”
“你连汤小蛾都没办法对付，怪我做什么，婆婆。”
离朱眼珠一转，“所以我现在就要收拾他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就算在峡谷里失误了一次，可是，现在他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如果不听，我就把这小宛青杀了！”她得意地笑起来，“所以你别以为我就着了你的道！”
封曜状若悠闲地靠在窗子上，心里却暗暗疑惑。青禹为什么在离朱手上？离朱真的只是来炫耀一下？还是……
他忍不住有些担心青禹，却不敢表露出来。
“老妖婆，你想要挟汤小蛾做什么？”
“哦？你也关心？”离朱偏着脸，好不天真。“正好他的血统可以承载，所以我要他去人界给我找原魔印！在下个赤环蚀之前找不回来，这血冻石就会爆炸，他的小宛青就连渣子都不会剩下！很好玩吧，封曜。”
下个赤环蚀？鬼知道那个什么原魔印掉到哪里去了，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封曜冷冷地说：“我看你是刁难。”
“我本来就是刁难，我拿原魔印又没有什么用，只不过要让那小子团团转！他或许连苏阴那里都过不去，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这女孩子炸成灰！”离朱咯咯笑起来。
死老妖婆……封曜脸上无所谓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他和离朱都在试探着彼此。
他拉上窗帘，走回躺椅坐下。听到苏阴的名字，他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听说，你也喜欢这个小丫头？”离朱斜眼看着他问。
“你叫翎儿管好她的嘴巴！”封曜不耐烦。
“她哪里对你不好？”离朱冷笑，“你被苏阴那个贱人利用了，背叛了我！不仅如此，你根本就连心都没有了！你玩弄翎儿，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你！”封曜眼神冰寒，碍于确实对棠翎有些愧疚，不好发作。
“哈哈哈……”离朱大笑起来，“你没救了！那个贱人利用了你，你还是忘不了她！这个小宛青也是个心狠倔强的角色，你就陷进去吧！你根本就是自虐！”
“住口！”封曜脸上的淡然彻底消失，整个人散发出冰冷的锐气。
“哈哈哈……”离朱笑弯了腰。
鱼缸突然爆炸，封曜手一挥，浅蓝的水霎时凝为锋利的寒冰，向离朱扎去。
“你再动手，我就用这个来挡！”离朱甩开脸上的珍珠坠子，伸手把封着青禹的血冻石推向尖锐的蓝冰。
封曜硬生生剎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住手了。
为了怕青禹死掉，居然在离朱这样可笑的威胁之下住手了！他脸色阴沉，静静地盯着离朱。
“果然！”离朱心里更加确定了。看来翎儿做的好，在红牙捡了个宝回来，不仅可以利用汤小蛾，还可以连封曜也卷进来……
“封曜……我第一次发觉你这么可爱……”她青葱一样的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唇，“你居然怕弄碎了空间投影的影子！哈哈，这个球不过是影子而已！你竟然紧张得忘记了！”
“滚。”他轻轻吐出。
“不用你说，我马上就走了！你自己祈祷汤小蛾会完成我的要求，把这女孩子救出来吧！”离朱嘲讽的声音在水幕中慢慢消失了，“或许，你可以去跪着求求他！哈哈。”封曜……你会不会去呢？去人界和他一起找！然后一起回来……我准备了一场好戏要让你看……可别让我失望啊……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上，破裂的鱼缸碎片在黑暗里闪着浅蓝的幽光。
封曜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只是淡然地缓缓收拾着地下的碎片……
……再给我一点时间想想吧！他看着满手的冰蓝碎片，不禁自嘲地轻笑起来。
英雄肝胆相照，江湖儿女日渐少。心还在，人去了。回首一片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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