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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采吧。
封曜不羁的笑容不会因前面某人的漠视而收敛起来，他在青禹后面几步远的地方，懒洋洋地说：“我不那样说，怎么骗得到你乖乖和我走啊，喂，别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前面缓步而行的身影仍然沉默冷淡。走了长长的路了，劳累不堪的身体却依然挺起瘦弱的肩膀，一副不想搭理人也不需要帮助的意味。
也难怪，从北方的峡谷出来，一路往南，绕过中部的平原和稀疏村落，徒步一直走下去，可以到达近海的红牙。途中虽非艰险漫漫，然而也不是一天就能走得到的。
太阳收进暗灰色的云层里了。青禹这一路行来，无论怎样都甩不掉封曜，她本就不识路，但又倔强地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让她觉得说不出来的危险。
封曜反正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闲闲地开口：“和我一起就这么不舒服？你不跟着我，会遇到坏人哦。”不见他穿惯的白衣，代之随处可见的普通淡灰袍子，凌乱黑发，却还隐藏不了那种清贵气息，封曜动不动就和青禹开玩笑，无论受到怎样的冷脸，都笑嘻嘻的。
青禹一声不吭。封曜大大叹了口气，“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为什么？”青禹忍不住终于问。
“因为你简直让我出乎意料，十分十分有趣的小姑娘。”
青禹站定，清澈的眼眸直视他。
“比如……你抛下某个昏迷的人的狠劲，让我十分佩服，又十分好奇……”封曜坏坏的笑着，“或者说，你这样迫不及待的离开……其实是为了逃避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青禹疑惑地盯着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你问了许多遍了。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清的路人甲。”封曜双手抱在脑后，摇头晃脑地说，“我可是强大的魔族，什么都知道哦。小宛青，你不是也觉得那峡谷很神秘吗？神秘的地方就有神秘的人，比如我。”
神经！青禹咬住唇，不再理他。她拼命不去想离开的那一幕。昏迷的少年，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来不及理清楚的纠葛，还有怨，还有痛。
只是想走，想离开，从小就是这样摇摆不定，有时坚强有时怯弱。随意依赖别人，受了伤害又只会自责不已。
这样没用又不够坚强的自己，最好一个人去什么别的地方，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假装忘记。
这跟着自己的男人，却无时无刻在提醒自己的自欺欺人。青禹加快了脚步，走过的地方一片荒凉，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不知不觉一路往南，已经走了好久了。
“小姑娘，你到底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吧，比你苍蝇一样的乱转好很多哦。”封曜就是要逗她说话。
“你别跟着我好不好！”青禹恼怒。刚刚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哥哥死了之后，就不怎么吃得下东西，是心里难受，也因为要和他赌气。现在既然决定要重新好好生活，就必须从这些麻烦又琐碎的事情上安排起。
她完全没有在外面世界独立生活的经验，从来都是哥哥会照顾好一切，然而这样的日子永远消逝了。
不远处拐弯就出现了一片树林，林间依稀看得到一群人歇息的身影。青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那边小跑过去。
她想去要点吃的，可是真跑到了那群人面前，却没有办法开口。
她的长袖掩住了手臂上的小鳍，如瀑的长发遮住了耳朵，乍看是没什么异样的。可是，难为情是一回事，这人群的组成也让她开不了口，竟然全是獠族人，体格强壮，长着长毛。脸容都显得狰狞，让她想起活活被獠族人烧死的母亲。
正在用餐的獠族人却都诧异地抬头看她，眼中闪动着各种神色。
封曜收起了笑容，缓缓走近前来。
一个獠族的男人从地上站起来，疑惑地走到青禹面前：“你，是谁？要干什么？”
青禹直直站在那里，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清澈的大眼里盛满了怒气与憎恨，只是瞪着对面的人。獠族人本就毛躁易怒，伸手就朝她抓去，嘴里吼道：“你，要干什么？”这只长毛的大手却被修长稳定的手指扣住。
封曜不知何时已插入两人之间，唇边挂着看似温和的笑意，很有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内人有些累了，见谅见谅。”他一手搂过青禹的肩膀，硬是把她拖开。他低声说：“小傻瓜，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也不知封曜去和那些人说了什么，两方就相安无事共享这林中的几处挡风地。封曜带着咬牙不语的青禹捡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
“怎么了？獠族人和你有仇？”封曜调侃她。
“当然有！”青禹霍地抬头：“他们烧死了母亲！”
“哦？”封曜好笑地说，“你不过第一次见他们，怎么就烧死你母亲了？”
青禹正想反驳，却见他脸上虽笑，眼里却是意味深长的目光。她不由一楞，转头去看不远处的獠族人。看仔细了，却原来是一大家人，有老有小，正挤成一团吃简陋的晚餐。
她明白封曜的意思。满腔仇恨，一点点被黯然和压抑所代替。
“你明白？”封曜讶异于她的聪慧，“看到了吗？他们只是普通的獠族，赶路，奔波。每个族里都有坏人，小姑娘，可不能随便恨人啊。”
青禹想说什么，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脸色乍红又白，好不尴尬。
封曜扒扒凌乱的黑发，笑得直摇头。“看吧，逞强的后果。”他起身，“我去给你弄吃的。”青禹别开脸，抱膝坐在地上沉默不语，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靠近他脑海里就有危险的讯号？然而却怎样也想不起来。她累，一点都不想再动脑筋了。
直到香喷喷的味道传来，青禹才回过神。只见封曜正忙得不亦乐乎，小小的火堆上面，一个尺长的翠绿竹筒已经烤得焦黄，浓郁的香气正从里面冒出来。他原本干净俊逸的脸上沾了些烟尘，整个人简直变得亲切起来。
真没用，连食物都还是得靠别人，青禹在心里默默沮丧。
她突然听到封曜讲：“是不是觉得自己没用啊？连食物都是我弄的。”见她愕然抬头，封曜笑嘻嘻地说：“我把你心里想的都说了，乖乖过来吃吧。”
还差些火候，两人坐在一起都没再说话。青禹看着温暖火苗，闻着食物香气，心中感觉是那么复杂。封曜又何尝不是，熟练地拨弄着火上的竹筒，心里也为自己的举动有些好笑。
青禹幽幽开口：“你是谁？”
“封曜。”他漫不经心回答。
“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青禹固执地摇头。
“呵呵……你只要记住这个名字就好了。”封曜笑笑。
封曜……她咀嚼着这个名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青禹的眼眸里是清冷的神色。
封曜对她笑了一下，“我看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有照顾欲啊。”他不等青禹说什么，已经俐落地踩灭了火堆，剥开了竹筒，里面细条状的肉鲜嫩焦香，他撕下塞到青禹手里，“快吃！别说话了。”
青禹是真的饿了，压下心中的疑问，埋头吃起来，嗯，好吃。冷不防封曜在一边说了一句：“怎样，这条蛇我好不容易捉到的哦。”
等到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青禹咬着一口肉，楞在那里。
看到那张清丽小脸上，一片呆楞的空白取代所有的防备、忧愁和倔强，封曜快意地大笑起来。一阵恶心涌上来，青禹忍不住吐出嘴里的肉。蛇……天啊……
玩笑过头了，封曜连忙扶住她，“蛇肉好吃得很，傻瓜。”他伸手自然地抹去青禹嘴边的油，后者想也不想地挥开，刚才一时的错愕已经不见，换上的是难堪和戒备。
水族……最怕的就是蛇。青禹脸色惨白，倔强地不愿说出口。
封曜却不明所以，只当是女孩子的小气。他没趣地转过头去，靠在岩壁上仰头看天。
青禹望着他的侧脸，突然发起呆来。
许久，封曜转头，看她眼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青禹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没什么……”
“那么，继续走吧。”
这次上路，青禹并没有排斥封曜的尾随。可是那家伙仿佛习惯了落在后面几步远，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青禹也便不理她，自顾自的漫走。
“小姑娘，你去过明月礁吗？”
青禹摇头。
“我带你去吧，那里很漂亮。”
沉默。
“喂……反正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封曜不爽地开口。见她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上有尖利的啸声，一群巨大的裳鸟正从天空掠过。
封曜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吹了声口哨，他抬手一射，只见一只裳鸟惨叫着落了下来，喉咙被一支小箭洞穿了。裳鸟只是名字好听，其实是互相残食的猛禽。见同伴落地，全部一起扑了下来，也不管哪个是同伴的尸体，哪个是活人，都一起啄来。
封曜嘿了一声，“恶鸟。”他闪开，翻身扑上一只裳鸟的背，逼使它压着低空向前滑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快速无比。他驾御着这只嗷嗷挣扎的裳鸟，向着前面那个目瞪口呆的清丽身影冲去，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声时，伸手将她拉了上来。
青禹湖绿的长发在空气乱流中飞扬，裳鸟挣扎时飘落的几根雪白羽毛也在那湖绿之中穿过。她想要跳下去，封曜紧紧抓住了她，左手一放，裳鸟冲天而起。
闭眼适应在半空的感觉之时，青禹听到封曜得意的声音在耳边说：“这样去明月礁游玩，就很快了。”
“为什么要去？”青禹疲惫地说。
“因为，要让你忘了那个峡谷，那个人。”封曜脸上有着洒脱的笑意，“你才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
青禹一个颤栗睁开眼，清澈的眸子里一片茫然。忘了那个峡谷，那个人……受惊的裳鸟如同轻烟鸿影，她回头看着已经遥远不见的峡谷，不期然心里一痛。
景物飞速后退，迎面而来的气流打在脸上有些发涩。
这样的速度，以及不怎么听控制的裳鸟摇摇摆摆，让青禹觉得眩晕。
封曜低头看她苍白的、丧失了生气的面容，还有即使闭着眼睛也不展的眉头。奇怪的女孩子……一开始只觉得是个小可怜虫般的低级水族。可后来，她有些不经意的语言和行为，让他发觉她锐利的一面。特别是在峡谷中丢下昏迷的汤小蛾而离开，封曜简直要鼓掌叫好。这和他设想的情节完全不同，所以反倒引起他的极大兴趣，决定要跟着青禹，好好研究她。
两人正各怀心事，任凭裳鸟一路向南疾飞，大多时都是沉默的。青禹一直闭着眼睛，什么都听不进去。偶尔封曜问她话，也得不到回应。
突然，裳鸟惊叫着猛然拔高，像是要逃开地面什么可怕的东西，两人差点栽下去，努力平衡着身体往下看，此时脚下的大地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在下面拱动着，一起一伏，不断延伸的裂缝里冒出蒸腾的白雾，隐约的热气一直冲到半空。
封曜凝神想了想，脸色有些发苦，他额头上出了些冷汗，“小姑娘，不想死就靠过来点。”一边说，一边勉力控制已经疲累又惊惧的裳鸟，试图赶快逃离此地。
可是，不远处仿佛有吶喊和混乱的叫声。地底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被激怒的狂吼，那些冒着白雾的裂缝骤然爆发开来。鲜红的地火和浅层岩浆直喷而上。
那裳鸟被吓得昏头昏脑，居然直对着火柱冲去。封曜还在苦着脸想把它拉回来，青禹已经看出来不及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封曜往空中跳去。急速下落中，心都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只短短几秒，封曜已配合地在两人四周建立起一个球形气罩。然而大地的爆发太强烈，两人身处其中，完全不能掌控方向，就像泡泡一样徒劳地被气流和热火卷到不知名的地方。
炎热的地火迅速从眼前闪过，只能依靠本能反应来躲开喷发的火柱，青禹和封曜在下落了一会之后，眼看地面近了，还没来得及踏稳，脚下的大地又起了一波翻动，一个巨大的口子裂开，两旁的岩浆和泥土石块滚滚而入。两人苦叫一声，也掉落进地下。
水族最是怕火。封曜在下坠之际只好也将青禹护在身边。他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地下竟是错综迷离的地道！相当粗糙，看得出是在人力物力都不够的情况下匆匆而就。
但是现在，不知名的巨大力量正在怒吼着撕裂这里的结构。
“小姑娘，抓紧我。”封曜舔舔嘴角，看准下方一个完整的地道入口斜斜扑了下去。他一手抱着青禹，一手扣住洞壁，地下仍然不停喷射出岩浆和团团地火，荡进洞口的时候，一团火打在了他的左肩。青禹本是可以帮他挡住的，却偏偏不动。
两人翻身进了那狭小的地道，封曜放下她。一向笑嘻嘻的他也被左肩上的伤痛得微微吸气。青禹有那么一剎那的内疚感，不过脸上仍然倔强地不愿表露。
“小姑娘，你故意的吧？”封曜等那阵最锐利的痛过去，问她。
青禹默不作声。封曜一笑，“狠心的丫头，就知道你没有看起来那么柔弱。”他顿了顿，自顾自地说，“不过得谢谢你，在那只笨鸟背上的时候当机立断。”
青禹经过这许多事情，心里疲累烦躁，茫茫然的，连唇都觉得难以开启。她只是觉得每个人都不可信任，甚至连自己的内心都不可信任。地面突然又开始了第二波的震动。
封曜习惯性地摸摸鼻子，起身往地道里面移去。“跟上！小姑娘，这里要崩塌了。”
青禹躲过已经开始下陷的踏脚处，无言地跟在他身后。猛抬头间，那角度正好从封曜左耳后看到他的一线侧脸。和树林里他的侧脸，都让她仿佛想起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封曜的背影，心中突然一凉。
封曜压根没回头，只是往后伸出右掌，“过来，别走丢了啊。”
青禹盯着面前的这只大掌。干净，稳定，就这样理所当然、毫无芥蒂地要她握住，一时的犹豫让封曜不耐烦地微微回头。“喂，小宛青，你发什么呆？”
小宛青。青禹心中又是一沉，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淡淡的温暖从掌心传来。地道里有些暗，而且地面仍在抖动着。她跟着封曜一步一步向里走。
黑暗中出现一道刀光，因为地面的颠簸震动而有些失了准头。封曜侧身避过，顺手把青禹拉到背后。那刀光仍不停，并突然变成好几个，持刀之人粗重的喘息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两人适应了黑暗，看清突然跳出来的围攻者，都是衣衫褴褛的村人模样。面黄肌瘦，眼睛通红，一声不吭地朝两人猛砍。
“等一下，我们没有恶意。”在这样粗劣的刀法围攻之下，封曜叹着气对他们说。
几个村人喘着气，似乎没有听到似的，发了疯一样挥舞着刀。
青禹低声说：“我觉得他们看起来恐惧极了，根本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突然一阵凌乱混杂的脚步声传来，还听到有人气急败坏地叫着。“往那边跑！”
一时间乱糟糟的，更多的人从另一个方向涌了出来。
封曜和青禹才看清这里是个不大的地下厅，堆积着零星杂物，和粮食的残余，许多地道的入口都和这里相通。
先前挥刀乱砍的村人和这刚跑来的一群，显然已经都处于狂乱慌张的状态，也不看面前是什么人，只管吼叫着打起来。青禹和封曜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往最近的地道口移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压过了所有人。“都别打了！是自己人！”白衣高瘦的少年奋力排开众人，才发现地面的震动暂时停了。
其中一个被砍伤了右手的人，仍然不解恨地搡了对方一把，“你疯了！你想做什么！”
对方也挂了彩，不甘示弱，“你们才是想做什么！留下我们几个瞎眼的看守这里，却连粮食都没有留下！分明就是想抛下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说话的这几个是封曜和青禹最先看到的村人，看起来都是蜡黄的脸色，十分瘦弱，却原来都是瞎子。
“我们不是回来了吗？粮食不见了，分明就是你们捣的鬼。”对面有人愤恨地说。
白衣少年皱着眉头，“够了！这里十分危险，不要吵了。”
“新来的小鬼你插什么嘴。别以为一副清高样子就想领导我们！”人群有不满声。
“一群乌合之众啊……”封曜听了半天，不由得喃喃冒出这句话。
那些人才是突然发现他们的存在，一起看过去。“有外人在！”、“是什么人？”
他们眼中有着不友善和长年饥饿劳累留下的血丝及敌意，人群把封曜和青禹团团围住。
那样如野兽般的眼神，连封曜都不由皱了皱眉头。转眼看青禹，她还是一副走神的样子，自从出了树林，她就一直恍恍惚惚。
人群中先前出声的白衣少年突然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他分开前面的村人，冲到青禹面前：“青禹！是你！是你吗？”
有些昏暗的地道中，少年的脸有些看不清。青禹疑惑地仔细看他。“若……风？”青禹愣住了，“你，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若风显得激动，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在红牙分别后，他也时常想起她。如今一见，她更加清丽出尘了，而自己……这样落魄，旁边这男人又是谁？
封曜一手摸着下巴，玩味的眼神扫过戒备瞪着他的少年，然后停在他长长的袖子上面。周围的村人都是短衣，这少年，呵呵……封曜微微笑了。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和在空中听到的一样。
人群骚动起来，“往这边来了！快跑！！”一时之间，许多人也顾不得青禹和封曜，如无头苍蝇一般推挤。
青禹也被那吼叫吓了一跳，“若风……这里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这……”若风脸上滚下汗珠，“我们先离开！等下再说。”
封曜不着痕迹地把青禹拉过来。“小姑娘，为何不问我呢？”他勾起一边嘴角，对着恼怒的少年说，“一群笨蛋……居然惹到这样的祸事……”
青禹抬眼看他，“到底是什么？”
“火雷兽，”封曜玩世不恭的笑容中有丝无奈，“我们还是逃命吧。”
凄厉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了，地道又开始震动起来，人群更加慌乱四散，青禹和封曜跟着白衣少年和其他几个人，钻入了一个岔路中，向前跑去。
原来这里已经是南部了。几个村庄之间为了抢夺有限的资源，长年对抗，后来发展到修建地道，互相攻击，却没想到这里是火雷兽的沉睡之地。灾难爆发了，被惹恼的火雷兽撕裂了村庄，吞吃了大量的村民，不断在地下引发崩塌。若风自从离开红牙之后就到了南部，怕被人发现是水族，一直到处流浪，才刚在这里的村庄安定下来，就被卷进了此事中。
若风虽然着急，但脸上还算镇定。三人尾随前面的村民跑着。青禹看看若风已经被旅途磨得憔悴的脸，想起了哥哥。要怎样告诉他，哥哥已经死了呢？怎样解释呢？她每多想一分就自责一分。
封曜突然在她耳边说：“这方向不对吧？你去问问那只宛青，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青禹一颤，“什么宛青？”
“喂，这时候了，还隐瞒什么？”封曜失笑，“傻瓜，穿那么长的袖子，只能骗骗没见识的村人而已。”不待青禹回答，他扬声问前面的少年，“到底要跑去哪里？”
若风寒着脸，一边跑一边说：“不知道！我也对这里不熟。”
他追上前面的村人，那些人不耐烦地说：“就是这个方向！没错的……”话还未完，前面的洞壁突然崩塌了！
随着一声巨吼，鲜红地火后出现一张血盆大口，喉咙里面又深又黑，就像一条巨大的隧道，火雷兽！
“哇啊！怎么回事！走错了！”前面的人惨叫起来。
若风气急败坏，猛地剎住脚步，却不知该往哪边走。
“左后方！”封曜镇定的声音传来。他手腕一扬，一片蓝色的光幕封在他们三个前面。火雷兽已经挤过来了，两旁的洞壁纷纷倒塌，惨叫声中，前方几个村民被吞吃进去。
然而，火雷兽一时被那蓝色光幕阻了一阻。
好强的力量！难道是上级魔族？若风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青禹看见左后方有条摇摇欲坠的小岔路，她咬着唇跑了过去。若风紧跟着她，回头看了看落在后面的封曜，不赞同地说：“青禹，那男人是谁？不是好东西。”
封曜俐落地跟了进来，冷笑着说：“你就是好东西了？”
三人一边跑，后面火雷兽的狂吼让说话都变得困难。
若风大声说：“你就看着那些村人被吃掉！”
“谁要他们带错路。”封曜毫不在意，“这种情况下，你说得倒轻松啊。”
青禹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停步，后面两人一齐看来，只见前面出现一道大裂缝，下面是地火和岩浆，地道被撕成两半，只有窄窄一线和对面连接起来，只容一人通过。
火雷兽贪婪地在后面追来，庞大的身躯将石块泥土拱得塌陷不止。
“若风，你先过去带路。”青禹抬起头，冷静地说。
若风楞了一下，“好。”他小心踏上那窄道，走了好几步才到对面。
“看来是我断后了。”封曜不在意地挥手，“小姑娘，你也过去吧，我马上就来。”
青禹清丽的面容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转身往对面走去。
到了对岸，她回头看着封曜潇洒地闪过火雷兽血盆大口中喷出的岩浆和火焰。他一边指尖弹出蓝色的冰刃反攻火雷兽，一边踏上了窄窄的桥往这边退来。
若风焦急地对青禹说：“前面好像可以出去地上了，你叫他快点过来……”
青禹“嗯”一声，缓缓从他手里抽过长刀。若风楞了一下。
只见封曜已经退到裂缝的正中了，青禹牙一咬，突然挥刀向地下那一线通道斩去。
泥土飞溅，那窄窄的桥梁被她一刀砍断！封曜前有穷追不舍的火雷兽，后面的退路居然被她斩断了。两人一时都楞了，隔着地火和裂缝对视着。封曜俊逸的脸上有一剎那的吃惊，继而恢复了平静。“好……小姑娘，算我没看错你。”他竟然笑了。
青禹不顾若风的惊讶，强忍着泪水，“我早认出你了……”
“你居然忍了这么久……”封曜苦笑了一声，“我还真喜欢你这样的脾气。”
若风简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哥哥死前要我带你逃出太阳峡谷呢……”封曜自言自语，“总算没失信于人……”
“可是他死了呀！他死了！”青禹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被你杀死！你杀了他呀！”
“死了？”若风一震，看向封曜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犹豫了一下，也没有阻止青禹，反而把头转向一边，神色阴晴不定。
“你杀了哥哥……我不原谅你。”青禹心里觉得痛，“也不原谅他……”
“小姑娘，你不会明白的，”封曜淡淡说，“我和小蛾，都是身不由己的啊……”
火雷兽突然烦躁地发出一声怒吼，拼命挣脱了封曜挡住它的蓝光，张口冲来，血红的大口，腥味和灼热，连青禹和若风都不由往后退去。
“走吧！”若风终于克服了良心上的犹豫，用力拉起青禹往外面跑去。
青禹忍不住回头。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默默站在断堑之上，地火之中。
“封曜……”她脱口而出。
那个背影回头看了她一眼，仍然挂着一丝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笑。
“为什么？”青禹恼怒地向他叫喊。这男人为什么不生气，不慌乱，为什么自己丝毫没有报仇之后的快感？
“你看这些地方，挺有意思的……”封曜笑了，转身再也不看她，缓缓地向冲来的火雷兽走去。
青禹被若风拉着往地面上飞跑。最后惊鸿一瞥的是，那个飞扬的背影湮没在火雷兽震天动地的巨吼，还有从地下喷出的鲜红岩浆之中
英雄肝胆相照，江湖儿女日渐少。心还在，人去了。回首一片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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