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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兰登和索菲、提彬三人从“美洲虎”豪华车里钻出来,走到圣殿教堂内通道,他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米奇老鼠”牌手表显示将近七点半了。这三人,犹如在迷宫里行走一般,他们绕过许多建筑物,才来到圣殿教堂外面的小院里。那粗糙的石头,在雨中泛着青光,一群鸽子,在他们头顶的建筑里“咕咕”地歌唱。

  伦敦古老的圣殿教堂全部是用法国卡昂地区出产的石头建造的。这是一幢引人注目的圆形建筑,有着撼人心魄的华美外表,中间一座塔楼,塔楼的旁边有个突出来的正殿。

  “今天星期六,我们是来早了点。”提彬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所以我想现在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教堂的入口处是一块凹进去的石头,里面嵌着一扇巨大的木门。在木门的左边,看起来完全不协调地挂着一块公告牌,上面写满了音乐会的日程安排以及宗教仪式的通知。提彬读着公告牌上的告示,眉头紧皱起来:“他们要再过两个小时才向游客开放哩。”他走到门前,试着想把它打开,然而那扇门却纹丝不动。于是他把耳朵贴在木板上倾听。过了一会,他抽身走了回来,一脸诡秘的神色,他指着公告牌说:“罗伯特,你去查查宗教仪式的日程安排,行么?这个星期由谁来主持仪式的呢?”

  在教堂里面,一位祭台助手用吸尘器差不多将所有祭祀用的座垫上的灰尘吸完,这时他听到有人在敲礼拜堂的门。他充耳不闻,不加理会。突然,敲门声变成了沉重的撞击声,仿佛有人在用铁棒砸门。这名年轻人关掉吸尘器,怒气冲冲地朝门口奔去。他从里头一把将门“哐”的拉开,看到三人站在门外。是游客吧?他咕哝着说:“我们九点半才开门哩。”

  那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很明显是他们里头的领军人物,他拄着拐杖走上前来,说:“我是雷。提彬爵士。”听他的口音,倒像是一位颇有身份的正宗英国人。“你肯定知道,我是陪克里斯托夫。雷恩四世及其夫人一道来的。”他走到一边,夸张地朝站在他们背后的那对模样俊秀的夫妇挥了挥手。女人看上去很温和,长着一头茂密的暗红色头发。男人个子挺拔,黑色头发,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

  那名祭台助手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克里斯托夫。雷恩爵士是圣殿教堂最有名望的赞助者,在圣殿教堂遭受伦敦大火灾的侵袭后,他曾采取了所有的修复措施。不过他早在18世纪初期就已经去世了。

  “雷恩夫人,”拄拐杖的人说,“你能不能把骨灰盒拿出来,给这位粗鲁的年轻人瞧瞧?”

  女人犹豫了一会,然后,似乎是刚从梦里醒来,她把手伸进背心口袋,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外面包了一层布的圆柱体。

  “喏,你看啊。”拄拐杖的男人喝道,“现在,你要么成全他老人家的遗愿,让我们把他的骨灰撒在礼拜堂里,要不然我们就去告诉诺尔斯神父。”

  祭台助手走到一边,让这三人进来时,他敢说雷恩夫妇面对眼前的情景,神情如他一样的茫然。他不安地望着他们走出了他的视线,然后回去继续干他的杂活。

  当三人来到教堂深处,兰登勉强地笑了笑。“雷爵士,”他压低嗓门说,“你真会撒谎啊。”

  提彬双眼闪烁:“别忘了我是牛津剧院俱乐部的成员。”

  这群人穿过矩形的附属建筑物,朝通往主教堂的拱门走去。

  提彬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位还在摆弄着吸尘器的祭台助手,低声对索菲说:“你知道吗?圣殿骑士们四处躲藏时,据说圣杯曾在这教堂里藏了一夜。你能想象到整整放了四抽屉的《圣杯文献》竟然会在这里与抹大拉的玛利亚的尸骨摆在一起吗?一想到此,我就不禁不寒而栗。”

  等他们走进那个圆形的大厅,兰登也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的眼睛循着这个大房间用灰白色石头砌就的圆圈看去,顿时被一些雕刻的怪兽、妖魔鬼怪以及因痛苦而扭曲并全朝这里怒目而视的人脸吸引住了。在这些雕刻品的下面,有一张长椅围着整个房间绕了一圈。

  “是圆形剧场啊。”兰登轻声地说。

  提彬举起一根拐杖,指着房间尽头的左边,接着又指着右边。这时兰登已经看到了它们:十尊圣殿骑士石像。左边五尊,右边五尊。

  这些真人般大小的雕像,仰卧在地面上,摆出一副祥和的姿态。这些骑士个个披盔戴甲,剑盾在手。兰登有点不快,觉得似乎有人趁骑士们睡着时偷偷溜进来,将石膏泼在他们身上。所有的雕像都严重地风化了,然而每尊雕像看上去却是那么的独特———他们穿着不同的盔甲,腿和胳膊都摆出截然不同的姿势,不同的面部表情,还有他们盾牌的记号也迥然不同。

  在伦敦葬了一位教皇为他主持葬礼的骑士。

  兰登又向圆形房间里头迈进了几步,身子忍不住发抖。应该是这个地方了。

  “别动。”雷米举起刀,低声地说。

  塞拉斯不敢相信上帝对他竟然如此的残忍。当那把刀就要砍下来时,他不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钻心的痛苦即刻穿透了他的肩胛骨。他大声哭起来,无法相信自己会死在这辆豪华轿车的后面,却无法保护自己。“我在为上帝效劳。教主曾说过上帝会保护我哩。”

  “喝点什么吧。”这位身着晚礼服的男人操着法国口音低声说道:“这有助于改善你的血液循环。”

  塞拉斯惊讶地睁开了眼睛。他模糊地看到,有人俯过身,递给他一杯液体。地上的刀片并无血迹,旁边躺着一堆被割得粉碎的电缆线。

  “把这个喝了吧。”那人又说了一遍。“你觉得痛,是因为血液都流到你的肌肉里去了。”

  塞拉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像先前那样剧烈地跳动,只是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般地疼痛。

  “我早就想放你走了,”雷米充满歉意地说:“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是警察来到了维莱特庄园,接着我们又飞到了比金山机场。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把你放了。塞拉斯,你明白吗?”

  塞拉斯畏缩了一下,很是惊讶:“你认识我?”

  雷米笑了。塞拉斯坐起来,摩挲着僵硬的肌肉,他的情感如翻江倒海一般,其中有难以置信,有感激,也有迷惘。“你———你是教主吧?”

  雷米摇摇头,听他这样说,不禁笑起来:“我倒希望自己有那般神通。不,我不是。我跟你一样,也在为他效劳。教主经常夸你哩。我叫雷米。”

  法希登上飞机。三分钟以后,他借助手中的武器,终于迫使驾驶员全招认了,其中还提到被绑起来的修道士,即那位白化病患者。此外,他也知道驾驶员看到兰登和索菲把什么东西———好像是木盒子之类的东西———放进了提彬的保险箱。尽管驾驶员说不知道盒子里放了什么,但他承认,这只盒子在从法国飞往伦敦的途中,一直是兰登注目的焦点。

  “把保险箱打开。”法希命令道。

  驾驶员一个箭步跑去找无线电设备。法希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在飞往伦敦的路上。”阿林加洛沙主教说道:“一小时后就到。找到塞拉斯没有?”

  法希压低嗓门:“主教,考虑考虑你眼前的处境吧,叫飞行员飞到肯特郡的比金山机场来,我会让他通过检查。如果你着陆时我不在,我会派车去接你。”

  圣殿教堂里的骑士石像无一例外地仰面躺着,头靠在呈长方形的石枕上。索菲只觉得一阵透心凉。

  索菲来到第二组骑士石像群旁边,她发现这些石像跟第一批没有什么两样。尽管它们躺在地上,披着铠甲,佩戴宝剑,然而姿态却各不相同。

  但第十座,也就是最后一座坟墓除外。她急忙跑过去,睁大了眼睛低头打量起来。没看见有什么石枕,没看见披着铠甲,没看见穿长袍,也没看见它佩戴宝剑。

  “罗伯特,雷爵士。”她大叫起来,整个房间里都听得到她的回声。“这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哩。”

  “你是说圆球吗?”提彬激动地喊着,一边飞快地从对面跑了过来。他的拐杖“笃笃”地发出时断时续的声响。“是不是圆球不见了?”

  “不对,”索菲皱眉望着第十座坟墓:“我们好像少了一尊骑士石像呢。”

  两个男人来到她的身边,低头疑惑地看着这第十座坟墓。他们在这片空地里,没看见躺了什么骑士石像。这座坟墓,根本就是个密封的石盒。这个石盒呈梯形,底部小,往顶部不断加宽,上面一个很尖的盖子。

  “这副棺材,”索菲说,“从外表上看,好像是与其他九座坟墓同时建造的,并且出自同一位雕刻家之手,所以,这尊骑士像为什么不是露天,而是被放进盒子里呢?”

  提彬摇摇头:“这是教堂的一个谜。据我所知,至今还无人知道其中的缘由呢。”

  “没什么事吧?”祭台助手走了过来,神情颇为不安。

  提彬转身对兰登说:“雷恩先生,显然你家的慷慨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能给你们换来在此驻足的充足时间啊。所以,我们还是把骨灰拿出来处理算了。”他转向索菲说:“雷恩夫人,你说呢?”

  索菲跟着一道演戏,她从口袋里把羊皮纸包着的密码盒取出来。

  祭台助手看来更起了疑心:“可这些不是坟墓啊。”

  “对不起,你说什么?”兰登接口问道。“它们当然是坟墓了,”提彬大声地宣称:“你在胡说什么呀?”

  祭台助手摇了摇头:“坟墓埋的是尸体。可这些是雕像。是献给真人的礼物。这些石像下面并没有什么尸体。”

  “但这是个地下墓穴呢。”提彬嚷道。

  直到附属建筑物的门“砰”的被打开,才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一定是诺尔斯神父,”提彬开了口:“你要不要去看看?”

  祭台助手虽不相信,但还是大摇大摆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这首诗有没有可能是错的呢?”提彬问:“雅克•;索尼埃是否犯了跟我一样的错误?”

  兰登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雷,你在说你自己吧。这座教堂是郇山隐修会的军队圣殿骑士们建造的。有迹象表明,如果把一些圣殿骑士的尸体埋在这里,郇山隐修会的长老定会认为是个不错的主意。”

  提彬目瞪口呆:“不过这地方很好嘛。”他突然转身面向那些骑士石像,“我们发现肯定少什么了!”

  祭台助手进得附属建筑物里来,却惊讶地发现里头一个人也没有。“诺尔斯神父?”我刚才明明听到开门的声音哪,他想。他继续向前走,直到能看到教堂的入口。

  在他背后,突然响起衣服的声音。祭台助手还没来得及转身,头却先被扭转了过去。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后面紧紧捂住他的口,使他的喊声不至于被人听到。这只捂住他的手雪白雪白的,他还闻到了酒的味道。

  一个一本正经穿着晚礼服的男人,平静地拔出一把很小的左轮手枪,径直瞄准了祭台助手的前额。

  “你给我仔细听着,”穿晚礼服的男人低声说道:“我要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作声,然后跑掉,不要停。你听清楚了吗?”

  祭台助手口不能言,只有拼命地点头。“要是你报警的话———”穿晚礼服的男人用枪抵着他:“我们肯定会找你的。”祭台助手于是迅速从外面院子里跑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停,直到双腿发软,筋疲力尽。

  塞拉斯有如幽灵般迅速地绕到进攻目标的背后。等索菲发现他时,已经太迟了。她还来不及转身,塞拉斯已把枪口对准了她的脊梁骨,并用粗壮的胳膊拦腰抱住了她,拼命将她向后拖。她惊叫起来。提彬与兰登这才回过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

  “你———”提彬结结巴巴地说:“你把雷米怎么样了?”

  塞拉斯平静地说道:“你现在只管让我拿了拱心石离开这里就可以了。”他把手从索菲的胸部放下来,移到她的腰间,然后伸进她背心的口袋里,搜索着。透过自己的酒气,他能够闻到索菲头发里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拱心石呢?”他低声问。

  “在这里呢!”兰登低沉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

  塞拉斯转身看到兰登手拿一只黑色的密码盒,在他面前摇来晃去,就像斗牛士在挑逗不能说话的动物一般。

  “你别过来,”兰登说:“先让他们离开。”

  “你没资格跟我讲什么条件。”

  “话不能这么说,”兰登把密码盒高高地举过头顶:“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摔到地上,将里面的小瓶子砸个稀巴烂。”

  尽管塞拉斯表面上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但他内心还是闪过一丝恐惧。

  四十码开外,雷米。莱格鲁德从拱门附近的附属建筑物里的靠背椅上探出头,他逐渐恐慌起来。密码盒将是雷米通往自由与财富的门票。一年前,他还只是一名时年五十五岁的仆人,居住在维莱特庄园的深宅大院,成天为迎合让人烦透了的瘸子雷。提彬爵士不断冒出来的奇异想法而疲于奔命。但接着就有人想跟他做一笔特别的交易。雷米与雷。提彬爵士———这位闻名全球研究圣杯史的历史学家———之间的特殊关系,将带给他终生梦寐以求的东西。自那以后,他继续在维莱特庄园效劳,终于迎来了眼前这难得的机遇。

  雷米对圣杯并无什么怨恨,只是如果不能找到它,教主就拒绝给他报酬。每次想到即将到手的那笔钱,他就兴奋不已。这是笔将近六七百万欧元的巨款呢。然而此刻,在圣殿教堂里,兰登威胁说要砸坏拱心石,这样,雷米的前程就未卜了。

  雷米从暗处走出来,快步来到圆形房子的中央,他用手枪直接瞄准了提彬的脑袋:“老家伙,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提彬一眼认出了他那把出于安全考虑而锁在豪华轿车手套箱里的左轮手枪。

  “雷米,你这是怎么了?”提彬气急败坏地说。

  兰登与索菲同样被吓得目瞪口呆。

  “我直说了吧。”雷米抢白道,他从提彬的肩上望过去,看着兰登。“把拱心石放下,要不然我要开枪了。一群自以为是的傻瓜,你们甚至连地方都没找对。你们要找的坟墓纯粹在别的地方呢。”

  修道士步步紧逼,兰登则步步后退,他把拱心石高高举起,好像随时准备将它摔在地上。

  雷米朝天花板放了一枪。所有人全都震住了。

  “我不是开玩笑的。”雷米说:“接下来我就要开枪打他的后背了。把拱心石交给塞拉斯。”

  兰登很不情愿地伸出手,塞拉斯走上去接。他的红眼睛里充满了报复后的快感。他把拱心石放进长袍口袋里,然后向后退去,手枪仍旧瞄准了兰登与索菲两人。

  提彬的脖子被雷米抱得紧紧的。雷米拖着他,开始向屋外退去,手枪还抵着他的背。

  “放他走。”兰登命令道。

  “我要带提彬先生出去兜兜风。”雷米还在往后退。“如果你们报警,我就杀了他。如果你们想干涉,我也会杀了他。听清楚了没有?”

  “带我去,”兰登的嗓子因为激动变得嘶哑起来。“放雷爵士走。”

  雷米大笑起来:“得了吧,我和他关系好着哩,而且他用处也大得很呢。”

  提彬将拐杖拖在身后,他被雷米推着往出口处走去。这时塞拉斯也开始向后移动起来,但他的手枪始终对准了兰登与索菲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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