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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玉风令
在船航行的前一阵时期,没有人开口说话。到了完全看不见人烟时,奥格雷才唐突地问了一句:“虽然,我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您可以把经过告诉我吗?”
“那也无所谓。”船夫悠然地撑了撑蒿,开口慢慢地说道:“村里的牧师收到了一封来自密克罗大教堂的通知,他在之后的几场弥撒中都有把信里的内容念给大家听。
“里面的大意是说,那个连依的皇帝,最近鬼迷心窍似的想要找寻古文明的兵器,派遣了许多人员到处寻访,破坏了不少珍贵的文明遗产;而当这个举动与当地的居民发生冲突时,甚至不惜痛下杀手。因此,希望各地的教会见到可疑的来访者时加以通报,并通知教友们在不危及自己性命安全的情形下、绝对不要对这些可疑份子提供帮助。”
“谢谢。贵村大部分的居民都是忠实的教徒吧!”奥格雷理所当然地说道。其实,也只有连依少数文化水平较高的区域不是如此。“这样一来,您之后不是很难再于吉耶市立足了吗?对您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选择了钱,您不用感到抱歉。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您这种人决不是会为了省下三十枚银币杀害无辜船夫的人。”船夫神情平静地说道:“我在吉耶无亲无故,往上游去或往下游去都还能继续讨生活,一点也不打紧。”
“……恕我冒昧说一句:”船夫沉默半晌后,也唐突地开口说道:“我觉得什米尔遗迹的地下通道,根本什么都没有,实在不需要冒这种险。”
“谢谢您的关心。其实我们已经去过一次,的确没有找到什么。”奥格雷诚恳地答道。船夫扬扬眉没有再说什么。
和上次来时所花的时间几乎一样地,奥格雷一行人到达了离什米尔遗迹最近的河岸。“对了,我什么时候来接各位?”船夫说道。
“不。三十枚银币是单程的费用。”奥格雷说。
听到这话,望着道别并渐行渐远的船夫,多尔曼沙想:“(原来如此,不管这次探索的成果如何,老板都打算直接用魔法飞回连依了。就算我们又遇上新的、值得研究的谜题,在教廷的妨碍下也太难办事了,政治上的问题得先摆平才是。不过,如果连依王决定就此罢手,老板大概也乐得轻松吧。)”
多尔曼沙当然有告诉过奥格雷,艾荷华曾表示“奥格雷应该快要收到要他停手的敕命了”。
“整理一下行李,维持一个星期份的水粮就行了。”奥格雷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进地下甬道,并且把所有回连依时要带回去的东西都带进去。”
整理行李并没有花很多的时间。虽然什米尔遗迹已经荒废很久了,不过在里边扎营总比露宿野外好。当晚,大家睡的都还算不错。
靠着指南针,在地下洞窟中,一行人很准确地往湖底的方向前进。越接近湖底,就越来越多那种因为有着地下水流而难以通过的通道。当一行人还有别的选择的时候,当然不会试着去闯这些通道。
不过,到了最接近湖中心的地底之处,多尔曼沙四下顾盼,心中想的是:“(唉,果然是白费工夫。)”
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地下洞穴,而且天然的程度让人无可置疑。形容起来,这个洞窟的面积大概有密克罗大教堂那么大。这附近显然是石灰岩的地质构造而上头是湖,那么结果如何大家可想而知:湖底的不透水岩层显然有小隙缝,少量渗下的水经过石灰岩层后进行溶蚀,造成了这么大的地下洞窟,而头顶上不计其数的钟乳石和身边不计其数的石笋就是这种成因的最佳证据。
“顶上的岩层未免牢靠过头了。”奥格雷说。
“咦?”裘妮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
“(如果上边的岩层隙缝再大一点,这里就会变成地下水脉而不是地下洞窟了。原来如此。)”多尔曼沙心中不由得一惊,因为奥格雷的念头转得实在太快了。
“咱们来搜索这整个洞窟,一个小细纹都不要放过。”奥格雷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大家都没有料想到,搜索了几个时辰的结果,真的只是一个小细纹而已,事实上,裘妮知道自己若不是一时兴起而把头凑过去看,是不可能会发现这个小点点其实是个人为的符纹。她把大家叫来,仔细地看看那个符纹。
“啊,这个,跟四印戒上的符纹中的某个,一模一样。”奥格雷一看便说。他的语气,让身边的人们觉得他一点也不为这个事实而感到惊讶。
“那,赶快试试看?”大家都知道史物波惊喜的怪叫声是这个意思。
“说的也是。”奥格雷谨慎地取出四印戒,贴近了石笋上的符纹。不过,合不起来。石笋上的符纹形状虽然相仿、但大小显然小了太多。而且,就算把印戒上相符的那一面碰触上去,也没有起任何反应。
正当多尔曼沙感到失望时,奥格雷却说:“果然不是这样办。既然叫做四印,总得要四个都到齐了才对。”他侧了个身,指着石笋上的符纹所面对的方向道:“多尔曼沙,你沿着这条线找过去,我在这里提醒你有没有歪掉。”
奥格雷料得没错,接下来就很顺利地找到了四个印记的所在地,而且四个印记几乎就位在正方形的四个顶点上。
大家聚集到正方形的正中心点,望着率先来这儿的奥格雷。奥格雷把四印记浅套在手指上,高竖起了手指,并且把印记转到正确的方向。
刹那间,一行人都被突然发生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并不是有什么声音或是魔法传送发生在一行人的身上,相反的,只是大家的体重都突然变轻了而已。说是变轻了或许不对,因为此刻大家的身体都飘了起来,应该说是有吸力把大家吸上去——虽然在抵销了重力之后,这股吸力显得很微弱。
“别紧张。”奥格雷的这句话显得有点多余。多尔曼沙和裘妮马上就都恢复了镇定,而史物波,居然已经手舞足蹈地玩起来了。
“(对了,我记得史物波他很羡慕迪安贝娜的飘浮术。)”奥格雷想起曾经从贾戈罗本那儿听到的一些话:“史物波虽然很羡慕迪安贝娜的白魔法,不过我告诉过他他不适合练白魔法,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像迪安贝娜那孩子一样能同时精通黑白魔法的人,真的只能用“天才”来形容。”回想起来,贾戈罗本所说的这些话,不仅仅是炫耀女儿的魔法天分,其实言外还有“这孩子的魔法天分比我还高太多了,将来的成就真是无法想象”之意。
上升了大概六七层楼的高度,很快地裘妮就发现在洞窟的顶上、许多巨型钟乳石之间,有个可以容纳一个人继续上升的小缝。在这种距离下,就算知道确切的位置,要自底下仰望望见这个孔的存在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贴着洞窟顶调整自己的位置,一行人陆续钻过小孔继续上升,窄小的通道侧面有梯子。没多久就到顶了,顶上那梯子转为横梯伸往横向的通道,扶着梯子往横向移动了几格,大家就发现:离上升的通道越远,吸引力就越弱。众人放开梯子让脚底着地,再走了几步,已经完全没有体重变轻的感觉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门。
“偷走四印戒的人,在圣域的第一道门前就被神罚殛死了。”奥格雷的耳边响起坦贝真教祭司长善意的提醒。
“哥,难道这里就是先知日里述的故事中所提到的圣域吗?”裘妮问道。
“看来不像。”奥格雷说:“也许这样的圣域在世界上有很多处,这儿怎么看也不象是勤几里亚文书中所提到的那个。”
“哦,难道开启这些圣域的钥匙都是四印戒?那么这东西也太珍贵了吧!”多尔曼沙难以置信地说道。
“我不这么认为。”奥格雷说:“在整个世界上,四印戒或许有很多枚。”
“有可能。”多尔曼沙点点头,和裘妮一起检视门边的小平台。
一看那个高度,就知道是让人把手放上去用的平台。不过,没有人轻率的把手放上去,都回头看着奥格雷。
“检查残留意念。”奥格雷对史物波说道。
史物波早就跃跃欲试了。不过,他试了半天,失望地摇摇头,向奥格雷埋怨了几句。
“是吗?这么微弱。”奥格雷说:“集合魔法研究院之力,努力个十天半个月,或许能有一些结果?”
“那,要先回去报告吗?”多尔曼沙说。裘妮这个时候突然想到:现在他们的发现或许已经是古文明研究的重要里程碑了,是该回头通报一声,如果贸然采取什么举动而遭到不测,就太愚蠢了。
“不。”没想到奥格雷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寄信”回去,当然四印戒也要一并传送回连依王城,然后,我还有一些想法打算试试看。”
当奥格雷的信和四印戒都传送完毕之后,他向大家说明自己的想法:“咱们另外开一条路进去。”
“说的也是。”裘妮马上就赞同了:“没有情报的状况下去动那道门,简直就是自杀。不过这个“圣域”不可能在全部的外壁都设有机关,所以试试也无妨,最差的情况就是破坏不了外壁,如此而已。”
“那就动手吧!”多尔曼沙四下盼盼,马上说道:“我先从侧面另挖一条甬道,等到离这扇门够远,再看看史物波有没有办法把外壁打个洞出来……”
当然,动手前要仔细地再确认一遍:要挖开的岩壁确实是天然形成的、应该不可能藏有机关。多尔曼沙用鹤嘴锹敲落岩片、然后奥格雷用铲子把碎岩块移走。因为作业的地方很小,裘妮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只能一再问道“要不要换手啊?”不过怎么可能会有人把工具交给她。
侧挖了大概一公尺左右的坑道,这儿的“圣域”壁面显然已经和门离得很远了。
另挖的坑道并不宽敞,史物波和蹲着的奥格雷进去了,至于裘妮和多尔曼沙,在离门很远的往下通道附近等着。那股往上的吸力仍然在,两人都知道只要攀着梯子下去、出了洞口再沿着洞窟顶横向移动,就能移到吸力较弱的地方慢慢降下去。虽然奥格雷没这么说,但是他既然叫两人在这里等,两人都知道他有着“情况不对你们就逃”的意思。
狭窄的甬道中,史物波对着材质不明的壁面伸出了手。过了一会儿没什么反应,他微皱了眉头,原本摊平的手掌慢慢转为碗状。
奥格雷盯着壁面看。他知道那儿看起来虽然没有异状,不过摸起来一定很烫。不知过了多久,史物波合成碗状的双手正对着的壁面中心点,开始变红。再等一会儿,红色的范围扩大到手掌大小。
“(成了!)”奥格雷心想。他示意史物波停手,就拿着匕首用力地挖了几下,赫然发现约有半公分厚的外壁剥离了。
里面呢,是一种特别的材质。它紧贴着烧熔的外壁、居然一点也不热。奥格雷把匕首倒转,试了好久,终于成功地把那个物质敲裂、以致于敲碎。它的碎片极轻,不过在奥格雷精钢打造的匕首上刮出了千百道痕。
敲碎以后,里面又是像最外层那种类似金属的东西(奥格雷当然不确定是同一种)。史物波又试着把它烧熔。之后还有一层不怕热、硬度高的易碎质材,和一层类金属。最后才是一戳就穿的“内侧壁装潢”。总计外壁不过二十公分厚,突破它居然花了奥格雷他们比弄出这一公尺甬道多很多的时间。
“好了!”奥格雷松了一口气,觉得全身腰酸背痛:“接下来只要把洞给挖大……”
“那就交给我们来吧!”甬道口传来裘妮的声音:“哥,你和史物波先休息一下。”
“我不是叫你们在往下的洞口那里等?”奥格雷说。
“我们等了三个时辰耶!就算睡也该睡饱了,所以还是过来看看。”多尔曼沙说。
“别管那个洞了。”奥格雷说:“咱们先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再说。”
※※※
圣域的内部有足够的光亮。众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眼下是一个类似接待处的地方。这个大房间只有入口而不见出口,正前方也就是房间的中央有个竖立的大地图。
多尔曼沙想要站到地图前仔细瞧瞧,不过被裘妮拉住。地图附近似乎有机关的样子。然而,摸索了半天,什么头绪都找不到。天花板上有个圆形的口,有点象是可以打开,但是史物波用魔法一测,发现那扇门(如果是的话)的对面居然是湖底。换句话说,一把它弄开,这里的所有活人就会被湖底强大的水压给压扁。
“打道回府吧?”多尔曼沙说。
“……你们站远一点。”奥格雷却这样答道。
裘妮虽然很担心,不过奥格雷还是走到了地图之前。
突然,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应该说是:听起来象是说话的声音。可以确定的是那种声音很有组织性、所以应该是种语言,但是在场当然没有人听得懂。不过,在场的每个人却还是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去听它,这大概算是在这种情形下每个人都会做出的非理性行为。
也正因此,当突然冒出一阵杂音时,大家都吓了一跳。随着一阵难堪的静默,那声音居然又冒了出来、持续了下去。
“……故障吗?”多尔曼沙随口诌道。
“看看这图。”奥格雷示意刚才被他赶远的队友们靠近。
图上出现了一些记号(也许那是文字?),虽然完全看不懂,不过有点象是在为访客介绍这个地区的构造。照这图上的显示来看,现在奥格雷他们所在的“接待厅”,居然是这“圣域”的最下层。
“可、可是这上面是湖啊”多尔曼沙把大家心中的疑问脱口。
“我也不明白。”奥格雷说:“史物波的元素探测应该不会错……”史物波闻言立刻嗯了两声。“所以,要不是上面坏掉了漏水,就是……”他指着和“接待厅”邻接的上层大厅道:“这整块地方可以引进湖底的水来防止闲杂人等入侵。”
他的话才刚说完,那个语音就停了。地图上渐次出现的记号消失了。然后一行人的头顶传出轰音。没过多久,头顶上的门就开了,没有任何渗水下来的迹象。然后,站在门正下方的奥格雷的身体就率先浮了起来。
一行人急忙跟上。
“这、这里就是刚才还是湖底的房间?”裘妮说。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八角形的大房间,一想到湖底的水压以及整个房间的水体积,就会令人觉得刚刚抽水的速度真是惊人。不过,想到这是“神力”的作用,就不会有任何人感到惊讶。
裘妮四下顾盼:“……三个门。”前方的大门、还有左右边各一个较小的门。
“这个,好像以前迪安贝娜小姐一时兴起拿给我做的心理测验。”不知道是否是为了缓和大家紧张的情绪,奥格雷语气轻松地说道:“正面一个大门和左右两边的普通大小的门,你会走哪里一个?”
“结果哥,你走了哪里一个?”裘妮笑着说。
“正门。啊,不过我们不是在做心里测验。”奥格雷答道。他望着史物波,史物波皱着眉头用魔法侦测了一下门后边的情形。
正门的后面是一大片空间,而左右两边的门差不多对称、后面都是细长的走廊。
“好吧!还是走正门吧。”奥格雷走到正门前,门便顺势打开了。
那真的是“一大片空间”,已经不能称作是大厅了。远远的前方有个往上伸展的细线,不过当然不是无限延伸,看起来是伸进天花板中。接近一看,那个往上伸展的细线只是一道光而已,线的下端是个小房间,多尔曼沙认为那是一个“无线自动升降篮”之类的东西…
“应该是。”奥格雷说,大家都走进了那小房间:“无论如何,这东西的操作方式真是简单明了。”只有上与下两个箭头状按钮而已,何况往下的箭头状按钮还是凹进去的。小房间四面都有玻璃窗可以往外望。
按了那个“上”,小房间的门就关了起来,带着众人上升到天花板之中,进入一个管状通道。感觉得到上升速度很快。
奥格雷知道上升的距离已经很长了,看看皱眉的史物波,心想:“该不会就这样升出水面吧?那么我的选择还真是个大笑话……”
上升速度变慢了、然后停了下来。门打开让众人能进入一个小房间。“啊这里好象是戏院。”多尔曼沙笑着,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说是像戏院、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像。进门处为房间的最高点,然后分成几阶慢慢地低下去,栉比鳞次地设置了好几张座椅。
虽然那些椅子都可以旋转,不过每张椅子旁都有个弧形的小桌,显示着哪里一边才是正面。当然啦!正面却不是个剧台,只是一片啥都没的空墙。
每张弧形的小桌上,都有个类似楼下地图装置的“显示面”。
史物波这儿试试、那儿试试,最后挑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某个短杖拿了起来,欢呼一声。奥格雷到他的身边去看,那短杖之类的东西本来是放在一个桌边的架子上,而且每张桌(椅)都有一副。但是史物波挑的这个,基本上应该有最强烈的线索吧?
他摸着短杖,东试试西瞧瞧,然后拿着短杖往显示面上一指,整个房间就暗了下来。
“你、你在干嘛呀小鬼?”多尔曼沙叫了一声,摸索着往这边来。房间又亮了起来。史物波又叫又笑地指着显示面。“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啊,史物波。”奥格雷皱着眉头说。
史物波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再看了看显示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把短杖交给了奥格雷。这下子,变成奥格雷看到东西而其它人都看不见了。
每个人都拿着短杖试了半天,结果还是交给了史物波。因为,就算看到显示面上有东西,要是没有残留意念作为线索的话,根本不知道要干嘛。多尔曼沙在试的时候,房间还突然摇晃了一阵子,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史物波取回短杖后,好像在研究多尔曼沙做了什么。他笑了起来,对大家叽咕了一阵,手往上比了比,然后又环指着别的座位。
“要让咱们上升?”奥格雷说:“好,你试试看。大家各自找位置坐好。”
等大家坐定之后,房间又暗了下来。奥格雷坐到了最高的那个位置,闲着也是闲着,就拿起自己桌边的短杖。他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发现显示面上的记号虽然有些和史物波桌上的类似、却还有一半以上完全不一样。
突然,正面的大墙有东西显示出来。那是一个……怎么说,放在地上的铁饼。
“啊,那个,是我弄出来的。”是裘妮的声音:“那个像铁饼一样的东西好像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她一面说着,一面还在“操作”着。突然铁饼转了几个角度,不,应该说是观察铁饼的角度换了几次,因为连放置铁饼的地面都跟着铁饼转动。然后,铁饼偶而会放大,或变得半透明让人可以看穿内部构造。
史物波喊了一声示意。众人扶好了椅子的扶手,但是居然没有什么摇晃。然后,正面的大显示面中的铁饼开始上升。众人当然也发现自己在上升。
“喔!这个,该不会是水底船!”多尔曼沙欢呼一声。在此之前,水底船只是一样想象中的东西。裘妮好像慢慢摸熟了正面显示面的操作方式,她把取角切换到铁饼的侧面,然后把铁饼放小。又不知启动了什么,铁饼的四周被涂上了浅蓝色,而这浅蓝色的区域是有上界的,铁饼显然在朝那个上界移动。
“这样下去,看来咱们会浮上湖面。”奥格雷说道,可是同时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图的比例尺正确吗?湖很深,可是跟湖的深度比起来,铁饼会不会太大了点?)”
还在思索之间,铁饼就已经靠近了湖面。有种很诡异的气氛出现,因此大家都抬了起头——房间渐亮了起来,不过不是因为史物波把那种不知从哪里里出现的光源给重新打开了,而是头上有光照下来:深蓝色的光。
奥格雷望望史物波,他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玩手中的短杖。“(史物波早就知道会这样?头上的光是啥?)”
墙上显示的铁饼已经接近湖面,众人都知道头顶上的光是什么了。而连惊叹的时间都来不及,整个房间就亮得像白天一样了:整个房间的四周和上方居然变成透明的!可以看见湖面美丽的风景、也证实了一行人正驾驶着水底船、浮在湖面上!
不,正确地说,应该说这几面墙本来就是透明的。原来在房间中,之所以会一片黑暗,只是因为湖底本来就是全黑。
“(不、不对,不是房间是透明的,而是整个房间的四壁以及天花板都是显示面、在显示周遭的情形!)”奥格雷愕然地想着。正面墙上的铁饼还在,不过那个影像的颜色是半透明的,还是能通过它看见墙上显示的景物。
多尔曼沙吹了一声口哨。摸摸壁上的景物。影像清晰得让人会有“透明”的错觉,真是一种令人震撼的体验。
奥格雷发现身后的门有个隐约的轮廓,让人不至于无法辨识它的位置。他再四下仔细地看看,原来房间还有两个别的出口,只是众人被房中的陈设所吸引、一直没去注意它。这个象是控制室的地方也能通往铁饼船的其它区域。
史物波又喀滋了几声,比手势要四下乱逛的多尔曼沙坐下来,然后往上指一指。
“你说什么?还能上升!?”多尔曼沙连忙坐回自己刚才的座位。
然后,多么不可思议的,铁饼继续上升了。众人可以亲眼看见自己脱离了水面,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周遭的森林,很快地从环绕着房间、变成了下侧的景物,望远一点,甚至可以看到吉耶的市镇和它连往这附近的河流。
在众人惊愕之余,只有奥格雷冷静地说了一句:“史物波,升高一点,如果咱们被闲杂人等看见,那会闹出大风波的。”
于是,铁饼继续上升。很快地,移往画面下侧尽头的森林从画面上消失,众人就好像身在云端……不对,这不是“好像”,应该是真的。
裘妮不知做了什么,正面墙上显示的天空中间消失了一大块,取而代之的是已经缩成很小的湖面和大片森林的俯视图。光看湖面的大小,如果这张图的比例尺是正确的话,现在奥格雷一行人所在的位置简直高得离谱。
“其实我们所在的位置往下看的话,应该会看到云,不过这个显示可以把云给弄掉的样子。”裘妮说道:“……啊,这个有趣。”
她继续操作着,看着她的动作,奥格雷心想:“(裘妮在她的显示面上所看到的,好像都可以放到正面的墙上。)”然后,正面墙上的俯视图有个区域放大了,奥格雷知道那里是吉耶市,问题是它还在继续放大,放大的程度很惊人!!最后,画面停在吉耶市场的一角,有两个妇人显然正在讨价还价。
“可惜听不到声音。”裘妮兴奋地说:“还可以再放大很多。再放大下去,我们一定可以看见那个妇人脸上的小细纹。”
“冒昧问你一句可以吗,奥格雷?”多尔曼沙突然说道。
“请。”
“……听说连依有制造过飞行船?”
“是真的。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奥格雷说道:“苏摩暗地里制造的飞行船更实用而且也更精良。不过就算是苏摩的飞行船,也因为飞行成本太高而没什么利用价值。咱们现在能造出的飞行船,比起你想象的可能差太多了,稍微有点风雨就不能飞、能载的东西也少,还有……”他四下望望,音量渐渐变小到自言自语的程度:“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静止在半空中。……咱们现在到底是靠什么浮在半空的?一点晃动都没有……”
“啊,我这边也很有趣,裘妮小姐,麻烦你把侧面图投影出来。”多尔曼沙说。
“好的?”俯视的景象消失,这次正面墙上中央的缺空中显示的是浮在空中的铁饼的侧面、和背景的云和天空。奥格雷注意到这个影象是不透明的,和之前所显示的不同。
“然后,看!”多尔曼沙拿着短杖指了指,慢慢地,铁饼的外观居然从镜子般亮亮的浅灰色改变成不反光的天蓝色。他继续试着,还可以变成白色、斑纹绿、斑纹黄……“真、真的改变了吗?”裘妮带点颤声地说道。
“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不是吗?咱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从铁饼船外侧看到的实际情形。”多尔曼沙说道:“还有更炫的。”
多尔曼沙拿着短杖一指,铁饼突然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裘妮喃喃自语说:“勉强看得到轮廓,这是,这是,这应该是整个铁饼变成透明的。”
“这是不可能的事。”多尔曼沙说:“就算整个铁饼都由可以变成透明的物质组成,可是我们几人却不是透明的。我刚刚还以为是假的,不过这应该是运用了我们未知的原理的魔法技巧。”
“未知的原理?不需要。”奥格雷却立刻说道:“整个铁饼的表面都是由像这房间四壁的那样的显示面所构成,现在那显示面显示的却是背后的景物。”
“这说不通啊,如果照你所说的那样,那么只要转个角度,看起来就不对劲了。”
多尔曼沙说道。裘妮立刻就转个角度给奥格雷看。
“你们还不懂吗?”奥格雷笑着说:“这和只有拿短杖的人能看到眼前的显示面是同样的道理。这就是偏见之见。”
“偏见之见!?”花了几秒钟去弄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之后,裘妮和多尔曼沙都大叫了一声。
这是史上很有名的典故。有两个哲学家有天因为一个无聊的理由,突然开始大吵了一架。他们争论的问题是:“黄色的东西是不是一定是黄色的。”
这个,乍听之下是一个典型的哲学问题,不过吵到最后,主张反面的那位哲学家去求助于魔法师朋友,他的魔法师朋友就造了一张纸给他。
那位魔法师是光系魔法的高深研究者。那一张纸,到现在还放在苏摩的魔法博物馆里。那张纸既是红色、又是黄色、又是绿色、又是蓝色……换句话说,这张纸从不同的角度看起来,颜色就是不同。
“如果你看到一样东西是红色的,这完全只代表那个东西从你现在的角度看起来是红的而已。当然啦,我不否认我们能见到的大部分东西,从每个角度看起来颜色都差不多……”那位魔法师笑着这样说。这个典故,被当成是哲学与魔法学上的重要教材,教育这附近文明的每一个学生。
“你的意思是说……”裘妮吞吞吐吐地说:“虽然咱们眼前的显示面,它显示的东西可以“转向”、让特定的方向才看得见,可是铁饼表面的显示面却可以同时对不同的方向显示不同的东西!?”
“如果是采用我所说的这种方法,那么这魔法技术的水平实在高得惊人;不过或许我也猜错了?其实是用别的、未知的原理。”奥格雷笑着说:“不过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裘妮,你想办法从铁饼透视图中找到咱们的位置。”
“好。”
等待的空隙中,奥格雷也操作自己眼前的显示面的内容。“(啊!这是,这是武器系统……果然也有这种东西。)”奥格雷心想。他把各武器巡视了一遍,武器几乎都是分散在铁饼的周围、看起来小小的区域之中。但是,有一大项武器系统是锁死的,虽然显示了许多文字般的记号,不过奥格雷既然看不懂,当然也就无从得知锁死的理由。
“(锁死的那个姑且不论,其它的武器系统都是对称分布,应该都是防御性质的武器。)”奥格雷正想着,裘妮就颤声说道:“哥,我、我找到了,把它放出来。”
一放出来,大家就知道裘妮声音发抖的理由了。连史物波也惊叫了一声,唯一不感到惊讶的只有奥格雷。因为,从这个房间在图上的比例看起来,这个铁饼实在很大。
“吗啊,这绝对可以塞进整个骑士团、还有他们所需的半年份补给物资。”多尔曼沙说出了很战争的意见。
“……我们……要到铁饼的各区去逛逛吗?”裘妮说道。
“你和多尔曼沙作伴去逛吧。史物波,准备一下和连依的联络。信寄到以后我们就直接飞回连依。”奥格雷掏出怀表,说:“我要量一下这家伙飞行的速度。裘妮,就麻烦你把显示面切换成地面俯视图。”
“我有更好的主意。”裘妮笑着,让正面墙上显示一张地图。地图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哪里里是连依,因为上面还有箭头状的光点显示铁饼的位置。裘妮把地图调成半透明,让眼前的视界不至于受碍。不过通过去只看到天空,也没什么好看。她又试了试,使那地图往墙右边靠,而墙的左边显示出了俯视图。
“就这样好。史物波,会驾驶吗?”奥格雷说。
史物波自信满满地应了一声。
“……能源方面没问题吗?”
史物波指了指自己的画面,然后正面显示幕上出现了几个条柱。
史物波大概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哪里一个是代表哪里种能源,不过每个条柱都是几乎全满,照理说不需要担心能源问题。
铁饼开始移动,不过仍然几乎没有什么摇晃。裘妮和多尔曼沙四下逛逛去了。
“两个时辰……”奥格雷看看自己的怀表。
多尔曼沙和裘妮去逛了一个多时辰就回来了。的确,他们根本只逛了附近的一点区域,不过,反正都是一大堆看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回来研究眼前的显示面来的有趣。现在呢,正面墙上显示的俯视图被调成很清晰的不透明,可以清楚看到图正中央小小的连依王都。
总计,这样飞回来,居然只花了两个时辰。
“史物波,刚刚咱们飞过来的速度,是最高速吗?”奥格雷问道。
史物波摇摇头,对还显示在正面墙上的那些条柱比划了几下。“……你是说,刚刚的速度是“不损耗能源”之下的最高速是吧?”奥格雷按着自己的额头说,叹息道:“搞什么啊,这么了不起的东西,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我们找到呢?”
史物波望着奥格雷。对于这几个月来奥格雷的四处奔走,他早有耳闻。史物波一点都不觉得这东西是奥格雷“轻易”找到的。
“……王城的回应还没来吗?”奥格雷说。
史物波摇摇头。跟以前和王城联络的情形比起来,回信实在是慢了点。
“也难怪,虽然我在信上讲的不多,不过也够教人吃惊的了。”奥格雷才刚刚说完,史物波就摊开了法阵方巾,低头默念。然后,起身把出现在法阵中央的信递给奥格雷。
奥格雷摊开信,仔细地看了两遍。“好,史物波,咱们要降落在这里。”他拿起桌边的短杖……现在应该称它为“笔”,因为大家很快地都发现了,把它当成笔去指、要比把它当成手电筒去指显示面要好拿多了……点了点,正面墙上的地图的某个地方就被圈起来。
史物波应了一声。“那,是哪里里呀?”多尔曼沙语调中有点不自然。
“连依的秘密研究场之一。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去动你的记忆。”奥格雷说:“这是对英雄起码的尊重。至于保密问题,我想,这个研究所大概会被废弃掉。”
“(动我的记忆就算了,一刀干掉我不是简单……咦?)……英雄?”多尔曼沙说。
“你不喜欢吗?”奥格雷问道。
“……也不是挺不喜欢,不过我是佣兵啊!小说里边,只有掮客会变成英雄,佣兵到头来、都是当将军。”多尔曼沙随口说道。
“你要当将军当然没问题,可是连依的将军没有仗可以打啊!这样的话你也要啊?”奥格雷说道。
“那,两样都不要……”多尔曼沙想要说什么,结果并没有说出口。
“到了,裘妮,俯视图放大。”
裘妮照做了,还说:“我把这个铁饼的大小投影在地上给你看。”
“……谢谢。”奥格雷叹了口气说道:“降落场不够大啊……”
“照这样降下去,会把广场旁边的房子压扁。”多尔曼沙说:“我们可以飞低一点,先派人用无线升降篮下去,然后他至少可以提醒下面广场上那些晃来晃去的白痴家伙滚开。”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时的语气了。
“在那之前,先把颜色调回正常色。这样在我们飞低的时候,他们就懂得要逃开了吧。”奥格雷叹口气说道:“这儿不行的话,是先另找地方降落、或是再和王都联络联络……”
突然,地面上的人都逃开了。大概是多尔曼沙把保护色取消的瞬间,不知在研究场的哪里一角、一直仔细看着天空的人,发现了铁饼船的存在,并且把这件事传遍了研究场。
史物波嘎呀了一声,让某个小示意图显示到正面墙上。然后,他操作了什么,让那个铁饼的示意图有了变化——它伸出了三只“脚”。
“啊!这是降落架!”裘妮叫道。俯视图上的投影居然也变了,只剩下四个点——其中三个应该是表示三个起落架,而中央的小点应该就是无线升降篮的位置。
“这样的话,调一下位置,应该可以让起落架和升降篮都不压到房子,问题是这个铁饼的底部会不会压到!”多尔曼沙说。
“如果铁饼图的比例是正确的,起落架的长度一定超过每一栋这研究场建筑物的高度。”奥格雷肯定地说:“史物波,咱们降下去吧!”
铁饼慢慢地下降。
发觉铁饼船实际的大小之后,广场边缘的人一面退、一面张大了嘴惊讶地往上望。铁饼船投在地面的影子渐渐变大。
“(糟了,起落架所压到那三个地点好像高差蛮大的。)”奥格雷突然发现这件事,想到这可能代表起落架会滑动,吓了一跳:“史物波!!……”
正面的墙上突然冒出一个画面,是铁饼船和下面地形的几个不同视角侧面图。随后起落架自动开始调整其长度。奥格雷往每个人望、想知道这是谁启动的功能,没想到每个人也都在做相同的动作。这,不是任何人启动的。
一阵轻微的晃动。微小得几乎感觉不到。然后,任何画面都明白显示:铁饼船已经安安稳稳地降落了。
好一阵子静默之后,才由奥格雷领头、一行人鱼贯走入了升降篮。
顺利落到地上之后,升降篮的门打开了。有几个人往这里慢慢地靠近,走走停停的。奥格雷干脆主动迈步往他们走去,结果那几个人怵然停步,只差没有转身就逃。
好不容易,双方才接近到可以辨视对方脸孔的地步。
“好久不见,场长。怎么跟看到鬼一样。”奥格雷说。
“……失、失敬!奥格雷子爵阁下,真的是您吗!”领头的中年人战战兢兢地上前了几步,说:“哪里、哪里有这么大的飞行船!到底是哪里来的!我们收到的消息也不清不楚,只知道会有铁饼型的“大”飞行船由您带过来,再怎样也想不到会大到这种地步!!”
“您太抬举我了,我不知道那么多,只是负责带过来而已。”奥格雷轻描淡写地说道:“史物波、场长,拜托两位设个结界。”
刚才在上边,奥格雷已经确认过了,铁饼船的确有其它入口,可是却都要靠控制室来打开。就算不作确认,奥格雷也知道这种东西理当会设计成如此。换句话说,船里没人时,没有人可以从升降篮以外的地方进入铁饼船。他不用指明,两人也知道结界要设在升降篮周围。
“(哇咧,那小鬼的结界,大概这方圆百里内也只有这位“场长”解得开,不过能干这里场长的家伙、应该够忠诚吧。)”多尔曼沙想这些事的同时,史物波和场长已经动手了。
事毕,奥格雷交代说:“就这样,这东西看紧一点,等上边通知再开封研究吧。
我们马上要回连依王都。”
“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场长毕恭毕敬的说道。
※※※
“喔喔!你干得好!”谒见厅中,皇上高兴地起身拍奥格雷的肩膀:“辛苦了,昨晚睡得好吧?”
昨晚?奥格雷这几夜都在撰写这次行动的报告书,根本没阖眼。“是的,陛下。”他毫无疲态地敬礼、答道。
“坐。”“谢皇上赐坐。”“好,咱们马上开始。”皇帝笑着说。
看陛下高兴的神情,奥格雷知道贾戈罗本先替他说了不少好话。“(等到看到实物了之后,陛下大概就笑不出来了吧。)”奥格雷心想。
贾戈罗本指示某位法师拿着一个水晶球,站到后面适当的位置去。很快地那位法师就把水晶球中记忆的影像投影到座上几个人面前的屏幕上。
这水晶球是收到命令的场长记录像像后送过来的。里边的记录像像,是铁饼船的外观。“(画质真差……现在的法技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和那个偏见显示面差真多。)”奥格雷不由得心想。至于多方向的偏见显示面,因为还不确定铁饼船的表面就是这种东西,所以奥格雷暂不考虑。
见到铁饼船的外观,房中突然没了呼吸声。奥格雷觉得有点难过,很想找个机会吸一口气。
他的机会就在不久之后:贾戈罗本突然呛到似地、猛咳了几声。
“……怎、怎么啦,贾戈罗本卿。”皇上大概是觉得自己呆了那么久有点失态,略带尴尬地说道。
“恕老臣失礼,皇上。”贾戈罗本起身凝重地说:“老臣不由得去想,如果是以吾等现在的法技、要怎样让这个东西飞起来。”
“哈,坐。那么,你估算的结果是怎样?”皇上干笑了一声,问道。
“简单地说,需要飞行船的核心动力水晶一千颗左右。”贾戈罗本说。
“(真简单的估算,立刻就能让陛下了解。)”奥格雷心想:“(……说的也没错,长度大概是现有飞行船的十倍左右。)”
“……那就是朕的国家三千年的研究预算啦。”皇上又干笑了几声,又看看画面。
画面中,守卫的法师正煞有介事地在结界四周巡逻。结界中的升降装置看起来很引人注目,奥格雷注意到贾戈罗本翻开了奥格雷的报告书。皇上不会这么做(就算摆出姿势也只是意思意思),所以奥格雷本以为皇上会问他那升降装置的动作情形。
但皇上没问。这似乎意味着皇上的心思不在画面上。
“冯尼安文先生,你认为这东西就是星炮吗?”皇上突然问了一句。
“(这是哪里位?)”奥格雷对于这个名字和闻言站起身来的人都很陌生。
“回陛下的话,在下目前无法确定。”起身的老人答道。
“喔!连你也不确定啊?”皇上笑着说。
“(陛下的话中有刺。这位老先生是谁?)”奥格雷望着他。
“正确地说:”名叫冯尼安文的老人答道:“在下无法确定这个东西的里边是否“装了”星炮。这个东西的外型既然没错、若是奥格雷子爵阁下也证实了它能千里迢迢地飞到这里来的话,这个一定是、在下曾向陛下提到过的“飞行要塞”。请陛下务必要将它立刻沉入海底。”他的声音很沉重很认真,一听就给人诚恳的感觉。
听到老人说要把那个沉入海底,奥格雷立刻联想到这位是教廷派过来的说客,心中不由得产生一股厌恶的情绪。“(不行,私人情绪会影响到任务。我这个坏毛病又犯了。)”奥格雷不由得自责地想着。
他开始去想,把铁饼船扔了,也是另一种考量下的正确选择,然后用这种想法去消弭对此人的厌恶情绪。
“(毕竟,如果陛下决定这船该沈,只要交给我办,我就天经地义地该沉了它。)”奥格雷心想。
“是有这么回事。朕会仔细考量过后下决定的。”皇上也肃然答道。不过,他随即又笑着开口说:“奥格雷卿,这东西随时能起飞吧?”
“回陛下,臣并不知道让它起飞的细节。目前只有魔导士史物波知道。”奥格雷答道:“其实臣只是许可他把那飞船给驶回连依,其它并不知道什么。”
“喔?那个叫史物波的是谁?”皇上讶异地问。
“是老臣最有成就的学生之一。”贾戈罗本起身答道:“虽然能力已经非常强了,不过年纪还轻。现在在秘境塔中整理资料,等候您的指示。”
美其名为秘境塔,其实是软禁人的地方。里边住起来还算舒服就是了。其实,裘妮和多尔曼沙也都该进去,不过他们四人商量过,结果是:裘妮和多尔曼沙根本没碰过桌前的那枝笔。
“(原来史物波的年纪是真的很轻。到底几岁?)”奥格雷心想。
“年纪轻点不打紧。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他就是“研究员”了。”皇上随口裁示道。“谢皇上。”贾戈罗本说。其实,这些话应该不能说给在座的学者们听、尤其还有那位冯尼安文在场。不过皇上和另外俩人都心照不宣:反正这几个人谁也不知“研究员”是指什么。
额外一提,冯尼安文心中很不是味道。他早就肯定连依王不可能马上把铁饼船给扔了,可是连依王现在是在他面前,摆明了是打算要去研究它、连研究员都直接指派了。连依王当然不在乎冯尼安文心中出现这种误会。
“如果这个大铁饼能飞,不管是不是够硬够重,把它砸到教廷那个老太婆头上,一定可以把她吓个好大一跳。”皇上笑着说。奥格雷发现皇上看了冯尼安文一眼,不过这个老人却神色自若。
“皇上真想这么做吗?”贾戈罗本笑着回答道。
“眼下不是很想。不过,知道自己随时能这么做,心里总是痛快多了。”皇上说道。水晶球记忆影像的放映也告一段落了。
“该你了,奥格雷卿,朕很期待。”“是的陛下。”奥格雷起身,为着在坐的人们简单地报告此行的经过。当然,是那些皇上愿意说给外人听的部分。
也因此,报告简短而扼要:短到让人不会觉得这个旅程辛劳、扼要到谁都会觉得这个旅程很有趣。皇上专注地听着,表情非常快乐。
“……到了降落场,臣吓了一跳,因为那里的大小显然不够铁饼船降落。幸而魔导士史物波靠残留意念找到了类似起落架的装置。结果,我们的降落,正如刚刚陛下在画面上所见到的,简直是让研究场的库房上方,多了个大遮雨篷。”奥格雷用很生动的方式说道。
奥格雷的报告很精彩,不过贾戈罗本详阅着手中的报告书,明白奥格雷为了让皇上感兴趣而省略了许多枯燥的细节。像刚才,奥格雷就完全没提到他心中对于起落架滑动的顾虑、以及铁饼船自动调整起落架长度的过程。
“哈,奥格雷卿。啊,问句题外话。”皇上笑着说道:“你认为这东西危险吗?”
“回陛下的话,绝不。”奥格雷恭敬地说道:“匕首和宝剑在婴儿的手中或许都有危险、而且危险程度不同;不过无论是其中的哪里一样,在剑士的手中都没有“危险”
可言,因为剑士知道这个东西哪里里“危险”。
“这个对人类法技发展提供无限可能性的大铁饼船,也可以在某些人的手中成为“武器”,若是那样的话就很危险;不过现在拥有它的人却是了解它“危险”之处的陛下,而且没有人能从陛下手中夺走它,因此可说是毫无危险。”
“冯尼安文先生,你的看法呢?”皇帝回头看着他。
“回陛下的话。大致上,在下同意奥格雷子爵阁下的说法,尤其是当这只飞行要塞没有装置着星炮时确是如此。”冯尼安文很谨慎地答道:“不过当有星炮时、情况就不太一样。这就好比是有人有一颗价值连城的的宝石,但这宝石不知什么情形下,有可能会发生大爆炸、炸死全国的人,那么,那人就算不想丢了这颗宝石,至少也会尽量把宝石藏好而不去碰它。但是呢,在下以为,与其把这东西藏好,还不如尽早丢到海底才安全。”
皇上无话可说,望着奥格雷。
“冯尼安文阁下,您的假说有点太偏颇了。”奥格雷知道皇上要自己答辩,吸了一口气,语带敬意地答道:“我基本上也同意你的说法,只是要提醒你两件事。第一,魔导士史物波已经证实船中有够强烈的残留意念可提供研究所需的线索,他甚至可以凭那个立刻学会操作铁饼船,这与你所说的“不知什么情形下会爆炸”实在相距甚远。第二:”他略顿了顿,答道:“无论这只了不起的法技产物,是“古文明人”或是“神”所留下来的,对方实在没有设置一个“可能在未来害死许多人”的大炸弹的理由。”
“……听阁下的说法,这炸弹爆炸的可能性确实很低。不过,如果艾教的典籍中描述的星炮威力不是传说而是事实,您也会同意,就算再低的可能性、全国民众的性命也不能暴露在这种危险之下。”冯尼安文答道。
“我已经申明过,这“并不危险”,不需要重复一次。”奥格雷微笑说道。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口舌之辩,所以我们不需要再继续谈论了。”老先生彬彬有礼地向奥格雷躬身,奥格雷立刻还了礼,冯尼安文继续说道:“因为双方都已经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了。陛下自然依此能做出定夺。”
皇上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地他又恢复快乐的神情,显然他现在并不想被这个问题所烦恼,而眼下也没有太强大的推动力,逼他立刻下结论。
“朕已经充分了解两位所说的。”皇上说:“朕和贾戈罗本卿还需要时间研议一下奥格雷卿的报告,有关于这次的事情,就等那之后再说吧。今天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他起了身正打算离席,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奥格雷说道:“对了,奥格雷爱卿,你跟朕过来一下,朕有个喜事要和你分享。”
听到这话,贾戈罗本露出了微笑,他显然知道皇上是指什么事情。
奥格雷跟着皇上来到了深宫中。这是个有落地窗直通御花园的舒适茶室,奥格雷以前也来过几次。当然,每次一踏进这里皇上首先会说:
“坐,奥格雷,没有外人在,咱们放轻松点。”
“是。”奥格雷在皇帝身边找个下位坐了下来。
“把公主找来。”皇帝向随侍说了这么一句。随侍立刻领旨传了下去。
“(啊……相亲。)”奥格雷心想。这种事,在他和迪安贝娜熟络之前,皇上常常作;最近倒是少了。因为皇上显然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到处帮年轻贵族们配对,奥格雷不禁要觉得这样的皇上实在很可亲。“(不过,这次是哪里位公主呢?)”奥格雷并不怀疑自己还有不认识的年轻公主。因为有些贵族的领地离王都甚远,他们的女儿是难得来王都一趟。
“奥格雷呀,你刚刚有没有发现,我对那个教皇派来的说客,是不是客气得有点过火?”皇上说道。
“(如果那种态度是“客气得过火”的话,看来陛下对教廷的憎恶程度比我想象的还重。)是为什么?”奥格雷答道。
“其实是有理由的。因为居然让那个死老太婆有机会施恩于我,我就不得不对她派来的人客气一点。”皇上笑着说:“前几个星期时,我本来还犹豫过,要不要把你叫回来。但是贾戈罗本一句“我们做的事才是对的”就把我点醒。没有必要为了让那死老太婆高兴,把正在顺利进行的伟大研究停止啊!”
“陛下睿智。”奥格雷答道。
“不,”皇上脸色沉了下来,叹口气说道:“我也是肉身,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不起。其实,你也很明白那东西是真的有那种威力。我并不乐意为全国子民的安危负这种责任。
“如果,我说如果,我决定把那个大铁饼船马上沉到海里去,你会不会觉得我挺胆小怕事的?”
奥格雷知道现在皇上不想听恭维话,仔细考虑之后答道:“陛下,深思熟虑和胆小怕事完全不一样。我并不知道冯尼安文对古文明的研究成果,而陛下知道。当然陛下也可以把资料交给我,让我的意见能成为陛下作决策的参考之一,不过最后还是陛下自己作出决策--无论决策的内容听起来如何,请陛下相信,这是您深思熟虑后的结论。也请陛下信任自己忠心的臣下们、都完全明了这一点。”
“哈哈,我说说而已。”皇上说道:“为了找这只铁饼船,你奔波得这么辛苦,光就这一点我就决不会马上沉了它。”
“臣惶恐,陛下。”奥格雷说:“如果皇上现在告诉我,要立刻把那东西给沉了,我去把那东西弄沈的效率、一定和找它的时候的办事效率一样。因为,这两者同样是皇上的意思,同样是身为您的骑士的我、该做的事。”
“你这样拍我马屁,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在拍马屁,这叫我实在是很难不中意你啊。”皇上笑着说。
“(皇上老是这么说……可是,我是真的这么认为啊……)”奥格雷无奈地心想。
“那个老学者是研究了很多关于古兵器“飞行要塞”的事情,而且也确定飞行要塞上可以搭载星炮,不过对于星炮本身倒是没有研究出什么结论。”皇上双手一摊说道:“话说那个星炮,再怎么想,不小心触动的机会实在太低了!这就象是我一时想不开、不管别人怎么劝阻,仍然坚持叫你马上把铁饼船给沉掉的机率一样低。”
“我也这么觉得。”奥格雷说:“就算是对古代人而言,这也是个误触之下会对他们造成巨大伤害的兵器,因此在他们的设计之下,误触的可能性一定几乎是零。”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只要把误触星炮的可能性,严重警告研究人员们就是了。”皇上宽心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那东西的收藏处,隔个两天你再率队把星炮带到那里去。对了,你和迪安贝娜那孩子处得还好吧?”
“(果然,被皇上发觉了……)”奥格雷说道:“没什么,其实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这件事情,因为和臣切身的一个重大的事情有关,迟早要说给您听,不过说来话长。”
“那就晚点说。你想娶迪安贝娜吗?”皇上兴味津津地说道。
“坦白说,因为臣现在不想成亲,所以说不出来。因为,臣并没有自信,认定和迪安贝娜小姐之间的感情是所谓的“爱情”,所以不敢肯定:到了臣想成家的年纪,会决定以迪安贝娜小姐为对象。”
“绕了那么多圈子。简单说,你觉得自己现在要是看到一个更中意的女孩,有可能会放弃迪安贝娜而去追别人就是罗?”
“是的。”“那就好。喔,对了,你封爵的事大概也没问题了。”皇上笑着说:“随便另外找几块破片,说是你找到的古文明法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封你了。”
“比起臣,臣这次的行动其实受惠于许多外来助力。”
“我知道……”随侍的人员上前,对皇上说“公主已经在外面”,皇上马上说“让她进来”,并对奥格雷说道:“这件事待会儿再聊,唔……朕现在要告诉你教皇做了什么讨好朕的事情,让你也替朕高兴一下。”
一个亭亭玉立的公主被领了进来,奥格雷站起身,觉得她和别的贵族女子的气质简直有云泥之别。并不是说哪里者好、哪里者不好,总之感觉就是不一样。
“父皇日安。这位是?”“你来的正好,乖女儿,我帮你介绍一下……”
“(父皇?乖女儿?)”奥格雷无法掩饰自己的讶异。
“这位是奥格雷子爵……应该说马上会是奥格雷侯爵。”皇上笑着说:“年纪轻轻的,已经是我的心腹助手之一。怎样,人也长得非常帅吧?奥格雷卿,说出来你会吓一跳,这位是朕的亲女儿施拉薇。”
“呃……公主殿下,请多多指教。”奥格雷很想装出平静的神情,后来想想皇上应该并不不介意自己的讶异神情,也就坦然处之。
“请多多指教,奥格雷先生。”施拉薇拉起裙摆,对躬身的奥格雷回礼。
施拉薇公主,在两岁的时候,因为照料人员不慎而猝死在御花园里。这是皇上最宠爱的宫妃生前唯一留下的女儿。因为这个事件,皇上处死了好多失职人员,多到有点过火,可是大家都觉得可以了解皇上的心情。也因为这是一个这么大的事件,事隔十几年奥格雷仍然知道得很清楚。
“你一定吓了一跳,其实是朕叫所有人瞒着你的,因为朕想亲口告诉你。”皇上示意两人坐下,开始说道:“你一定听说过当时朕处死了很多宫卫,而且因此也有不少坏风评吧!其实,那些宫卫和朕,都知道这个处罚是理所当然。因为,施拉薇不是死了,其实是失踪了。”
“(……深宫中照料完善的公主居然被劫走!?)”奥格雷倒抽了一口凉气。“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其实这是一个恋慕袭爱妃的疯魔导士干的。”皇上口中那位袭爱妃,显然就是指施拉薇的母亲。“现在想想,如果对方的法力真的高到那种程度,那几个宫卫也是非战之罪,不过他们居然找了个假婴儿来欺骗我,还是该死。”
这就是大家了解皇上的震怒的理由。连依没有明文规定“欺君该死”,不过任谁都觉得,找个婴儿串通假冒公主的人们都太不像话了。
“无论怎么说,就算没有“欺骗朕”这件事,那些宫卫也显然失职。”皇上笑着说:“当时秘密派了许多人到处找,结果完全没线索,一气之下把那几个失职的家伙杀光了,真没想到会有把女儿找回来的一天。
“详细经过,教皇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四岁的施拉薇被好管闲事的冒险者拚命从疯魔导士的手中救出。可是那些人不知道施拉薇是谁,就托给教廷的一位高位祭司去抚养。前一阵子,那老太婆才突然发现这位祭司的养女和袭爱妃神似,通知朕这件事。”皇上笑着说:“因为教皇应该连“施拉薇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这个事实都不知道,所以我当时的心情简直紧张透了,既觉得可信度很高、又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幸好她真的是朕的施拉薇。”皇上欣慰地摸着施拉薇的头说:“朕没有办法亲自照料她长大,居然也能长成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得不有点感谢教廷。”
“父皇您过奖了。”施拉薇红着脸,害羞地说道。
“陛下所说的,并非溢美之词。”奥格雷很认真地望着施拉薇念外交辞令:“公主殿下的美,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词修饰,因为它能让每一个看见的人,直接从心底深处受到憾动。”
他突然发现公主殿下看似平常的脸色及答词之中,混了些微复杂的情绪,那些复杂的情绪中,最明显的就是“厌恶”、另外有点“害怕”、“紧张”。
“(我果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在哪里里见过呢?)”奥格雷心想。
“这真是太令朕高兴了。”皇上说道:“施拉薇回来的时候,王都举行了三天的庆典,每天晚上都有大宴会,不能通知你回来参加真是太可惜了。”
“(原来如此,是贾戈罗本阁下的意思。陛下要是当时把我叫了回来,大概就不可能命令我继续找星炮了。)”奥格雷心想。
“父皇只需把奥格雷先生封爵的晚宴举办得盛大一些,也算是补偿给奥格雷先生了吧?”施拉微笑着说。
“陛下能够找回亲生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奥格雷说道:“虽然不能和陛下的大禧相提并论,不过就臣自己而言,在旅程中,也发生了一件和陛下的禧事同样让臣高兴万分的事。”
“喔!?是什么事?”皇上略带惊讶地说。
“臣在旅程中找到自己的亲妹妹。”
“……”
“没有别的证据,只有两个:第一,她是臣的父亲过从甚密的某位女子的女儿。第二,她拥有和臣一样的、特别的能力。当然她并没有特别去练习它,能力并不强。”
当然啦,皇上完全知道这种能力在血统上的关系、和这种能力的稀有性。
“……她叫什么名字?”
“裘妮。”奥格雷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讲这件事,只是为了这时偷看施拉薇的反应。
谁知道施拉薇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不认识裘妮?)”奥格雷心想,继续说道:“她现在自己的母亲死后,一个人坚强地活着,在臣的任务中和臣相遇之后,与臣一起行动并给了很多帮助。”
“你们该不会是碰巧遇上的吧?”皇上笑道。
“不,是她藉着机会主动来找臣的。”奥格雷说:“臣之所以被迪安贝娜小姐给误会,也是因为这件事。”
“朕了解情形了。(老奥格雷的私生女啊……想个名目给她点东西。)没问题,这件事情朕帮你摆平,有空带那孩子来见见朕。”
“是。”皇上的随侍对皇上比了一个手势,皇上便起身说道:“朕还有事先离席罗!奥格雷爱卿,你和施拉薇慢慢聊。”
皇上离去后,一时之间俩人有点尴尬。
“嗯,公主殿下,一起到御花园走走吧?”奥格雷打开了落地窗,说道。温暖的阳光洒遍了茶室。
“我很乐意。”施拉薇起身笑着答复道:“虽然关于御花园,我有一个不愉快的回忆,但是整体来说,我还是非常喜欢这里。”
俩人漫步于宽广的花园之中,奥格雷不禁要觉得:慢慢的走,真是一种很特别的滋味。想着想着他就开口了:“公主殿下,我是第几个被皇上介绍给你的年轻贵族?
想必你会觉得有点厌烦吧!”
“没有那么多啦,也不过第三个。而且,显然父皇对之前的两人,都不象是对你这么满意。”施拉微笑着说:“就我而言,有机会和你私底下说说话,我也觉得很乐意的。”
“……”
“没有人要你把话闷在心里难受吧?直说啊。”
“你不认识一位名叫裘妮的女孩?”
“为什么?”施拉薇讶异地说:“刚才你的态度也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认识她?”
“没什么。因为特里盖斯认识裘妮。”
“那么特里盖斯又是谁?……”施拉薇前进了两步,转身背靠着一株大榕树,浅笑着面对奥格雷说:“……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这么说也没有意义吧!你果然记得在吴族的村落见过我。
“当时,我曾经愤恨地望着你,可是你根本没有正眼瞧过我,但是你居然还记得我。特里盖斯曾说,你是个厉害到会令人发寒的人,“绝不要以为奥格雷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施拉薇没说,当时特里盖斯还补了一句“我看得出来他是这种人。因为我也是这种人”。
“那么,该我发问了。你为什么不拆穿我?”施拉薇笑着说。
“特里盖斯认为我会拆穿你吗?”
“绝不会。可是我不懂为什么。”
“说到拆穿,也有很多种。”奥格雷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只是有所顾虑而一时之间不说,之后偷偷去调查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你不会用这种笨方法。这也是特里盖斯说的。他说:“如果奥格雷打算拆穿你的话,第一次见到你时就会在皇上跟前说[我曾经在吴族的村落中,见过很像施拉薇公主的旅者]。这样一来,等到他后来找到证据时,皇上就不会怀疑奥格雷去调查此事是另有目的。如果当时他没说,就是不打算拆穿你”。特里盖斯说的对不对?”施拉薇笑着说。
“我没想到那么多。皇上那么高兴,我根本就不会想证明给皇上看:施拉薇公主不是什么教廷的高位祭司养大的。”奥格雷说。
“照我的想法,你应该马上就会想到:其实教皇猊下是利用了这件事,来促请连依王不得不卖她的面子、去重新考虑星炮的事。当然,如果教皇猊下所说的、关于我的谎言被拆穿了,父皇在星炮的事情上,就会刻意违背教皇猊下的要求了。”施拉薇说。
“你的想法对我有误解。”奥格雷淡淡地说:“我不否认我对教皇猊下有私人的负面情绪,但是我决不会想要让陛下具有对教皇猊下的负面情绪、这样会影响陛下的判断力。皇上的判断有误是臣子的罪过,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再怎么说,陛下既然是领导我、让我效忠的对象,我当然希望陛下永远做出正确判断。”
“如果那个正确判断对你不利呢?”施拉薇困惑地问。
“……什么叫做“对我不利?””奥格雷困惑地反问。
“就是这个,特里盖斯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一定会这么反问。”施拉薇笑着说:“你们真是怪人。有没有钱、封爵或是封赏,你们根本就不在乎,只要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就能过得很快活了。”
望着施拉薇的笑容,奥格雷察觉了一丝寂寞的情绪。他不由得问:“你会不会很痛苦?以后你和特里盖斯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施拉薇的笑容凝结了。
她低下头好一阵子不说话,突然这么回答道:“你……是关心我才这么问的?为什么要关心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为什么?”奥格雷说:“这不是很自然吗?我们以后常常有见面的机会,我当然会关心一位可能会交往很久的朋友。”他犹豫了一阵,又说:“还有,我不由得觉得你和我的一个朋友、迪安贝娜有相似之处,不过我还搞不清楚那是什么。”
“……好奇怪。”施拉薇抬起头笑着,眼角闪着泪光,说:“我应该很讨厌你,可是跟你、或是迪安贝娜在一起,还是比和那些其它的贵族子女在一起要快乐。但是他们却讨厌和你们在一起。而我……教皇猊下告诉我,如果我想要在宫中好好的生活,就不能让任何人讨厌我。”
奥格雷笑了笑,温柔地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想听听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反正我们有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施拉薇慢慢地说:“基本上,如果当时掳走我的魔导士不是那么厉害的话,我的人生会变得和教皇猊下所说的非常相似。”
“……?”
“有群好管闲事的冒险者从疯魔导士手中抢过一个女孩。一对男女带着女孩去连依定居--本以为可以从此过着快乐的生活。没想到魔导士追来了,那位女性被杀害,男人九死一生地带着养女逃到遥远的、文明落后的国度。女孩被寄养在修道院长大、男人从军。十几年后,男人带养女回到连依,想要帮忙打听养女的身世。”
“……”
“现在的教皇猊下和那位冒充收养我的高位祭司先生,都熟识当年被杀的女性,因为她本来是教廷的祭司。其实,在连依定居时她也仍然在当祭司。不过我和养父刚回到连依时,养父当然不知道:当初自己妻子的同事、如今已经有了如此高的地位。就是这么一回事。”施拉薇笑着说:“其实,我虽然没有学过什么贵族礼仪,但的确是祭司养大的,从小学的白魔法就是最好的证据。贵族礼仪呢,全都是在教皇猊下那里恶补的。”
“那个疯魔导士可能还活着?”奥格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欸!?不要吓我!”施拉薇吓了一大跳:“父皇大概认为那家伙已经被冒险者给除掉了……可是,事情已经隔了那么久,应该不会……”
“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我要向陛下禀报。”
“你……”施拉薇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你也不用太紧张,我看得出来你的白魔法也有很高的造诣,毕竟是从小开始学的,多少有办法保护自己。”奥格雷安慰她说。
“……不要对我那么好……”施拉薇突然发起脾气:“其实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拔剑砍没有抵抗力的人,无论爸或特里盖斯怎么说,我就是讨厌你!走开走开走开!!”因为奥格雷愣在原地没有走开,结果施拉薇自己跑掉了。
“(爸爸……是指养父吧?是那位名叫赫鲁的老战士吗。公主殿下好像累积了不少压力,真令人担心。)”奥格雷心念一转,突然想道:“(对了,她和迪安贝娜相似的地方,就是:都只是作作样子的贵族。)”
所谓作作样子的贵族,并不是一种蔑称,反而可说是种让奥格雷欣赏的特质。简单的说,施拉薇跟迪安贝娜都没有学会“只因为自己是贵族就自以为了不起”。奥格雷则是常常提醒自己不要犯这种毛病。
其实,这是奥格雷第一次发现,他是如此地欣赏着迪安贝娜的此种特质。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不过奥格雷对迪安贝娜的感情正悄悄地起了变化。
奥格雷找了个时间,带着一大束捧花特地去拜访迪安贝娜。“啊,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贾戈罗本说:“那孩子已经对我说了不下数百次:“如果奥格雷来找我,就说我不想见他”。我直接带你到她的房间好了。”
贾戈罗本敲敲门叫了几声,迪安贝娜就把门“打开”了。之所以写成“打开”,是因为她不象是一般人要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总之当贾戈罗本进门时,迪安贝娜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椅上,显得很没精神。
“啊”她见到门外的人,跳起来大骂道:“爸!!我不是说我不想见他!奥格雷、出去!”可是奥格雷还没进门,当然困惑着不知要出哪里去。
“你有礼貌一点!”贾戈罗本大骂道:“我有帮你拒绝了好几次,奥格雷还是很耐心地来拜托我,你听听他怎么说嘛!”
“胡说!骗子!”迪安贝娜大喊着:“你一定是直接带他进来!”
“居然敢骂老爸骗子!”贾戈罗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我有说错吗?哼!”迪安贝娜毫不害怕地瞪回去。贾戈罗本自觉理亏,叹口气说:“爸手边事情很忙,没空和你拌嘴。待会见。”转身就走了。
奥格雷用力撑住马上就要关起来的门,进到了迪安贝娜的房中、把花递到迪安贝娜的眼前,诚恳地说道:“对不起。”
“……”迪安贝娜看到花,心情多少好了点,可是脸色还是阴晴不定的:“对不起……你说对不起?哼,你果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是的,请接受我的致歉。当时,你发生了误会而离开,我应该马上追上你并澄清误会的,没有这么做就是我的错。”奥格雷说:“虽然我错了,不过请你体谅我当时有皇命在身,不得不继续手边的任务,而没有办法立刻去找你、跟你解释解开误会。”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迪安贝娜一把把花抢下来,瞪着奥格雷说。
“这对我而言是件喜事。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裘妮……”裘妮不太好意思地走了进来。“我的亲妹妹。”奥格雷继续说道:“裘妮,这位是贾戈罗本公爵阁下的女儿:迪安贝娜公主。和你哥的交情一直很好。”
“请多多指教。”裘妮说。
“亲妹妹!?”迪安贝娜吃了一惊、从沙发椅上跳了下来,但是又怀疑地瞪着裘妮道:“是干妹妹吧?”
“是亲妹妹。这件事,已经跟陛下禀报了。”奥格雷说:“不为我高兴吗?”迪安贝娜在裘妮的身边绕了几圈,弄得她怪不自在的,然后又盯着裘妮的脸。裘妮很高兴地发现迪安贝娜已经没有怀疑的神色了。
“啊!”迪安贝娜突然指着裘妮说:“你是老奥格雷的私生女!嗯~原来是这样,早说我就懂了嘛!哈哈。”裘妮听到这句话,有点吓到,不过她看自己的哥哥,却没有因为听到迪安贝娜这么说而感到讶异。
迪安贝娜拉起裘妮的手,很亲密地说道:“欸欸,你喜欢葱油饼吗?”
“……”裘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喜欢葱油饼吗?”迪安贝娜皱起了眉头。
“……啊、啊啊,葱油饼?很喜欢啊!”裘妮连忙笑着说。
“那太好了,我们去吃,我知道有一家很棒的店!!太好了,看来最近又能交到另一个好朋友。”迪安贝娜笑着说:“现在就走……”她的脸色突然沉下来,回头瞪着奥格雷说:“你不准跟来,我还没原谅你。”
“(我哥到底哪里里得罪你啦?)”裘妮心里虽然这么想,不过她并不觉得讨厌迪安贝娜。
“真遗憾。请给我向你赔罪的机会,今晚,我的封爵宴,请迪安贝娜小姐务必赏光。”奥格雷说。
“……我是很不想去,不过老爸啰唆得很。”迪安贝娜哼了一声,转身亲密地对裘妮说:“我们走~”就头也不回地拉着裘妮走了。
“(葱油饼啊……那么,迪安贝娜和施拉薇公主殿下初次见面时,难道是找她去吃煎饺吗?)”奥格雷不由得胡思乱想。
就算奥格雷想去吃葱油饼,也完全不可能。因为他还有个会要开,事实上这几天他已经开过数如繁星的会了。不过,今天的会应该是最后一个了,之后奥格雷就要参加封爵大典、然后回领地好好放个假休息休息。因为,奥格雷当然不在星炮研究人员的名单之列,而名单差不多已经敲定。近几个会议、奥格雷也只是列席而已。
会议刚开始没多久,代替教皇列席的祭司就发言了:“承蒙连依王允准学者冯尼安文先生加入研究“疑似飞行要塞的古文明遗产”的行列,在下谨代表教皇猊下对连依王致上最深的敬意。不过,教皇猊下仍然不得不担心,因为冯尼安文先生虽然是研究古文明的学者,但是对各教教义的了解有限。”
“是的,教义的研究并非在下所在行的。”冯尼安文说道。
“(哼……说了那么多,结果还不是想多让几个亲信加入研究人员之中?没差,反正教廷也不敢泄密。)喔,教皇她有没有属意的人选?”皇上说道。
“教皇猊下推荐一名苏摩的候补祭司,名叫艾荷华。”列席祭司说道。
“喔!?苏摩的候补祭司啊……这真是意外的人选……”虽然苏摩并不是一个集权国家、拥有可以和连依敌对的实力,但是一听到那人选竟不是教廷的人,皇上的眉头还是皱得很厉害。
“(喔!那个艾荷华呀。)”奥格雷不禁觉得很有趣:结果几个人还是都凑在一起。
“如果找几个对数种神话都各别有钻研的祭司、加入研究行列中,那研究人员名单、明显会变得冗员充斥。”那祭司毫不犹豫地解释道:“不过,奥格雷准侯爵阁下的研究报告也指明了,有提到类似星炮的神话绝不只艾教一种,例如勤几里亚文书中的“加持的光柱”极可能也是指星炮。这样一来,只找艾教祭司加入研究行列未免偏颇。
“艾荷华法师的年纪尚浅,研究法技的深度或许不够,但其广度,却连较年长者,都少有人能出其右。”
“另外,”艾教祭司说道:“艾荷华法师所属的教团和教廷关系甚为密切,当艾荷华法师成为正式祭司后,也只是名义上属于苏摩教团、实际上他会一直留在教廷。如果陛下去查证,应该可以立刻明了在下所说的这种情形。”
“(原来是个遣法师……没想到苏摩也有教团和教廷交换遣法师。)”连依王心想。教廷一直积极于和其余教团交换遣法师、来促进法技发展。
所谓的遣法师,并不是那种去学别人的法技然后回教团传授的人,只是单纯到别的教团去、然后专心去研究两类法术的人,因此教廷当然坚持要用“交换”的。换过去的遣法师,虽然宗教上并不强迫改信,不过基本上就是要一直待在对方教团。用这种制度,如果双方有一方觉得对方派过来的法师的实力不够、认为己方吃亏的话,就能立刻中止交换。
“好,这个人选我也同意。……这样就可以了吧?朕要提醒各位一句:今天在此定案之后,研究名单就不容轻易更动,有意见趁现在提。”连依王说。
“这样就行了。在下谨代表教皇猊下向连依王陛下再次致谢。”祭司道。
“请坐。那位艾荷华法师呢?让他和其它研究人员认识认识吧?”皇上说。
“在招待厅等着。”祭司说。“带他进来。”连依王吩咐随侍。
艾荷华进会议厅之后,史物波心想:“(原来是他。说他法术的广度够,这倒是没错。我第一次见到人同时会用四种精灵魔法。)”史物波是研究员的当然人选之一。
寒暄完毕之后,没有什么大事,便散会了。奥格雷正想回去做封爵典礼的准备,艾荷华向他走了过来。
“奥格雷先生,我们之前曾经发生过一些冲突。而且,我们之中显然没有人认为自己做错了。然而,我希望与你化敌为友。”他对奥格雷伸出了右手。
““化敌为友”?”奥格雷说:“对我而言没有敌人。我会战斗的对象,只有“正在威胁陛下”与“正在威胁陛下所交付的任务”的人。你并不是这两者之一,我很乐意跟你交个朋友。”他也伸出右手和艾荷华握握。
艾荷华听他这么说,显然宽了心,松口气说:“裘妮姐还好吧!希望她不会因为跟我们交战而耿耿于怀。”
“听到你这么说,她就绝不会再耿耿于怀了。”奥格雷看见对方的脸色缓和下来,也露出了笑容。
“当时那一战,妖精族的女孩优儿流了不少血,所幸救治得早,没有危及生命。”
艾荷华继续说道:“赫鲁老爹的肩骨虽然碎了,不过我们后来找到一名良医,现在复原情形很好。总之,把他们卷进这次星炮的风波中都是我的错,实在叫我过意不去,但是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对了!特里盖斯很想再找您比划比划,不过他和赫鲁老爹先往自己的故乡去逛了。可能之后再回这儿、和我道别之后,就要离开连依了。”
“特里盖斯回故乡去了啊,他故乡在哪里?”奥格雷笑着说。
“好象是在连依南部的某个小村落。嗯,我记得好像叫西尼、西尼……”
“西尼依诗?”奥格雷随口说道。“咦?对,就是这个名字!”没想到艾荷华立刻就肯定了。
“啊西尼依诗?那是我领地里的一个村落耶!”奥格雷笑着说:“我今晚的封爵宴结束后,马上就要带裘妮回领地去度假了。”
“这真是有趣的巧合!不过,总不可能碰巧到、在路上和特里盖斯他们遇上吧?”
艾荷华惊喜地说。
“是不可能,所以我要主动去找他。”奥格雷笑着说:“想要再找机会比划比划的人,可不只是特里盖斯而已啊!”
他们又聊了几句,就互相告辞了。奥格雷在回程上,心里本来想着“又多了个对休假的期待了”,可是突然念头一转:
“(咦?我几乎都忘记了、和特里盖斯第一次对侍的时候那个异样的感觉,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对了,我们年纪也相仿,他的故乡又在西尼依诗村,难道我们小时候认识!?)”
※※※
皇上高举了手中的剑,轻轻地点了奥格雷的双肩,就这样,奥格雷从今以后是侯爵了。除此之外,他的官职当然也要有相应的调整,所以,皇上也同时宣布,任命奥格雷侯爵为连依亲卫骑士团副团长。
亲卫骑士团团长、现年四十二岁的白努盖得公爵,照例和奥格雷寒暄了几句,不过眼神和语气都不是挺友善。奥格雷并不在乎,因为他和皇上都知道,这位蛮有才干的公爵、为他那个三十出头的蠢侄子谋取这个职位已经很久了。
“奥格雷,你现有的领地,以一位侯爵来说实在是小了点吧?”白努盖得斜眼看着奥格雷说:“你的领地西邻那位乔尤瑟男爵,成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好像不配拥有领地吧?”
“我需要学习的事情还很多,尤其是关于军政方面,还要请您多多指教。”奥格雷客气地说。
听到这种对话,皇上差点要笑出来。的确,皇上是有打算要摘掉那个无能的乔尤瑟的爵位、把那座城加封给奥格雷,不过听白努盖得的语气,却象是把这个迟早会发生的事实归为“奥格雷的图谋”之一。那么,奥格雷这时候最好的应对,当然就是“完全没听到这个话题”。
典礼之中,皇上也顺便宣布了寻找古文明遗产的另一位功劳者、“吉莫革勒爵士的养女”裘妮,进宫担任一个有名无实的女官。听到这项宣布的皇亲国戚们虽然不知道裘妮的真实身份,但是都知道这个女官职位的意思:“皇上宣布这个女孩以后可以在宫中进出;不要随意过问她的来历。”
接下来的马上就是舞会。虽然眼神中几乎都带了点酸味,不过当奥格雷邀了施拉薇、于是他们一起跳舞之时,俩人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小子动作真快!爵位变大的瞬间,攀炎附势的对象也立刻高了一层。”“那还用说。再怎么样,之前的“那种”对象、能早点换掉总是好的!”角落里正有人如此窃窃私语着。奥格雷听到这种没指名道姓的诽谤,很想把手套砸在他们脸上,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施拉薇公主殿下,要不要一起去阳台吹吹凉爽的夜风?”一曲舞毕,奥格雷笑着邀请施拉薇说。
“……我很乐意。”施拉薇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奥格雷,一点也不象是乐意的样子。
俩人到了阳台,确认四下没有不识趣的家伙后,施拉薇立刻蹙起了眉头:“奥格雷先生,特地邀我来,有什么事吗?”
“……公主殿下,气色不太好。”奥格雷说。
“岂止是不太好,我心情糟透了,一看见你心情就更糟。”施拉薇噘着嘴,说:“我巴不得你没找到星炮,为什么又非得要参加、因为你找到星炮而把你升封的喜宴呢?”
“……我不是指这个。”奥格雷沉吟了半晌、开口道:“公主殿下,你或许知道我马上要回领地休息几天。你是否愿意到寒舍作客一段时间?”
“喂!你真的打算钓我不成,你不是已经有了迪安贝娜吗!”施拉薇立刻发了大脾气。
“如果别人、包括陛下也这么认为,那就是最好。”奥格雷声音转小,道:“听说特里盖斯的故乡就在我领地的西尼依诗村。我打算去找他比划比划。”
“……那、那又怎么样?”施拉薇的声音很明显地动摇了。
“我的目的只有特里盖斯;不过裘妮和赫鲁先生、雪瑟琳小姐他们,好像都很熟的样子。她大概会和他们好好聚一聚。”奥格雷说:“关于这点,公主殿下可以向她求证。”
“……你、你对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企图?”施拉薇别过了脸。
“……如果公主殿下改变心意的话,随时可以跟陛下提这件事。就说我邀公主殿下去我那儿作客、问问陛下的意思。”奥格雷诚恳地说:“那,我就说到这里为止。”
奥格雷先回到了宴会场。他一个人愁眉深锁地喝了几杯酒以后,有个人抢走他手中刚喝几口的酒杯、一把喝干了它。
“……看你眉头皱的。”迪安贝娜说:“我还以为这酒难喝,可这不是挺好的葡萄酒吗?”
“迪安贝娜小姐,你已经原谅在下了吗?”奥格雷笑着对他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小事,你也已经道过歉了,哪里有不原谅的道理,所以不要再叫我“小姐”啦。”迪安贝娜说:“我是来告诉你,我已经和裘妮约好了。”
“……你说约好了……什么事?”
“我们要一起跟你去你家玩。”
“……欢迎两位小姐赏光。”吃了一个小惊,奥格雷结结巴巴地说。
附带一提,像这样的宴会中,奥格雷和裘妮都知道彼此不要交谈是最好的,不过迪安贝娜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裘妮攀谈。因为她给人的印象就是这种人。虽然迪安贝娜也因此付出不少代价,但她本人并不把这些“代价”放在心上。
“那还用说,你应该再加一句“因为两位小姐的赏光、将使得蓬筚生辉”之类的话。”迪安贝娜满意的笑着说道。奥格雷心念一动,突然想到:“如果公主殿下知道迪安贝娜小姐也要来、或许就会立刻答应?”
不过,他仍然只是想想而已。关于这件事,奥格雷不想再多做什么。之前他已经向陛下提过疯魔导士的事情了。无论如何,如果邀施拉薇去领地的事情,还是由他出面、向陛下提起的话,让陛下心中产生不正确的印象就麻烦了。
“(我要放一个月的长假。如果公主殿下有意的话,她在这之间随时都可以向陛下提起这件事。)”奥格雷是这么想的。
※※※
幸亏有裘妮陪着迪安贝娜到处去逛,所以奥格雷才能够在回到领地的豪宅之后,整整休息了两天。下午,他轻松地躺在沙发椅上听音乐,一边翻开了几本小时候的日记,看着看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有人敲门、进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特里盖斯他们?”裘妮说。
“就今晚。”奥格雷阖上日记,把它塞进了拉门式的木置书柜当中:“所以咱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我马上叫管家准备马车。”
“就是裘妮以前认识的那个特里盖斯?”迪安贝娜笑着说:“我也要去。”
“……你要去当然可以,不过要换件衣服。”奥格雷说。
“我穿这件有什么不可以?”迪安贝娜反问道。
“我懒得说明。总之,你要去,就得换衣服;你可以叫裘妮帮你选一件。不然就不要跟我们去。”奥格雷说。
“你很跩耶!你以为升了侯爵就了不起呀!”迪安贝娜瞪着奥格雷说。
“那倒未必。我还是子爵的时候,你没有试过、穿这样叫我带你去酒吧。”奥格雷说。迪安贝娜正要发作,被裘妮半劝半拉地换衣服去了。
“(不过,最近我和迪安贝娜相处,的确比较轻松了些,这是为什么呢?)”奥格雷想到这件事,突然有点担心。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因为爵位的提升而变得骄傲吗?
他想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只能好好地警惕了自己一番。其实奥格雷完全没发现,那是因为他最近才意识到迪安贝娜“很可爱”。
“哥,到了西尼依诗,你打算怎么找特里盖斯他们?上酒吧吗?”在马车里,裘妮问道。迪安贝娜也兴味津津地望向这儿,她似乎不再因为换衣服的事情而发脾气,或许是因为裘妮帮她挑的这件袍子很合迪安贝娜的意。
“西尼依诗一共也没几间酒吧,咱们就用最简单的法子找。”奥格雷说。
“……用什么法子?”迪安贝娜问。
“从门口走进去,大叫“特里盖斯在吗?””奥格雷耸耸肩说。迪安贝娜笑了几声。她听到裘妮答道“说的也是”之后,才知道这不是玩笑话。
下了马车吩咐几句之后,三人走到了西尼依诗最大的酒吧门前。奥格雷和裘妮互望了一眼。“……你先我先?”奥格雷说。
“哪里有这种哥哥!叫妹妹做这种丢脸的事!”裘妮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也知道这很丢脸,好意思只叫哥哥做吗?”奥格雷说。
“……猜拳。”裘妮说。她出的是剪刀。这倒还好,倒霉的是:奥格雷出的是拳头。裘妮叹了口气,推门进了一步,大喊:“特里盖斯在哪里!”
“……”里边静了不到一瞬间。马上又变得闹烘烘的。
“……不在。”裘妮说。“我们走吧。”奥格雷说。
就这样,到了第三间酒吧,特里盖斯红着鼻子走了过来。“哟,这不是裘妮姐吗?”他望望奥格雷,说:“……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有够久的,都快认不出来了。”奥格雷说。
“……嗯,应该跟我差不多吧?”听不懂的裘妮困惑地问道。
“呃,你是奥格雷……阁下。”随着过来的赫鲁说道。他的肩膀上还包着绷带。
“别这么说,被别国的资深将领称呼为阁下、我可不敢当。”奥格雷一揖说道:“您是赫鲁先生吧。”
“……你和艾荷华见过了?”雪瑟琳笑着说。
“是的。我们握过手,不过我很乐意和各位再握一次。”奥格雷说着,就分别和三人握了握手。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特里盖斯盯着迪安贝娜说。“你身上酒味好重,不要离我那么近!”迪安贝娜把他推开。“呃,她是我的朋友迪安贝娜。”奥格雷说。
“朋友?是马子吧?”特里盖斯瞪着奥格雷说。“是~啊,你嫉妒?”迪安贝娜档在奥格雷前,回瞪着特里盖斯说。奥格雷掏出了纸笔,走到雪瑟琳面前。
“你是雪瑟琳小姐吧!”奥格雷说:“什么都不要说,请帮我签个名。”
“……”雪瑟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过了几秒钟,多了一个人会过意来。“……啊!”赫鲁说:“你不说我倒没想到。的确很可疑。”
“……你们在说什么(啥)?”迪安贝娜和特里盖斯都呆呆地望着他们。
“呃,裘妮姐,是不是你对我的描述,让尊兄对我有所误解?”雪瑟琳苦笑着说。
“这个嘛……坦白说我也觉得可疑。”裘妮答道。
“这都不重要!你帮我签个名就对了,我会珍藏一辈子的!”奥格雷说。
“……如果我不做任何辩解的话,这样下去,好像我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拆穿的“神偷雪瑟琳”。”雪瑟琳笑着说:“……奥格雷先生?”
“嗯?”
雪瑟琳附耳对奥格雷说道:“如果我签名的话,我会签“雪瑟琳致闇皇使阁下”,这样也可以吗?”
“……”奥格雷说:“……呃,原来如此。”他把纸和笔收了起来。
“老哥,怎么回事?”裘妮好奇地问道。“你这个傻瓜!”奥格雷却劈头就把她骂一顿:“传说中不是说的很清楚吗!真正的神偷雪瑟琳,是那个绝不会被怀疑是“神偷雪瑟琳”的人!我们怀疑她是“神偷雪瑟琳”,可见她当然不是神偷雪瑟琳啊!”
“???是吗???”裘妮的头上冒出了一大堆问号。她怎么也想不透哥哥的说法为什么突然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一旁,因为弄不懂这边在搞什么,特里盖斯和迪安贝娜已经聊了起来。
“迪安贝娜小姐,请你不要怪我嫉妒奥格雷。”特里盖斯痛心地说:“其实我本来也有一个很漂亮、很可爱的马子,名叫施拉薇。”
“哦!真巧!我有个很漂亮、很可爱的朋友,也叫施拉薇。”迪安贝娜答道。
“可是、可是啊,没想到她是一位公主啊!我是一个没有前途的落魄战士,根本就配不上人家啊!”特里盖斯叹着气说。
“这真是太巧了,我认识的那个施拉薇,她也是公主。”迪安贝娜笑着说。
“(……他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奥格雷说:“欸,不用站着说话吧,咱们进去喝一杯,我请客。”
※※※
“我要终止连败的纪录,这次一定要扳回一成!”奥格雷说。
“是吗?我记得小时候我还输你一场。现在正是我扳回的好时机!”特里盖斯说。
“你们两个,要打不快打,在那里啰唆什么?”迪安贝娜不耐烦地说。不过两人都没有理他,只是互相瞪视着,盘算着要怎么进攻。
特里盖斯的武器是爪,不过不是以前那双。那双在某场激战中断了一只,所以他虽然早就想跟奥格雷分个胜负,但却得忍一忍。结果,几人便同行先去拜访一位名工匠,希望他为特里盖斯打造一双爪子。那位名工匠,习惯在自己打造的武器刻上日月星记号,所以大家都叫他三光老人。
名工匠出了一个奇怪的条件,那就是希望一行人帮忙把他最得意、但下落不明的武器给找回来。那把就是三光剑。不过呢,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三光剑,他却顺手就送给了特里盖斯。
因为特里盖斯手上的爪是三光老人精心打造的,奥格雷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手中的威西梅兹闪烁着威风凛凛的光芒。回来以后两人打了好几场,目前是三胜三负平手。
第七战的现在,两人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了。迪安贝娜看得眼睛都花了,甩甩头,很困惑地说:“奥格雷的魔法不是很厉害吗?他为什么都不用呢?”
“应该是没有机会集中精神吧?”裘妮耸耸肩说着。她也曾经试着向迪安贝娜解释“那不是魔法”,不过失败了。“因为我也会一点点,所以我知道,奥格雷必须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施展那种能力,所以近身作战时、想用出那种力量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光就现在来说,奥格雷的特殊力量已经很厉害了。”雪瑟琳笑着说:“但是如果他能一边挥剑一边用这种特殊能力干扰对手的动作,恐怕在进身战中会世界无敌喔!
不过他无法办到。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因为这种能力在其它方面的价值,早就已经让他成为面面俱到的高手了。”
“那是因为他锻炼不足!”迪安贝娜说:“我再怎么没办法专心,也可以任意使出飘浮术。”她说着说着裘妮的身子就飘了起来。
“如果对象是现在的特里盖斯呢?”雪瑟琳问。
“那大概没办法吧!”迪安贝娜耸耸肩:“因为他抵抗的意念太强,相对的我得要在咒文中加几个环级的强制执行力,这样一来咒语的复杂度就会超出我“随手使出”
的范围。”她立刻就说:“可是奥格雷的魔法不一样,他的魔法不受意念的干扰啊!
虽然这点悖离了魔法的常识……”
“……所以我说那不是魔法嘛!”裘妮苦笑着说。
她们就坐在花棚的小桌边喝茶聊着,而旁边的院子就是两人的战场。奥格雷虽然渐渐占了上风,可是他越发谨慎,因为他知道这个上风不是上风,而是特里盖斯面对强敌时、引诱对手露出破绽的常套。
“(特里盖斯这家伙,虽然一般时候挥爪的速度就已经很快,可是他可以瞬间以极惊人的高速挥爪出杀招,这点和多尔曼沙一样。我的挥剑速度跟不上,只能利用反射神经取胜!)”奥格雷心想。
突然特里盖斯疾退了一步,奥格雷马上集中精神,他见特里盖斯扑上来,就施力推回。一瞬间的集中精神,没有办法把特里盖斯推开,不过要打乱他的攻势却绰绰有余。
没想到特里盖斯沈腰稳住身形。那个扑过来的动作居然是假动作。奥格雷的力量马上被化掉、而且特里盖斯还瞬间窜上。
奥格雷退了好几步,险象环生。“(完全落入他的节奏了!不行,要靠反射神经取胜!)”他想。
说时迟那时快,特里盖斯一把擒住了奥格雷的剑身,奥格雷就顺势把剑抛了!大出特里盖斯意料之外!奥格雷已经窜近他的身前。特里盖斯的右爪猛刺进奥格雷的左肘,可是来不及了,他的身体砰然飞了出去。
特里盖斯扭身沈腰,可是奥格雷已经跟上并扫了他一脚。最后,奥格雷的匕首顶住他的脖子。“投降!”特里盖斯说:“该死,你居然用弃剑这招,算我服了你。”
“真是惨痛的胜利。”迪安贝娜上前,帮奥格雷血流如注的右肘疗伤:“这样一来就是七战四胜了,而你也中止了二连败。”
“可恶,我明天一定要讨回来!”裘妮帮忙拉了一把。帮跌的灰头土脸、骂不绝口的特里盖斯站起身来。
“哼,明天我还要赢。”奥格雷笑着说。坦白说,明天自己能不能赢,实在没把握,不过至少确认了“靠反射神经取胜”的战术有效。
“明天哪里……”裘妮笑着说:“特里盖斯,你们大概会待到什么时候?”
“等江四维的联络。”特里盖斯说:“等到确认星炮的研究没有安全顾虑,艾荷华就会退出研究团队。到那时,他要把老婆(随手指指雪瑟琳)带回教廷,而我和佛力贝罗就要和他们道别、和赫鲁老爹一起回提巴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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