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到第三章

 

  作者:玉风令

  回想起来,这个事件之所以会和克斯托文明的小国提巴克的百兵长特里盖斯发生关系,最直接的原因是他率领了四十几个人奇袭一座有两百名敌方守军的要塞,以致于要塞就这么被他收复了--而他却面临了将被迫离开军队的命运。

  第四军将军安莫司,这次不得不面对来自各方异口同声的施压函件了。名义上而言,他对于陆战第四军每一个百夫长都有任免权,但事实是他常觉得任免权并不操之于他的手上。像这次,他并无选择地做出这个决定。

  “报告。”

  “阶级姓名。”

  “百兵长特里盖斯。”

  他抬头望望眼前的年轻人--那人肃然行了一军礼。(平时看起来倒像个正常的军人……)安莫司心想。这个青年,一上了战场,却马上就成了敌人闻名丧胆的“狂战士”。

  “我长话短说。”将军想尽快把这件事带过去。“事不过三,我这儿有三件事是有关你率军不当的。首先,半年前,你带领两千军民彻出络尔米;事实上四天之后我方的援军就能赶到了。”

  “不服!长官。”特里盖斯大声地答辩道:“第一、攻城军有三万人,援军连一半都不到!第二、络尔米城连一滴水都没有、两千军民伤者过半!第三、谁也没能通知我四天这个数字,如果援军再晚四天赶到,恰巧来得及收两千具尸体!”

  “其次。”将军耐心地“听”完他的答辩,无动于衷地说:“你在率军作战时不但未着制式装甲,甚至未着胸盔,引起兵士们群起效尤,影响兵士安危及纪律甚巨。”

  “……我的部下只有实力被我认可的人才能不着胸盔作战。至于其它部队的纪律问题,我为了整掌本队的战力、不可能去替别的百兵长操心。”年轻队长好不容易忍住“吹毛求疵”的评语,语带讽刺地说。

  “嗯,最后。”将军清了清喉咙;他很清楚对方已经知道结果了,才会这样一句句顶回来,安莫司也无心与他计较:“你在上礼拜的厄迪要塞夺还作战,不等待一千多名的我军前来会合、却断行奇袭,让一百多名现成的俘虏跑掉,不合军理。”

  “将军,我所接到的命令是要塞夺还、可不是俘虏要塞中的敌军。”特里盖斯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着:“如果等千名我军会合攻击要塞,对方早有了防备,攻击中我军伤亡必重,就算俘虏了一百名敌军、抵得过我军一百人的伤亡吗?在我军势力深处的厄迪要塞、却久攻不下,对我军士气影响甚巨,早点夺回岂不很好?我军的增援何时会到,有谁通知我了?我怎么知道即将到达的不是敌方的增援?也许有俘虏了敌军又能轻松攻下要塞的方法,做不到是我太笨了;但会为此不满的,恐怕只有那个想要这份功劳的带兵官吧!”

  “百兵长特里盖斯。你明白今天被叫到这里来是怎么回事吧。”

  “……”特里盖斯显得十分泄气。

  “你进了军队五年,战果辉煌,不但没能捞个将军做做,反而不得不离开军队,理由自己明白吗?”

  “嗯……知道。”

  “因为你不识大体。”

  “因为我不会做人!”

  将军没有再说什么。以他想表达的意思来说,这两句本来就是同意词。安莫司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说:“你的功迹,已经足以让你在退役时受颁英雄奖章。本来我应该直接替你安排的……”

  “哈、哈!干!去他妈的奖章,哈哈哈哈哈……”特里盖斯用力地笑、笑到咳嗽为止,过长的头发掩住了他的表情……“我走了,将军。对了……谢谢。”他干脆地转身离去。

  “有人在刺栅(酒吧名)等你。”安莫司将军没有目送他离去。他抓起了另一份资料,那是今晚就要处理好的另一件公事。

  特里盖斯在刺栅楼上的客房中醒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店小二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把为自己喝送别酒的一群醉醺醺大汉搬到房间。第二件事,就是自己沙哑的喉咙是怎么搞得。

  他四下望望,一脚踹在邻床大汉的床脚上。“佛力贝罗,给我起来!”

  坚苦地承受佛力贝罗体重的床脚,发出了很大的呻吟声弯曲了。床板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佛力贝罗摸摸碰痛的屁股,马上就完全清醒了。

  “什么事啊,一清早的,老大。”

  “你昨晚帮我叫的是什么烂酒,我喉咙怪怪的!”

  “……”佛力贝罗眯着眼睛看看他:“酒是很好。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记不记得我给你了一封安莫司将军托我转交的介绍信?现在在哪里里?”

  “……”特里盖斯也想起来了。他清清喉咙,咳了几声。“不怎好吃。”他自嘲式地发表了感想。

  佛力贝罗正要开口应声,就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门没栓。”特里盖斯懒洋洋地说道。

  “看过介绍信了吗,特里盖斯先生?”门外是个身着深色斗蓬的男子。

  “……你哪里位?”特里盖斯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又伸了个懒腰:“……没看,而且我把它吃下肚里去了。”

  “……这也还算是在预料中的事。”男子闻言却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无论如何,如果先生对于将来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的话,要不要来见见流索特将军?”

  (流索特……将军?)特里盖斯皱着眉头想道:(全天下只有一种人会把流索特主教称为将军,那就是他手下那批神秘的魔法师军团。

  (这个怪里怪气的主教找我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能有什么好职位?无所谓,先去见见他倒是无妨。)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他在那男子的引领之下,来到了流索特主教的面前。

  除了兼任神秘的魔法师军团的将军之外,流索特平时的身份是提巴克的大主教,就住在大教堂里。特里盖斯望望这位捻着胡须看着手中文件的老人,正在考虑要怎么开口的时候,流索特先发话了:

  “你……就是特里盖斯?嗯,跟传闻的一样,相当凶狠的样子,能力似乎挺值得信赖。”

  “主教猊下这次找我来,该不会是看上我的凶狠吧?”特里盖斯自嘲地说。要他述说自己的特点的话,恐怕他第一个讲出来的也正是凶狠呢!

  “嗯?……正如你所料。”流索特却这样回答:“我跟你讲解一下我所要交代给你的任务。首先……”

  “等、等一下,听了以后我还能拒绝吗?”特里盖斯连忙说道:“我是说,如果我听了却不想接猊下交付的任务,不会产生什么机密保存上的问题吗?”

  “……嗯?没什么好担心的,记忆清除是个很简单的手续。”流索特说道。(所以我讨厌和魔法师打交道……)特里盖斯想着,边听着流索特继续说着:“你要保护某些人潜入敌国,并且在他们到某个定点时,在附近现身引开驻守于该处的敌军,让那些人能在当地举行某种法术仪式。”

  “……细节方面都不能让我知道吗?”

  “哪里里,只是我懒得一一解释。详细情形你就问赫鲁先生吧。关于报酬方面……”

  “哟,还不少嘛。我可以物色几个伙伴同行吗?”

  “你觉得适合而且愿意和他们分报酬的话,随你要带几人都行。”流索特吩咐了随从几句,不久,随从领着一位中年壮汉进来。“这位是刚退休的赫鲁千夫长,你们可以用里边的会谈室。”

  特里盖斯打量了那壮汉几眼。壮汉也在做类似的动作。“跟我来吧!”那位名叫赫鲁的壮汉说道,就转身从进来的门出去了——特里盖斯也跟着去了。

  会谈室里,一个端庄的女祭司就坐在那,一看见两人进来就站起了身:“你好,是特里盖斯先生吗?我叫施拉薇,是个不太成熟的祭司。”“我叫赫鲁,施拉薇是我的女儿。”

  “原来如此,有个祭司在吗,赫鲁先生你也不象是会用魔法的样子。此行还有没有别人?”

  “目前的成员就只有我们,剩下的咱们再做商量吧。”赫鲁领着特里盖斯坐了下来:“那么,我该从何说起呢?……”

  “就谈谈成员吧!我有个好伙伴叫佛力贝罗,虽然胖了点不过还蛮可靠的,我去找他来,就我们四个。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等一下?”

  “有什么事路上再说吧,这里离敌国国境线还有好一段旅程不是吗?就这么决定了,晚上七点在西城门口会合,拜拜。”

  施拉薇望望父亲,赫鲁也只是耸耸肩。特里盖斯已经走了。

  ※※※

  当晚,因为事情之仓促大吃一惊的施拉薇和赫鲁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李,总算在七点赶到西城门口。特里盖斯和佛力贝罗倒是等在那儿,几乎没有几件行李。他们一见两人到了,二话不说就一人一边地站在施拉薇两侧,说了声“走吧!”赫鲁也只好走到队伍最前头去。

  “我们……今晚在野地里过夜吗?”施拉薇问道。

  “今晚?”“我是无所谓啦,可是咱们到了敌国境内就要过着昼伏夜行的生活,倒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过这种生活,你觉得呢赫鲁先生?”

  “……嗯,说的也是。”坦白说,赫鲁之前还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如果施拉薇小姐没有准备的话,今天早点睡倒是无妨啦,只要在入敌国国境前调整过来就行了。”佛力贝罗应道。

  施拉薇有点不知所措地沉默了下来。彷佛为了打破难堪的沉默似的,赫鲁开口道:“特里盖斯,你很习惯这种野地生活吗?不是从军中锻炼出来的吧?”

  “啊。我和佛力贝罗是从西北方一路旅行过来的。”

  赫鲁指望着年轻人多说一点关于他自己的事,他却默不作声了,赫鲁只好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是从西北方来的,西北方一个叫做连依的大国,那儿不像提巴克,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文明比较进步吧……”

  “我知道,因为我们是同乡。”特里盖斯淡淡地说。

  “你们也是从连依来的?连依的哪里里?”赫鲁讶异地说。

  “南部的一个小村庄。”佛力贝罗同样淡淡地说道。

  “……”

  “……”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这两位年轻人似乎不打算和我跟施拉薇混熟一点。这对于一个同生共死的队伍而言,似乎并不是个好现象。)赫鲁有点担心地想着。他回头望望施拉薇,施拉薇若有所思地望着沿路不熟悉的夜景。

  这附近由于离人烟尚近,因此一路上颇为平静。施拉薇比想象中的还有耐力,就在转眼之间东方的天空已经染上一缕光晕。特里盖斯等四人找了块空地,架起了帐营。

  “好了,咱们来计画一下往后的行程吧!”饱餐一顿过后,赫鲁摊开了地图:“不过,在此之前,我要说明一下这个任务的详细内容……”

  特里盖斯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两眼发直地望着天空。

  “最令我提巴克军感到棘手的、敌方的魔兽军团,是经由一种特别的法术仪式自“饿鬼界”召唤出来的。这种仪式的举行需要特别的地点,而这样的地点在敌国中只有一个。”赫鲁说道。

  “是吗?如果这个地点不存在就好了。”佛力贝罗说。他和特里盖斯都尝过魔兽军的苦头。

  “只要能在这个地点举行净化仪式,这个地点就会失去其功能。”

  赫鲁看着特里盖斯——那男子一股脑的跳了起来。

  “不会吧!这位祭司小姐所负的是这么大的使命吗?这可是足以扭转战局的重要任务耶!”特里盖斯说:“那个地点的净化,不就意味着敌方的魔兽军团就再也无法补充了吗!这么影响重大的任务,怎么会如此草率地交付在我们手中!”

  “因为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啊!”赫鲁看到特里盖斯总算对此行感兴趣了,满意地笑着说:“因为敌军不知道地点已经泄漏,所以有机会趁其不备;万一一击失败或是在事前就泄密的话,一旦对方有了防备,想要再接近那个地点就太困难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报酬优渥得很奇怪,看来流索特是不怎么指望我们罗。”特里盖斯耸耸肩,躺了下来。不过,他随即又跳了起来:“正因为如此,咱们就成功给他看吧!”

  “是啊,可以当作咱们送给提巴克国的临别赠品。”佛力贝罗应道。

  “咦?”施拉薇不禁问道:“你们要离开提巴克吗?”

  “是啊,我一向是跟着我老大走的,而我老大他,虽然喜欢进军队打仗,但是又不喜欢当佣兵,所以旅行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加入作战中的军队。”佛力贝罗说。

  “好吧,我看看,就这样走吧。”特里盖斯看看地图,拾起炭笔随手画了一条路线,赫鲁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心中不禁一惊:因为这条路线和他原来盘算了许久的、最隐密安全的潜入路线几乎重迭。

  (这、这小子,是个人物。)他想。

  “怎么了,爸?”察觉到赫鲁神色有异,施拉薇问了声。“……没什么。好,就决定这么走吧。来,施拉薇、佛力贝罗,你们也把此行的路线记一下。”赫鲁说。

  看佛力贝罗的样子,似乎是很不情愿,不过特里盖斯瞪了他一眼,他也就努力地背记起地图来。(嗯,这个胖子才是个浑身蛮力、不喜欢用脑筋的人)赫鲁在心中暗记着。

  “……特里盖斯先生,喜欢打仗吗?”施拉薇看着地图,突然冒了一句。

  “不喜欢。”听特里盖斯的语气,倒象是在说“甘你屁事”。

  “那,怎么会喜欢进军队打仗?”

  “我喜欢战斗。”

  “这……这不是很奇怪吗?人生除了战斗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更美好的事不是吗?”施拉薇若有所思地说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特里盖斯大笑了起来,凝视着施拉薇说道:“我知道人生有一件很美好的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做吗?”

  “……咦?”施拉薇呆掉了。“喂喂,别当着老爸的面勾引他女儿好不好!”赫鲁埋怨道。施拉薇呆想了半天,才脸红了起来。

  “好!也该休息了。剔掉祭司小姐不谈,咱们决定一下守夜的顺序吧!”

  ※※※

  “这几天过得好轻松啊!好象是在野餐一样。”佛力贝罗刚饱餐了一顿自己捕猎的野味,躺在草皮上懒洋洋地晒肚皮。

  “离国界线已经很远了。海西偃的闲兵再多,也不至于派巡逻队在国境的每一寸土地上巡逻。”特里盖斯回想前一阵子在和海西偃的巡逻员玩捉迷藏的游戏,嘴角不禁泛起了一阵笑意。佛力贝罗看到这种反应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这个老搭档喜欢捉迷藏胜过了野餐。

  “看眼前这片安静的风景,海西偃和我国的血战象是假的一样。希望我们的努力可以让战争早点结束。”施拉薇并不是特别满口博爱仁义的祭司,不过几天前经历了几场血淋淋的场面,便不由得要如此觉得。

  特里盖斯并没有对这种稚气的感叹表现出一丝的轻蔑——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听见这句话的迹象,只是静静地发着呆。刚开始的时候,施拉薇对这种现象总觉得很难和特里盖斯杀人时的凶狠形象连在一起,不过一阵子之后,她就开始慢慢觉得如果特里盖斯杀人时的凶狠是在溢发出一些什么的话,那么这种发呆就是特里盖斯积存那个“什么”的过程。

  她越是观察,就对这时的特里盖斯越感兴趣。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施拉薇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坐到特里盖斯身边去。

  “连依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问道。

  特里盖斯看了她一眼,眼神象是在问“你怎么不去问你老爸”,嘴里却应答如流地说:“那里啊?是一个大帝国,很古老的国家,约有提巴克和海西偃加起来的十五倍大。”

  虽然这并不是不是施拉薇想听到的答案,她还是吃了一惊,说:“哇……我不是要问你这个。”

  “那你是想听听什么?”特里盖斯绝不是漫不经心地答道。

  “一个从小就离开故乡的女孩,问你她的故乡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觉得她是想要听到些什么?”施拉薇说话并不喜欢拐弯抹角,只是她觉得自己答不出直接的答案。

  “一个产熊的地方。”特里盖斯说。

  “熊…是什么东西?连依的特产吗?”施拉薇问。

  “那是一种野生动物。”特里盖斯说:“看起来和佛力贝罗差不多,不过再大一点,而且全身长满了毛。”

  听到特里盖斯用自己来形容熊,一个陶醉的笑容出现在佛力贝罗的脸上;而施拉薇的脸上则满布着不解。

  “嗯,果然还是要亲眼看看才知道?”施拉薇说。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特里盖斯。

  “我们在办的这件事结束以后,你打算去哪里里?”施拉薇问。

  “还没决定。”

  “那,想不想回连依看看?”

  “没有特别想,不过也没什么不愿回去的理由。”特里盖斯说。听到这话,赫鲁硬是觉得特里盖斯大概有什么不愿回去的理由,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

  “那,我们一起到连依去吧!我想去看看自己的故乡。”

  “…”

  看到特里盖斯僵硬的表情,施拉薇不太高兴地说:“你不要乱想,我只是想请爸带我回故乡看看,想说你也想回去的话,我们结伴同行也好,我是觉得我们一起旅行过一阵也算是朋友了,这么说有那么不对劲吗?”她说完以征询的眼神望了赫鲁一眼,发现爸爸脸也僵成猪肝色,很觉疑惑地仔细再想一遍刚刚自己所说的话,看看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啊,我倒觉得无妨,就去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不能回去的理由。”佛力贝罗说。

  听到这句话,赫鲁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不愿回去的理由。

  施拉薇忽然想到,自己和赫鲁搬到提巴克来,或许有什么理由也说不定,她以前一直单纯地以为是因为祖母住在提巴克,不过要是有什么特别的因素,爸爸当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大方地说出来。

  “啊…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去啦!我很小就离开那里了,根本就无所谓想念故乡嘛!也许我只是想郊郊游?”施拉薇尴尬地笑着说。

  “是吗?我觉得郊游这个形容词不是很好?”佛力贝罗疑惑地说。

  特里盖斯表情抽动了一下。现在,施拉薇才知道他僵硬的脸是忍住笑之下的产物。“什么嘛!我到底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施拉薇埋怨着。

  “呃,施拉薇,你也许还记得我们到提巴克的经过,因为那时你才四岁,细节可能没有弄清楚。那时我们会那么快到达提巴克,是因为使用了传送魔法。其实,提巴克距离连依非常遥远。”赫鲁皱着眉头说。

  说出当年自己和施拉薇是被魔法送到提巴克来,彷佛是公开承认了自己当年的遭遇另有一段隐情,不过赫鲁仍然不讳说出,自然是了解了特里盖斯和佛力贝罗不喜欢管别家事的个性。

  果如所料,特里盖斯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笑了一笑,就又陷入了沉默,佛力贝罗则说:“吓我一跳,我和特里盖斯磨蹭了八年才到了提巴克,我还以为祭司小姐有郊游十六年的雅兴。”

  “八年…”施拉薇突然陷入了沉思,想象自己要是走出提巴克的国境,旅行了八年之久到了一个极为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她有点迷惑,想着自己为什么从前不曾关心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忘记了猜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陷入沉思的施拉薇,特里盖斯突然觉得她的屁股很可爱,就摸了一把。

  “呀!”施拉薇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干什么啦!”

  “好奇怪,像你这么可爱的女祭司,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吃你豆腐吗?”特里盖斯慢条斯理地说。他突然觉得后脑一阵巨痛,原来赫鲁重重地在那儿捶了一拳。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不准乱碰我女儿!”赫鲁大骂道:“呃,所以,……唉,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当父亲的人应该要生气,其实我是觉得无所谓啦。”

  “…”施拉薇哭笑不得的样子:“难道是我反应过度了吗?”

  “好痛耶,死老头。”特里盖斯摸着脑杓说:“你看看你养的是什么女儿,一天到晚文文静静温柔婉约,像什么样子;刚才脸红气恼又发脾气,这样不是可爱多了吗?

  我让你女儿变可爱,你还打我啊!”

  “说的也是,为了答谢你,我就让你变老实一点。”赫鲁又重重地捶了一拳。

  “不要再扯这些无聊的话题了啦!”佛力贝罗揉揉已经被太阳晒得快脱皮的肚皮,伸了个懒腰爬起身来:“早点把事情办完,再聊接下来的行程吧!”

  “说的也是。”特里盖斯望向那个数哩外的山口。

  几个小时前,施拉薇一接近情报中所大概指出的位置,就感觉到了那个开启饿鬼界界门扉的最佳地点的污秽气息了。靠着这个特里盖斯口中的“雷达人”,一行人很准确地找出了施行召唤饿鬼界魔兽的位置。在这餐饭之前,特里盖斯才刚向一行人说明过自己去侦察的结果:那是一个山谷,谷底地势可能比海平面还低,看不太清楚谷底有什么,不过从阻碍视线的厚层瘴气就可以推测出那一定是一大片可以轻易把整支军队淹没至顶的无底沼泽。

  “我们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让施拉薇在通往饿鬼界的召唤门扉之处施行净化仪式,让这个地点永远不能再有这个作用。”赫鲁思索了一阵,继续说道:“对我们最有利的地方就是:现在显然不是适合施行召唤的季节,所以那里的驻军不是很多,更何况他们还不知道我们正在打这种主意。”

  他看了特里盖斯一眼,特里盖斯扬扬眉,没有答腔。

  “呃,你说过那儿的驻军大概有一百人左右。”赫鲁继续说道:“而且他们的战力不怎么样,训练松懈已极,不过到底他们的战力差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心里最为明白,以你的眼光来看,对付这样的一批敌人,我们该用什么战法来达成任务?”

  “让祭司小姐从他们的面前穿过去,走到沼泽中那个祭坛去,选个合适的地点施行净化法术,然后我保护她,直到法术进行完毕,我们就一起离开。”特里盖斯不加思索地立刻说道。

  “……你是不是省略了某些环节?”赫鲁皱着眉头说:“好比说在你和施拉薇这么做的时候,佛力贝罗和我要做什么?”

  “如果我在保护祭司小姐的时候,佛力贝罗觉得我力不从心,那么他可以依自己的判断主动出手帮我。如果他已经这么做了,你还觉得我们力不从心的话,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判断主动出手帮助我们。”特里盖斯说。

  “……”赫鲁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呃,你还有没有什么候补方案?”

  “有啊!”特里盖斯立刻说道:“我和佛力贝罗去把那群驻军杀光,然后你陪着祭司小姐去沼泽施行法术。”

  “就是这个,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赫鲁完全没理会前一个方案,只是赞同似地说道:“我们就用这个办法,不过我不想从驻军面前走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

  “说的也是,祭司小姐的鼻子可能会受不了,我有注意到一条山沟,不过从那里进那山谷可能会把衣服弄湿,如果不妨碍施法的话倒是无妨。”特里盖斯说。

  “不错,就这么办。”赫鲁没有理会那句突兀的“鼻子会受不了”,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站起了身:“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山沟。”

  山沟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此分手,我和佛力贝罗寅时一到就对那群家伙发动攻击,你自己算一下进入山谷的时间。”特里盖斯说道:“然后我们大概会花上一个时辰,你们自己挑喜欢的路出来,然后清晨我们在刚刚吃晚饭的地方会合。”

  “好,各走各的。”赫鲁说。

  赫鲁和施拉薇沿着山径战战兢兢地走着。不过,他们越走就越感受到,不可能一直这样子走下去。“看来要下水了,施拉薇,你有没有办法让自己不至于弄湿?”赫鲁说道。

  “……不知道?”施拉薇迟疑了一阵:“我有一个可以防止掌心被水弄湿的咒文,是用来在仪式上捧水的,如果我改动其中的几个字的话……”

  “你马上试试看?”赫鲁说。

  “……请您庇佑您忠实的信众我,让您无所不能的光辉笼罩我的全身,使我的身子不至于被水沾湿……”

  ※※※

  清晨时分,赫鲁带着施拉薇到达了会合地点。“好臭!”施拉薇吓了一跳。

  “所以我说你的鼻子可能会受不了。”特里盖斯说:“血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喝起来倒是很好喝。”

  “找到祭坛的所在位置花了我们不少时间。”赫鲁说:“因为没有现成的路,我和施拉薇有时候不得不用飞的。”“我的天哪里祭司小姐,你全身都湿了。”特里盖斯说。

  “嗯……”施拉薇有点困惑地说:“在我的法术失效以前,只有衣服是湿的。”

  “那么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或许你愿意帮我洗背?”特里盖斯说。

  施拉薇露出了更困惑的表情。

  “不管怎样,咱们休息一下,踏上归途吧!”赫鲁说。

  “啊,关于这件事,老爹我和你商量一下。你帮我领薪水吧,然后我把薪水存在你那,过一阵子再去跟你要,你看看……能给我一年四分利吗?”特里盖斯说。

  “什么四分利,你付给我吗?当保管费?”赫鲁说。

  “嗯,不行吗?那就算了,钱你帮我领了就好。”特里盖斯说:“我有预感,现在去见那个流索特的话,他又会交代我去做什么无聊的事。”

  “你不喜欢做的话,拒绝不就好了?”赫鲁说。

  “哪里有这么简单,你没听说过我最擅长得罪别人吗?”特里盖斯说:“我们走吧!

  佛力贝罗。”“啊,其实我也有这种打算。如果现在不走的话,会觉得有点脱不了身。”佛力贝罗也说。

  两人话毕回头就走。施拉为见到这种突兀的变故,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望了爸爸一眼,怎知赫鲁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等、等等,你们要到哪里里去?”施拉薇说。

  “……说的也是。”特里盖斯望了佛力贝罗一眼:“咱们去哪里?”

  “脚尖朝哪里里,就往哪里里走。”佛力贝罗说:“咱们不是一向如此吗?”

  “呃,不去连依吗?”施拉薇说。

  “也许会走到连依去也说不一定。”特里盖斯似笑非笑地说:“毕竟连依确实也在这世上的某处啊!”

  “……”施拉薇张了嘴,却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起音,倒是赫鲁说话了:“和我们一起旅行有这么枯燥吗?”

  “枯燥吗?”特里盖斯望了佛力贝罗一眼。

  “不会呀!我倒是觉得挺有趣的。”佛力贝罗如是说。“那么何妨让咱们再同行一程。”赫鲁若有所思地说:“咱们回到提巴克以后,不要去见流索特,就直接去见这个女孩的祖母,我有些事情想和各位一起商量。”

  “……”特里盖斯望了佛力贝罗一眼。

  “就去去也无妨。”佛力贝罗说:“我们可以当成不是去提巴克,是去赫鲁老爹他妈所住的另一个国度。”特里盖斯耸耸肩,带头坐了下来。

  ※※※

  虽然没有人在路上多做耽搁,可是声音的速度的确比脚快,当一行人回到提巴克境内在客栈里稍做歇息之时,就已经听到了海西偃投降……呃,求和的消息。稍微令赫鲁惊讶的是:传言中夸大了祭坛袭击行动的战果,甚至有人说海西偃投降的最主要理由还不是魔兽军团失去补充的源头、而是该国当局震惊于一夕之间镇守该地的连队居然全数死亡、连被袭的消息都传不到附近两公里之遥的海西偃军事重镇。

  “难怪特里盖斯会满脸轻蔑地声称那群家伙训练松散,虽说在自己国家境内远离战场,就这样被全灭真不象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赫鲁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他也是带过兵的人,又知道特里盖斯着名的带兵风格,很能体会他看到懒散兵那股闷气。

  “老爹,你妈住哪里?”佛力贝罗问道。

  “啊?就快到了。”赫鲁说:“坦白说我也不很想去见流索特,等过一阵子再去找他也好。”

  “为什么?”施拉薇说。

  “……”赫鲁没想到施拉薇会问,呆了一阵。“这么说起来,你想去见流索特罗?”佛力贝罗说。

  “没有。”施拉薇说。

  “那不就结了。”佛力贝罗说。

  施拉薇沉思了一会儿,有种被捉弄的感觉。

  “啊,到了。”赫鲁说。施拉薇向那有古意的大屋子望了又望,和自己记忆中的祖母家比较比较,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只来过这里一次,但那是因为逢年过节都是祖母来找她们,她从前也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看起来象是个黑魔法师的家。”佛力贝罗说。他看看屋檐下吊着的奇怪的植物的根。

  “不只是看起来像。”赫鲁敲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两位请进。”

  “有什么事?”老巫婆说。

  进门之处是玄关,不过这个过大的玄关显然被当成了是迷你的会客室,老巫婆就档在通往房间更深处的门的前面,缩在椅子上直盯着访客,表达出来的肢体语言很容易懂:有事就在这里谈。“妈,有事找你想办法。”赫鲁说。

  “喔。介绍一下客人。”老巫婆说。

  “……”赫鲁转向佛力贝罗和特里盖斯——特里盖斯已经找椅子坐了下来。“这位是家母茵塔美,如各位所见,是位黑巫师。”又转向自己的母亲:“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叫特里盖斯,是可能成为你的孙女婿的人;那个壮汉叫佛力贝罗是他的朋友。”

  施拉薇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怎么这样!我才十六岁、干嘛急着把我嫁出去啊!……”施拉薇慌张地大喊着。

  “我可以等到你十八岁。”特里盖斯说。

  “……”施拉薇听到这句楞了一下,下一句就结结巴巴的:“还、还有,谁说我要嫁给他啦!?”

  “哪里,我可没要你嫁给他,是你自己想要和他一起旅行的,如果真的一起去旅行,日久生情,你不就会嫁给他了吗?我只是省略了中间的过程,说“可能”而已嘛。”

  赫鲁皱着眉头解释道。

  “嗯,情况我大致上了解了,你们想到哪里里去旅行?”茵塔美说。

  “连依。去打听施拉薇亲生父母的事情。”赫鲁说。他马上望向特鲁盖斯和佛力贝罗,观察两人的反应。

  正如他所料,特里盖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佛力贝罗“啊”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怪不得长得一点都不像。”

  “原来如此,和未婚妻一起回到故乡看看,这趟旅行真不错。”特里盖斯慢条斯理地说:“可是,岳祖母你有办法让我们能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赶回来结婚吗?”

  “等、等一下!谁和谁结婚……”施拉薇抱怨了一阵,看看没人理她,满肚子闷气地闭嘴了。

  “我不行。”茵塔美斩钉截铁地说:“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不同。不过,我可以介绍一个会用白魔法的家伙给你们,他大概有办法缩短你们到那里去的时间,然后我有办法从那里把你们弄回来。但是……”

  “但是?”赫鲁问道。

  “他凭什么要帮你们?”茵塔美说。

  “凭老妈你和他的老交情啊?”赫鲁说。

  老巫婆嗄嗄嗄地仰头怪笑了几声,说:“你们去请他帮忙看看,和他商量交换条件什么的好了,不过,不要说是我介绍你们去的,甚至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们和我有关,不然就没得谈了。”

  ※※※

  一行人虽然对此抱着一些疑惑,不过还是来到了海边那个岩洞,那个茵塔美说“应该找得到他”的地方。远远地看过去,有一个少年坐在洞口钓鱼。

  “喔!这位法师好轻的年纪。”佛力贝罗打哈哈说。

  “说的也是,他大概是我老妈的私生子的儿子,所以对我妈抱持着怨恨。”赫鲁说。听到这话,施拉薇很认真地想了又想,最后她的结论是:因为和特里盖斯等人一起,所以让爸爸年轻了十岁;不过,坦白说赫鲁也不过四十七岁,本来就不是施拉薇印象中的那样年迈。

  那少年向一行人望了一眼,回头喊道:“老师!有客人!”之后就没有进一步行动,继续钓他的鱼,当一行人走过他的身边接近洞口的时候,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紧紧地盯着浮标。

  “好惊人的集中力,他一定有很高的魔法天分。”施拉薇不禁心想。

  岩洞中并不宽敞,所以一行人站在洞口就可以望见老法师蹲在火堆边煮他的壶子。“那不知是什么魔法药材?”施拉薇心想。

  “我们有事要来拜托您。”特里盖斯刚停下脚步就开口了。赫鲁不知怎地,心中飘过一阵不祥的预感,可是一时之间他还以为那是错觉。

  “当然,如果是我有事要拜托你们,那就是我去找你们了。”老法师应道,口气平淡。

  “我们听闻您深厚的白魔法造诣,知道我们的要求不会对您造成太大的困扰,所以才来请求您的帮忙。”

  “(的确很奇怪!特里盖斯什么时候会这样老老实实的说话了!?)”赫鲁的不祥预感上升到120%,而且他看到施拉薇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还希望您看在故人的面子上,不厌其烦地给我们帮助……”

  “啊、啊、啊、”赫鲁想说什么来挽回,不过他心知已经太晚了。

  “故人?”那老法师看了特里盖斯一眼,拿了旁边的小水桶把火堆浇熄。

  “是。这两位分别是茵塔美女仕的儿子和孙女,我则正在和她的孙女交往。虽然女仕说只要说出她的名字,您一定肯略施小惠,不过我们仍不敢存有如此侥幸的想法,希望在得到法师的帮助之余,也能为法师您尽一份棉薄之力。”

  “是吗,茵塔美她这么说。”施拉薇看老法师小心翼翼地打开壶子、把壶里焦枯的细长叶片倒在纸上、捏了一搓放进烟斗里、点个火神情悠悠地吸了起来,她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无论如何,我们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赫鲁深深地鞠了一躬,另三人马上也随之鞠躬。

  “好,我帮你们,不过有一个条件。”老法师说。

  “什么条件,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一定办到。”赫鲁说。

  “我要你们把茵塔美的头带来见我。”老法师说。

  听到这话,赫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倒是特里盖斯神情愤怒地说:“您故意拿我们办不到的事情来搪塞我们,就算我们真的办到了,您也不见得会帮我们吧?”

  “我说话算话。”老法师说:“如果叫我拿十年寿命来换那老太婆的头,我也肯的。你们自己算算,如果你们要我帮的事没能折我十年的寿命,只要你们拿了老太婆的头来,我一定帮忙。只是,你们恐怕办不到吧?”

  “办得到。很抱歉,我并不是那老太婆的孙女婿,不过知道了您和她的过节。这样的话,您刚刚的话还算数吧!”特里盖斯奸笑了一下。

  “……算数。”老法师说。

  “希望您言出有信。”特里盖斯带着奸笑,转身便走,一行人也只得跟上。

  一行人默默地走到再也望不见老法师所居住的洞口为止,赫鲁终于打破了沉默说:“特里盖斯啊,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那还用说!”特里盖斯激动地说:“看他那个样子,分明就是以为我们没有本事拿到老太婆的头,我看到就有气,既然如此,我偏要把老太婆的头拿来给他看!”

  “……喂,你想要怎么把头给拿来?装在手提包里吗?”赫鲁说。

  “……”特里盖斯思索了一阵:“我想,装在木盒子里比较适合。”

  赫鲁看了他几眼,然后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

  老法师神情攸然地吸了几口烟,等待着折回的访客们。那一行四人进了洞窟后,正座在法师的对面,老法师注意到原先发言的那的青年紧闭着嘴巴,脸色阴情不定,这次开口的是那位最年长者:

  “法师先生,请您原谅刚刚这小子给您的诸多冒犯,”那人压着年轻人的头,一起向老法师鞠了一躬:“请您把它当成是一个玩笑。”

  “喔,原来如此。”法师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把头给拿来了。”

  “我说明一下实际的情形。”赫鲁说:“其实我们的确是来请法师先生帮个忙,而且也很乐意以各种形式来表达对法师先生的帮忙的谢意,不过不可能因此答应为法师去做杀人甚或是更轻微的、作奸犯科之类的事,因为就算法师大人不肯帮忙,也只不过让我们放弃去连依一趟而已。”

  “……这就是说,你们是想要求我用魔法把你们送到连依去罗?”法师说。

  “是的。”赫鲁说。其实他已经对于老法师的帮忙不报什么期待了,这趟只是回来把事情跟老法师解释清楚而已。

  老法师沉默了半晌,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出来,终于开口道:“这的确只是举手之劳,不过我若是不答应,你们也未必找得到其它人帮忙,所以的确也只有放弃这趟旅程。坦白说,如果不是让我听见了你们和茵塔美有关系,我可能一时高兴就答应你们了。”

  “……”赫鲁小心地推敲着老法师话中的含意。

  “小鬼。”法师说:“你是茵塔美的儿子?长得倒是挺像你爸爸。”

  “是?”赫鲁说。

  法师的视线移到了特里盖斯身上:“喂,你倒是挺诚实的,是不是因为不想要看我在被隐瞒的情形下傻傻的答应帮忙,才故意说出你们和茵塔美有关?”

  听到这句话,赫鲁不由得一阵心悸,他忽然觉得特里盖斯可能是因为不想去连依所以才故意捣蛋的。转头一看,特里盖斯正望着自己、指指他那紧闭的嘴,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不是啦!老头。”特里盖斯得到允许,马上笑开了嘴说:“我只是觉得你如果跟那个老太婆有什么过节,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的反应一定很有趣,谁知道您老的修养那么好,已经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好痛。”赫鲁用敲脑勺的方式取代叫他闭嘴。

  “呵呵。无论如何,你没有隐瞒自己和茵塔美有关的事实,这一点我很高兴。不过要我帮你们,想都别想。”老法师说。

  赫鲁叹了一口气,起身打算告辞,他本来还燃起了一丝希望。

  “对了,你们还没提到要去连依做啥。”老法师说:“可以说来听听吗?”

  “是,这个女孩,”赫鲁向施拉薇比了一下:“是我在连依收养的女儿,我想带她到连依去打听打听他的身世。”

  “收养?”老法师说:“这么说来,她和茵塔美那个老太婆没什么关系嘛?”

  “也可以这么说。除了逢年过节会跟我一起和家母见个面……”

  “那这两个男孩就和茵塔美更没关系罗?”

  “其实我们只因为这次的事情见过那位婆婆一次而已。”佛力贝罗耸耸肩说。

  “这样啊,那我倒是可以送你们三个到连依去。”

  “……”赫鲁听了不禁愣了一阵。

  “就这样,你们也用不着答谢我,如果愿意的话,打点好行李就过来找我。”老法师说完,也不管一行人面面相觑,便自顾自儿地享受着他的烟斗。

  一行人也只得告退。施拉薇看赫鲁一直默默无言地走着,就拉了拉他的袖子:“爸!你在想什么啊!”

  “嗯?”赫鲁说:“我是在想,为什么那位法师先生会做出这种决定?”

  “那还用说。”佛力贝罗说:“肯定是因为他真的很讨厌那位婆婆,可是又不愿因此迁怒他人吧!”

  一行人都看了佛力贝罗一眼,佛力贝罗耸耸肩不再说什么。

  “不过我倒是很感激那老头做出这种决定,这样不就少了一个电灯泡吗?”特里盖斯笑着对施拉薇说。施拉薇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人应该不是真的以为我会和他去连依吧?”

  “总之,去到那里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喔!”赫鲁说。

  “……耶!?”施拉薇吓了一大跳。当她察觉爸爸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不禁陷入了深思当中。

  可是,他们都多虑了,因为当他们把交涉结果告诉茵塔美的时候,那个婆婆嗄嗄嗄地笑了几声对他们说:“他这么说,就是已经答应送你们过去的意思啦!因为你们只要有一个人过去了,我就可以把你们全送过去!”另外,老婆婆还解释了为什么非要找那个法师的理由:因为茵塔美所认识的擅长白魔法的法师中,只有那个人去过连依,而那个法术的施展正需要这种条件。

  ※※※

  总之,虽然过程有一点麻烦,不过一行四人总算到了连依……呃,望望这片一望无际的树海,倒是没有什么根据说他们就是身在连依境内啦!不过树木的种类,已经从阔叶树换成了针叶树倒是真的。

  “为什么要把我们送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呢?那个老头。”特里盖斯说。

  “这又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施拉薇说,她在临行前感于对魔法的常识不足,向祖母好好地讨教了一番:“这种魔法,对移动到目标地的准确度取决于法师对该地点的记忆深浅及施法技巧,不过一般来说,偏差百分之五是司空见惯的事;如果能将误差缩小在百分之一以内,那才是值得记入魔法历史典籍的大成功哪里!”

  “为什么?”佛力贝罗兴味盎然地追问着。

  “几乎所有的突破空间魔法都要依靠所接通的两地各自有所准备才办得到,不过如果有个地点并不愿意被接通,以魔法的观点来说是可以办到的,说的白话一点呢,各军事据点的警戒魔法阵就可以避免该据点被敌军偷接魔法通道。可是送我们到连依的这种魔法例外,不需要目的地除了“被施法者记得”之外的任何条件,意思就是说,如果有魔法师能成功地利用这种魔法,准确地把物体送到目的地的话……”

  “如果他想要攻击提巴克,就直接把炸药送到提巴克就行了。”佛力贝罗说。

  “就是这样。”施拉薇笑着说。

  “所以我刚刚摊开的那个魔法阵,就是那个婆婆把赫鲁老爹送来这里的依据,如果我刚刚把它弄坏了,赫鲁老爹就没办法过来罗。”特里盖斯说。

  “嗯……应该是这样吧。”施拉薇苦笑着说。

  “啧!”特里盖斯露出了悔恨的神色,挥了一下拳头。赫鲁面无表情地捶了特里盖斯的后脑勺一拳。

  “好痛,死老爹,我又没有来得及把它弄坏。”特里盖斯埋怨道。

  “总之我们得先找个地方问清楚这里的地点,才能去我们要去的地方。”赫鲁说:“所以呢?呃……特里盖斯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特里盖斯忽然感觉到,赫鲁是真的觉得把施拉薇交给自己也不错,不过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赫鲁这么器重自己的理由,不过施拉薇又那么可爱,就这样吃吃嫩草也是不错……“喂喂?有人在吗?”佛力贝罗说。

  “蛤蛤?刚刚有人在对我说话吗?”特里盖斯索性装作没听见赫鲁老爹的话。赫鲁叹了一口气,再问了一次。

  “这个嘛,找条河沿着往下流走不就好了。”特里盖斯说。

  “就这么办。”赫鲁说:“现在我们先找河……”

  折腾了一阵子,还不错在黄昏以前就找到了一个小村落,这样子就不用露宿野外了。不过,会因此特别高兴的也只有施拉薇而已。“这个村子是不是看起来怪怪的?”特里盖斯皱着眉头对赫鲁说。

  “嗯,你也发觉了。”赫鲁说。“怎、怎么?有什么事?”施拉薇连忙问道。

  “大概不会有事吧?你先别担心。”赫鲁说着,一行人并没有缓下往村子的脚步。

  走得更近了一点,赫鲁驻足在一个小丘上,望着此处民宅奇特的造型。

  “……”他想了半天,还是转向了特里盖斯:“你记得这个造型吧?”

  “不记得。”特里盖斯面无表情的说:“我在学生时代是坏孩子,尤其讨厌读地理历史。”

  “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吴族的房子吗?”佛力贝罗说。

  “啊!对对对!”赫鲁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我就一直想不起来,对了,就是叫吴族没错。”

  “所以呢?这个族的人不太欢迎陌生人的拜访?”施拉薇紧张地说。

  “……有吗?”赫鲁望望佛力贝罗。“有吗?”佛力贝罗望望特里盖斯。特里盖斯伸了伸舌头,一行人便继续前进。

  再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有村人对这群陌生人投以好奇的眼神,还有小孩子很快地窜过一行人身侧,又一溜烟逃进小巷里,都没有不欢迎的意思,这使得施拉薇稍感放心。

  “嗯,这种小小的吴族村落里大概不会有旅店吧?”佛力贝罗说。

  “我想也是,只好找户人家投宿罗?”赫鲁说。

  “既然要投宿的话,当然还是找那种住起来比较舒服的地方,也比较不会对被投宿的对象造成困扰。”特里盖斯说。

  所以,一行人自然而然地在村子中心区最大户的人家前面停下脚步。赫鲁义无反顾地担起了代表一行人和这户人家商谈的任务,其它人暂且在门外等。

  “对了,你和爸爸刚刚觉得这个村子什么地方怪怪的?”施拉薇趁机问特里盖斯。

  “嗯?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这个村子不是建在适合谋生的地点,换句话说,是因为别的理由而建在这个位置的,不过这不干我们的事。”特里盖斯说。

  赫鲁被领进房内,发觉有几个年轻人对他怒目而视,直到长者对他们说了些方言之后,那几个人的表情才缓和下来。“敢问你们是?”长者操着不太熟练的连依共享语问道。

  “您好,我们因为私人的理由来到连依,不过搞不清楚东南西北,而且今天天色又已经晚了,如果不会太麻烦各位的话,还请您不要吝于伸出援手。当然,我们也会偿以适当的报酬。”赫鲁也操着生硬的、客气的连依共享语回答。

  “……”那长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赫鲁直觉地认为长者是听不太懂他所说的话,便有点后悔自己用了太文诌诌的词句;幸而长者还懂得几个关键字,就这般答复了:“不用客气,我很乐意帮各位旅人指点方向。至于今晚的事情,本来我并不介意让各位留宿,只是得先提醒各位:星象表示今晚开始本村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如果各位不介意这一点的话,尽管让本村长尽尽地主之谊。”

  “(啊,他是村长。不过星象的事就……难怪刚刚那几个年轻人和外边的村人态度不同,大概是因为把我们的来访和即将降临的厄运联想在一起了吧?)”赫鲁心想。

  他说了几句话感谢村长的招待,村长就叫女仕请外边那三位客人一起进来。

  和并不热情但也没有排斥之意的村长家人共进晚餐之后,一行人也清楚的感受到这些人在担心着什么了。在客间里,赫鲁便对大家提起了星象之事。

  “对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用连依语交谈吧!咱们三人大概不是问题,不过施拉薇是从小一点一点学的,需要一点时间熟悉。我们会讲慢一点,你不懂的地方马上问。”

  赫鲁说。

  “嗯,好。”施拉薇听了这话,神色略显紧张。

  “从这张地图看来……”赫鲁摊开了村长相赠的地图,指着村落的位置:“我们是位在连依的东北东区,的确是吴族的分布地区之中。我收养施拉薇的地方就离京城不远,所以当然是往京城走。特里盖斯,你们有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记得你说故乡是在南方的小村落中……”

  “所以几乎是对侧了,等咱们一起去过京城附近再说吧?”特里盖斯说。

  “嗯。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应该不会牵扯进这个吴族村落的厄运吧!”赫鲁看看没有吴族人在近侧,就带了点嘲笑地方迷信的口吻说道。但是,嘴上是这么说,一行人都有点不详的感觉。

  夜色渐深,投宿的人家招待几位旅者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当然,整天在山里钻来钻去,一行人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就早早到各自的房里休息了。不过,特里盖斯这样躺在床上,身体很疲倦,意识却还很清楚。

  “(魔法这个东西真令人没有真实感,我现在已经睡在连依境内的床上了吗?)”

  他是这么想着。

  他盯着窗口的月亮,看得出来月亮在动。他并不急于睡着,因为以他的体力就算三天三夜不睡也不会影响行动。他看着从窗口望得见的、村长家中的几盏灯都熄灭了,过了好久好久。

  忽然,客厅的灯又亮了起来,而且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什么啊,厄运降临了吗?)”特里盖斯心想。他观察了一下,好象是有不速之客,这么晚了还有访客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他转身看看邻床的佛力贝罗,他沉重的鼻息正表示他睡得像死了一样。特里盖斯扬扬眉,矫捷地翻下床来,随便扎了衣服,就从窗口溜了出去。

  像猫一样地,特里盖斯从二楼落地并没有发出比树叶窸蔌声更大的声音。他低下身子直直往客厅亮起的窗口奔去。

  从窗口望进去,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四位深夜到访的外地人。四个全副戎装的骑士。当然,他们所着的是旅行在外时可以随时穿着的轻便铠甲,不过有纹章等许多明显的证据显现出他们正是连依王城骑士团的成员。

  不过特里盖斯对这种装扮的熟悉度并没能让他分辨出四位骑士中哪里一位是领导者,但他也不需要这种知识,因为代表那四人和村长说话者已经流露出足够的领袖风范。虽然四人中没有不修边幅者,但那为首者抢眼的褐发和冷俊的神情一下子就抢尽了众人的目光。

  “我是领了国王的命令来遂行任务。”比起赫鲁,那褐发男子一看到此村的情况就自然而然用简单的句子表达意思。他拿起一个卷物,在村长眼前招了招。

  “(……国王?)”特里盖斯万万不觉得,那卷物里是国王的亲笔令,很自然就会觉得那骑士是嫌和村长解释“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太麻烦了,就直接说是国王。不过,光看卷物的外观也知道,除非那是伪造的,否则任何能用这种卷物授权骑士办事的人,都有权力让村长非服从不可。

  “呃,抱歉我粗鄙乡人不懂规矩,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下跪听令什么的?”村长略显困惑地说。

  “对,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你的配合,我们才能完成任务。”褐发男子收起卷物,简短地说:“希望你把书献给陛下。”

  “……这种偏僻的乡间,怎么会有值得献给陛下的什么书?”村长更显困惑地说。

  “如果你不把书献出来,我只好把书抢走。”褐发男子简洁地说,刷地把剑拔了出来。特里盖斯发现,那男子配着两把剑,拔出的是鞘身比较朴实的一把。

  “这……这,老衲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书……”村长吃了一惊,结结巴巴、脸色惨白地答道。这样看,特里盖斯还实在看不出来村长伯是装的、还是真的一头雾水。

  褐发男子一言不发,瞬间欺身砍下了村长的一只手腕。除了村长的哀嚎外,旁边的村长夫人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干我的事。)”特里盖斯心想。

  “书在哪里里?”褐发男子转头望向村长夫人,很巧妙的转了一下剑身,让淋漓的血珠汇成血滴顺着剑锋滑落,这让满脸惊恐的村长夫人脸色更加惨白。不过,她嘴微张了一点,只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男子手起剑落,又砍下了村长另一只手腕,举剑下一个瞄准之处,赫然就是村长伯的喉咙。

  “在、在村子西北角的圣殿里面……”村长夫人操着生硬的连依语说道。

  “咱们走。”褐发男子一声令下,四人快步离去。

  等到他们一离去,村长夫人马上昏倒了。特里盖斯窜入窗内,当下撕裂村长的袖子弄成两个布条,把断腕处紧紧扎死。村长表情扭曲地喊着一些话,特里盖斯答道:“抱歉,我听不懂。”

  村长定睛一看是他,面色瞬变,就挣扎着起了身,往门口望去、再望望通往内部的走廊,这时,刚被女侍叫醒的好几个年轻人,有的还只穿着内衣,争先恐后的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失了两腕的村长和特里盖斯,大骂一声便想冲过来,特里盖斯正想一拳一个把接近自己的家伙全部打昏,村长就喝止了年轻人们。他嚷着并一直重复某段句子,并挥手示意年轻人们赶快去,年轻人们脸色大变,留下侍女全部走了。特里盖斯把失血过多而晕眩的村长交到脸色惨白的侍女手中后,从原路钻过窗子,穿过内院打算回房间。

  “(那个褐发的家伙是个角色。他和我一样,光看村长夫人在旁边听话时的神色,就能确定她也略通连依共通语。)”特里盖斯在回房途中,心里想着。

  特里盖斯溜回房内,同伴们早就聚集在他的房间里,一个个瞪着圆盘似的眼睛望着他。

  “你干什么去了?”赫鲁把大家共同的疑问带头说了出来。

  “去……为各位带来了这场骚动的第一手实况报导。”特里盖斯说。

  “很好,快点说。”赫鲁说。

  “呃,厄运降临在村长家了,其实体是四个骑士,为首的一位砍下了村长的两腕,然后那四人去村庄东北角的某圣殿抢某本书了。”特里盖斯说。

  话才刚完,一阵急促连续的警钟声传来,四人还来不及为此发表感想,就发现村里挨家挨户的灯火慢慢亮了起来。几乎是同时,许多壮汉拿着粗糙的武器和火把从各户中窜出。

  “就算有四个正规军骑士,和全村三四十户战意饱满的壮丁为敌,战况一定很够瞧吧。”佛力贝罗说。

  “如果你也看到了那骑士的身手,就不会这么认为。这些外行人只是去送死而已。”特里盖斯语气平淡地说。这时,赫鲁不禁想起眼前的两人解决一百多个兵士的事迹,不过他马上就发现此际这个比较不甚恰当,因为特里盖斯和佛力贝罗对付的是睡着的家伙。

  “那怎么办,我们快点去帮忙村人们吧!”施拉薇因为听到过于省略的叙述,好一阵子才对“骑士砍下了村长的两腕”一事有了情绪反应,很自然地把那群厄运归类为坏人。

  听到这种话,特里盖斯和佛力贝罗都带着观赏珍禽异兽的眼神望着施拉薇,赫鲁因为知道他们会有这种反应,所以叹了一口气,说:

  “孩子,忘了告诉你,吴族是个信仰与连依其它种族差异甚大的族群,而且对于其信仰用非常激烈的手段去维护着,几乎因此而到了不讲理的程度,所以经常跟连依其他种族发生冲突。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形比较妥当……”

  当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不过,赫鲁不希望打击施拉薇单纯打抱不平的情绪。

  有人敲敲房门。是一位女佣,她显然不会连依通用语,对着客人们比划了半天,客人们才了解她的意思:“很抱歉打扰各位休息,但是现在外面很乱,为了避免危险,请各位切勿出门。”

  她离去后,施拉薇焦急地说:“难道我们只能在这里发呆吗?和正规骑士对抗,村人们一定会有不少死伤的啊!”

  “刚才老爹不是说了吗?”佛力贝罗说:“说不定村人不想让我们插手保卫甚么圣殿的事情,也许在他们的信仰中会觉得这是莫大的侮辱。”

  施拉薇望向特里盖斯,没想到他却在发呆。

  “我……我想至少出去用我的祈祷术帮受伤的村人们减低伤害!”施拉薇说完,就毅然决然地走到门边,一扭门把,才发现门居然锁了起来。

  她发了一阵子窘,转过身来,被突然来到身后的特里盖斯吓一大跳。

  “你还是想去吗?我们从窗口溜下去。”特里盖斯说。

  赫鲁讶于特里盖斯瞬间的态度转变,一时哑口无言,倒是佛力贝罗立刻说:“老大,我也去!好像挺有趣的。”

  事已如此,赫鲁也只得跟在三人后面,鱼贯地从窗口出来。

  虽然看到他们从窗口出来的年轻人,一瞬间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不过马上又拎着竹剑往门口赶过去。“(至少,可以看得出他们并没有想对我们隐瞒现在发生的事的意思。那门锁可能只是女佣好意拴上的。)”赫鲁心想。

  一行人跟着人们过去以后,就更能确定这一点了。村人们完全没有敌视这几位外地人的意思,他们的注目焦点都在村子东北边的包围阵上。

  那包围阵真是个奇观。

  之所以数十人的村人们还没有完全败阵,似乎只是因为那骑士领袖一时的散步兴致——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书,快步往前走着,对于四界的杀伐声恍若未闻,而另外三个骑士就围在他的身边替他开路——彻底地只是开路而已,他们把攻向己阵的兵器一一蕲断,用绝妙的剑术逼吓失去原始武器的村丁让路,如果他们还硬是不退,就会被砍成重伤;通常那些伤者会在死亡前被救走。

  “(这个傻瓜太轻敌了,刚才就为了快速达成任务不惜下重手,现在倒是悠哉悠哉,真是目中无人。)”特里盖斯心想。

  他回头一看,施拉薇已经把手贴在伤者染满鲜血的绷带上,闭目专注。

  “老大,你对那几个骑士有兴趣啊?”佛力贝罗说。“……正确地说,只对里面那一个。”特里盖斯一目之下,已经对另外几个骑士的底有谱了。

  这时,两个女佣扶着刚失了双腕的村长匆匆赶来,村长看了看目前的战况,面色愁苦。他突然对着特里盖斯喊道:

  “可以的话抢回那本书阻止那些人你请,我任何酬谢将不惜。”

  “……我现在出手的话,变得好象是因为贪图村长许下的酬谢?”特里盖斯笑着对佛力贝罗说。不过佛力贝罗还未答腔,特里盖斯就冲出去了。

  他接近到一定的距离便高高跃起,直接穿过包围阵扑向守在领导者身后的、那个最高壮的骑士。那骑士头也没抬,就猛然举剑一个横扫荡开村丁们,摆好了迎空架势。

  “(那剑有古怪)。”特里盖斯一眼就看了出来,不过他没有把这种重型的剑放在眼里。

  那骑士剑轻刺出(特里盖斯轻轻挺身避过),就连忙回剑防守,回剑的速度稍微超过特里盖斯的预测,只是稍微。眼看来不及挡,那骑士猛退、顺势踢出膝盖。

  当然大落空,不过总算勉强拉开距离。特里盖斯正要发第二招,只听得一句“达鲁加尔,到我后面去。”

  然后特里盖斯面对着的就是褐发骑士了。他们之间的阵型变换快得像魔术一样。

  “总算出来了。”褐发骑士打量着特里盖斯说。

  “(我就知道,刚刚还是被他发觉了。)”特里盖斯心想。

  “哈克顿,先把书拿去领主那里保管。”褐发骑士冷不防把书抛给骑士之一。

  只一接到书,那略矮的骑士马上成了村民们集中攻击的目标——但他们全都扑了个空。几瞬后,腋下挟着书的骑士身形突然出现在包围阵外,而且以高速奔出。“在那里、追那个人!”村民们的吼叫声铁定是这个意思,于是那些人们中的大部分就这样赶紧追过去了。

  脱队的几个壮丁,人单力薄,一时犹豫着要不要攻击还在原地的三位骑士。但是,特里盖斯已经和褐发骑士交起手来。

  令特里盖斯不满的是,那褐发骑士拔出的居然还是鞘身朴实的那把剑。特里盖斯压根儿不认为那把鞘身较抢眼的剑可能是一把装饰品,因为这个一心要完成任务的人理当不会带着累赘的装饰品出任务。

  相对于褐发骑士用的剑,特里盖斯的武器是爪,而且形式是从护手往前伸出前刺刃身,而刃身再往内侧伸出和刃身约同等大小的倒钩,一望便知是不甚寻常的兵器。

  褐发骑士的剑术规矩已极,特里盖斯在正常的攻防上讨不到任何便宜,眼看就要落入下风。“(不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对付高手专用的自创招式,总算有试用的机会。)”特里盖斯心想。

  他忽然抽身疾退,褐发骑士当然并未猛追,两人拉开约三剑之距。

  接着,特里盖斯大喝一声,双爪微抬,胸口空门大开,扑向褐发骑士。

  他并不期望那一声大喝使对手做出错误判断,只要对手不做出正确判断即可——而此际所谓的正确判断,当然不是剑术教科书中有写的。

  褐发骑士平实地发招相迎,他当然不能在瞬间就猜出特里盖斯真正狙击的是他的剑。

  瞬间,特里盖斯左爪上的倒钩已经擒住剑身、另一爪当然攻向褐发骑士剑势受阻后露出的空门。褐发骑士大喝一声,运劲抽回剑并疾退。这并不能让他毫发无伤,事实上,他的左侧腹留下了三道血痕。

  “怎么不继续攻?”他收起摆好的架势,沈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说,也许你会想换把剑?”特里盖斯说。

  “不,这把剑……”褐发骑士抚着腰间的剑身:“确实很利,不过在对付阁下时似乎不能因此讨到便宜,所以我不用它,应该也不算对阁下不敬。”

  特里盖斯点点头,表示接受这种说法,又说:“大名?”

  “威西梅兹。”

  “(假名?)”特里盖斯突然觉得很不协调。这个字是连依通用语中“威风凛凛”的意思,拿来当真名的话,就像名叫“李威风”一样俗,所以不太可能。不过,特里盖斯却想不出这位骑士用假名的理由。

  “呃,队长,他不是问剑的名字。”褐发骑士身后的伙伴笑着说道。

  “……喔?我的名字是奥格雷。”褐发剑士说道。

  “那么,我叫特里盖斯,我们就再……”特里盖斯和奥格雷同时摆了架势,突然有股异样的感觉流过两人之间。

  两人发楞的瞬间,“等一下!圣书在什么地方!”有四骑往此地冲过来,并开始勒马,显然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特里盖斯看奥格雷突然摆出防御的姿势并且后退,心知他可能介意有人打扰,就随之停止了动作,把注意力放在打扰者身上。

  “如果你们是来找那本书的的话,已经去得远了。”他应了一句:“现在去追可能追不上。”

  四骑中为首的一个给特里盖斯的印象是为异教的法师。他留着长发,脸给人一种敦厚的感觉。这同时,那人当然也望望特里盖斯,不过他很快地转移了注意力。

  “你是奥格雷子爵?”他对着奥格雷说。

  “(子爵?比我想象的还大一点。)”特里盖斯心想。

  “……”奥格雷把剑收回鞘里,向特里盖斯欠了欠身,和另两名骑士跳上了不知何时高速奔过此地的三匹马,渐行渐远的身影后面扬起了一阵烟尘。

  “要追吗?老板?”跟着那异教法师的人之一的男童问他道。

  “在这里拦下奥格雷子爵也不能怎么样,而且书也不在他们手上。”那法师说:“我们先看看村人们的伤势要紧。”

  男童跳下马来,帮法师牵好他的马,法师才小心翼翼地从马上下来,整理了一下他弄乱的长袍。至于另外两位女孩,早就把马拴好了。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如果这个人精通马术的话,或许这群人可以在圣书被抢走之前赶到。

  法师和以村长为首的几个人辟室交谈,特里盖斯一行就和与法师随行的三个人攀谈了起来。“艾荷华法师是教廷的人吧?”赫鲁首先开口道。

  男童点点头,可是年纪较大的女孩却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老板他不是艾教的法师,不过这次是被教廷派来出差的。”男童解释道。

  “教廷是……艾教的圣地乎特欧!?”施拉薇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喔,你想去那里朝圣吗?”佛力贝罗说。

  “艾教的祭司都会这么想吧?”施拉薇说:“可是离了这么远,我们的信仰大概与教廷有很大的差异吧!”

  “我看是差不了多少,宗教这个东西蛮特别的。”特里盖斯说:“那,几位也是跟着被派来出差的?”

  “我是。我叫江四维,是商子子弟,本来在教廷打杂的。”男童说。

  “(背着一把剑,说是商人子弟在教廷打杂,有点怪怪的。)”特里盖斯心想。

  剩下两位女孩互望了一眼,年纪长的浅笑了一下道:“我叫雪瑟琳,只是以朋友身份陪他来的。为什么这种事情要有朋友陪着来,我也搞不懂,你们可以自己去问叫我来的艾荷华。”

  眼见剩下那位小女孩还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赫鲁就先说了:“我们是来自东南方很远的一个小国提巴克,这次算是一趟返乡之旅。我叫赫鲁;我女儿施拉薇;还有……”

  “我的未婚夫特里盖斯和他的朋友佛力贝罗。”施拉薇没好气地说道。

  “我记得我们还没订婚啊?”特里盖斯说。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没有跟我结婚,所以可以叫做我的“未婚”夫。”施拉薇埋怨着。“这个说法用连依通用语说就说不通了啊!”特里盖斯说。

  “有什么好害羞的,干嘛用旁人才听不懂的语言打情骂俏。”佛力贝罗说。

  “那个圣书里记载的是什么东西?”赫鲁也不管他们,对雪瑟琳问道。

  “……是什么东西?”雪瑟琳转向江四维问道。

  “我只是个跟班,我怎么会知道。”江四维说。这一点,当然在赫鲁的意料之中,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雪瑟琳也不知道;或是说,他们不想随便说出口,把说不说、说多少的选择权交给了艾荷华法师。

  “大概是和艾教的创世神话有关的东西吧?”那年龄较小的女孩说。

  “我以前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主教大人要叫身为苏摩法师的艾荷华老板来出差?苏摩和艾教有什么关系呀?这个小村庄什么吴族的又和艾教有什么关系?”江四维一股脑地问道。

  “(这……这群人也像咱们一样,是没头没脑地被卷进这个事件的吗?)”赫鲁不禁有了这种疑惑。

  “大概是因为虽然信仰上都有差异,不过源于同一个神话体系吧?”雪瑟琳说:“虽然,也有像施拉薇祭司那边那样,已经传了很远还保有艾教之名的,不过近在咫尺也会有信仰完全走样的情形。”

  “就是这样。”刚从会议室走出来的艾荷华说:“在苏摩,艾教势力不算是很大,不过所有苏摩的宗教体系都彼此承认是出自同源、相安无事的,当然也都对圣地乎特欧保有足够的敬意。”

  “嗯~是这样啊?”江四维耸耸肩说。

  “苏摩是什么地方?”施拉薇问道。“呃,连依西方的一个国家,魔法文明及宗教制度都相当发达。在那里祭司可是要魔力很了不起的人才有资格胜任的,和你这种艾教的祭司不太一样。”赫鲁说道。

  “呃,我还只是个候补祭司啦!”艾荷华搞不清楚状况,摸着后脑杓笑着说。

  看到一行人只听到艾荷华是苏摩的“候补”祭司,就露出惊讶及钦佩的眼神,施拉薇才体会到“苏摩的祭司和艾教的祭司不一样”的程度。

  “请问您的法术是哪里一系的?”施拉薇不禁冒昧地问了这么一句。

  “喔,我是个精灵使。”艾荷华说着眉头就皱了一下,他知道施拉薇对苏摩的宗教、魔法文明体系不了解,可是不知道她不了解到什么程度,所以不知从何解释起好。赫鲁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赶紧插进来说:“啊,关于那本书的事情。”

  “嗯?”艾荷华应道。

  “……”这次换赫鲁皱眉头了。他并不知道对方愿意说多少,所以本来打算让对方自己说,如果发问的话就不知道要问什么才得体;要是被对方觉得自己“爱管闲事得可疑”就麻烦了。

  “你们打算把书追回来吗?”特里盖斯帮赫鲁解了危。

  “……现在只能直接去找连依王,请他把书送还。”艾荷华说。

  “找连依王!?”佛力贝罗说。

  “不是啦!我当然不是说由我来和连依王谈,我只是替教皇大人初步转达连依王,让连依王知道教皇大人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艾荷华话毕便摸了摸胸口,赫鲁直觉地认为那儿大概有封密函之类的,本来候补祭司说着说着就想顺手掏出密函来,但是又发现实在没有必要,就停手了。

  “你说的难道是乎特欧教廷的那位教皇?她重视这件事?这件事是指那位奥格雷子爵被派出来抢书的事情?”赫鲁来不及细想,佛力贝罗就问了一堆。

  “当然不是,教皇重视的是连依王有关寻找星炮的整个动作。”艾荷华说。特里盖斯看到雪瑟琳兴味津津地看着艾荷华,彷佛是在看热闹、看艾荷华到底打算对这群陌生人说多少。

  “(……星炮?)”特里盖斯一时觉得着个词有点模糊。

  “星炮是指,创世录七神兵器中,为首的星破坏炮!?”施拉薇跳了起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嗯,艾教的典籍似乎是这么描述的。”艾荷华端详了施拉薇的装扮,可是并不像是他印象中的艾教祭司。不过他并不介意,因为教派真的太多了。

  “……那不是神话吗?”佛力贝罗说。

  “……说是神话,一百多年前不是在什么咚不拉叽山上,找到了一具光之云的形骸吗?”特里盖斯说。

  “而且着名的神学作家德提洛,不是用一个什么奇怪的德提洛算式,算出魔之牙的存在机率是99。03%吗?”赫鲁说道。他们口中的光之云和魔之牙也都包含在七神兵器之中,这在当地可是连小孩都知道的传说。

  “……爸!人家是算出“有关魔之牙的传说纯为虚构的机率”是0。97%,这和你说的意思完全不一样。”施拉薇犹豫了一下才说出来,因为对于艾教祭司而言,去考虑“神话的真实性”可是一种禁忌;当然德提洛在史上根本是艾教眼中的异端分子,他约出生在八百年前。

  “总之,就是那个星炮。”艾荷华说。

  一行人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且这次包括赫鲁在内,没有人是因为有什么顾虑而不敢问,实在是不知从何问起。

  ※※※

  奥格雷的外表上给人不苟言笑的印象,而且也确实是一个斯多葛主义的奉行者,不过在许多时候他所想的事情还是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就像他刚刚完成一个小任务、回到持王护(包含王宫在内、连依首都中心的区域的总称)的此刻,在向皇上覆命直后,他也只想回到自己的府邸好好睡一觉。

  他站在自己家的跟前,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陌生人侵入的迹象。事实上,如果照许多人对第六感的解释来说的话,应该说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发现了什么陌生人侵入的迹象”。总之,他认为自己大概没办法在家里洗个澡、拿本喜欢的书看好好放松一下心情、然后在适当的时间就寝。而“没办法”的程度,让他觉得还不如找个朋友家来洗个澡、放松身子然后睡觉,得到的休息还充分点。

  “(……也许是我多虑了。只因为一个不祥的预感突然拜访别人家里,也许会对别人造成困扰?)”他这么想,于是掏出钥匙把门给打开。

  有很多人对于奥格雷子爵在持王护的居所之小感到惊讶,不过自以为了解他的性格的人都会说,因为奥格雷嫌找一个忠心管家是件麻烦事,所以选了个不需要用到管家来照顾的房子。实际的情况呢,奥格雷认为自己是因为不喜欢太大的房子,就顺便解决了找个忠心管家的麻烦。总之这儿不象是他在领地的居所那么大,甚至小到和一般人的房子一样、一进门可以把客厅一览无遗的程度。所以,一进门,奥格雷就为自己的不祥预感成真轻吁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在叹气?”沙发椅上的女孩关心地问:“我常常看到你在叹气,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在你面前确实常常叹气。”奥格雷说。女孩等着他接下来或许会说说是哪里件事不如意,但是奥格雷自然不会说出“一见到你我就会发现自己确实不如意”之类的话,所以女孩只得到一阵静默。

  “……呐,你这次去了哪里里?好玩吗?”女孩问。

  “没有玩所以不知道。”

  “那就是工作罗!”女孩笑了笑,逗弄着在她身上钻进钻出的蝎子玩,然后说:“既然如此,工作完毕以后就应该痛快玩一顿。”

  “……”奥格雷一言不发。

  “……陪我去玩。”女孩眼见奥格雷不为所动,干脆用正攻法。

  奥格雷是不会去想“迪安贝娜真的二十四岁了吗?怎么还一天到晚把什么去玩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之类的事,因为,在迪安贝娜的异常处之中,这一点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别玩了,找男人约会去吧?”奥格雷说。

  “我不是在找你吗?”迪安贝娜疑惑地说。

  “约会的定义跟去玩有点不太一样。”奥格雷说。他简单地卸了装,就回到客厅在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我知道啊!反正约会就是一对男女去玩的时候加上一些亲吻、爱抚或是性关系之类的行为嘛!”迪安贝娜窃笑着说:“对嘛,你也是男人啊,难怪会想做那种事,色鬼;不过,我又没有说我不答应。”

  奥格雷又轻吁一口气。

  “……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不能告诉我吗?我帮不上任何忙吗?”迪安贝娜想了一想,满脸愁容地说:“你最近常常出勤,是不是跟这整件事有关?我想听,你不希望我插手也没关系,可是有什么烦恼对我说出来的话,或许就会轻松一点。”

  “……”奥格雷沉吟了一阵。

  “你到底说不说呀!!”迪安贝娜不耐烦了,跳起来去掐奥格雷的脖子。

  她身上的蝎子猛然跃起,螫了奥格雷一下。迪安贝娜把它抓起来,大骂一句“你干嘛啊!我又没有真的想杀这个男的”之后,就把它用力地砸在墙上。接着,她的手放在奥格雷被蝎螫的伤口上,奥格雷只觉得伤口传来一阵又凉又痒的怪感觉。那蝎子挣一挣翻回了正面,就像没事一样窜回迪安贝娜的身上,迪安贝娜也没有理它。

  “……这蝎子是哪里来的?”奥格雷觉得被螫以后全身发热、头晕想吐很不舒服,虽然因为迪安贝娜的魔法而好了一点,可是还是不禁要问。

  “……啊?你说它?”迪安贝娜认真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对了,这是老爸一个皮肤颜色很奇怪的手下的宠物,有一天那个手下被它螫死了,然后它又螫死了好几个下人,我看老爸发魔法“钉”它觉得它很可怜,就跟他玩了一下子,然后它就缠着我不放了。”

  迪安贝娜忽然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说:“你是不是在吃醋?对啊,我又不知道怎么分蝎子的公母,说不定胖尾它是公的呢!”

  奥格雷忍住了第三次的短吁,不过他微皱的眉头还是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对了!你在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次的任务为什么会让你如此烦心。”

  迪安贝娜来势汹汹地说。

  奥格雷知道她已经下了“奥格雷正在为这次任务中的某件事情烦心”的结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便振作起精神转了转念头,道:“其实我烦心的事情和任务本身没什么关系,我刚刚是在整理一下思路,不是不想说。”

  “那,那到底是什么?”迪安贝娜问。

  “我这趟任务是去取一本书。那本书是一个吴族村落视为圣物的东西,内容是艾教的创世传说。所以和村人们起了点冲突。不过,有个只是路经此地的旅人看到我的剑法不错,就跟我较量较量。”奥格雷尽量详细但简短地说了,目的是不想让迪安贝娜又对无关紧要的事问东问西。

  “……你输给他了!?太逊了吧!”迪安贝娜说。

  “对,虽然不是惨败,不过落了下风。”其实奥格雷本来是想说和特里盖斯对恃时那个异样的感觉,不过这时他乐得顺水推舟。

  “……没关系!”迪安贝娜摸摸奥格雷的头,又把它搂进怀里——奥格雷的脸颊感到她衣服底下有个小生物窜开,有点发毛——声音温柔地说:“你剑法就算小输他一些,下次用魔法讨回来就好了,你的魔力不会输给他的。”

  奥格雷自然也不会在这时说“我不会魔法啊?”之类的话。反正,他就算每次都花唇舌跟迪安贝娜解释,她也一定不会听进去的。

  “……好了!心情有没有好一点!”迪安贝娜说。

  “啊啊。听你这么说我舒服多了,咱们去哪里里逛逛吧。”奥格雷说着,起身并披了一件外出服。

  “好啊好啊,我听说一家不错的餐厅,我已经定了包厢。”迪安贝娜堆了满脸笑容说道。

  奥格雷不需要问迪安贝娜是怎么知道他今天会回来而订包厢的。他知道迪安贝娜一定是在某天订过包厢,然后发现他不在,每天迳自用魔法闯进他家里等他,而迪安贝娜才不会管当时订的包厢怎么了,她今天就是要去用包厢……无论如何,到了那餐厅,餐厅老板看到有两位贵族来,横竖总有包厢可用,再补给人家一点小费也就是了。

  ※※※

  奥格雷在往谒见室的路上,遇到了不少贵族女士和她们的婢女都着华丽装扮,所以他可以猜想到今晚宫中有舞会。女士们见到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地点点头,然后尴尬地接受他的回礼。

  关于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种情况,奥格雷其实心知肚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是上流交谊圈中很受欢迎的人物,可是时至今日,别人对他的印象变调了。这之中颇有一些人是觉得“这么好的男人居然被迪安贝娜这种怪女人给缠上”而为他感到不值;但有更多人觉得奥格雷本身有奇怪之处,也曾有谣言满天飞的情形,但是谣言一传到知道事实真相的皇上身边时,就嘎然而止,所以对奥格雷而言也不算什么困扰。

  “奥格雷卿,你来得正好,坐。”被领进谒见室后,皇上这么说。

  “谢皇上赐座。”奥格雷围绕着大桌坐了下来。

  奥格雷和迪安贝娜从小就认识,而且的确也算是熟稔,不过这还不算是脱离贵族子弟礼尚往来的范围。会让奥格雷被迪安贝娜缠上,现在就坐在皇上身侧的那个老人实在是脱不了干系,此人是迪安贝娜的爸爸、资深宫廷魔导士贾戈罗本。这是个让人觉得绝不可能有个正常女儿的怪人。

  表面上,奥格雷是个以子爵身份在骑士团任队长一职的人,和迪安贝娜的身份差得相当多,就算迪安贝娜在交际圈是个没人要的怪女孩,也轮不到奥格雷来倒霉,不过,大家都知道奥格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现在只是因为什么特殊的理由(大概不外乎又是百年帝国都会有的、关于封爵位的各种莫名其妙繁文缛节)继续屈居于世袭的子爵爵位,所以倒不会有人怀疑奥格雷和迪安贝娜交往的资格——其实,若是不考虑迪安贝娜奇怪的性格,这一对璧人在他人眼中应当是天作之合。

  奥格雷一眼就知道在席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已知的三人,其它全都是对神话学及古文字解读术有专精的学者们,之前也见过的。而桌上除了一张比例尺精细、覆有画满推算线条的描图纸的大地图之外,就是堆满了皇上花了一番心思从各处收集而来的相关典籍,上次奥格雷夺得的吴族圣书也在其中。

  “……这次的事情多有烦劳贾戈罗本卿、奥格雷卿,朕在此先以口头表示感谢。”

  皇上说。奥格雷起身鞠躬说了声“不敢”,而贾戈罗本位高权重,所以可以坐在椅子上做这个动作。

  “诸卿应该都知道朕在这里所为何事,所以前言就可以省了,咱们进入正题吧。”

  皇上虽然用了谒见厅,可是因为眼前的不是熟人就是平民,态度显得很随便,挥挥手对某位学者示意,那位学者忙慌不迭地开始研究报告。

  奥格雷除了重点之外,大概能听懂那些参杂了许多学术用语的废话的百分之三十。他观察了一下皱眉不耐烦的贾戈罗本,心想他大概能听懂百分之六十以上;至于皇上,从一开始就哈欠连连。

  “说重点!说重点!”皇上不耐烦地说。贾戈罗本看来是早就想说了,只是碍于有皇上在不能开口;至于奥格雷,想都不敢想这种不规矩的事。

  “呃,所以除了什米鲁遗迹之外,其它地点的可能性都在千分之五以下,与什米鲁遗迹至少相差了四十个千分点。”那人慌慌张张地说。

  “就是说除了什米鲁遗迹之外都不用找就对了。好!下一个!”皇上说。

  这一次是讲解有关什米尔遗迹的相关资料学者,奥格雷知道这会和他的任务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想仔细地听,但还是受不了之间参杂的废话,心想把这人的研究报告拿回去再好好研究就是了。看看皇上,已经不客气地打起盹来。

  冗长的报告终于结束,皇上叫学者们退下,现场只剩下三个人。

  “嗯,奥格雷卿,你马上就知道朕找你来干什么了吧。”皇上翻着手中的卷宗,头也不抬地说。

  “是的陛下。”

  “关于这次要你去什米尔遗迹的任务……我看看,在哪里里?”皇上把手上的厚重宗卷甩来甩去,不耐烦地说。

  “第一百零七页有提到相关的证词。总之呢,好象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贾戈罗本说。奥格雷翻开自己手中的那一份,把一百零七页折了起来。

  “对。”皇上意思意思地翻了翻,根本没翻到一百零七页又阖上了:“朕和贾戈罗本卿研究了一阵后,觉得这次的任务让你以骑士团一介队长的身份挑几个骑士当助手来遂行,可能还不太保险。”

  “(……麦斯、达鲁加尔和哈克顿都已经是一等一的好骑士了,除非遇上一打翘头发的家伙,不然仅够应付了吧?)”奥格雷心想。他心中“翘头发的家伙”当然就是指特里盖斯;不过想归想,他还是毕恭毕敬地说:“皇上的意思是?”

  “这个任务,你以闇皇使的身份进行,有关的细节都照惯例,贾戈罗本卿也以闇皇使的身份给予你协助。”皇上说。

  “(果然如此。)”奥格雷起身领旨,心里第一个盘算的是成员问题,因为“惯例的细节”之一就是以闇皇使身份出任务时可以自己找人帮忙。

  所谓的闇皇使,几乎是在连依帝国建立之初就存在的名词,不过定义和今日有很大的差异。总之,本来只是指被皇上派了秘密任务的人,可是后来暴君卡锐里德四世把十二名亲信视为专任的闇皇使,那些人个个都是一方之长的高手,专门帮皇上暗中监视并消灭反对势力、助皇上进行恐怖统治。

  时至今日,当今皇上当然不算暴君,不过找十二名亲信当闇皇使、并在驾崩以前都不可能让成员为何这个秘密流出,却已经变成了惯例。闇皇使一词被染上了相当恐布的色彩。

  “(皇上应该也照惯例有着十二名的闇皇使吧?)”奥格雷有时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他“确实知道的”与“觉得好象是的”闇皇使,加起来还不到十个。

  “就交给两位了,朕很期待两位的成果。”皇上睡眼惺忪地离开了谒见室,恭送了皇上之后,两位闇皇使也退出了谒见室。

  “……迪安贝娜那孩子又跑去烦你了吧?”贾戈罗本说。

  “……”奥格雷不知该怎么回答好。

  “呵呵,你不要放在心上,烦了的话就尽管把她甩掉,给她吃点苦头,让她知道不学得像淑女一点、是没有男人会要的。”贾戈罗本说完又怪笑了几声。

  “(她不像淑女是谁的错啊?)”奥格雷不禁这么想着。

  “回去把资料看一看,有我这把老骨头帮得上忙的地方,别客气尽管说。”贾戈罗本话毕,挥挥手转入宫中的另一条走廊。

  奥格雷继续思索着有关任务的细节,以一定的步伐向宫外走去。

  先不论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是否一定会有点不安,至少都一定会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解自己深处的环境上。奥格雷也是如此。当他大略地认识了眼前这个上了历史的碉堡和周围的环境之后,便给予了它“确实很适合用作佣兵团的据点”的评价。

  他接近了门口,门口的卫兵姿势很轻松地靠在墙上,眼神却很精悍敏锐:“你有何贵干?”

  “来谈生意。”奥格雷抛了一个银币给卫兵道:“请你喝一杯,就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

  “……”门口的卫兵当然不会因为一枚银币就怠忽职守,不过态度当然比较友善了:“谁介绍你来的?有没有介绍信?”

  “老兄把我当外人啦?我第一次听说找佣兵谈生意要介绍信。”奥格雷说。

  “那倒是真的。因为俺摸不出你的底呀,咱们树大招风,对于来挑衅或是来谈生意的人总得分清楚才是。”卫兵再打量了奥格雷一阵,双手一摊道:“好吧,帮你通报一声。”

  没多久,就有人来领着奥格雷进去。两人穿过满是练武者吆喝声的院子,进到了一个勉强象是会客室的厅房。臂上有条明显大疤的剽悍男子就坐在靠内侧的椅子上,身后立着几个戎装的战士。

  当这些映入奥格雷眼底的同时,那剽悍男子也在打量奥格雷。

  “……坐。”“不了,长话短说。”“好。”剽悍男子说道:“你说要来谈生意,表示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介绍一下自己吧。”

  “说起来有点复杂。”奥格雷说:“我算是某个国家的骑士队长,不过有时又得要出一些正式作战以外的任务,而这种时候还得自己找帮手。”

  “所以你来找帮手?”剽悍男子的神色没有显出他相信或不信奥格雷的话。

  “我要雇绿蜥队。”奥格雷说:“从动身当天开始计算,每天的酬劳是四十枚金币。”

  “……谁付?”剽悍男子说。

  “我付。”奥格雷一把掏出了几条金锭。

  戎装战士门看到金锭都眼神一亮,剽悍男子也略有动容,不过不象是因为见了金锭。“……任务内容呢?”

  “我要去探索遗迹——什米鲁遗迹,我相信你大概没听过——我要雇人当我的保镖。”

  “哦!”剽悍男子不动声色地说:“当保镖……一天四十枚金币?”

  “不要讲价。”奥格雷说:“我知道行情,这个价格已经够高,我不想在讨价上花时间。”

  “好!够爽快。”剽悍男子说:“我马上叫绿蜥队长过来,你们直接谈。”

  不过片刻,一个留着小平头、略有戽斗的壮硕年轻人就过来了。他看到奥格雷,眉头略皱了皱,这样他细小的眼睛更象是已经闭起来了。

  “我们见过。”他说。

  “是的,多尔曼沙。我是奥格雷。”

  “……是你!?……你该不会是来雇我的吧?”他抓抓脑袋,不耐烦地说:“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佣兵队长、不是掮客吗?”

  “所以我把你的整个队给雇下来了。”奥格雷说。

  “啊?”多尔曼沙扮了个鬼脸。

  “不过我要用的还是只有你而已,所以你的队员们可以在家休息。”

  “啊!”这次不只是多尔曼沙,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你付多少?”多尔曼沙问。

  “这是三个月的订金。”奥格雷又把金锭掏了出来。

  “……你出手真大方。”多尔曼沙说。

  “不,反正不是我付钱。”奥格雷说。“那么你的后台出手很大方。”多尔曼沙说:“老大,收钱吧,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哈哈哈哈哈。”在某人从奥格雷手中接过了金锭、递到剽悍男子的手上这段期间,剽悍男子大笑了几声:“多尔曼沙,回来以后,把你这次的奇遇前后经过详细告诉我。”

  两人离去后,一个佣兵对剽悍男子私语道:“老大,那男子可信吗?总觉得花四千个金币雇多尔曼沙队长去当什么探索遗迹时的保镖,简直是天方夜谭似的。”

  “人家随便找个借口要雇多尔曼沙去帮忙,你管人家那么多。多尔曼沙又不是傻瓜,要是遇到什么阴谋他自己会应付的。”剽悍男子说:“俺倒是觉得,如果那男子真要赴什么连他都会觉得困难的任务,会想找多尔曼沙这种高手帮忙也是当然的。”

  “是吗?那家伙有多尔曼沙队长厉害?”佣兵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抓着。”剽悍男子把四条金锭塞进那佣兵手中,佣兵迟疑一阵,就试着像奥格雷方才那样一把抓着,结果不到两秒就抖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懂了。”佣兵苦笑着说:“要不是这东西如此值钱,倒是用来练指力的好工具。”

  找了个空地,奥格雷摊开一张画有魔法阵的布,自己坐了进去,并示意多尔曼沙也进来。多尔曼沙认出这是传送魔法用的法阵,便盘腿坐到了奥格雷的对面。奥格雷随手用打火石起火烧了张画有符纹的纸条。

  “……你来找我花了多久?”多尔曼沙想想,奥格雷应该只知道自己所待的佣兵团的名字和大略位置,故有此问。

  “也花了不少时间,大概两天。”奥格雷说。

  “你是哪里里人?”多尔曼沙又想到奥格雷可能刚好认识曾经雇过他们团的贵族之类的,所以补了这么一问。

  “哦,连依啊。我没跟你说过?”奥格雷说。

  “连依啊,真远。”多尔曼沙先是觉得“这样一来奥格雷应该不认识雇用过佣兵团的人,那么只花了两天是很了不起的”,然后才突然一愣说:“所以现在咱们要去的地方是连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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