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

 

  二头离开了,信心之城在鲁尔巴的努力之下也安定下来了。鲁尔巴说,由于我在战后放走了一批精灵俘虏,对原本居住在城内的人民来说起了很大的安抚作用,虽然还是有人不安的离开,但已经不像当初良心市场那样的逃命了。其实不管是人类也好,半精灵或是精灵也好,除非是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没有人喜欢远离家乡过颠沛流离的生活,鲁尔巴这番话让我又想起了雁鸣坪上的那个老头,他是连死都要死在自己的家乡,我完全无法感受到家乡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家乡对我来说只是一股窥探的好奇,我的家乡在哪里?

  在信心之城内静养几天之后,亦废开始到城外的平原上去清点骷髅兵,那是之前他所遗留下来的,亦废告诉我,他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他打算要回鬼影谷,我没有挽留他,只是托他帮我带一把发光的战 必去送给拖尸队队长长毛,离开鬼影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却也一直都没有机会拿到长毛要的发光站锤,这次是从一位留在信心之城的商人手中买来的,鲁尔巴称他为魔法屋“路奇”,当他们夫妻之前还是沙漠盗贼的时候,常常到路奇的魔法屋去购买冰之箭,所以我一提到发光站锤的时候,鲁尔巴马上就想到这个人。

  就在亦废刚离开没多久的某一天早晨,我桌上出现一件令人困扰的信物,我确定这不是一般的物品,而是带有某种含意的信物。一条丝质方巾,紫底红花,巾角还绣著一只收翅伫立的飞禽,握在手心一股甜美而熟悉的香气立即扑面而来。

  是公主亚兰?即使这香味如此的熟悉,但我还是不敢确定,可是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在我桌案上留下这紫色方巾。她是如何闯入这防卫森严的官邸,在我桌上放下丝巾,而这丝巾又代表什么意思呢?况且,她既然已经来到信心之城为什么不与我相见呢?

  我一次又一次抚著巾角上的飞禽刺绣,希望能够藉著微弱的触觉找回脑海里一点点残余印象,但是我失败了,除了懊恼之外,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飞禽是否有特殊的含意?”记忆里一片空白,我只有另找出路,想起我胸前这护心甲上的熊头图腾,那么方巾上的飞禽是否也有它背后的意义呢?如果它是属于公主亚兰所有,那这飞禽一定跟精灵族有关,于是我把盖比找来问话。

  “独眼陛下,这只伫立的飞禽是兰尔斯家族的族徽,这兰尔斯家族是精灵族里的第二大世袭贵族,仅次于精灵国王所属的帕德威尔家族,兰尔斯家族里有三名精灵公爵,在独眼陛下来到信心之城前,这里的城主萨尔正是三位公爵的其中之一。”

  我对兰尔斯家族的现况不是很有兴趣,我只想知道这条方巾到底是谁的,放在我的桌上到底有什么含意。但是看到盖比尽心的在报告,我也不好意思打断。

  “兰尔斯家族的居城,苍郁之门,就在绿城以南不远。那里是精灵族控制进入万箭森林的第一道大门,城池的规模仅次于森林南边的大地之门。”

  “喔~那我们去看看。”

  我想,如果亲自到苍郁之门去看看,说不定可以回想起更多事情,不过盖比这时候却有意见。

  “独眼陛下,我们刚拿下信心之城,恐怕精灵对我们的敌意相当高,这时候造访精灵族的领地不太合适。”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又不是要大军压境,只是偷偷在外面望一眼。”

  ※※※※※

  这紫色方巾确是公主亚兰所有,出现在独眼的桌上也有它特殊的意含,不过独眼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于是他决定亲自到苍郁之门走一趟。独眼让盖比乔装成一般精灵游侠的模样在前面带路,自己则以魅惑术化为寻常人类的样子跟在盖比身后,他们二人一路从白城经过市街到了绿城,沿途都没有人发觉,于是乎悄悄出绿城之后就往南边的苍郁之门去了。

  II

  苍郁之门是兰尔斯家族的居城,位于信心之城的南方不远处,这座精灵城堡在数百年来的征战中一直扮演着捍卫森林的第一道关卡。精灵族喜欢把自己的城池称为“某某之门”,因为通常整座城堡的结构中实际上由精灵们所建造的部份就只有城门而已,城墙是由自然生长的巨木所构成,而护城河也是原本就流贯于森林里的河川。

  “这也算是城堡吗?”

  光荣十字会的军队最初遭遇到这种城池时都抱持着轻视的态度,并排生长的树林再怎么浓密也比不上石块堆砌的城墙,战士们穿越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间隙进入了树木构成的城墙。他们企图徒步走过城墙进攻城堡的内部,但是他们没想到这天然的城墙上,树木与树木之间挂满了藤索,而精灵们就在藤索间穿梭并将箭矢准确的从战士头顶射下。

  战士们也尝试从外围砍伐树木,可是就像一般的攻城战一样,在城墙下伐木的战士完全曝露在守方的攻击视野之下,躲在树梢上居高临下的精灵用他们熟练的弓箭或是预备的木头石块攻击入侵的战士。守城方拥有如同传统城堡的优势,甚至于对习惯在树间活动的精灵来说,防御这样子的城墙还更容易得多。

  唯一比较有威胁性的攻击就是用火攻,将大把大把的火箭射向树墙,如此一来是有可能以火焰这种最原始的力量瓦解树林这种最原始的防护。不过对于大多数擅长冰系法术的精灵法师而言,以冰球灭火是最粗浅的技能,因而通常这都是低阶精灵法师负责的工作。

  苍郁之门这座万箭森林中的第二大城总共有三道树墙,幅员相当广大,可说就是一座以主堡为中心的小型森林,一条流贯万箭森林的主要河川,丽川,从城中流过分别在三道树墙前形成三条护城河,同时也提供了城内居民生活的水源。丽川由西向东注入皇冠河,在苍郁之门的西侧形成一明美的湖泊,青蓝的湖水倒映着周围蓊郁的森林,少有波澜的湖面平静得像一位沉思的智者,当地的精灵称之为沉思湖。

  “公主,我看他是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你确定将我的方巾交给他了吗?”

  “是的,我亲眼看到他拿起方巾才离开的。”

  在湖边山丘上一处占据绝佳湖景的亭台里,一位紫衣精灵正眺望着来自北方的小径,这紫衣精灵正是兰尔斯家族的公主亚兰。她身后跟随着一名头裹青巾全身劲装打扮的蒙面人,右肩背着弓左肩斜挂箭袋,见这蒙面人的身形与装备想必也是个精灵,只是那对精灵最醒目的特征精灵耳朵,却被裹在头巾里分辨不出来。

  这蒙面人即是当初独眼率队攻打雁鸣坪时藏身于梅莉尔弓箭队中的蒙面弓箭手,也是在蝙蝠山后放箭救了独眼一命的神射手,如今又出现在亚兰的身边。她正是失踪多时的公主贴身侍卫米拉娜。不过她这时并不想以真实的面貌现身,回到公主身边之后一直是蒙着面,只露出一对向上扬起的精灵眼睛。

  “他真的把我忘了吗?”

  “公主,他已经化为僵尸了。”

  “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早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亚兰有着一对精灵女子难得的大眼睛,这让她看起来少了一分精灵族惯有的傲气,而多了几分甜美纯真。

  “他说过会爱我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永永远远,就算化为僵尸,我相信他一定还记得与我许下的诺言。”

  “公主,请相信我,他已经全都忘记了。”

  “不,不可能忘记,他说过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他要与我伺守一生,他一定还记得。”

  收到紫色方巾的次日就是亚兰将出现在沉思湖畔的日子,过去的圣御林·昆在拿到方巾的次日都将排除万难来到沉思湖与亚兰相会。在林间,在湖畔,以及在山丘上的亭台里,他们拥有无数浪漫的回忆,纵使他们两人分属于敌对的势力,这些浪漫对双方而言都带着罪恶感,但是他们乐此不疲。

  圣御林·昆曾经在绿城待过一段时间,负责指挥对苍郁之门的战斗。勇猛善战的圣御林·昆无畏矢石穿梭在阵列之间,英气勃发的王者之姿深深吸引了躲在城楼上窥视的精灵公主。也许真是爱情的魔力在作祟,在城下一心拼战的圣御林·昆居然与藏身城楼的亚兰有了一次四目相接的机会,自此,圣御林·昆就为亚兰的眼神深深着迷。

  “公主,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不,让我再等一会儿。”

  在那段交换眼神的日子里,亚兰甚至暗中祈望圣御林·昆的部队赶紧攻入苍郁之门,她很惭愧这种罪恶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可是她完全无法阻止自己这么做。城外的圣御林·昆一样是抱着如此的想法,加紧了进攻的步调。不过苍郁之门防卫坚强,圣御林·昆拼了全力攻下第一道树墙后,就再也没有能力向前推进了。就在圣御林·昆的部队占据树墙的时候,米拉娜凭着的一身武艺为公主亚兰潜入敌营与圣御林·昆取得接触,开始了以紫色方巾为信在沉思湖畔幽会的日子。

  “我想起来了,盖比,是不是往右边走?”独眼与盖比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忽然被眼前这幅熟悉的景象唤醒了些许记忆,于是把盖比叫住。

  “独眼陛下,要到苍郁之门应该是走左边这条路才对,右边是通往沉思湖的小径。”

  “喔,原来如此。”独眼在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搜索着,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似曾相识,他不确定这路是要通往何处。

  苍郁之门在得到大地之门的增援之后,很快的就将强弩之末的圣御林·昆逐出了第一道树墙,不过圣御林·昆并没有离开万箭森林,他仍然待在绿城。这时候的圣御林·昆既没有力量再向前发动攻势,却也不愿将残余的部队撤退,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直到城民们多次在湖畔发现王子陛下与公主亚兰的踪迹,于是一大堆令双方难堪的传闻迅速地在万箭森林中与信心之城里传播开来,逼得圣御林·昆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

  III

  “独眼陛下,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独眼与盖比来到苍郁之门前约一箭之远处停下脚步,遥望着这堵壮观的树墙。每一株构成树墙的巨木都是粗犷无比,树围都在二十人合抱以上,树梢高耸入云,隐约可以分辨精灵们在枝干间搭建的岗哨,面对着道路的城门也是木造的,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冲撞与修补的痕迹。独眼很自然的将目光移到城门上的塔楼,不经意地在搜索些什么,等他看到那扇熟悉的窗户,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对眼神。

  “盖比,我们走吧。”

  “不多停留一会儿吗?”

  “不用了,不是这里,快带我到湖边。”

  “湖边?沉思湖?”

  “对,快走吧。”

  月色下的沉思湖看起来更静了,当独眼来到湖畔之后他已经不需要盖比在前面引路了,因为这一切都变得十分熟悉,遗憾的是,那充满浪漫回忆的亭台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错过了。”

  “……”

  盖比不明白独眼错过了什么,不过当他看到独眼伸手去抚摸梁柱上的刻字时,他心里就有数了。在朦胧的月光下,盖比无法分辨那些斑驳的刻痕到底写些什么,可是他知道那其实不关他的事,因洛ub森林中寻找道路他帮得上忙,但若是要寻找过去的记忆,那只有靠独眼自己,于是盖比悄悄地退出亭台,留下独眼一人。

  “你还记得。”一个女性精灵的声音从旁边树林里传出来。

  “……”独眼有点惊慌,更是不知所措,他像个迷失的小孩向四处张望,希望能够找到一张熟识的脸孔。

  “公主等了你一整天。”

  “米拉娜!”

  “你、还、记……”这几个字被哽住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树林中缓步而出,是“绝情箭”米拉娜,以青巾裹面的米拉娜只露出一对炯炯的精灵眼睛,在漆黑的树林中彷佛是夜里闪烁的两盏星光,独眼很快就从这无可替代的眼神里认出他来。这时,夜雾中的米拉娜每踏近亭台一步就唤回独眼更深一层的记忆,他想起了离开绿城前的那最后一个夜晚……

  “你都还记得吗?”

  “……”独眼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为什么还记得?通通忘了该多好……”米拉娜低下头若有所思。

  “米拉娜。”独眼将手搭在米拉娜的肩上,却被他轻轻地推开,米拉娜转过身去,肩头微微抽动着。

  “你哭了。”独眼厚实的双手向前握住米拉娜的肩膀。

  “我杀了你!你知道吗!我杀了你!”米拉娜再也控制不住盈眶的泪水,决堤似的哭了起来。

  “我居然杀了你!呜呜……我简直不敢相信,呜呜……”米拉娜回身拥进独眼的胸膛,一拳又一拳击打在那失去温度的躯体上。

  “米拉娜让我再看看你……”独眼扶起米拉娜深埋在胸膛的脸庞,解开缠绕在他脸上的青巾。

  “不要!”米拉娜回过神来急忙向后跳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缕包缠的青巾从肩头滑落后露出一张残破的脸孔,左脸颊自嘴角以后被削掉了一大片,连精灵耳朵都不见了,留下一块深棕色的疤痕。

  “这……”独眼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

  “啊!”米拉娜受不了如此的打击,大叫一声瘫软在地上昏了过去。

  圣御林·昆在被逐出树墙之后想与亚兰见面就越来越难了,撤退后这段停留在绿城的时间都是靠米拉娜从中连系,刚开始是留下紫色方巾,几次失败之后米拉娜干脆就留下来与圣御林·昆讨论如何克服会面的困难,有时候一连十几天见不到亚兰,米拉娜还会以朋友的姿态出言安慰圣御林·昆,在这段日子里他们都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情愫已悄悄发酵了,直到最后一夜。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当圣御林·昆在最后一夜说出这句话时,米拉娜整个人若有所失地愣在当场,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终于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在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把“与亚兰相见”当做是一件共同努力的目标,一起为了失败而沮丧,为了成功而欢笑,无形中培养出一股真正休戚与共的感情。

  太迟了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这一夜是第一夜,也是最后一夜。

  IV

  全万箭森林的精灵都知道,“绝情箭”米拉娜最恨移情别恋的负心人,她肩上的弓与箭审判了无数的感情骗子,但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爱上了一个她眼中的负心人,而且圣御林·昆背叛的又是她日夜相随的公主,这更是让米拉娜无法忍受。所以,圣御林·昆最后死在她的绝情箭下,终是意料中事。

  但,米拉娜内心的挣扎,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一个人都没有。

  这段情感的蕴酿是如此隐密,以至于爆发出来后令人不知所措,那夜过后米拉娜的自责就越来越深。

  亚兰当然不知道当夜在米拉娜与圣御林·昆之间发生什么事,但是米拉娜在每日面对亚兰的时候却不能若无其事,她暗地里替亚兰不平而仇视圣御林·昆,可是当她独处时又必须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何谓忠诚?何谓背叛?这个问题发生在感情的世界里远较任何一个国度都要复杂得多,即使冷酷如米拉娜,亦是无法在此纠结中敲下判决的法槌。

  那一夜过后米拉娜心里一直在想:自己该是选择忠于公主亚兰,背叛自己的情感去惩罚圣御林·昆的负心,还是要选择欺瞒公主,让这份爱继续留存在心中?过去的米拉娜不能容忍负心人,欺诈的,虚伪的男子,绝情箭肯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但那毕竟是置身事外所做的判决。

  她从未想到,自己会亲临感情世界里忠与叛,她也不曾理解到,竟有负心人不是欺瞒者,而是另一次的真实,绝情箭到底该如何面对?

  圣御林·昆与亚兰这一路走来米拉娜是最清楚的旁观者,在沉思湖畔的每一声欢笑与每一滴眼泪都是那么刻骨铭心,米拉娜毫无理由去怀疑圣御林·昆对亚兰的一片真情,她甚至认为这将是一场撼动天地的伟大爱情,因而挺身相助,可是到头来却以移情别恋收场,米拉娜迷惘了,究竟什么是爱情?

  在圣御林·昆离开之后,米拉娜的内心不断地在忠诚与背叛之间,在真爱与虚假之间挣扎。当夜她选择了爱,随后因对圣御林·昆不忠的忿恨,对公主亚兰的愧疚,于是又选择了惩罚,但等到冰之箭出手的一刹那又后悔了。

  今夜,在沉思湖畔,米拉娜醒过来了,她让自己放下长久以来的爱恨煎熬,与独眼并肩坐在亭台的栏杆,两个人对着月色下的沉思湖没有甜言蜜语,反倒是回忆起绞死松的情况。

  “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十七个人围攻你一人,五个精灵战士,三个秃头僧,两个半精灵,其他的是你们人类,不过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一个个倒下了。”

  米拉娜回想起那天从正午打到傍晚,圣御林·昆在绞死松下狂舞巨斧血战十七名由各族菁英所组成的刺客,一幕幕血肉飞溅的场面历历在目,发狂的吼声彷佛还在米拉娜的耳边回响着。

  “真的?我有能耐以一敌十七吗?”

  “应该还不只这个能耐吧,我看你的背部似乎受伤了,施展不开的感觉。”

  “背部?”

  独眼与米拉娜这时候都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前一天圣御林·昆的护心甲被动过手脚,背部的扣环被换上具有利刃的抓钩,深深地嵌入圣御林·昆背部的肌肉里,让他无法尽全力作战。现在已经化为僵尸的独眼,背上并无痛觉,自然也想不透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圣御林·昆为何要到绞死松高地?”

  “这点我也不清楚,我是到最后一刻才加入的。”

  “是谁连络你的?”

  “古尔沙沙。”

  “果然是那个家伙。”

  半精灵商人古尔沙沙正是纠集这群刺客的连络人。光荣十字会里强力主战的圣御林·昆平时四处树敌,任何人要在各族中寻找刺杀他的刺客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要同时聚集十七人,又要做得不露痕迹,除了古尔沙沙,整个大陆上找不到第二个有此手腕的人了,因为身为商会会长的古尔沙沙拥有灵活的交际管道,在良心市场,在光荣十字会,在万箭森林,甚至于在远方的东山国都有畅通无阻的人脉,他手中有最完整的资讯与最充足的资源来进行这一次的阴谋。

  “这群刺客里还有谁?”

  “除了那五名精灵战士之外,场上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到场的人看起来彼此也都不熟悉。那五名精灵战士都是大地之门的人,想必帕德威尔一定知情。”

  “有光荣十字会的人吗?”

  精灵族要杀圣御林·昆,良心市场的人要杀圣御林·昆,这些人的动机独眼都可以明了,已化为僵尸的他现在站的角度和以往不同了,他可以谅解这些刺客拼死要杀圣御林·昆的心情,但是光荣十字会的人不该参与刺杀自己王子的阴谋,这一点独眼无法接受。尤其是他一再听到圣骑士。修要强夺王位的传闻,更是让独眼下定决心要把真相挖掘出来。不过,米拉娜能帮忙的显然很有限。

  “不清楚,有几个看样子是佣兵,但有两名人类战士他们身上穿的显然都是全新制作的精钢盔甲,上面没有任何可供辨认的图腾,而且是戴着全罩式头盔,我猜他们可能是光荣十字会的人,怕被认出身份才做此装备。”

  “嗯,全新的精钢盔甲跟全罩式头盔……”

  提到精钢盔甲与全罩式头盔独眼马上想起一个人,独眼也知道,不能以此来认定这两人的身份,只是大陆上能够穿戴得起,也愿意这样穿戴装备的人并不多,因为穿着厚重盔甲作战并非上策,像最强悍的御林军都是如同独眼一样,只穿戴一件护心甲。若先不论它盔甲上的图腾,照常理来说,只有光荣十字会的战士与骑士们才会穿戴这样子的装备。

  “这些铁甲真的有几分作用,我看你巨斧砍进关节几次都还不能将它劈开,这两名铁甲战士就靠着一身的护具撑到最后,虽然到后来还是被劈开了。”米拉娜努力地去形容当天的状况,希望能对独眼的回忆有所帮助。

  “从头部被劈开吗?”独眼的确因此想起了一些事情。

  “嗯,你还记得。”

  “不,但是我知道这身盔甲是出自谁之手所制作的。”

  “谁?”

  “皇家铁匠·泰。”

  在光荣十字会里,再怎么坚实的精钢盔甲上也经不起圣御林·昆的巨斧往关节上一次挥砍,除非它经过皇家铁匠。泰的祝福,据说皇家铁匠。泰有一种法术,“祝福术”,可以嵌入在防具上加强防御能力,不过他从未承认自己有能力施展所谓的“祝福术”,他只说是尽心尽力将铁匠本份的工作做好罢了。

  不论真相如何,事实上,从他手上制造出来的盔甲盾牌,防御力都强过其他铁匠的作品,可以说全大陆无人可出其右,只不过他产量远少于其他的铁匠,在光荣十字会里,只有特殊身份的人才有幸穿到泰所制作的护具,像独眼现在身上所穿的护心甲就是他的精心杰作之一。独眼心想:找到了皇家铁匠,一定就可以找到光荣十字会里幕后的主谋者。

  “最后剩下我们两人,一刹那间,我的箭与你的斧头几乎同时出手,巨斧从我脸颊掠过,当场血流不止晕了过去,清醒之后我已经在无望湖畔的一处山洞里。”米拉娜继续说着当天的情况。

  “有人救了你?”

  “一个灰袍老人,他一直没有表明真实的身份,甚至于不跟我多说话。”

  “是第十八名刺客?”

  “我不确定,看起来不像刺客,是一位你们人类的老者,我没见过这么老的人类。”米拉娜想起那老人的模样,两条白色的眉毛垂在脸上,一把胡须从嘴边洒开落在胸前,走起路来老态龙钟,要说他有多老就有多老。

  “我醒来之后对于绞死松的事感到非常懊恼,好几次因此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但他每次都在我昏死之后用法术为我疗伤,然后回到洞口守着,不准我离开山洞一步,直到我放弃寻死的念头为止。”

  “为何这么傻?”

  “因为我……”因为米拉娜发现自己怀着身孕,而他亲手杀死了腹中这半精灵孩儿的父亲。这时候的他欲言又止,他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已化为僵尸的圣御林·昆,于是米拉娜接着说。

  “我就这样在无望湖北面的山洞里静养了一阵子,直到有一天那灰袍老人要我即刻出发往雁鸣坪,说是会遇上我想见的人。”

  “就是我罗。”

  “嗯。”

  独眼觉得不可思议,从无望湖至雁鸣坪要穿过一大片正义平原,那灰袍老人怎么会知道雁鸣坪上将发生什么事,他又怎么知道从无望湖出发的米拉娜可以越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与独眼在特定的时间相见?不过,亲身经历预言的米拉娜则是对灰袍老人的话深信不疑,当他在雁鸣坪遇上独眼时,早就已经暗下决心。

  “那灰袍老人说,雁鸣坪、苍郁之门,接下来是‘浪地坡’。”

  “麋鹿之丘的浪地坡?跟我一起去吗?”

  “呵,不是,只有我去……等待。”灰袍老人告诉米拉娜,他若想要得到这一切,就只有到浪地坡等待这一条路。

  “等待?等我吗?”独眼面对这灰袍老人的话还是难以相信。

  就当两人忘情聊着过去与未来的同时,东方的天空渐渐白了,栏杆上的独眼与米拉娜都知道离别的时候到了。那一夜他们以欢笑开始,以泪水结束,这一夜同样是面对别离两人却异常的冷静。

  “真的不考虑跟我回信心之城吗?”独眼还是有点不舍。

  “……”米拉娜浅浅一笑,摇摇头。

  “那么,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吧,如果这一切能够有个完美的结束,如果我们彼此都还挂念着……”米拉娜下了栏杆转过身去,这时才惊觉树林里藏着一个人,米拉娜瞬间张弓搭箭指向树梢。

  “住手,米拉娜,他是我的侍从,盖比。”

  盖比其实一直都待在树林里守护着这一对生死重逢的恋人,只是一夜深谈之中,米拉娜完全失去了防备,根本不知道树林中藏着一名精灵战士,直到他起身将离去的时候才发觉,差一点就将箭矢往盖比身上送去,还好即时被独眼叫住。

  米拉娜收起弓箭,放下湖畔伫立的主仆二人,头也不回就往苍郁之门走去,只是行步间一阵莫名的激动由衷而来,因为米拉娜想起曾经那是他的位置。

  “辛苦你了,盖比。”他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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