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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自有她才能识别的追日城同伴留下的路标记号,约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已到了一座大宅院前,聂香郎心下奇道:“这分明是民宅,并非客栈啊?”旋即释然,是了,这雁门县内只有廖廖几家客栈,若追日城众人全去投店,树大招风,必会惹来黑白两道人物的注意,若有落井下石之举也说不得,这谭如瞬倒想的好主意,悄没声的劫了家富宅做窑点,把扎眼的手下安排在此处,果然是高,嘿,可惜却逃不出我的掌握之中!
聂香郎心中冷笑,用手一托甘妙云肋下,两人嗖的纵上了墙头,轻飘飘落入院内,刚刚落地,便有两条人影飞身潜到,手中提着雪亮的钢刀要砍,甘妙云忙道:“别动手,是我!”那二人一愣,放下刀,其中一人道:“是甘夫人么?你身边那人是……”话未说完,聂香郎双掌齐出,闪电般已将二人打倒。
甘妙云忐忑不安,紧张的微微发抖,聂香郎不由分说,拥着她向前急走,穿过跨院,来到厅前天井之中,聂香郎轻咳一声,朗声道:“天星门聂香郎拜会谭当家的,夜来冒昧,还望海涵!”随着话音,脚步噪杂,五七名汉子转过屏风来到厅前,正是谭如瞬,唐异沙,马傲颠等追日城高手,人人劲装束带,这么晚了,看来这些人睡觉时也是合衣而卧,闻警即起,竟无半丝松懈。
谭如瞬见来人一个是死敌聂香郎,另一个却是甘妙云,不由的心中慌急惊怒,右手缩在袖中暗暗握了短刀,口中恨恨道:“姓聂的,你已大获全胜,难道还不肯放过我们吗!”说话间唐异沙,马傲颠已各执器械飞身出厅上墙,四下巡望,不知宅外是否埋伏下大批天星门好手,其余几人有横刀欲战的,也有向内奔去,招呼其他同伴准备迎敌的,一时间厅堂上风声鹤啼,杀气弥漫!
聂香郎见状哈哈大笑,用手轻推将甘妙云送了过去,甘妙云紧走两步,站到谭如瞬身边,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不知聂香郎待会是否会和自己伙伴们翻脸动手,师妹的性命还攥在他手里呢!这可如何是好?
谭如瞬知道妙氏姐妹一起去投的客栈,此时却只甘妙云一人归来,凌妙烟八九被这魔头害了,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更添一份悲怒,看来今天定要与这厮决一死战不可了!追日城残余好手纷纷从后奔出,挥刀舞剑围住强敌,聂香郎面无惧色,道:“谭兄不要误会,在下今夜孤身前来,并非要和诸位为敌,而且要送一件大富贵给贵城兄弟们呢!”谭如瞬一怔:“咱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谈什么送大富贵,聂门主莫非在消遣俺们么?”聂香郎正色道:“在下确是真心要和诸位交个朋友,不信请问甘夫人,在客栈凌夫人突感风寒,还是在下赠药相救,方稳住病势,此刻正在店内歇养呢。”谭如瞬狐疑的看向甘妙云,甘妙云心头乱跳,强自镇定道:“不错,确有此事,起先我还误会他了,险些交手,正是看在他一切诚心上,我才主动领他来与你面谈的。”这时唐异沙,马傲颠分别从左右房顶上跃下,唐异沙俯耳对谭如瞬低语了几句,谭如瞬拿眼看着聂香郎,脸色稍和缓了些,哼一声道:“聂门主,在下佩服你艺高人胆大,竟敢一人来挑场子,难道你不怕我们决意为敖城主报仇,与你决死一战,拼个同归与尽吗?”聂香郎抚掌笑道:“谭兄果真是讲义气的好汉。”他话锋一顿,四顾左右试探道:“谭兄,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天寒地冻,这天井里可不是久谈之地。”谭如瞬暗忖这厮一个前来,并无别的帮手,我们三十多人对付他一个,倒也不惧,不妨先听听他说些什么,一件大富贵?嗯,这倒有些意思。他心中有了计较,当下一闪身抬手让道:“也好,咱们就到厅里坐一坐。”聂香郎微微颔首,随他入内了,唐异沙在后悄悄布置人手设卡,一边戒备敌人夜袭,另一边也防着若二人在屋内谈不拢,就率众人一哄而上,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大仇家除掉!谭如瞬与聂香郎分宾主落座,马傲颠,唐异沙也随后进来,与甘妙云一同在谭如瞬身侧站立,谭如瞬脸色铁青,冷冰冰道:“聂门主有话请说!”聂香郎端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剑眉一促,忽的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道:“聂某枉为一门之主,却为宵少挟持,真是耻辱啊,耻辱!”
谭如瞬疑道:“此话怎讲?”聂香郎黯然道:“在下与贵派上代老城主颇有些过节,亡兄敖善怪我,也是人之常情,便是我自己,这些年每当想起往事,也是甚为愧疚,寝食不安,但无论怎样,咱们都是江湖中成名的豪杰,常言说的好:英雄惜英雄,我聂某敬重贵派敖氏兄弟是难得的好汉,纵有怨仇,却也是总存了化解之心,不欲再动干戈,但谁料想事非人愿,这梁子竟是结的越来越深了。”
马傲颠怒道:“聂香郎,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人都杀了,还装什么蒜!”聂香郎看他苦笑道:“这位仁兄误会了,我实在是有莫大的委屈,其实那天长街对决,众人亲眼可见,我是被恶人所逼,才率众而来的,杀敖氏兄弟的也不是我,而是那明教长老宫月逸所为,所有一切,均是在他的威逼挟迫下所为,与我天星门,可是没半系!”谭如瞬冷笑道:“你二人本就是联手之势,谁人不知?休来这里卖好!”
聂香郎叹息道:“谭兄怎知其中内情?那宫月逸武功绝顶,可称天下第一,在下万万不是他的对手,那天他率明教大批手下找到天星门,连杀我手下十七名好手,我上前与他动手,也被打的口喷鲜血,这时他才说明来意,要借我天星之手夺宝抗敌,恢复他明教昔日声威,说道事成之后,财宝与我对半分成,如果不顺从,就灭了鄙门,在下虽不情愿,奈何力不能敌,只好忍气吞声应允此事,不想长街一战,这厮保存实力,让我们天星门去打头阵,他的手下却在后掠阵,而且这老儿出手如此狠辣,竟不听我的劝告残忍的杀害了敖氏双雄,又嫁祸与我,这笔帐,聂某又怎能与他善罢干休?聂某也是条汉子,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决不能任人欺凌!且又让贵城的好兄弟们对我误会,所以今日前来,是要和诸君共商除奸大计,给敖城主兄弟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们难道还是信不过我,要放弃这次绝好的复仇机会吗?教城主地下有灵,也不会安心的啊!”
听他这般说,北海追日城诸人怒疑交加,面面相觑。正不知该怎么说,聂香郎见状又道:“其实在下此举也是有一点私心的。”“噢?”谭如瞬等人不约而同的露出好奇迫切的神情,聂香郎缓缓道:“宫月逸迫我与他联手对付天下豪杰,取到藏金图,费了多少力,死了多少兄弟,如今财宝还没见着,先要叫他分一半去,我怎能甘心?可若不允,又敌不过他,这才想起找贵城兄弟们商议来着,在下倒有个主意,咱们不如合伙把那老贼收拾了,诸位不但可为敖氏双雄报仇,且事成之后我还要分三成金子给你们!”谭如瞬等本打算收拾残部就此撤出中原,不再想那巨富财宝,没想到已是灰了心时,却有人来说要分三成藏金给自己,这等好事却是从未料到,一时间众人怔住了,聂香郎见状微笑道:“三成不少了,听说这份当年大辽国的藏金足有一二百万两,分出三成给诸位,已是太多,怎么样?三七开,我只能出这个价,大伙可别说我不够交情哟?”
谭如瞬心中估算着,三成?那就是好几十万两黄金呀!用大海船装,两船才能装的下,运到追日岛上,可以把岛上整个城楼都铺满金砖呢,这般想着,不由兴奋的手心里攥出汗水,他强抑住心中的贪念与喜悦,故作沉稳道:“聂门主真是看得起我们,可是,你手下有那么多人马,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去干?再说,凭我们仅存的这数十人,既便拼了命也未必是那老狗的对手,就算侥幸杀了他,我又怎么能知道聂门主所许下的酬劳当真能够兑现呢?”
聂香郎道:“谭兄多虑了,在下实话和兄台讲,依我聂某的安排,杀掉宫月逸可说是十拿九稳,我并非不想亲自率领手下兄弟除掉他,只不过明教残党在江南大造声势,颇有死灰复燃之状,若由天星门出面,日后必会和明敖纠缠不清,凭填大乱,反之呢,你们出头杀掉宫月逸,那是一报还一报,为敖氏兄弟报仇,江湖中人谁也不会有闲话,再者说了,杀了他,然后你们拿钱坐船一走,远离中土,任明教多大势力也耐何不得诸位,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等我布置妥了,要动手之前,我先把贱内及幼女送到谭兄这里暂住,事成之后,咱们一手交钱,一手领人,大伙看这样可好?”
谭如瞬听了甚是满意,他还想再装腔做势,拿捏一把,可身后的马傲颠,甘妙云,唐异沙等人已是抑制不住满脸笑开了花。
聂香郎返回后,立刻调兵遣将,面授机宜,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几百万两黄金,启出来后怎么住山外去呢?就算分批运,一次也总得用上百十辆车马,而且还得瞒过附近的江湖同道及当地宫府的眼线,那宫月逸要尽快除掉,至于追日城这帮残兵败将,都是蠢货一群,还等着我把老婆孩子交给他们手上为质呢,哼哼,和我讲条件,说是说,做是做,咱们就拖起来看,等万事具备了,只怕就容不得这些财迷退缩了。
聂香郎正想到得意处,诸葛小灯进来秉报:“门主,外面有丐帮信使前来拜山!”聂香郎一怔,道:“且让他进来,看这厮有何话说!”不一时,天里门帮众带进一名身披八袋的中年丐者,聂香郎上下打量此人:阔目大嘴,矮胖身材,却不认的,便道:“阁下便是丐帮送信之人?”那丐一拱手道:“哼哼,在下丐帮八袋弟子罗老栓,奉敝帮蔡帮主之命,前来传话。”聂香郎“嗯”一声,点头道:“原来蔡阿狗已做了丐帮帮主了。罗兄有话但说无妨。”
罗老栓顿了下道:“是这么回事,俺们蔡帮主说了,自打上代武林前辈耶律刀圣遗下的藏金图重现江湖后,便惹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大伤了武林同道的义气,哼哼,俺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维护武林安定,自是义不容辞的责任,现在天下英雄好汉都知道贵门持有这张宝图,心中不服气的,那是大有人在啊,想必聂门主这些日子来,也着实被多少江湖豪杰打拢了吧?”
聂香郎微笑不语(心说这胖子说几句就哼两声,丐帮真是无人了,竟派这等猪头之人前来与我交涉),罗老栓不看他脸色,只顾接着道:“俗话说的好,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现下贵门受天下人忌恨,恐怕空有宝图,也很难安然取宝!”聂香郎被他说到心事,不由脱口道:“不错,聂某时时忧虑的,便是此事!”罗老栓道:“聂门主何必烦忧,如今敝帮主念在武林一脉的情分上,要和门主商量一事,不知可说否?”聂香郎道:“请讲。”罗老栓一梗脖子道:“现今天下大乱,内忧外患,可吃苦的却只是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者,何其众也,近来我丐帮人丁兴旺,蒸蒸日上,却也是托了时世之‘福’啊!”聂香郎笑道:“正要恭喜。”罗老栓哼一声道:“聂门主不要说笑,想我丐帮是侠义大帮,见苍生黎民有难怎可不管?所以敝帮帮主命在下斗胆向聂门主传个话,不如两家联手共取藏金!各分一半,敝帮所分一半自是要周济贫众,另一半,任贵门处置,不管怎么说,这藏金图是黄纸一张,要依它启出金子来,那才是真正价值所在,嘿嘿,没有我丐帮的携助,贵门怕是很难必建全功!在下说这话很有些不中听,还望聂门主恕罪包涵则个。”
聂香郎大笑起身道:“罗兄太客气了,罗兄此来正合我意啊,其实我早就想过了,两虎一争,必有一伤,我天星门再霸道,要想打败天下群雄,独得财宝那也是不能,贵帮要与我们联手,那是再好不过了,这笔藏金据故老相传,少说也有二三百万两金子,分出一半也得百十万两,原本是玩了命也不过是碰运气,如此一来,竟变成十足的把握,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且救济贫苦也是在下的一贯心愿,如此甚好,皆大欢喜啊!”罗老栓见聂香郎如此开明,也是大喜,欢颜道:“聂门主光明磊落,侠义为怀,识时务者为俊杰,门主果然非比凡人哪,既然门主这般爽快,我看咱们两帮首脑不妨找日子面谈一次如何?也好把这事及早定下来!”
聂香郎喜道:“太好了,我聂某也是响当当一条汉子,一言九鼎,绝不反悔,罗兄,事不宜迟。贵帮总舵现今设于何处?这就快带我去!”罗老栓嘿嘿笑道:“聂门主好爽快,敝帮蔡帮主及长老们现在莲花镇扎营,路程不远,距此也就是三四十里地,现在去了,当夜就可赶回,若聂门主有甚不放心的,尽管多带兄弟是了,这也无妨。”
聂香郎抚掌欢笑,连声说好,忽的又踌躇起来,搔首道:“办这等大事,如此草率,岂不是显的我无城意?罗兄你看我是不是再和手下人商议一番再加定夺?”罗老栓脸一红,急道:“咱都说好了,怎么门主又要反悔?”
聂香郎一摆手道:“罗兄不必过虑,在下是天星门一门魁首,我说的话自然算数,不过多少也得给身边弟兄们一些面子,和他们交代几句而已。这样吧,后天午时,咱们在代州城内见面,那里人多热闹些,不要说我太过小心哟?敝门和贵帮这几年来颇有些小别扭,贵帮的总舵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去的。”
罗老栓听他这半真半假的一说,心下释然,便道:“门主说笑了,既然如此也好,就按你说的办,后天午时,代州青宣酒楼见!”“不见不散!”聂香郎接道。二人对视一眼,互相拉手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二人心下均知,对方实力不俗,若争斗起来,必是两败俱伤,让旁人得利,如今这般各自让步,财宝平分,已是很不错的选择了,罗老栓满心欢喜与聂香郎拱手告辞,奔回莲花镇丐帮总舵付命去了。诸葛小灯等天星门四大堂主一直在屋后俯耳细听,这时转进来听候吩咐,只见聂香郎沉吟良久,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何草仙疑道:“门主,咱们是否真的要和丐帮联手呢?”聂香郎收起笑容,冷冰冰道:“联手?我要灭了他们!诸位,马上招集人马,今夜三更,奔袭莲花镇!”
莲花镇的大火直烧了一天一夜,大半个镇子在火海中碎成了瓦砺木石。“丐帮总舵让明教给挑了!”江湖中人惊骇万分的传递着这个令人胆寒的消息。明教?那是武林中人的死敌啊,当年魔教有难时,许多帮会门派均是落井下石,跟着喊打,如今魔教卷土重来了,若追究起旧帐来,又有几人敢带头和其硬拼?天星门,魔教,北海追日城,还有种种厉害的邪魔外道蚁聚五台山,那还有自己夺取财宝的份?众多武林人物心中存了层意,短短了两三天内,不约而同的一哄而散,逃之夭夭了。
唯有崆峒,青城,黄山三大派人马仍坚持留在山中,并非他们不想跑,而是因为明教高手宫月逸已下战表到了三派掌门手中,这时分头逃命,十有八九要被这个大魔头分而歼之,倒不如留下合力一战,或有活命的机会,再说战表中已说明了,宫月逸要以一敌三,不为别的,就为图个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三派掌门联手,算得了什么?敌人越多越好!
这两天,宫月逸为找聂香郎的形踪,把天星门总堂闹了个底朝天,盛怒之下,终不免出手,六七名天星门弟子刹时间被他格杀当场,眼看天星门四大堂主就要和宫月逸展开血战,聂香郎这才不得不出头,陪着笑脸将他请到了住处。
宫月逸气极坏道:“聂小儿,想不到你这般卑鄙无耻,是你领人血洗了丐帮总舵,然后驾祸明教吧?是你教人下的战表吧,好哇,一对一不够,还说他们三派掌门人齐上对付我,呸!老夫一世英名,竟被你当儿戏耍了!”
聂香郎连陪不是,劝解道:“宫前辈,晚生是一片好心,可全让你给误会了!”宫月逸气哼哼道:“我怎么误会你了?”聂香郎笑道:“宫前辈,还记得咱们有约在先吗?你助我扫荡群雄,启出藏金后,咱俩平分,可有此事?”宫月逸怒道:“不错,但老夫说的是联手驱敌,若凭我一人之力就可斩杀三派高手,那还和你谈什么合作?”聂香郎诚恳的说道:“宫前辈,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当我真要老先生独自一人对付他们吗?错了!我不过是借老先生的威名,将他们招引到一处,然后设伏下伏兵,将这群家伙聚而歼之,方是实情!”
宫月逸气略消了些,哼一声道:“就算如此,但假冒明教之名血洗丐帮,又做何解释?”聂香郎拍腿大笑道:“宫前辈,你谢我还来不及呢,丐帮一惯挑头和贵教对着干,如今‘明教大破丐帮’之事传扬了出去,不但前辈你名动天下,且对贵教今后争霸江湖亦是受益匪浅呢,杀一儆百,看日后那个鼠辈还敢不自量力和贵教为敌?晚辈敬重宫老先生的武功人品,方出此大力周全前辈在天下好汉前露脸,立此盖世大功,嘿!难道除了金钱之外,老先生不信世间尚有义气二字吗?”
宫月逸听他天花乱坠的一说,明知是在瞪着眼白活,可想想将要到手的财宝,也只得强忍怒气,不便发作了,当下一跺脚,冷笑道:“聂门主果然有一套,老夫佩服之极,咱今天也不计较那许多了,可是你要记着,想和我耍花招可不太容易,日后藏金若不分我一半,老夫定和你没完!”聂香郎一拍胸脯,郎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决战的日子到了,尽管是以一敌三,但谁也不敢大意,那日少室山后,众人均曾见他出手折服昆仑高手玄灵子,今日一战,是否还会取胜三派掌门联手呢?在五台山中黛螺顶上,一块几十丈方圆的平地,可做较量的战场,此时山顶上已挤满了人,左首一群是崆峒,青城,黄山三派数百名好手,右首也有二三百人列队,个个身着白衣,挑着明教的幡号,与其对峙。
沉默着,少倾,四个人分从两边队列中走出,左方三人分别是青城派掌门赵广年,崆峒派掌门赵夜仙,黄山派掌门邓文羽,右首一人白袍紫冠,白眉白发的,便是鬼刀宫月逸。
宫月逸冷眼打量一下三人,傲然道:“你们还等什么?尽管上来送死吧!”赵广年右手提剑,上前一步拱手道:“宫先生,我看你也是有名的武学大家,今日咱丑话说在前头,以一敌三,可是你老先提出来,一会儿动手,可别说我们仗着人多取胜!”宫月逸哼一声道:“大丈夫敢做敢当,言出无悔,只我一人与尔等较量,绝不添一个帮手,尽管大胆的上吧!”
他口中大言不惭,心中却暗暗思量,不知聂香郎说的伏兵在哪里,一会相斗,大概便可知端倪。这厢三派掌门听他口口声声说要以一敌三,绝不反悔,不由的都松了一口气,心说你这厮武功再高,必竟岁数大了,我三个生龙活虎的汉子,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角色,一拥而上,未必便输与你。
正要动手,白衣人队列中走出一人,沉声道:“且慢,我有话说!”众人见他面色黝黑,络腮胡,大摇大摆的站出来,却不认得这人是谁,见他开口道:“我明教做事向来光明正大,说出的话,一定做到,不似尔等自称名门正派,却以小人之必,度君子之腹,嘴上不说,心里却一定疑虑我等齐上,介时一场混战,也罢,为公平起见,我看双方首领相斗,高手过招,胜负不过一线间,咱们都离的远了,危急时想要出手也来不急赶过去,众位看,这样如何?”
三派听了,均是暗暗欢喜,心说这麽教贼人不是疯了,就是狂妄至极,难道真有必胜的把握不成,竟然这般托大?当下连声叫好,没有异意。
两方人马乱纷纷分别退下黛螺顶,宫月逸怪眼一翻,不知聂香郎要搞什么名堂,那黑面大汉正是聂香郎装扮的,此时胡乱向宫月逸打个手势,转头跟着众人下山,宫月逸骑虎难下,这时他要退却,定会被三派掌门取笑,无耐只得暗自宽慰自己,聂香郎必然定下妙计除敌,只不过自己不知罢了。再说自己已练成了盖世神功,虽不知三人底细,但料想不至输与他们。事已至此,只得全力以赴先行对付眼前之敌,然后再找聂香郎计较了。
这时若大个山顶上只剩下他四人,三派掌门不由胆气壮了许多,赵夜山冷笑道:“魔头,出手吧!”宫月逸呸一声道:“不叫先生,改称魔头了,嘿嘿,王八蛋,真是两面三刀之辈啊!”赵夜仙脸上一晒,环顾同伴道:“不必多说,咱们联手把这厮废了,为武林除一祸害!”赵广年,邓文羽也是一般心思,当下大喝着纷纷拨剑,将宫月逸围在当中。
宫月逸不敢怠慢,飞起一掌拍向赵广年,赵广年见他掌风猛恶,不敢硬接,忙斜步避开,抖剑扬空一闪,剑放寒光,削向宫月逸肩头,几平同时,赵夜仙,邓文羽双双出剑指向宫月逸背心要空,宫月逸抖擞精神,移形换位闪开敌剑,刹那间转守为攻,双掌忽忽连环拍出七掌,内力广博,招法诡异非常,饶是三大掌门武功绝伦,一时间也被迫得窜高伏低,纷纷避让。赵夜仙左拳右剑,大袖飘飘间连攻数招,止住宫月逸的攻势,口中大叫:“邓老弟,攻他下盘,攻他下盘!”
邓文羽年纪虽轻,但剑法已得黄山派地绝剑的真传,武功实不在崆峒一,青城两高手之下,此时一言不发,已剑法陡变,伏下身形,手中三尺青锋翻挑撩刺,专攻强敌的下三路,间惑掌击腿扫,借风势舞起漫山积雪,宫月逸以一敌三,丝毫不惧,如飞鹰扑兔般,双脚腾扫地跳踩,守中寓攻,将邓文羽的杀招一一化解,赵广年,赵夜仙绕步盘走,手中剑双龙戏珠,直攻宫月逸的上三路,宫月逸剑隙中反手擒拿,连拆三招,一时间,黛螺顶上四个人剑闪掌飞,你来我往,直斗了个难分难解,山下众人都是屏气悄声,凝神观斗,看的是目旋神施。
聂香郎挟在人中冷眼旁观,心中也是暗暗钦佩,这宫月逸狂是狂了些,可功夫却着实了得,一双肉掌便可力敌三大高手,这厮人称是鬼刀,待会儿倒看看他的刀法究竟如何,只是斗了这许久,面壁少林石牢几十载不再用刀,早就把刀法全忘记掉了吗?
不说山下众好汉看的惊心动动魂,再看这峰顶上激斗尤,翻翻滚滚斗了百十招后,三大高手已人剑合一,攻势连成了一片,三个人三枝长剑,走马灯般的把宫月逸裹在其中工,但任凭三人运剑如风,攻势凌厉,宫月逸身处剑丛中,却不曾被刺中半分,只是他武功虽高,要想一举击败三人,都也不是轻易间所能办到,四人斗到这时,方看出真功夫来,崆峒,青城,黄山派门人弟子仰面观战,见本门师长剑法精强,内劲悠和,实已达到蹬峰造极的境界,不由的心生大羡慕,口中叫好,得意洋洋,一时间竟都忘了。这是以三打一之势,斗了那么久,却还拾掇不下一个六七十岁的白发老汉,其实已是丢人之极。
宫月逸身在重围,全神贯注的接招拆招,丝毫不敢怠慢了,叮叮当当又战了三五十合,宫月逸掌倏变,由味刚猛黑心为刚柔相济,忽阴忽阳,忽急忽慢,赵夜仙三人拼命择剑去斩他的手臂,可却总是不能得手,初春时节,天色容易得晚,眼看那日色渐渐沉下去了,将近申时分。斗到此时,四人掌来剑击,仍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宫月逸斗了这半天,仍不见山下有丝毫动静,不禁怒气渐生,好小子,说是设下妙计能全歼强敌,这时却成了缩头乌龟,让老夫独自一个冲锋陷阵,哼,这小儿莫非是想假借三派掌门之手除去我,好独吞那巨富藏金不成?也罢,今天就让你们这些狗男女见识一个老夫的真正绝学,知道你家宫爷爷不是任人欺瞒,甘受宰割之辈!“想到这里,他三意已决,该是痛下杀手的时候了!倾刻间,三剑齐至,他腕上戴有护腕钢套,这时翻腕一档,叮当当将三剑拦回以,紧接着长啸一声,身形陀螺般急转,大袖挥舞,带的身周丈许内飞沙走石,积雪漫扬,赵夜仙,赵广年,邓文羽三人被他内力所逼,均是气息一滞,忙向外跃一去,只见余晕晖下,宫月逸的脸色微红中隐隐透出紫青,显的诡异非常,他站在风中,白袍在纷扬的雪花中烈烈狂摆,须发皆张,怒目横眉。仿佛一座煞神,立与天地之间!山上山下的人一时间都被他这威猛的气概所慑服,赵夜仙扬袖遮挡扑面疾来的劲风残雪,勉边睁目看准宫月逸身形,摆气大叫道:”不要怕他,一齐上啊!“三人鼓勇齐上,剑交左手,右掌向前拍出,三大高手合力一击,当真是非同小可,绵绵内力如洪水般冲向宫月逸,宫月逸见状微微冷笑,双臂向两下振开,猛然一抖!赵夜仙等人只觉自己的掌力好象碰在了一墙大石墙上,立时向四面八方溃散开去,消顿的无影无踪,赵夜仙暗叫一声不好,拼全力向后飞身纵去,只见宫月逸双掌回圈,虚才于胸前,大喝一声”紫云神掌!“双掌暴伸,拍向前方!
邓文羽,赵广年避之不及,连忙奋力出掌相迎,只听“轰”的巨响,三人掌力汇于一处,激的风起云涌,山顶上大片的积雪这时齐齐飞溅起来,恰似一排白浪冲上半空,旋即纷纷洒洒的落下,化做大团的雪雾把宫月逸与三派掌门人遮隐在其中,山下众人连声惊呼,雪雾中只听剑器披风的锐响声,呼喝声,对掌声乱成一片,三派弟子弟子中有的已拨出剑来要往顶上冲,这时不由的强又止住身形,纷乱中有人急呼道:“大伙不要乱,没事没事,他们还在打!
这时候连聂香郎也不禁往前挪动脚步,紧攥双拳,要看清是谁胜谁负,山风本来是一直在吹的,这时候却仿佛是要故意遮掩住黛螺顶上的激战,不知何时竟停了下来,众人越是心急,弥漫在山顶上的这轩雪雾越是不散,白茫茫中忽然呛郎一声,抛出一把断剑来,又惹的众人一片惊呼!
紧接着叮当剑碰的连珠密响伴随着惨呼闷哼拍拍又是两声对掌,这一切不过是短短片刻间,山下双方人众却感觉仿佛是熬了许久许久,好不容易雪雪渐渐散浅逝,先是隐约露出一条白色人影正是鬼刀宫月逸,最终雪雾全部消散了,依然只是宫月逸一人昂然立于黛螺顶上,赵夜仙,赵广年,邓文羽三大高手却已是横尸雪地,鲜血与白雪交相辉映,衬着断剑碎衣,显的无比的刺目惊心!“紫云神掌?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武功?”聂香郎喃喃自语,双目死死盯着宫月逸的两手,宫月逸的手中居然没有刀!鬼刀居然不用刀便杀了三个天下著名的顶尖剑客,聂香郎惊骇之余也有些悻悻然,毕竟他也是使刀的高手,却无缘可见鬼刀当年的奥妙刀法。
三派掌门横尸当场仿佛变小了,山下的天星门与崆峒,青城,黄山三派数百人马仿佛都成了蚂蚁小虫,唯一傲然挺立于天地间的,仿佛只有这个旷世魔头宫月逸!
武林至尊啊!人们心上一片空白只有这武林至尊四字可以真正的表达此时人们心中的敬畏之意。宫月逸久久的立在那里傲视群雄,宛如君主在俯视自己的臣民一般,显出无比的王者风范!
以一敌三,宫月逸赢了,赢的无话可说,干净利索,他迈开虎步,开始一步步向黛螺顶下走去,他要把三大名门正派几百名弟子门人哀求惊怖的目光捆绑起来,拴在自己的神坛脚下,他要把聂香郎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打翻在地,向其索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黄金珠宝,他还要对天下好汉宣称,南四仙,北四圣,武林中神奇的传说已成为过去,真正的新一代武林至尊,就在他们的眼前!
但这迈向山下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而且这踌躇满志的双脚再也没有可能迈下这座峰顶,因为有人抓住他的脚!从地底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脚底板一麻,宫月逸简直不想念这是真的,居然人人敢向武林至尊动手?难道冥界的幽魂,也想来人世间争短长吗?
本是白雪皑皑的山顶突然间化做了涌动的波浪,浪头涌动着,是人头在涌动着!一面面圆盾从土中掀起,一条条人影从地洞中跳了出来,宫月逸脚下一沉,把下面的雪地踩出了深坑,从坑内传来一声惨叫,抓着他脚的手松开了,宫月逸仍然不能使自己相信所发生的这开始是真实的,他茫然四顾周围这些土头土脑的汉子,有人冲上前拿刀捅来,他随手抓碎了那人面门,喃喃道:“埋在地里的鬼不该再爬出来的,这不公平,这阳间已经够拥挤了……”
山下的人群却惊呆了,傻傻站在那里,死寂的注视着那些从地底钻出的神秘汉子向宫月逸围去,宫月逸不信的用手抓去,没有谁能躲开他的攻击,走到他身边的汉子一个个被抓死在他脚下,宫月逸奋神威又抓死二人,余人惊恐的向后退去,他想要追击,但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他实在是有些累了,于是慢慢的坐了下来,坐在身边横竖重叠的尸体上,剩下的汉子已不敢近前,但宫月逸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北海追日城的独门暗器勾魂一笑针已刺破了他的靴底,扎进肉里,针上涂的是从北海之渊木龙鱼身上挤出的剧毒汁液,无药可解。
宫月逸身上一点不疼,只是麻麻的,很快眼前便模糊起来,他还是不肯相信这是事实,老夫乃天下第一高手辛辛苦苦在明教地道中找到紫云赋秘笈,自投少林囚禁三十五年,不就是为了找个人所难料的清静地方偷练天下绝顶神功紫云赋吗?我神功练成了,内功绝伦,掌法无敌,我是武林至尊那,还有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去做呢,我怎么可以死呢?
宫月逸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慢慢走到他身前,在自己胸口扎了两刀,血涌出来了,但他一点也不疼,这血早已经是变成毒血了,那人抓住自己的发髻,把刀搁在自己脖子上开始用力的切割,一刹时,宫月逸突然觉得很委屈,想哭却没有泪水流下来,宫月逸脸上忽的浮起一丝笑意,是啊,自己已经很老,怎么象小孩子一样想哭就哭呢?自己的头被别人割下提在手中的确令人脑火,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真的是很累了呀,不能再动了啊……“
割下宫月逸头颅的人是谭如瞬,他憎恨的将这魔鬼的尸身踹倒在一旁,却宝贝似的把宫月逸那颗苍老的首级捧在手心,高高举起向人展示。报仇啦,真不容易啊!竞杀了天下绝顶历害的魔头宫月逸!谭如瞬兴奋的不愿再想,他擦了一把抑制不住往下流的泪水,和他剩下的兄弟们一齐往山下走去,崆峒、青城、黄山三派好手们不由自主的向前迎去,有人疑惑的问道:“诸位英雄,你们到底是?”谭如瞬稳住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他和手下人一样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谭如瞬摸了半天,好不容易的从怀中扯出几只布袋在胸前挂好,有人数了数,竟有八只之多。
“你是丐帮的八袋长老?”“正是!”谭如瞬松了口气,昂首环顾众人道:“我就是丐帮八袋长老罗老栓!大家都知道,前两天明教挑了我丐帮总舵,杀我帮主以下兄弟无数,我罗老栓带着几十名兄弟九死一生逃出来,血海深仇啊!此仇不报,我有何脸面日后拜祭死难的帮中老少爷们?我费尽心机,终于打探到你们要和宫月逸老贼决战于黛螺顶,便函带人连夜偷偷潜伏在山上,死算什么?我罗某早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了,真是天可怜见,这厮杀了贵三派高手们之后,得意忘形中,绝没料到他脚下居然会有埋伏,终于被子俺们得手算计了,大家看,这就是老贼的人头!”
三派门人弟子见了无不悲喜交集,掌门人惨死,自然要悲,有人把仇人的脑袋砍了,不用自己冒死去砍,自然要喜,众人一时间欢呼雀跃了起来,把谭如瞬等人围攻在蹭,赞美个不停,聂香郎见事已得手,率门人悄然退去,纵有许多三派弟子看见,又那敢去追?见余人只顾欢喜,自己索性也假装没见,扭头一同欢呼,任敌人自行退去。
谭如瞬与众人欢庆了半天,然后将宫月逸的首级交于三派弟子手中。自己和马傲颠一起(唐异沙已被宫月逸一脚踩死在地洞之中)带着二三十名残部挤出人群,一溜烟的跑去追起天星门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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