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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西去,二人携手相伴,好不开心。就算有时露宿荒野,也觉温暖无比。楚连城虽然性子倔强,有时也不免真情流露,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模样,惹的长孙郁风心醉神迷,直想一生一世就这么陪在她身边。
这一日到了长安城,楚连城径自领他去鬼域分舵。这长安城的分舵乃在闹市,一座好大的院落,便似大户人家的院子一般,门上挂了一匾,上书“楚宅”二字,字迹刚劲中带了几分的秀气,正是出自楚连城之手。
鬼剑等人,已先行在此相候多日,见他们到来无不欢喜,当下备了酒菜为他们洗尘。鬼剑见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终于在了一处,心中着实高兴。宴罢,楚连城亲自将长孙郁风引入客房,长孙郁风知她有事要和属下商议也不多问,只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道:“待你办完事了,记得来找我。”楚连城点头道:“你只管好生歇上一歇,完事后,我就来。”
楚连城回到议事厅,鬼剑等人早已在那里等着了。当年华山派门下曾杀了鬼域魔王的妻儿,而今鬼域魔王想要扫平中原诸派称霸江湖,第一个要找的自然是华山派的诲气,楚连城细细的安排一番,只等明日深夜动手了。
她布置妥当之后,果然去找长孙郁风,长孙郁风见她有些不悦,心中好奇,道:“你不开心?”楚连城叹了口气点点头。长孙郁风更觉奇怪:“见了七叔他们,你不高兴?”楚连城摇头道:“我是在想有一天我会不会厌倦这种生活。”长孙郁风道:“你怎么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楚连城道:“郁风,等我做完这件事,你陪我四处走走好不好?”长孙郁风道:“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楚连城心事重重,始终也没高兴起来。
这天夜里,华山派掌门刘烨正待就寝,忽然门外弟子急匆匆跑来扣门道:“师傅,不、不好了,山下上来很多人,都提着白灯笼,不不,是绿灯笼,不不,是白灯笼里发着绿光。”刘烨一惊,夫人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刘烨低声道:“怕是鬼域来人了。你要多加小心。”他拉开房门道:“不要慌,待为师去看看。”刚走出几步,又有一名弟子跑来道:“师傅,那些人好象还抬了一顶轿子,轿子四周也是绿灯笼,可是那些灯笼不象是人提着的。”刘烨皱眉:“什么意思?”那弟子道:“他们好象是……是飘上山的。”刘烨身形晃动,已飞身到了大厅前的演武场。只见众弟子惊慌失措的聚在一起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往山下望去,山间已升起惨绿色的浓雾,浓雾中不少发着绿光的灯笼正飞快的向山上移动。刘烨心想:莫不是直是鬼域来人了?刘烨长子刘志西在他身后轻声道:“爹,这是怎么回事?”刘烨低声道:“只怕是鬼域来的人,你去告诉你妈,叫她带了志明和蕊儿,离开这里,这来人八成是鬼域公子楚连城,据说这人胆大好色,去叫一干女弟子也都避开了。”刘志西应了一声下去布置。
山路上,那些人已越来越近,浓雾中传来招魂铃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见雾中有人在低低唱着什么,深夜听来阴森恐怖,直让人脊背发凉,冷汗频频。华山派众弟子围在刘烨身边道:“师傅,咱们怎么办?”刘烨沉声道:“这是鬼域魔头们闹的玄虚,不必理会,大家只管小心应付。”
又过了一会,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刘烨,我来了,你不开门,是不是怕了我了?”那声音象是一个女子,轻飘飘的,好似从地下发出。刘烨一摆手:“开门。”有弟子开了大门,只见门外在众多黑衣人的簇拥下,八个黑衣大汉抬了一顶凉轿,轿中一个白衣美女盘膝而坐。她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带着醉人的微笑。华山众弟子无不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白衣美女,全然忘记身边的危险。刘烨也微微一怔,他不知道这白衣女子是何人,只觉这白衣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内力。而这些人的脸色看上去居然全是绿的。
那白衣女子轻叹道:“刘烨,我来索命了,你说咱们该怎样了解才好。”刘烨呸道:“哪里来的妖女,在此装神弄鬼,小心你的狗命。”那女子皱眉道:“这个说话太难听了,什么狗命。我看你要小心狗命才是。”她又转向身边一黑衣人道:“五叔,我本来就是鬼了,他干嘛还说我装神弄鬼?”那黑衣人道:“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公子何不让他们见见。”那女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也只好这样了。”
这白衣女子果然从轿中下来了。其时,天方三月,春寒料峭,山顶上风大,愈加寒冷。那女子居然赤了足,星光下一双雪白的素足微带绿色,好似玉雕一般。华山派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因为这女子身子轻飘飘的,双足并未着地,山风吹过,倒似要将她吹走一样。刘烨心下骇然,心想:这女子是人是鬼?是人又怎会有此等轻功?
那女子走到刘烨身前道:“刘烨,你现在该相信我是鬼了吧。”刘烨哼道:“不管你是人是鬼,今日都休想离开华山。”说着,挥剑便刺。那女子“哎哟”一声,身子一侧伸出手指去夹他的剑。刘烨反应倒快,已然变招。那女子也不和他多斗,身子轻飘飘的又飘回轿中。身边那黑衣人一挥手将刘烨拦住,众黑衣人已将华山众人团团围住。
那女子从身边拿过一只埙凑在嘴边吹了起来,声音呜咽凄惨,如怨如诉。好似一个少女在哭诉自己的不幸。华山弟子中功力差的,眼泪也快流下来了。刘烨大喝一声道:“妖女休得惑众,看剑。”他这一声大喝,众弟子惊觉,各自拔剑要与众黑衣人拼个死活。那“五叔”一挥手:“杀。”只见刀光剑影闪烁,两下里已打在一处。白衣女子全然不理会场中之人打的如何,自顾自的吹埙。那乐声中带着无比妖异的魔力,悠悠然宛如发自地下,受了群鬼的诅咒,直勾人魂魄。山风吹得招魂铃叮当做响,和那乐声混在一处,深夜听来阴森恐怖。
乐声停时,一黑衣人走到她轿前,恭身施礼道:“禀告公子,华山门下已全部肃清。”那女子淡淡道:“是吗?刘烨的妻子儿女可曾拿下?”另一名黑衣道:“三爷已在后门将她们拦住,现下也都死了。”那女子重又下轿,院子里尸横遍地,大地都是华山门下,也有不少是自己的手下。独见刘烨傲立其中,尚自活着。那女子轻叹道:“刘烨,你输了。”刘烨怒道:“妖女,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女子嫣然道:“我是鬼不是人。你难道就没听说过,鬼域里全是鬼吗?”刘烨喘着粗气道:“可是鬼域,不,江湖上没你这一号人物啊!”那女子笑道:“如是我告诉你我是楚连城呢?”刘烨吃了一惊:“你说你是楚连城?你是楚连城?”
楚连城咯咯笑道:“不知道的人都很意外。我一生下来就是女的,只是有时喜欢扮成男人而已。”刘烨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倒地而亡。楚连城衣袖动了动,一块绣着白色骷髅头的黑帕盖在了刘烨脸上。楚连城四下里看了看,空气中充斥着浓厚血腥味道,她又叹,心想:义父想要做天下第一,称霸江湖,这要用多少人的命来换啊!称霸江湖又什么好?大家在冰川嘉园独据一方,与世无争不也挺好吗?唉,楚麒麟你不是也为报仇才练武功的吗?江湖,这就是江湖。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你变了,你变得手软了,为什么?是不是为了那人心里有了牵绊?她挥一挥手,飘然落入轿中,又在惨绿的烛光下下山而去。
不知怎的,自从血洗华山之后,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安,这华山派也是经营了上百年的帮派,二百余口人就这样死于一刻,自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她在等,等长孙郁风,她知道长孙郁风生性淡泊,一定不喜欢她杀这么多人,他一定会来问她的。正想着,长孙郁风已推门闯了进来:“连城,华山派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楚连城笑了:“是啊。我做的。怎么了?”长孙郁风道:“你灭了人家一派!”楚连城一边按他坐在凳上,一边倒了杯茶给他,道:“当年义父的妻儿都是他们害死的,斩草不除根,你难道要我等着他们来杀我?”长孙郁风道:“可是……楚连城打断他道:“当年我的仇人杀我全家时,我还是个孩子,若不是大娘舍命相救我也早就死了,他们也没有给我留条生路啊?所以,你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江湖上的事不都是这样吗?”
长孙郁风道:“不过……”楚连城笑道:“不过什么?我知道你想说我,什么终究是个女孩子,不该这么凶狠,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做完义父交待的事情后,就和你……就退出江湖好不好。”
长孙郁风给她说得无话可说,无可奈何道:“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退出江湖我倒是不指望,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谢天谢地了。”楚连城微笑:“你真的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长孙郁风哼道:“假的。你刚才说什么?和我一起退出江湖吗?”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说。不过眼下我想出去走走,不知有没有人肯陪我。”长孙郁风微笑道:“楚大公子一开口,怎会没人陪呢?你要去哪里?”
楚连城道:“我已将手上的事情交给三叔他们了,我想去孤云堡走走,只是不知尹大哥在不在,我已令人去打听了,等有了消息就去。”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又道:“我已让人一并打听玉奴的下落了,如果有消息他们会飞鸽传书告诉我的。”长孙郁风眼神古怪道:“你真肯替我找她?”楚连城反问:“你不信?”长孙郁风叹道:“我是觉得这不大象你的做事风格。”楚连城哼道:“是我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可以吧?”长孙郁风握了她手道:“这样太委屈你了。”楚连城抿嘴笑道:“不知我如果悄悄的走了,会不会有人也这么着急。”长孙郁风微笑道:“不急。你如果悄悄的走了,不出七天,江湖上就会有你的消息,谁让你是名人呢。”楚连城笑了笑,张张口欲言又止。
长孙郁风含笑道:“你又想编派我什么?”楚连城淡淡道:“那倒不敢,我想说我可没有她那么好的命,有妈痛,也有外公,还有人肯拼命的找她。我不过是鬼域中的一个孤魂野鬼,除了义父再没有别的亲人,就算真的不见了,也不知会是怎样。”长孙郁风见她神情淡淡的显然心中不悦,他忍不住站起来握了她双肩柔声道:“你放心,我说过要娶你,就终究是要娶你的,你如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一定会去陪着你的。”
楚连城笑了,笑容竟有些憔悴,她说道:“是吗?你不要随便的给人承诺,有时我会当真的。”长孙郁风分明的看见她的眼中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忧郁,他又心疼起来,道:“真的,我没有骗你。只要你愿意,我会陪你一生一世的。”楚连城的眼中升起一层雾气。长孙郁风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相信我。”两颗水珠从楚连城眼中涌了出来,长孙郁风叹息,他低头深深的吻住楚连城冰冷的双唇。楚连城身子一震,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二人拥吻良久,楚连城忽然推开他道:“你最会骗我,等你真的见到她,你就什么都忘了。”长孙郁风微急:“连城,你要怎样才相信?”楚连城转过身眼泪已悄悄的流了下来。她用手擦去,回过身时,脸上已露出微笑,说道:“等我有了尹大哥的消息,你就陪我去,好不好?”长孙郁风点了点头,又道:“你还在生气?”楚连城摇头:“生什么气?有一次我在一家妓院听见有人唱了个曲子。”她低哼:“哎呀由他,火烧眉毛,只顾眼下。”长孙郁风心中一动,道:“是二哥带我去的那家吗?连城,你告诉我,那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你?”
楚连城脸又红了,低声道:“你有完没完?我怎么知道什么人和你在一起?你总问我做什么?”长孙郁风道:“我是不是欺负你了?”楚连城笑道:“你总是欺负我。”长孙郁风忽然一脸坏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就欺负你看看。”说着居然将她拦腰抱在胸前,往床边走去。
楚连城红着脸一面挣扎,一面低声道:“你快放下我,给他们看见可成什么样子。”长孙郁风却不放,道:“没人看见是不是就成样子了。”楚连城知他成心胡闹,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掌道:“早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人来呢?还不放下我来,小心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长孙郁风果然放下她,却道:“以你的武功想从我怀里跑掉还不容易?你干嘛非等我放下你?是不是喜欢我抱你?”楚连城又羞又恼,正要发做,门外一名鬼域属下道:“禀告公子,尹大爷有消息了。”楚连城应了一声,摸了摸滚烫的双颊,低声道:“都是你这贼小子,让我怎么见人!”长孙郁风微笑:“我又没怎么样你,你要脸红,我有什么办法?”他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他们会装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楚连城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道:“我打肿你的脸他们才会装没看见。”说着已开门出去了。
鬼域属下已打叹探到,尹十三郎已离开孤云堡,往明家庄园迎娶明家三姐妹了。楚连城喜出望外,当下打点行装,和长孙郁风直奔明家庄园了。
路上便陆续听说尹十三郎娶妻一事,说者无不羡慕,都道尹十三郎三美兼收,艳福不浅。长孙郁风居然也长叹一声,连连摇头,那神情居然也大是羡慕。楚连城哼道:“你是不是也羡慕的要死?恨不能也娶上三四个?”长孙郁风道:“三四个倒没想过,一两个倒是可以。”楚连城呸道:“你想得倒美,我不妨告诉你,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义父都会给我弄来,只要是我冰湖水阁里的东西,没有我的话,谁也不敢取走一样,所以我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至于老公,我更没想过和人分享。这件事我是不是和你说过?”长孙郁风故做烦恼状,皱眉道:“就没有松口的可能?”楚连城悠然道:“玉奴肯吗?我告诉你吧,她也不肯,不然她怎么会离开你?她是在生气,如果这段日子下来,她想开了,可能会自己回来,如果她想不开,你找到她也没有用,再如果她遇上别的比你好的人,或说真心爱她的,你可就惨了,那时你就只好求我收留你了。”
长孙郁风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她会爱上别人?你又怎么知道除了你们,就没有人会喜欢我?我很差吗?”楚连城微笑道:“你很好,可是有我在你身边,谁敢?有玉奴在你身边,谁会?”长孙郁风恨恨道:“你不信?我就找上七八个回来,看你怎么办!”楚连城微笑:“你不会。”长孙郁风道:“为什么不会!”楚连城道:“那你就不是长孙郁风了,你就该改名叫令狐云起了。”长孙郁风忍不住笑道:“你倒堪称是我的知己,挺聪明的吗。”楚连城悠然道:“不是你的知己敢和你同行吗?不聪明,还是鬼域公子吗?”
二人正自说笑,忽听路边林子里有个女子的声音叫道:“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二人对视一眼,长孙郁风道:“过去看看。”楚连城横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想英雄救美人?”长孙郁风哭笑不得道:“你听有人在喊救命,过去看看有什么要紧?”楚连城神情古怪,跟他进了林子。
只见林中一个少妇倒在地上,见到他二人,那少妇道:“我……我给蛇咬了。”楚连城抢在长孙郁风前面飞身下马,落在那少妇身边道:“是吗?伤在什么地方?”那少妇指指小腿道:“是这里了。”果见她裤上已有血迹,楚连城皱眉道:“得罪!”说着已撕开她的裤口,只见她腿上果然有蛇吻的痕迹。
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我这有粒解毒的丹药,要不要试试?”楚连城头也不回道:“拿来。”长孙郁风果然递上一粒花语眠香丸。楚连城让那少妇吃了下去,又用手去挤她伤口的毒血,那少妇“哎哟”一声,想来是楚连城下手重了些。楚连城微微皱眉,说道:“你住在哪里?还能走路吗?”那少妇脸上微红,道:“我是准备回娘家的,路过这里,我有腿又麻又痛。”楚连城道:“那你骑我的马,我送你到前面的镇上,你再找辆大车回家吧!”那少妇低声道:“可我不会骑马。”
楚连城轻轻摇头,回头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长孙郁风耸耸肩,没有说话。楚连城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喂,你和她骑一匹马好不好?”长孙郁风笑道:“当然好,你看她也有几分姿色,为什么不好?可我怕你打人。”楚连城咬牙道:“你这贼东西,又想耍什么花样?我和她同乘一骑,她会发现我的。”长孙郁风微笑:“我知道。”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费话什么?”长孙郁风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有时也满有意思的。”
楚连城也不理他,走到那少妇身边道:“这位大哥和你骑一匹马,你就放心好了。”那少妇吃了一惊,道:“什……什么?我们……”楚连城冷冷道:“你和我们谁骑一匹马都是一样的,不然你在这里再等一会,可能一会会有别人路过。”那少妇忙道:“不不,还是、还是走吧。”
三人两骑到了前面的镇上,天已黄昏,三人随便找了客栈住下。长孙郁风搂了楚连城腰,笑道:“你当真怕我去找别的女人?”楚连城微笑:“假的。”长孙郁风道:“那你干嘛如临大敌一般?”楚连城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道:“我怕她勾引你。”
通常情况下,楚连城晚上睡觉多半会和衣而卧。这天夜里她依然是和衣倒在床上,正睡得香,忽听有人悄悄拨开门闩,走了进来。这人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她,楚连城还道是长孙郁风,心中暗骂:这贼小子,真是色胆包天,深更半夜居然敢摸进我的房里,看我不用千叶鬼手打肿你的脸。可忽觉来人脚步虽轻,但绝不是长孙郁风——是个女人。她微微皱眉,佯做不知,且看来人想要怎样。
那女子径自走到楚连城床边,楚连城侧身而卧,背对着她,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却听见扑簌簌衣物落地的声音。她心中念头急转,不觉尴尬万分——这女子分明已将衣物脱光了。那女子轻轻叫道:“公子,公子。”正是日间被蛇咬的那个少妇。楚连城“唔”了一声没有作声,那少妇道:“日间多蒙公子相救,小女子情愿……情愿以身相谢。”说着便欲在她身边躺下。楚连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身子一翻,已飘然下地。借着月光,楚连城看见那少妇全身赤裸的半躺在她的床上。
楚连城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少妇微笑道:“你说人家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小冤家,莫不是要人家着凉?”楚连城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已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扔在她身上盖住私处,道:“你快回去,我救你并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报达,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会救你的,通常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你快走,惹恼了我,我一样会杀了你。”那少妇吃吃笑道:“你这不解风情的冤家,干嘛要这么凶巴巴的,怪吓人的。”楚连城已快没了耐心,道:“你若不想自寻其辱,就马上给我出去。”
那少妇一丝不挂的从床上下来,向楚连城走来:“我可留意你多日了,你都没有发现,你这小冤家——”她一口一个“小冤家”的叫着,直叫的楚连城全身发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最是厌恶这种鲜廉寡耻的女人,这会已没了耐心,当下手掌轻抬,已将老大的耳刮子打在她的脸上。那少妇吃了一惊:“你……你为什么打我?”脸上居然一脸的委屈。楚连城呸道:“有没有人教给你羞耻二字怎么写?没有是吧!没关系,我教给你。”说着“啪啪啪啪”又是几记耳光,直打得那少妇跌坐在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长孙郁风闻声端着烛台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心中已然雪亮,他硬是强自忍住没有笑出来。楚连城微恼道:“你还不走?难道要我把你这个样子扔到外面去。”那少妇回过神来,咬牙道:“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你总不会是喜欢男人吧!”话音刚落,脸上又吃了两记耳光。接着一声龙吟,楚连城已拔剑在手,便欲斩之。长孙郁风道:“你还是快走吧,这人脾气不是很好,真要杀人没几个人拦得住的。”那少妇拾起衣服,哼道:“你若敢杀我,倒是你的本事。只怕你没这个胆子。”
楚连城听她这么说反而不生气了,淡淡道:“是吗?你是谁?好大的名头,也配吓唬我吗?”那少妇仰头向外走去,口中说道:“我姓邓,叫邓爽,日后你若有机会见到一个叫千手公子的,不妨问他认不认得我。”楚连城呸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姓楚,日后你若有机会见到千手公子,不妨问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姓楚的,人们通常喜欢叫他鬼域公子的人。”那少妇显然吃了一惊,道:“你……你是楚连城?”楚连城骂道:“贱人,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小心我砍下你的头来当碗用。”
待邓爽出了房间,长孙郁风反身关上门,看着楚连城“哈哈”大笑起来。楚连城有几分尴尬有几分气恼,白了他一眼,道:“很好笑吗?”
长孙郁风推她坐在床边道:“你现在还怕她勾引我吗?你瞧人家可是冲你来的。”楚连城哼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长孙郁风笑道:“谁让你成天扮男人?这么俊俏的男人,谁见了不动心?当初你不也害我以为自己有病吗?”楚连城脸色微红,低声道:“你又来了。不知这贱人和唐璁是什么关系,要搬出他来吓人。”
长孙郁风道:“不必理她,你且睡吧,要不要我在这里给你守着,免得有人再来扰你美梦?”楚连城呸道:“谁要在这守着?你在这才会扰人美梦。有人在我房里我睡不着。”长孙郁风笑着站起来拍拍她脸道:“真的吗?总有一天看你睡的着是睡不着。”楚连城知他心中的念头,脸上一红,挥剑便刺,长孙郁风一面闪身躲过一面已窜到门口,道:“谋杀亲夫吗?”说完话已出了她的房间。
次日一早,二人重又上路,向明家庄园而去。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不一日便到了明家集。
进得城来,楚连城微感诧异,城中居然十分冷清,一派萧索凄凉,好似遭遇了什么事情。楚连城皱眉道:“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孙郁风也皱眉:“不错,看样子就象是给强盗洗劫了一样。”楚连城道:“明家庄园名关不小,这一带又是连秋波的势力范围,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洗劫明家集和明家庄园呢?”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能做这么大手笔文章的人好象只有一个。”楚连城眼角跳了跳:“你是说我?可是原因呢?明家姐妹是我义兄未过门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长孙郁风道:“我怎么知道?”楚连城苦笑:“郁风,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长孙郁风无可奈何道:“这有什么办法?你是鬼域公子,素来杀人和砍西瓜似的,灭了华山一派不也和儿戏一般吗?”楚连城道:“可是我和明家没仇。”长孙郁风道:“那得问那个你了。”
二人不敢停留,打马直奔明家庄园。到了明家庄园,他二人才吓了一跳,只见那明家庄园已被烧成遍废墟,只剩下一点断壁残垣。楚连城虽久经江湖风雨,心中不禁也有些惊恐,她叫道:“明姑娘,尹大哥,你们在不在?”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声。楚连城又叫:“明姑娘,尹大哥,你们在哪里?”可哪里有人回答。她回头看看长孙郁风,心中着实有些恐慌。
长孙郁风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着急,柔声道:“你且莫急,也许他们都没事呢。”楚连城颤声道:“你不会告诉我说这是天火吧!”长孙郁风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身后脚步声响,一个声音道:“好啊!你还敢来,我可终于等到你了。”楚连城回头,正是尹十三郎。楚连城上前道:“大哥,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尹十三郎冷笑道:“你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还有心情来这里看看。”楚连城不解。尹十三郎又道:“鬼域魔头果然做不了人的。”楚连城脸色苍白道:“大哥你说什么?”尹十三郎咬牙道:“枉我当你是好兄弟,好朋友,想不到你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
楚连城道:“可我做了什么?你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尹十三郎哼道:“怎么?你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带人血洗了明家庄园,还指使这人杀了明珠和明玉。连小凤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不放过。你弄瞎了她的眼睛,害她生不如死,你现在想抵赖吗?”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吃了一惊,长孙郁风道:“你是说我杀了明珠和明玉?这……这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我杀她们做什么?”楚连城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长孙郁风道:“你且莫急,咱们一定找出冒了咱们名声的人来。”
尹十三郎重重的哼了一声。楚连城心神稍定,道:“大哥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虽说我是你们痛恨的什么鬼域魔头,可我也决不会做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出来。你是我的结义兄长,我哥哥死的早,我始终当你是我的大哥,当日我便极力想搓合你们,现在我为什么反过来要血洗明家庄园?”尹十三郎便要说话,废墟之外一个女子娇娇柔柔的说道:“尹郎,你别责怪她了,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正是明凤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她双目空洞,毫无目标的看着前方。尹十三郎上前扶住她道:“小凤,我让你藏好,你怎么出来了。”明凤淡淡一笑道:“我听见在责怪她就出来了。尹郎,这人真是你的义弟?”尹十三郎恨恨道:“枉我当他是自己的兄弟。”明凤忽然笑了,道:“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快给她陪罪吧。”尹十三郎不解。明凤道:“你见过哪个男人说话象她这样好听的吗?你见过世上有这么香的男人吗?”尹十三郎吃了一惊:“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明凤微笑:“我看不见可我听的出,闻的见。你的义弟是个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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