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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瓦上霜的提议,当天下午无痕月就回了塔格奥。倾城本打算让小迦做降魔军的指挥官,但她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倾城,便把指挥权交给了无痕月。
清华门下也整装待发,韦尔斯与瑟尔。哈克逊接壤,名义上是盟友,瓦上霜仍不敢掉以轻心,留下了足够的自卫队。其余的部队交给门前雪率领,与降魔军一道驰援凤凰城。
她自己则陪同倾城前往「圣山」塔西罗尼亚寻找黑十字军,同行的只有小迦和蓦然。
白虎大陆的地貌像一个倒扣的草帽,边缘是被分割成三部分的平原地带,分别是塔格奥、韦尔斯和瑟尔。哈克逊。中部凸起的是塔西罗尼亚群山,山颠广阔的高原是蛮族人的故乡。
瓦上霜、倾城、小迦、蓦然,四个人骑着马穿山越岭走了七天,终于从「帽沿」爬到了「帽顶」。
眼前是平整辽阔的高原,群山绵延,重重迭迭,一路上人烟稀少。走上几天看不到一个人影,更没有村庄,不知名的河流在高原上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皱纹。
白天,河畔常有野马游弋,晚上,成群结队的狼就成了这一带的主人。
高原上风极酷烈,大家尽量避免说话,在沉默里赶路,寂静的天空蓝的发紫,耳畔唯有风声,稍一走神就会感到耳畔轰鸣天旋地转,灵魂脱离肉体飘忽上升。
「别抬头!」瓦上霜警告道,「高原上的天空离人太近,看久了会窒息。」
「还要走多久?」倾城问。
「不知道。」「不知道?」
「黑十字军的营寨在深山里。」瓦上霜解释道,「没错,我不止一次去过营寨,可那迷宫般的道路根本不可能记住——整个塔西罗尼亚山就是一座巨大的天然迷宫。」
「霜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小迦困惑的问。「一直走下去。」瓦上霜说,「高原上遍布着紧那罗的眼线,我们找不到黑十字军,他们却不会错过我们。」「师父、霜阿姨,有人来了!」走在最前面蓦然忽然勒住了缰绳,警惕的注视着前方。阳光的把连绵的丘陵染成了金红色,一个黑衣人星驰电掣般的跑来,腰间挂着一把闪亮的刀。瓦上霜远远望见她,脸上现出了笑容,挥手喊道:「苏摩,快来哦!」黑衣人也朝这方挥手,飞一般跑来。原来是个俏丽的少女,齐耳短发梳理的干净整齐,肤色黧黑,若不是身材娇好,几乎错当成男孩了。「乖女儿,可想死我了。」瓦上霜抱着女孩亲热的道,「才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
苏摩腼腆的一笑,说道:「干娘,我爹听说你们上山了,特地叫我来带路。」说着好奇的望着倾城等人,眉宇间英气飒爽,毫无寻常女孩的忸怩之态。
瓦上霜笑道:「瞧我,光顾着高兴,还没介绍呢。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天香君殿下,漂亮姑娘是小迦阿姨,那个帅气小伙儿嘛,是你的李蓦然哥哥。」
「在下苏摩,见过倾城殿下、小迦阿姨、李……李兄。」
一一见礼后,苏摩迷惑的打量了蓦然几眼,心想,他未必比我大,这声李兄会不会叫亏了呢?
然而她生性不喜欢多话,况且对方又是同龄的陌生人,更加不会开口问,倒是蓦然被她看的很不好意思,仿佛手脚都生错了地方,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才好。
苏摩跟瓦上霜说了几句话后就径自在前面带路,她徒步行走,居然比众人骑马还快。
蓦然跟在后面策马飞奔,不知怎的,竟有些心慌意乱。暗想,我骑着马苏姑娘却要步行,实在不象话,于是
很想把马借给苏摩骑。可他又不好意思明白说,就问倾城:「师父,我想跟你骑一匹马。」倾城笑道:「你倒心细。但我没有跟男人共乘一骑的习惯,换小迦过来吧。」小迦听了笑道:「当然可以,但是你要先跟苏摩姑娘说好才行,她未必领你的情。」蓦然一听顿时泄气了,但话已出口,半途而废未免窝囊,勉强鼓起勇气,打马去追苏摩。
瓦上霜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超到自己前面去了,半真半假的笑骂道:「小心点啊!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前面有小情人等着你不成?」
倾城和小迦听了也禁不住发笑。蓦然被这笑声击中,仿佛迎面挨了一拳,羞的无地自容。「嗨。」苏摩回头一笑。「妳好。」他面红耳赤的答道。苏摩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很好笑,笑出声来未免不厚道,只得忍着,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苏姑娘,我想把这匹马让给你骑……」蓦然硬着头皮说。「我不喜欢骑马。」「可是你这样跑多累啊!」「换成你跑更累。」「我可以骑小迦阿姨的马,然后小迦阿姨跟我师父骑一匹马。」「何必。我真的不累。」「不累才怪!你不要客气,我没别的意思。」「呵呵,李兄,我真的不是客气。我有豹子的血统,跑这么点路算什么呀,还不跟散步似的。」「豹、豹子?!」蓦然吓了一跳。「真的啦!眼下没空说,等到了营地再告诉你。」「那当然好,可这马还得给你骑。」苏摩想不到他这么固执,皱着眉说:「你到底想怎样?我说不骑就不骑!」话一出口,她顿时内疚起来,心想他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何必这么凶呢?这样一想,心里仿佛被戳了一下,流出热辣辣的东西来,脸更红了。
见蓦然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的心立刻软了,回头扮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哦,李兄,我刚才说错话了,我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骑我的马吧,苏姑娘,不然我就没脸见人……」
「哎哟,你们东方人都这样固执吗?好吧,我骑马,这下你满意了吧?」
见她终于同意,蓦然如释重负,「谢谢你,苏姑娘,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苏摩感激又好笑,「何必说这些,李兄,大家都是朋友,往后不必太客气,否则苏摩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还有,往后别再叫我苏姑娘,我的名字是苏摩,不是姓苏名摩。」
「那我叫你苏摩,但是你也要叫我蓦然。」一面说话,蓦然勒住缰绳跳下马背。
苏摩忽然转过身来,竖起中指道:「嘘——」紧接着,她脸上呈现出一种野兽般的表情,双手交叉按住喉咙,挤出一声怒吼。
这吼声并不响亮,低沉凶猛,恍若虎豹,一下子就把倾城、小迦、瓦上霜等人的马吓呆了。
等到苏摩吼出第二声,四匹战马仿佛受了不可违抗的命令,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再也不肯动弹。
「你怎么了?」蓦然吃惊的望着她。
苏摩不做声,比了个「在这儿待着别动」的手势,猫着腰朝山坡上走去。她走得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中。
蓦然无助的张望四周,寂静的原野上一片空白,看不出危险来自何处。
就在这时,山上响起砰砰的鼓声,隐约有歌声传来。抬头望去,荒草从中不见苏摩的身影,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山上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吼叫,显然不是发自人口。
「糟了!」蓦然把苏摩的警告抛在脑后,飞身朝山上奔去。
山不高,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幽深的山谷,谷中满是松林,细密的松针落了满地,蓦然冲进树林,顿时感到眼前一黑,阳光被拒之林外,幽暗的丛林里弥漫着妖异的气息。
他停下脚步,让眼睛适应骤然变暗的光线,呼吸渐渐平稳,心情却越发焦躁起来。身后传来沙沙的细响,他本能的转身出剑,寒光一闪,丛林恢复了寂静,松针雨一样飘落,一只松鼠从树上掉下来。
蓦然懊恼的搧了自己一耳光,情绪糟得一塌糊涂,他闭上眼睛,默运冰玉神功,片刻后感到神清气爽,对不久前得焦躁和神经质更感羞耻,心想,我今天这是怎么了,简直像中了邪。
除了树木和不知名的灌木,周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苏摩不在这里。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追赶苏摩,二是回去通知倾城他们。
蓦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在此之前,他决定先把误杀的松鼠埋葬。他从小在山村长大,对山林里的小动物有着淳朴的情感,如果不是刚才乱了心神,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这无害的小生命。
身后再次响起细微的沙沙声,这次蓦然没有轻举妄动。飞星剑依然悬在腰间,双手深深插进土中,似乎毫无防备。
「是我。」苏摩的声音。蓦然心头一轻,散去了集聚全身的剑气。「为什么不在外面等我?」苏摩在他身旁蹲下,帮他给松鼠堆起小小的坟茔。她的关切使他心神飘荡,笨拙的回答道:「我怕妳出事。」「怎么会呢。前面山谷里有好多野人,一起去看?」「霜阿姨他们会担心的。」「就看一眼,很快就回来。」「好。」他们牵着手穿过丛林,走进山谷。谷地十分宽阔平整,显然是人工修葺过的,到处是粗细不均的树墩,像是雨天过后忽然长出来的蘑菇。谷中原有的树木全被砍伐掉,只有正中央留有一株奇粗无比的巨木,枝繁叶盛,叶子有芭蕉扇那么大。
一队野人环绕大树围成一个圆圈,像猩猩似的弓着腰,显得既矮又胖。每个人的手都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一边跳舞,一边唱着古怪的歌,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他们都赤裸上身,腰间围着一张兽皮,身上涂着鲜红的油彩,腰间挂着无鞘的金属短刀。
圆圈中央有两个仪式主持人,他们与其他野人装扮差不多,头上多了一顶插满羽毛的草帽,手中持着白色的短棒——看上去很像马或鹿的胫骨。一边跳舞,一边用短棒敲打自己的肚皮,发出砰砰的声音,十分宏亮。
蓦然刚才在树林外听到的鼓声,就是他们敲打肚皮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刺激,耐不住好奇,悄声问苏摩:「他们是谁?」
「野猿族人,塔西罗尼亚最强大的野蛮人部落之一。」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祭祀族神。」苏摩指着那棵大树说,「野猿族的神就在那棵大树上,你可要小心,千万别让它看到。」
蓦然好奇的抬起头,仔细打量那棵大树。谷中光线黯淡,除了遮天蔽日的枝叶,他什么也看不见。
心念一动,玄鹤宝珠飕的一声飞了出来,像一盏灯似的悬在头上,照亮了山谷。借着珠光,蓦然惊讶的发现树冠上搭建着一个巨大的巢穴,一根毛茸茸的手臂搭在巢沿上……「你在干什么啊!」苏摩一把拉住他的手,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蛮族人的叫骂声,标枪擦肩而过,齐唰唰的钉在草地上。
「要去哪儿?」身不由己的飞奔着,蓦然懵懂的问。
苏摩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急声道:「快收那团火,我们被发现了!」
蓦然恍然大悟,叫苦不迭的收回了玄鹤宝珠。树林里陡然暗下来,耳畔只有苏摩急促的呼吸声。
跑了一阵,苏摩忽然停下脚步,低声叫道:「糟糕,我们迷路了。」
「我记得这片树林不大,一直往前走很快就能出去……」
苏摩摇摇头,转身朝来路走去。
「怎么又回去?」
「圣山处处是迷宫,走错一步,一辈子也休想出来。我们必须回山谷去找正确的路。」
「会被野人发现的!」
「拿好你的剑,然后祈祷神明保佑!」
很快,前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苏摩解下弯刀,弓下身子钻进丛林,矫健的身姿有如猎豹。密林深处闪过一道寒光,紧接着是尸体倒地的钝响。蓦然在陌生的丛林里左突右冲,视线勉强能追上苏摩的背影。
她像一团黑色的幽灵,在密林里飘忽不定,每到一处,便留下一具血流如注的尸体,假如不借助弯刀出鞘时一闪而逝的光影,蓦然简直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晌,不知不觉中回到林缘地带,略一走神,苏摩不见了,眼前横亘着一团淡黑色的雾霭,几乎撞上的时候,雾中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小心点!」黑雾飘到他身旁。是苏摩。「我干掉了二十九个。」
「真厉害,剩下的全交给我吧。」说着,蓦然纵身飞出树林。
野猿人见他自动走出来,顿时大呼小叫的猛扑过来,只有那两个主持仪式的司祭在后面吶喊助威。
蓦然飞身而起,落在冲在最前面的野人背上。那人大叫一声,想把他摔下来,可蓦然却稳稳立在他背后,像落在犀牛背上的蚊子似的纹丝不动。野猿人天生驼背,被他用力一踩,顿时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他野猿人看见同伴受制,连忙奔过来援助。
就在他们扑上来的剎那,蓦然忽然腾空飞起,野人收不住力道,一个接一个的扑倒在地上,仿佛迭罗汉一般,堆成一座小山。蓦然站在「山」顶上,看见谁挣扎就过去朝屁股上猛踢一脚。
蓦然怕最底下的人被活活压死,就从最顶端开始,揪住他们的头发抛下去,几十条大汉就这样被他拔萝卜似的贯在地上。
那两个戴帽子的司祭见事不妙,哇哇怪叫着朝谷口逃窜,刚跑进树林,冷不防看见苏摩提着血淋淋的弯刀应上来,于是齐声怪叫,掉头又跑了回来,看到蓦然走来,再次齐声怪叫,朝山谷中心跑去。
蓦然笑着对苏摩说:「他俩一定是双胞胎,惨叫都这么心有灵犀。」
苏摩也觉得好笑,问道:「这两个你还要不要?不要就归我了。」
蓦然心想,归了她那一定是被杀掉,便说:「当然是我的了。」
说话的时候,那对疑似双胞胎的野人已经爬到那棵树上。
蓦然站在树下仰望,心想,难怪叫做野猿人,爬起树来果然敏捷。
那树甚高,两个野蛮人越爬越高,不一会就消失在茂盛的枝叶里。苏摩见蓦然还不动手,笑吟吟的说:「还等什么,快爬上去追呀。」「傻瓜才会跟猴子比赛爬树,看着吧!」蓦然上前一步,侧身按剑,转身、出剑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飞星剑在鞘中吞吐,仿佛不曾离开过。山谷中回荡着爽利的金铁交鸣,那是出剑与收剑合而为一的声音。十人合抱的大树轰然倒下,树干砸塌了一面山壁,树冠倒在树林里。「好厉害的拔刀术!」苏摩拍手夸赞。蓦然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说:「这不算什么,还不及我师父百分之一呢。」
苏摩矜持的笑道:「不知你师父和我爹谁更厉害。别再找那两个倒楣蛋了,快把俘虏处理掉,干娘他们肯定急着找我们呢。」
「好,听你的。」蓦然并不理解苏摩所说的处理所指何意,但在高原上他是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听苏摩的总不会错。
那群野猿人看见两人走来,顿时吓得狼哭鬼嚎,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丢下武器!」苏摩冷森森的命令道。野猿人常年跟黑十字军打仗,自然听得懂这句话,马上丢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苏摩冷笑着走过去,右手平伸到胸前,一团光晕在她掌心凝聚,鼓荡着凛冽的杀气。蓦然先是一楞,随后明白过来,立刻冲那群野蛮人大叫道:「快逃!」野蛮人听不懂昆仑话,仍傻楞楞的蹲在那里不动。来不及了!苏摩一翻手,流星般美丽的刀光拖拽着弧线横扫山谷,蹲在地上的野蛮人顿时挨了一截,紧接着数十道红喷泉冲天而起,血雨染红了草地。蓦然看得目瞪口呆,等他摆脱震惊之后,发现苏摩正用弯刀把还没断气的人杀死在草丛里。
「你太残忍了!」
「他们是敌人。」苏摩满不在乎的说。
「可他们已经投降了!」
「蛮族人从不投降,他们只从文明人那里学来了投降的姿态。」苏摩把染血的刀子从最后一个蛮族人尸体上拔出来,安然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举起双手蹲在地上就是真的投降?别傻了!只要你一转身,他们马上就会像狗一样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
「就算是敌人,杀死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也是错误的!」
苏摩嗤笑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假如刚才失去战斗力的人是你,他们可不会客气。优胜劣汰是塔西罗尼亚高原的规矩,你要是不喜欢就掉头回家吧。」
她用一块羊羔皮鞣制的手帕仔细擦拭弯刀,刀刃像阳光下的冰一样闪着叫人不敢正视的光。
满地血腥使蓦然感到恶心,一分钟也不想待在这儿,他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山谷。
苏摩和蓦然进入树林后不久,瓦上霜、倾城、小迦也到了。瓦上霜在树林前勒住缰绳,警告倾城和小迦,「我们不能进去,若是迷了路,一辈子也出不来。」「苏摩和蓦然怎么办?里面可能有野兽。」小迦担心的说。
「没办法,只有等。」瓦上霜摇头叹道,「圣山的丛林全是迷宫,哪怕看起来很小一片树林,迷了路一样困死人。苏摩是从小在山上长大的,想必认得路,有她在蓦然不会出事。」
「主人啊,你也没办法吗?」「嗯?我?我是路盲。」「……」毫无办法,三个人只好在林外等候。天快黑的时候蓦然回来了。「苏摩呢?」瓦上霜迎上去急切的问。「她很好。」「为什么她没跟你在一起?」
「她在后面,很快就回来。」「你们吵架了?」「也算不上吵架。」「你怎么气乎乎的?苏摩她脾气不太好我是知道的,不过男孩子应该让着女孩子嘛。」「可错不在我。师父、小迦阿姨,我回来了!」「初次实战感觉如何?」倾城笑着问。「还行。苏摩打倒了二十九个,我打倒了三十个。」「真了不起。」小迦关切的问,「没受伤吧?」「没有,那些野人哪伤得了我!」「瞧你得意的,下次要小心。」看着蓦然一天天长大、成熟,越来越出色,倾城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拉着他在自己身旁坐下,详细追问刚才去了哪里。
蓦然简略把树林中的遭遇讲述了一边,大家都认为连夜赶路太危险,决定就在树林外宿营,明天一早继续赶路。
苏摩还不回来,蓦然心里空落落的,见瓦上霜走过来,便问道:「霜阿姨,苏摩的武功是跟你学的?」
「教过她几招。怎么了?」「她很厉害。我刚才看到她施展云隐剑诀,杀人有如切瓜断菜,真是犀利!」「呵呵,云隐剑诀是我教给她的。苏摩曾在清华门学习过两年,她太聪明了,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还有一招,用弯刀发动闪光魔法,那又是什么?」「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紧那罗的绝技。你干嘛不去问苏摩?」「她好像生我的气了……」蓦然低下头,沮丧的摆弄着剑鞘。
「那是月光。断,是最强的大乘剑技之一。」倾城笑着说,「这一趟算是来对了,真没想到,紧那罗将军竟是我的老相识。」
「你们很熟?」瓦上霜惊喜的望着他。「不是一般的熟。苏摩还没回来?」他这么一问,众人也都发觉苏摩还在树林里。「我去找她!」蓦然拔腿就跑。
「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小迦迷惑的说。「肯定是因为我们家苏摩啦。」瓦上霜得意的宣布,「李蓦然迷上苏摩了!」「别瞎说,他还那么小!」小迦抗议道。「小什么小啊,蓦然也有十六、七了吧。」「怎么可能!」小迦连忙纠正道,「蓦然个子高而已,其实还不满十五岁呢。」「苏摩也十五岁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啊!」「主人,你怎么想?」小迦拽拽倾城的袖子,仰着脸问。「是好事。」「苏摩和蓦然?」「苏摩是个好姑娘,稳重、聪明、又懂礼貌,我第一眼看见就喜欢,每个人都需要朋友,特别是小孩子。」「可她杀气太重!」
倾城不动声色的瞟了她一眼,说:「还好,年轻气盛罢了。小迦,帮我把剑拿来,我记得……在马鞍下面,和行李在一起。」
「君上预感到什么了?」瓦上霜紧张的问。
「还要预感?」倾城苦笑道,「瞧那边——我们的金童玉女在喊救命呢。」
瓦上霜扭头一看,只见蓦然牵着苏摩的手正在林中飞奔,身后有一只白色巨兽正穷追不舍。更远处,两个赤裸上身的野人挥舞着白色的短棒,在后面驱策怪兽。
瓦上霜一跃而起,急切的喊道:「苏摩,别怕!我来帮你!」
「且慢!」倾城拦住她说,「那是巨灵兽!寻常武器伤不了它。」
「主人,剑来了!」小迦捧着两口剑跑过来。短的是断流剑,长的是补天剑。见他选了补天剑,小迦不由吃了一惊。
「真的要用这个?」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倾城用补天神剑。
「哦,我怕太久不用会生锈。」说着,倾城信步迎上前去,把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师父,苏摩受伤了。」蓦然拉着他的衣袖,气喘吁吁的说。
「我没事!」苏摩气色还好,只是袖口染了一块血渍,似乎伤得并不重。「叶叔叔,那是野猿族的大神,十分厉害,我们最好先避一避。」
「好主意——可天已经晚了,我们得吃饭睡觉,所以不能带着这么大的宠物散步。蓦然,保护好苏摩,如果听见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答,记住了吗?」
「记住了,有人喊我的名字不回答,要告诉小迦阿姨和霜阿姨吗?」
「聪明。」倾城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快去吧,尽可能离远点。」说罢朝树林走去。
猿神追到树林边缘就不愿意再前进。那两个野人见状卖力的吶喊起来,挥舞着短棒敲打自己的肚皮,以此激励猿神的斗志。
猿神发现了倾城,两只灯笼似的眼睛逼视着他,一种奇怪的压力从它庞大的身躯上发散出来。远处观战的小迦和瓦上霜被波及,禁不住打起冷颤来。
倾城面无表情的迎上它的目光,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猿神在这个陌生人身上找不到一向为它所熟悉的恐惧,不敢贸然发起攻击。
天快黑了,人和兽都不想再僵持下去。倾城朝猿神走去,就在起步的同时,猿神忽然探出两条前臂,把两棵大树连根拔起。下一瞬,它已跳到了倾城面前,挥起大树迎头砸下来。
轰然巨响过后大地上尘埃飞扬,仿佛刚刚发生了一次地震。倾城从尘埃里飞身而起,人在空中,身姿有如燕子般矫健。
火红的夕阳高悬在他身后,补天神剑出鞘的剎那,阳光变得比正午时更加明亮。令人目眩神迷的剑光隐藏了雷霆一击的真相,就在旁观者不得不闭上眼睛躲避强光时,猿神轰然倒下,被它当作武器的两棵大树也砸在了自己身上,鼻孔里喷出了紫色的血柱。
垂死之际它发出了凄厉的吶喊,那不是痛苦的哀嚎而是复仇的诅咒,一连串名字从它口中吐出来,瓦上霜、李蓦然、苏摩、小迦,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天知道它怎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遵照倾城的警告,瓦上霜、小迦、蓦然和苏摩都捂住耳朵紧咬嘴唇,别说回答猿神的召唤,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猿神直到死亡前的一刻,才知道杀死自己的人是谁,九十九个来自不同语言、不同民族的神祗,在它染血的唇间飞速吐出,每个名字都曾被各自虔诚的信徒当作世间至高无上且唯一的神,然而这些仍不足以涵盖倾城的身分,神之王的第一百个名字是秘密中的秘密,它先世界诞生而诞生,为日月星辰的运行提供第一推动力。它是超越语言的,谁也不能把它说出口
猿神的诅咒杀不死仇人,那么死神也将放过他。仿佛时间逆转,喷溅在草地上的血开始回流,伤口愈合,猿神的瞳孔重新变亮了。
这时,倾城喊出了一个拗口的名字。「扎克。哈扎克。哈亚斯!」「扎克。哈扎克。哈亚斯!」猿神无意识的重复道。这显然不是倾城的名字。瓦上霜、小迦、苏摩、蓦然不解其意,正面面相觑的时候,树林里冒起一声惨叫。两个野蛮人司祭之一——唆使猿神的元凶——疯癫冲出树林,脚下还在奔跑的同时脑袋忽然爆炸了。野蛮人的灵魂在一片血光中冲天而起,被死神的马车拖进地狱。
「扎克……哈扎克……哈亚斯?」猿神气息奄奄的嘟囔着。生命之光再次从它身上溜走。「抱歉,那不是我的名字。」倾城苦笑道。猿神疲惫的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猿神留下了庞大的尸体,倾城建议把它埋起来,不然的话血腥气很快就会把全世界的狼和秃鹫招来,然而大家已经走了整整一天,实在没有力气给猿神挖一个足够大的坟,无奈之下,倾城只好找来一捆结实的绳子,在苏摩和蓦然的帮助下把尸体拖进树林深处,用不了多久,蚂蚁和别的肉食昆虫就会把它啃光。
尽管如此,饥饿的狼群还是找来了。它们从荒原对面闻到血腥味,成群结队的跑了来,等倾城他们干完了活回来的时候,狼群已经包围了宿营地。
瓦上霜和小迦生起了三堆篝火,把马和干粮藏在最安全的地方。狼群不敢贸然袭击,却也不肯离开,绕着篝火跑来跑去,有时候夹着尾巴定定望着姑娘们,显得楚楚可怜,有时候又冲着篝火张牙舞爪。
狼无疑是很危险的,然而对营地里的人们来说(他们比狼更危险)并不值得害怕,真正令他们感到痛苦的是此起彼伏的嚎叫。
「这样下去我们可怎么睡觉哇!」小迦气乎乎的说。
「把它们赶走好了。」倾城说。
「君上可有好主意?」瓦上霜问。
「现在没有,也许可以想出一个来。」「您慢慢想吧,我先去把叫的最欢的狼杀掉。」「干娘,我也去!」「等等,你刚受了伤——」蓦然喊道。苏摩没有回头,洒脱的挥了挥手。「我跟妳去!」蓦然匆匆抓起飞星剑,「师父,
我……」「我什么我,快去追吧。」倾城笑着推了他一下。蓦然扮了个鬼脸,追着苏摩去了。「年轻真是好……」倾城由衷叹道。「是啊,我们都老了。」小迦偎依在他身旁,深有感触的说。「……你说什么?」「呃啊,我……我是说主人你也不算老呀。」「哦,谢谢,你也是。会唱情歌吗?」「会倒是会……」小迦从倾城促狭的表情里,看出自己就要倒楣了,苦着脸问,「主人,你……你又想干什么?」
「耳朵过来。」倾城笑嘻嘻的说。「再近点,我又不会吃了你。小迦,待会你……然后,嗯……对,不……不对!是这样……你明白了?」
「啊……明白是明白,可这法子真行得通?」
「当然!在娲皇仙境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干,尽管放心吧。」
「……主人啊,你可真是个大、坏、蛋!」小迦笑着跑开了。
不一会儿,她捧着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回来,问倾城:「这块石头行吗?」
「行,不过得先让我跟它说几句话。」倾城接过鹅卵石,抚摸了一下,煞有介事的说:「石头啊,等一下有个漂亮姑娘唱情歌,你可要一个字不露的全部记下来,听明白了吗?嗯,很好,你明白就好。」
「它真明白了?」小迦狐疑的问。
「是的,这块石头很聪明。」
「可它为什么不回答?」
「它是石头哎!你怎么能让一块石头开口说话?好了好了,妳就唱吧。」
于是小迦开始唱歌,倾城静静的听着,嘴角浮起了微笑。那歌声甜美温柔,好像一个悠远的梦,在梦里他听见了潮水和风声,看到了无尽思恋中久违的倩影……「主人、主人,你怎么了?」小迦摇晃着他的肩膀,关切的问。「喔……我、我很好。妳唱的是情歌?我还以为是摇篮曲呢,我都快睡着了。」小迦小嘴一扁,气得快哭出来了。「不过,真的很好听……让我,想起了往事。」「想到什么了?」他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温柔的吻了一下。「小迦,你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我也是。」小迦温柔的笑了。倾城手捧石头,在上面吹了口气,又用力摇了一下,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就发出了动人的歌声。「哎呀!是我的声音呢。」
「聪明的石头学会了你的歌,它将日夜不停的唱,直到世界末日。」倾城站起身来,奋力把石头扔出去。
会唱歌的石头在星空里留下一道美妙的弧线,带着歌声消失在夜幕深处。饥饿的狼群追着歌声远去,再也没回头。
那块石头穿越高原,来到森林,落在一棵大树的鸟巢上,在那里昼夜不停的歌唱。
锲而不舍的狼群找到了那棵树,一门心思的想爬上树去,弄清楚那神秘的歌声从何处来。
这个念头迫使它们努力练习爬树,多年以后,它们终于如愿以偿。需要说明的是,那时它们的腋下已经长出了用以滑翔的肉膜,因此当它们展开翼膜在林间飞翔的时候,看上去就很像一群特大号的鼯鼠,于是人们就把它们叫做鼯狼。
鼯狼每日聆听情歌,日久天长受了感化,变得温柔多情,并且开始吃素,假如遇见迷路的小孩,它们会很善良的将之送回家,因此得到了人类的喜爱,只有若干黑心的后母憎恨它们。
这些后话当然是倾城始料不及的,眼下他还在为可以享受一个安静的夜晚而高兴。狼群走后,瓦上霜、苏摩、蓦然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一头狼当晚餐的主菜,此外还在树林里找到了那个野蛮人司祭。他的同伴被猿神诅咒惨死,吓得他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当瓦上霜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头恶狼追赶,就顺手救了他一命。
倾城认为可以跟他谈谈,从而加深对蛮族人的了解。但这位被吓破胆的俘虏只是瞪着眼睛不说话。苏摩禁不住开口道:「他们是野猿族人,听不懂我们的语言。」倾城耸耸肩,笑道:「那就换一种。」说着转身对那个人说了起来,竟是一种众人从没听过的语言。小迦跟了倾城那么久,也不曾听他说过,更不晓得他从哪里学来的。那个野猿族人却脸色大变,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说话,口音与倾城使用的语言完全一样。「君上真是无所不能。」瓦上霜由衷赞叹道。
「那当然,我师父厉害着呢!」蓦然与有荣焉。「蓦然,你师父学问真高,我都有点羡慕你了。」蓦然听出了和解的信号,笑着对苏摩说:「你也很厉害啊!啊呀,妳的手在流血!」「没事儿,刚才被猿神追赶时不小心摔倒,胳膊擦破了点皮。」被他看到自己受伤,苏摩很不好意思。「流了好多血。」情急之下,蓦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来!行李里有金创药。」苏摩慌忙挣脱,羞恼的说:「一点也不疼。」「让我看看。」「不用,你帮我捉几只蜘蛛来,捏碎了涂在上面就会好得快。」「哪里有蜘蛛?」「石头缝里,你扒开石块就看见了。」蓦然埋头掀开半掩在土中的石块,果然有蜘蛛逃出来。一会儿就捉了五六只,一只只捏碎后涂在苏摩手臂的伤口上。「这样就行?」
「嗯。很灵的。」苏摩又抓起一把土撒在伤口上,让风吹着。
他们牵着手,在夜风里慢慢走着,帐篷旁,倾城在跟野蛮人交谈,小迦和瓦上霜则在准备晚饭,她们朝他们招手,但蓦然并不想过去,苏摩也是。他们在帐篷的阴影里并肩坐下,这里很安静,安静的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心跳。
「好点了吗?」蓦然问。
「已经不痛了。」苏摩在黑暗里文静的微笑。她知道蓦然看不见自己,便大胆的望着他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单方面的凝视使她心中滋生出隐秘的喜悦,眼睛变得闪亮。
「妳的眼睛真亮,像一只大猫。」
「才不是猫呢,我是豹子。」她俏皮的说。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起豹子了,蓦然半信半疑的问:「你当真有豹子的血统?」
「事实上,我妈妈就是一头豹子。」
「啊?!我知道了!你是孤儿,从小被豹子养大对不对?你喝豹子的奶养大,所以跑得像风一样快,我说的对吗?」
苏摩掩口微笑,俏皮的摇了摇头,「你真会编故事。可我的身世并不是那样。」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苏摩点了下头,低声说:「我们家从前住在山下富饶的平原地带,我父亲是当地领主手下的军官。在他三十五那年军队奉命上山征讨野蛮人,他作为指挥官来到塔西罗尼亚高原。
「军队在陌生的原野行进,遭到野兽的袭击,一头猎豹杀死了军队的向导。高原上有数不尽的狼,却从没听说过豹子的踪迹,我父亲很好奇,便顺着血迹追赶,终于在一个山谷里堵住了杀人犯。
「我父亲与猎豹徒手搏斗,并活捉了它。当他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却发现野蛮人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发动了袭击。军队被击溃,投降者全被屠杀。他想杀死那头惹来麻烦的猎豹,却被它的可怜相打动了。
「我父亲没脸回去复命,就在高原上住了下来,成了一个猎人。之后不久,一个美丽的姑娘出现了。她穿着华丽的衣裙出现在父亲的草屋门外,像一位迷路的公主。
「我父亲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所震惊,问道可以帮她做点什么。那姑娘说,假如他保证不问她从哪里来、是什么身分,她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于是她就成了我的母亲。
「她在草屋里住了下来,直到我出生为止始终是个贤妻良母,我父亲也很爱她,然而随着相处日久,他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在我出生以后,他提出要去拜访母亲的家人。
「在这个提议被拒绝后,他就开始闷闷不乐。他怀疑他的妻子是个妖怪,不然的话怎会独自一身出现在深山中?况且她还有许多怪癖,比如喜欢吃生肉,比如总是穿着那件花裙子。
「父亲决定从她口中掏出真相,便想出了一个恶作剧。他知道母亲每天晚饭后都要去附近的小河洗澡,于是便趁她洗澡时偷偷把衣服藏了起来。母亲找不到衣服,难过的哭了起来,父亲便出来对她说,只要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就把衣服还给你。
「母亲只是摇头哭泣,父亲劝了很久她就是不肯屈服。后来他生气了,一把把衣服扯烂,丢在河里,生气的走了。这天晚上,母亲没有回家,第二天也一样。父亲着急了,背着我去找她,可是找不到。
「就这样过了三天,父亲急得快发疯了,他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可还是不见母亲的踪影。他以为母亲就这样永远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就像她曾突然出现。
「后来,过了很久,母亲回来了。她已变得不像人样,身上布满了鲜血淋漓的伤口。父亲心疼的几乎晕倒,问她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谁伤害了她?母亲说,没什么,她很难过,在山里待了几天,后来怕父亲担心就回来了。母亲强颜欢笑,看起来诚心跟父亲和好。
「可是父亲却不能释然,他跪在地上向母亲道歉,请她真心原谅自己而不是委曲求全。然后指天发誓,请神明示伤害母亲的人或者野兽到底是谁,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忍受母亲受伤害。母亲哀求他不要这样做,但他还是发誓了,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做的那样。
「一个至高无上的声音从天上来,宣布伤害母亲的人正是父亲。复仇者的刀必将落在自己颈上,被诅咒的正是诅咒者本人。父亲病了,这是神的惩罚,母亲毫无办法,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父亲去世那天,她脱下了花裙子,在阳光下变成了一头美丽的猎豹。父亲认出了她。原来母亲就是当年一时心软放走的那头豹。她为了报恩,甘愿做他的妻子,生下了我。
「母亲深爱父亲,怕他得知真相后不再爱她,只好苦苦隐藏身分,而父亲的好奇心毁了他们苦心经营的家庭,他撕碎的裙子其实是母亲的皮,她受了伤害躲在森林里,直到医好自己才回家。
「不用可怜我,也不用可怜我的父母。紧那罗将军曾告诉我,误会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因为他们得意忘形,竟敢生活的太幸福,以至于神也嫉妒了。父亲死后,母亲就病了,到我八岁时母亲也去了。
「我很难过,但并不孤独,因为那时我已被紧那罗将军收养,从那以后我就叫他父亲,他和他的伙伴们对我很好,干娘也是。这就是我的身世,我讲完了,你现在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蓦然摇摇头。他听得入了神,喉咙干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确信没有说谎?一个人类和豹子的杂种、一个粗野的、残忍的丑丫头,你为什么不讨厌?你不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很可怜?」
「不,因为我们是好朋友。」蓦然轻轻捉住她的手,「苏摩,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你的父母会为你而骄傲。」苏摩开心的笑了,悄悄握住他的手。两个人都发觉气氛有点怪,但这很好,他们想静静的躲在这里直到永远,然而温馨的静默却从指尖溜走了。「苏摩、蓦然——来吃饭咯。」瓦上霜喊道。苏摩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跳了起来。「我们走吧。」蓦然也跟着站起来。「不,我先出去,你等会儿再过去。」苏摩低声说。
大人和孩子们围着篝火坐下,望着烤架上香气扑鼻的狼肉,垂涎欲滴。
开饭前,瓦上霜煞有介事的宣布:「你们吃了塔西罗尼亚的狼肉,喝了塔西罗尼亚的水,往后就是高原人的朋友了。」
小迦在一旁笑道:「是呀,蓦然快吃,吃完狼肉就是高原人的朋友了。」大家都知道她特指蓦然和苏摩,不由相视而笑。
苏摩微微低着头,腮上泛起红晕。蓦然窘的不敢抬头,埋头割肉,分给众人。
倾城笑着对小迦说:「女娲娘娘说得一点也不错,蓦然是该有年纪相仿的伙伴。」
小迦割下一块腿肉递给他,笑盈盈的说:「也不害羞,好像你有多老似的。」
听他们这样说,苏摩羞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忽然想起来,我的刀掉在树林里了。干娘、君上、小迦阿姨,你们先吃,我找了刀就回来。」
瓦上霜笑道:「我的傻姑娘,天这么黑,你去哪里找?」
苏摩脸一红,低声说:「不是有火把吗。」
蓦然猛拍了额头一下,说:「用什么火把,我借玄鹤宝珠给你。它聪明的很,不但能照亮,还可以帮忙找东西。」
苏摩摇头道:「何必呢,又不是贵重东西。不找也罢。」便又坐下。
倾城听说她刀丢了,很过意不去,就对蓦然说:「你去把断流剑拿来。」
「哇——师父!你好大方!」蓦然猜到这剑准是要送给苏摩,高兴的眉飞色舞。
不一会蓦然取来断流宝剑,倾城果然说:「苏姑娘,这一路上有劳你了,这口剑算我一点心意,务请收下。」说着一拍剑匣,一声清越的龙吟应手而起,半截雪亮雪亮的剑刃弹了出来,映得在座众人须发生寒。
苏摩心知这是一口绝世宝剑,她与倾城非亲非故,如此重礼理应拒绝,但断流剑对她而言,实在是无法拒绝的诱惑,越看越是爱不释手,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看到瓦上霜不停的施眼色,于是双膝跪倒正色的说:「多谢君上厚赐,苏摩但有三寸气在,绝不令宝剑蒙羞!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等到倾城把剑交给她,又双手捧剑行了弟子礼,这才起身入座。
倾城又对她说:「苏摩,我是你的叔伯辈,你刚才又对我行了弟子礼,作为师长,我有句话不得不说。」
苏摩忙正襟危坐,略显恐慌的说:「请君上指教。」
倾城点了下头,说道:「你身上有一半野兽血统,天生杀气重,如果不加收敛,日后恐怕折损阳寿。我们东方人信奉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草一木都有生命,况且同类?时当乱世,纷争固然不可避免,下手却要有分寸,万不可滥杀无辜,这也算是作为师长的一点忠告吧,希望你听的进去。」
苏摩忙道:「君上的训诫苏摩一定铭记在心,若有违逆,天地不容!」
见她言辞诚恳,倾城倒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笑道:「我板起脸说话也满象样的嘛。好啦,大家快吃饭吧。」
倾城看重苏摩,瓦上霜自然很高兴,对蓦然也加倍的好,主动提出把云隐剑诀传给他。
小迦看看蓦然,又看看苏摩,笑咪咪的道:「又一对少年剑圣诞生了。」
吃过晚饭,倾城把剩下的狼肉拿进帐篷,给那个野猿人吃,又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把他打发走。
小迦听不懂他们的交谈,便问倾城,野蛮人跟他说了什么。
「关于蛮族人的事。」倾城笑道,「把霜姐、蓦然和苏摩也叫过来,我给你们讲讲高原蛮族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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