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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依旧,夜已过去,但海边的行宫似乎还留在子夜中,漆黑一片。
无形的力量充沛于正中的大殿内,窗外的雨声几不可闻。
黄柚木的地板在柔和的烛光抚摩中光洁鉴人,纤尘不染。
大殿空阔,只有正中央设着一张黑色的木几,几上一座烛台,木几前三步放着一个古青铜香炉,几瓣香料在其中燃着,清香弥漫。
布尔克盘膝坐在几前,用一只雪白的丝帕,轻柔地擦拭着手中雪亮笔直,布满黑红色丑陋铭文的长剑。
丝帕与长剑无声的摩擦着,铭文却在雪亮剑身中蛇一样扭曲闪烁。
“魔丝娅,我感受到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从祢离开我的那一刻,这一天已是盼得太久。”布尔克轻柔地抚摩着剑身:“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灵魂使者就得复活祢!”
两道影子没有半点征兆的出现在大殿上:“族长,这些天巴托没有与谁接触。”
布尔克依旧插着剑,应道:“嗯。”
地板上影子往前倾身,像一张即将拉满的弓充满快要爆发的力感,就在那力量要爆发出来前,布尔克目光从剑身上抬起,盯着面前,嘴角勾出一抹嘲笑的弧线。
两个本充满力量的影子往后缩了一缩。
布尔克轻声地叹息:“祢们很聪明,这很好!莫妲娜,祢狡猾、贪婪,这些都可以帮祢,但祢缺乏足够的凶狠;莫瑞格尔,祢拥有胜过祢姐姐的狠毒,但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总是打着逃跑的主意,要成为强者,必须克服软弱。”
两个妖媚的女声一同应道:“是,族长的教导我们记在心里。”
“但愿如此,否则,祢们将无法存活。”
“这剑与往日的不同,祢们看出了吗?”
“好像……变得丑了些,恭喜族长!剑上隐藏的戾气都是我们难以匹敌的强。”
“嗯。”布尔克又擦拭了一下剑身:“可惜啊,可惜。这戾气让剑上的铭文失去了往日的古朴,否则,我倒得感谢坎麻诺了。他的诅咒确实很有味道,祢们不必担心怎么对坎麻诺解释没有成功刺杀我,他已经死了。”
两个影子再次颤抖了一下,跪伏在地板上:“族长!”
“两天前他下密令要祢们找到机会杀我,我只好在他与别人交手时给了他一剑,他死前还把全部的力量化为诅咒,我把他扯入了剑中。”
两个影子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黑暗祭师的诅咒是能让天地变色的力量,难怪行宫上空的乌云挡住了阳光的射落。布尔克居然不动声色地就把它接下来了,在这一刻,两个影魔终于感到自己与布尔克的力量差距难以逾越。
“祢们准备吧,在坎麻诺的诅咒下,如果祢们还能够存活下来,就可以当上族长了。”
布尔克起身,剑在他手中颤抖着、呻吟着、号叫着、咆哮着,上面的铭文浮起,黑红的血液从铭文中涌出,漫过剑身,滴落在地面,大石垒成的地面在黑红的血液碰上时变为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两个影子在黑洞中坠落着,她们护住身体的斗气,就算是跳入熔岩也可以安然无事,但在深渊中只能像狂风中的两片叶子,更像两张纸各被几十把剪刀剪着,在无法承受的痛苦的揉动下,两个人发出能够让魔兽都心惊胆战的惨叫声。
在她们被扯得不由自主的旋转中,其中的一个突地一挥手。
深渊消失了。
像被不同的魔兽啃食过,失去了皮肤,大部份肌肉,一切能够辨认性别的器官的人体,在大殿上扭曲着、挣扎着,人体突地站起来,一片黑雾从人体中喷出,吞噬着四周的光明,人体颈部一阵蠕动,沙哑难听的话声艰难地吐了出来:“我活下来了,坎麻诺的力量正在我体内流动,嘿哈哈,我的力量成倍的增长,不,是十倍!”
布尔克一声叹息:“莫妲娜虽然对其他的族人都很无情,但对祢却不同,她是那样地照顾祢,甚至还会让出食物给祢,这在魔族中是个奇迹了,可祢还是杀了她。”
“诅咒必须要一个人死,只要那个人带着怨气的死,它就会满意的。”
“祢错了。它是要祢们都跟它去,但面对着莫妲娜对祢的关心,如果祢也有些勇气,是可以让它认为找错了目标的,可惜……”
人体全身突突往外喷着体液和血水,在黑气缭绕下,看表情却很舒服:“可惜什么!布尔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了!我能分辨出你的力量不如我了,你没想到吧,坎麻诺死时的力量才是它最强的力量!你想怎么死?”
布尔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哂笑着,“祢感受到的力量也有我用来裹住诅咒的,我承认,诅咒的力量确实太强了,希望祢被扯入后,还能喜欢它的强。”
“不!”黑色的雾气从人体上喷开,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红的光圈,一口把人体吞没,光圈蠕动,吐出了另外一个人体,不过,这个人体明显是个女人,她只是不着寸缕,蜜色的肌肤与陶瓷一样光洁,曲线完美,正在熟睡。
行宫从漆黑中复苏,正中的大殿却已消失。
布尔克看看女体:“真让人惊讶,是什么力量让莫妲娜回来?”布尔克扯下身上的披风盖了上去,莫妲娜在睡梦中拉紧了披风。
布尔克再看地上的莫妲娜一眼,踩着脚下变得镜子般平滑的黑色的石地,大步离开,背后是大雨中显得有些脸色发白却依旧熟睡的莫妲娜。
〖JZ〗※※※
元老会、议事会、盟会,不同的说法,但都是指商议商盟国大事的最高会议,每个商盟国的元老不是一国之王,就是本国权势通天的人物。
在元老会通过的决议虽然不能代表民意,但能代表决议一定会被执行。
在这样的元老会能得到一张旁听的席位,比新封的贵族头衔还值得自豪,所以在大门前等着的一个普通卫兵抽中签得到一张席位后,激动得跳了起来,连头盔都掉了下来。
我更激动,我推测出了布尔克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严密和构思让我不得不称赞,心生佩服,它可以根据情况变化,拥有活力,就算英雄们使用的宝物制造过程再精密,也不会比这个计划更精密。
每一个步骤都完美地分开让人无法联系,每一个步骤都精妙的结合构成了它的主体,每个一个步骤的完成全在布尔克的控制中。这个计划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宝物!
这件宝物几乎完美无瑕,但它上面有一个布尔克没有看到的裂纹,它产生于布尔克没有料到的一点:二无按他的估计,应该死在坎麻诺的追击中,却被死灵法师复活。
我愤怒,蜥蜴国死去的十来万的居民和军人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乌猛大哥的努力和忠诚,甘洛老国王此刻漫长的痛苦的死亡,二无他们兄弟遭受的苦难,这些为甘洛,为他们的国家所献出的一切,本是崇高的、不容玷污的,在布尔克的控制下,却反而成了他的工具!
我用了隐身术,在入口处合抱的雄伟石柱旁等着布尔克的来到。
侧面的两个走廊几乎就没有停止过脚步声的回荡,但元老院前广场中央的那条宽阔的石路,只有精锐的卫兵持斧,和在外面观望的人群,这个只能元老使用的通道在我走过后,就没有到来。
在元老会开始前一刻钟,布尔克的使团才出现在笔直的大道的尽头。
甘洛骑士的全身重银铠让持斧卫兵身上用桐油精心擦拭过的钢铠黯然失色,英挺伟岸的身体比持斧卫兵们高上一头。在报上,元老们交口称赞蜥蜴国的精锐部队,但这些在精锐部队中再次精选出的战士,在甘洛骑士面前却只像一群民兵。
三辆黑漆金纹的宽敞的四轮马车一字排开在阶梯之下,它们从泥泞的道路驶来,却没有粘上任何污迹,这超脱寻常的整洁干净产生了一种带着震慑力的美感。
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人头一齐偏向正中。
布尔克下车挥手向人群示意,前面的马车也打开车门,一个戴着长毛帽子的中年人,一脸冷漠地走下来,只挥手向布尔克示意,转身大声地对着人群说:“我是来自田筑的特使!来看你们选出的盟主是不是合我们田筑国的意。”
布尔克戏谑地冷静地看了一眼中年人的表演,把目光转移到入门处的柱子旁。
让旁人根本看不见的魔力屏障,似乎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看见了而是感受到我的位置,我将隐身术解开,好让他看清我眼中的愤怒。
人群“嘘”地盯着大门,这也算是不少人第一次看见隐身术的施展。
田筑的特使以为人们对他发出不满的嘘声,立刻大喝道:“你们这群贱民,难道不怕我发怒吗?”
布尔克挥手止住向我跑来的卫兵:“你似乎有些生气?”
“不,我只是在等着看结果。”
布尔克闻言,过去在田筑的特使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田筑人满脸倨傲地大摇大摆地进去了,我站在门前他根本就没看见,因为这个人的头抬得太高,只能看见天花板。
“你没有让我失望,罗宾。”
听了布尔克这句等同于“你总于成为了我可以利用的工具”的夸奖,我没有任何反应,当面说出看穿了他的诡计,那在元老会上他的失落就不会再出现了,所以,我把讥讽的话收起留到后面再用。
布尔克拍拍手,静立在马车旁边的骑士一个箭步,拉开后面马车的车门,把里面的人请了出来。
一脸疲倦但还不停念念有词的索瑟,还有表情恍惚的禹婷被一个穿着灰色长袍,面容冷俊,毫无表情的人牵了下来。
“多谢。”我瞥瞥面容僵直的人,这就是布尔克身边的死灵法师了,不管他能对索瑟他们造成什么隐藏的伤害,我相信思琳都可以治愈。
“不必,两个换两个,你我两清了。他们没有什么不妥,无须担心。”布尔克脱下雪白的手套,递给随侍的武官,“带这位先生去旁听席。”
“我打算同我的朋友先说几句话,不介意吧?”
“自然。”布尔克一行走进议事院,禹婷就清醒过来:“我们怎么在这里?”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的人物。
索瑟口中的念叨也停了,见禹婷恢复了正常,他放下心来,声音嘶哑地笑着说:“我和婷婷去拜访布尔克,他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问,‘罗宾今年多大了?’后面句句是关于你的问话,好像要介绍人跟你相亲似的,不过,我可不相信他对女人的眼光,所以呢,乱编乱说,结果布尔克把那个法师叫来。不知道法师念了什么鬼咒语,我口里停不下来,说了一夜的真话。过些时候,真有什么魔族女人找上门来,你可不要怪我。”
索瑟照常开着玩笑,但他的目光充满了疑问,更多的是信心的动摇:“我感觉一切都在他意料中,他旁边的那个法师逼得我说了一夜的话,幸好婷婷没有事。我们做的会有意义吗?你劝服了那些元老没有?”
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种事,你干嘛推掉?由我来推掉,岂不是让我面上更有光彩!你说对了,那个死灵法师自然是念鬼咒语的。我没有成功,但有人成功了。你做的非常的有意义!就是让他以为一切都是在他掌控中。”
索瑟看看禹婷:“婷婷祢身体还好吗?”
禹婷低声地应了一声:“嗯。”
“那我们就别去了。”索瑟竟然要放弃,就为了禹婷有些头晕。
在这一刻,我感觉到虽则是朋友,但不再像在魔电那样几乎做什么事都一样。不同的经历在我们身上已经留下了不同的痕迹,影响着我们的做法。
“不行!我当了一晚上的傻瓜,我要看清楚结果!”禹婷振作精神说。
我拍着索瑟的肩,索瑟牵着禹婷的手,在卫兵的躬身中进了元老院。
“索瑟、禹婷,幸好你们没事,不然,我会内疚一生的。”在走廊中,我正色说:“我一直被布尔克误导着,计划出了错误。”
“哦?我知道了,你想恶心死我们,好啊,杀人灭口,到时候就没人知道你的老婆来自魔界了。”索瑟一本正经地说。
禹婷噗哧一笑:“你们两个说话好怪。重要的说得轻轻松松,不重要的,编得跟真的一样。罗宾,我们真倒大霉了,你才内疚一生?我可不满意的。”
当着肃穆站着的两排卫兵,我们三个人齐声大笑起来,我们的信心就像一柄磨损的剑重新炼火一样,在这欢快淋漓的笑声焕然一新。
旁边的卫兵见到我们旁若无人地大笑,琢磨了一番,觉得能在这里大笑的人可不是他们能够喝止的对象,最好还是当作没看见。
身边经过的贵族则皱着眉头,从我们身边加快步子急急走过,好像我们身上有某种疾病;也有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们的,无外乎是这是那一家的青年,欠教育;不过也有不少人热情地过来招呼索瑟,他短短几天的外交大使身份倒帮他结识了不少蜥蜴人和别的外交官。
在看到元老议事廷时,我也觉得它不愧为商盟国的最高议事廷之一,有几分大国的味道。
面前的建筑高有十丈,最外面是一个有几分精灵建筑风格的圆顶环形庭廊,长足足有四百步,十五个国家的旗帜从圆顶的石梁上垂落,被我们身后吹来的大风扬起,贴到隔了两丈宽道路的花岗岩石壁上,风吹过后,旗帜又飘落回来。
五道六丈高的檀香木雕着巨龙翱翔于山川河岳之上的大门,宽阔能容马车行驶,走过后,我们到达了一个拱形的大厅。
大厅被走道分为五个区域,一路上都有人入座,在刻意地注意下没有任何刺耳声响,彼此间的谈话也是压低了声音。
在这个半圆型的大贝壳一样的元老院底端,就是整个商盟国家最高权势的元老和王公、大贵族的座位,但此刻一、二排的座位都空着,在正中的白玉台两旁的大理石走廊隐隐有言谈的声音传出。
现在入座的贵族,一眼望去足足有三四千人,商盟国位于阿尔亚特思大陆与大洋相交的一片弧形地带上,海洋面积多过陆地面积,岛国、半岛国占据大部份,服饰也带着浓郁的海边的味道,蓝色的皱纹长衫、天青色的女士长裙、金黄色的特殊树皮做成的上下短衫裤、白色的细纱面巾……长相肤色不同,说话腔调各异的各国贵族济济一堂。
我用目光寻找,只见到一个人在横着数来第二块区域,第四排邻走道的位子上石像般坐着,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无人愿意呆在他身边,但也有不少看衣着是甘洛人的,偷偷地打量着他。
“我去那边,那里有我一个朋友。你们就在这里吧!我走开你们说知心话也方便些。”
“嫌我们碍手碍脚就明说呗!”禹婷拉着索瑟坐下:“还不快坐下,别妨碍人家大英雄做事了。”
我苦笑,现在我发现梨子的性格简直太好了,告罪道:“等会儿会很乱,在这儿离开更容易。布尔克也伤不了你们。”
“这不就结了?别把女生当傻瓜!说话绕来绕去的。”禹婷郑重地说:“直接这么说,才是真正的平等看待女生。”
索瑟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婷婷现在是女权运动的先锋人物。我们就在这里看你怎么痛击布尔克。”
我肯定地一点头,但这个动作只是表明我确信禹婷是个激进派的女权人物。
在二无身边坐下,我直接问出最想知道的事:“你昨晚与他们谈得怎么样?愉快吗?”
“我说得慢,你先说怎么样?”二无艰难地开口说:“这该死的身体淋了雨就更僵硬了。”
“我先碰上了一个无赖,另一个嘛,不行。”
“如果你不带着真正的杀意去,他们就不会把你的话当一会事。”
“你成功了?”
“我告诉他们,投反对票,否则,我就杀!从他本人到他全家,全族。我又告诉他们,布尔克最多把他们折磨到死,我来自亡灵域,他们死了也照样逃脱不了!”
“你真会这么做?”我有些不赞成,随口问了一句。
“我与你不同,罗宾。”二无没有直接回答,但也很正式的给出了答案,他的表情突地从轻松变为了含着寒气逼人的痛恨神色,那种见到死敌时才有的冰冷神色。
代表着商盟国家最高权势的一队人走了出来,布尔克是在第二个,十四个元老之后,是那个光倨傲的表情就足以激怒他人的田筑特使,埃尔顿和特雷纱走在一起。
我和二无的位置在前排,周围又没有人,所以,埃尔顿他们走出后立刻看见了我,埃尔顿脸色一变,连忙拉住欲挥手示意的特雷纱,让特雷纱有些奇怪。
我还注意到龙之国在这里的大使出来后到第二排写有名牌的首位坐着,让那个田筑人非常不满。
二无和布尔克的目光一相遇,两道彼此憎恨的眼光狠狠撞在一起。
布尔克惊讶胜过于吃惊,但他没有表现出愤怒,极度高傲,计谋过人的人会把失败视为最大的侮辱,由此我判断出,布尔克推测事务发展趋势的能力还不如我,否则布尔克该知道二无可以让投票的局势发生变化。要不,就是布尔克另有手段。
察觉能力强的元老纷纷感到气氛的异常,那七个被二无拜访过的元老不自然的避开二无的目光,虽则他的目光就像钉子一样定在布尔克身上。
对于我,元老席里的三个同样感到不陌生。
在大殿上,科亚亲眼看到我被刺了一剑,事后甘洛的报纸锣鼓喧天地夸说布尔克的神威,诛灭刺客轻松的如同捻死几只蚂蚁,今天叶林梗没有到,这已经让科亚忐忑不安,现在看到我,科亚再能沉得住气,脸色也不自然了。
婆托纳坦荡地看了看我,霍克亚雷这个老无赖居然还大张旗鼓地往人群挥手。
第一个上台发言的是蜥蜴国的国王纽缦,清晰的洪亮的龙之国语响起在整个大厅中:“先生们,我提议,为使蜥蜴国能够处于公正和平的次序下所战死的勇士们,为死于战乱的民众而默哀三分钟。”
全场肃立。
“先生们,我们的祖先共同建立了互为盟国的制度,并由元老会来行使这个最高的权力,它有力的运行了几个世纪,在它的保障下,我们从大战中幸存下来,但令我们悲痛的是,上任元老长,杰出的领袖海伍德为商盟国而战死。战后各国忙于重建,元老长也一直未能选出。蜥蜴国遭到叛徒们的袭击时我们缺少一个有力的机构,一个有力的领袖来阻止,为了避免这类悲剧再次发生在我们商盟国家里,更为了我们商盟国家所有民众的利益,以及保障它的力量,先生们,今天,距上次元老会整整一百五十年,在这蜥蜴国饱受战火蹂躏的土地上,我们举行这次元老会,来选出商盟国新的元老长!现在,请先生们等候元老们的投票。”
虽说二无也属于那种不动声色的人物,在这短短几分钟里,他的拳头也是捏紧了又松开;虽然我知道不管结果怎么样,布尔克的主要目标是我,这次投票还是让我感觉到有一丝紧张。
元老们将写好的票传给了蜥蜴国王,国王的震惊神情让底下的贵族们窃窃私语,伴着嗡嗡的私语声,国王走上玉台:“先生们,非常的遗憾!这次大会没有能够通过委任布尔克陛下为元老长!”
整个大厅被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吞没。
二无脸上的冰冻开始解封。
布尔克眼里的惊讶变为雷电的怒意一闪而过,布尔克起立,环视一眼:“先生们,坦率的说,我对这个决议的失望是不亚于甘洛人民的,如果元老们,在座的诸位都接受它的话,那我也可以接受它!我提出一项动议:选出元老长需要十票的赞成可否改为,选出票数最多的人?”
这项动议很快获得了通过。
“先生们,我再提出一项动议:无论赞成与反对,请陈述一下自己的理由。我相信我们元老会的每个成员都乐于将各自对商盟国未来的思考,以及各种利弊之间的衡量,坦率的告诉先生们。”
二无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些他拜访过的人,局势向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了,但布尔克的这两项动议也无法将局势彻底改变。只是让投布尔克的人多了一次发言,让被二无拜访过的改为了一次弃权。
这些元老确实个个老奸巨滑,我听了第一个的陈述,差点信以为真。在看了二无僵硬的笑容后,我才知道他是一个被拜访过的对象。
最先投反对票的阮城一身典雅的紫衣,眼含泪水地说:“各位,我得承认,投下这弃权的一票让我非常为难!布尔克陛下是一个杰出的国王,堪与海伍德领袖相提并论!如果选他作为元老长,他无疑是胜任的,请允许我这么说,他能给商盟国带来新的气象和快速的发展。然而现在就选出一个元老长,让制度恢复到以前,那我国薄弱的手工制造业就将破产!我不能让制造业主遭受如此损失,让多达十五万的制造业雇工失去工作。抱歉,先生们,在想出精妙的解决此难题的方法前,我只能投弃权票。”
他所代表的国家的贵族纷纷鼓掌起来,其他国家的贵族也大多点头称道。
在听了四个陈述后,布尔克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让不少元老大感不快。
布尔克呼声很高,但最多也只能让他们感到无可奈何,并不是心甘情愿选出一个元老长来取代他们使用大部份的权力。
刚才两个动议就已经让他们感到不耐烦了,但知道布尔克是来自于魔族而不得不选他的,自然是心惊胆战;被二无拜访过的,觉得情形诡异,再看一眼空着的叶林梗的席位,心里一寒,也就不作反对;其他的自然也不愿意抢先与风头正劲,在商盟国民众中声望如日中天的政治新锐发生冲突。
就这样,各个成员间表面礼貌谦让,实则各怀鬼胎地通过了两个动议,将会议维持了下去。
布尔克向很不耐烦坐着的田筑特使投去一个需要帮助的目光,田筑人露出一副“交给我,管叫你满意”样子,居然从旁听席第一排大摇大摆走到了玉台上,这完全违反了只有元老才可以使用玉台的规则,无异于往所有商盟国的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在台后站着的持着各国国旗的礼仪骑士气得脸红颈胀,喧哗和斥责立刻响了起来,此刻,大厅陷入了一种接近于混乱的喧哗中。
不少贵族用手杖敲着座位前垫脚的矮长凳,嘘声四起,让田筑人自己下台,但田筑人反而像一个受到极大侮辱而无法抵抗的义士那样,高昂着头,愤怒地看着四周,雕像一样地站着,不屈地大声吼着:“你们……你们这些愚蠢透顶的人!居然敢用这样的礼仪对待来自田筑的特使!难道你们不怕我们的勇士吗?”
我对二无说:“你看布尔克请这个田筑的草包来请得多好!”
二无一怔:“你话中有话?”
“这个草包肯定是布尔克指定的,否则,田筑的国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狂人!按布尔克估计他肯定当选,这个草包则可以衬托出他的英明与风度,充当一个小丑的角色;但此刻把草包骗上去,则可以让这些贵族们感觉受到屈辱,却迫于田筑的威势无可奈何。田筑面积,人口只比商盟国的联合多上一点,实际上,如果商盟凝聚在一起,凭经济的强大,绝对胜过田筑。如果布尔克再说两句,贵族们肯定得叫嚷选出新的盟主来,那几个元老,就算他们依然不投支持票,决议也可能通过。”
二无点头:“你的意思是抢在布尔克之前?”
我注意到,一直偷偷打量二无的甘洛人脸上的不安增加了。布尔克扔了一个田筑人进铁沙锅里,在等田筑人把栗子取出来的那一刻。
“这是元老廷,只要不先对布尔克出手,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揭露他是魔族。”
二无起身,布尔克的脸上浮现出让人心惊的冷笑,这是一个最强的武士对敌人蔑视的笑容,一个大权在握者要处死冒犯者前的笑容。
二无在前一排的贵族边一停:“借剑一用。”不待答话,挥手扯断系带,握着剑,一步步地往场中而去。
中间的田筑人盯着这个没有一丝表情的人提着剑就正对着他走来,连忙看看布尔克,却见布尔克脸色冷漠无情,田筑人惊惶:“你……你要干什么?”
二无冷声说:“你把田筑视为最强的,很好,因为你本就是田筑人!可你却侮辱了商盟国!现在,我也侮辱田筑!田筑,田猪!听清楚了吗?猪狗不如的猪!我是个甘洛人,商盟人,来,你是个男人的话,就把我们两个的观点冲突解决一下!”
这个田筑人居然真地往台下跳,抽出那把象征意义远胜过实际作用的短匕首,不顾一切地冲向了二无。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田筑人的行为让我感到意外,也不禁起了钦佩之意。
我相信一个龙之国的居民在面对别的国民对龙之国不屑一顾会感到受到了无法容忍的人身侮辱;一个欧雅娜人听到有人在大街上大骂生命女神,那种愤怒就跟见到了杀母的仇人一样,就算手无寸铁面对全副武装也会扑上去,但从来没想到一个田筑人也会这么做!
这个田筑人看到了二无手中的长剑,看到了二无身体的强悍,感受到那种强者才能散发的杀意,但还是跳下玉台冲了过去。
我肯定,除了最前面正对着田筑人的那些贵族,其他的看不到田筑人眼里的恐惧,在听到二无骂田筑后才变为的愤怒,只会当他是狂人自寻死路!就算是看清了,也会觉得解气。
此刻,二无杀了田筑人就可以赢得在场的人的支持,不杀,则会使在座的商盟人比刚才受到田筑人的侮辱还更加愤怒!因为二无的退让,不,即使是片刻的犹豫,都会被视为懦弱的逃避,丢了所有商盟国人的脸。
二无会怎么做呢?
我叹息了一声,这个念头只在心中一闪就结束,田筑人根本连礼仪骑士都不如,在二无心中与没有战斗力的普通女人和小孩没有区别,面对着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侮辱了商盟国,二无根本是不愿意动手的,当看到田筑人要用生命来维护田筑的声誉,二无恐怕要放过他。而布尔克,则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
果然,二无往后一跃,但田筑人还在往前扑,中间隔着一丈多的距离。
二无根本没有危险,我很清楚,元老们、强点的战士们都很清楚,但是绝大多数的贵族只看到了二无情况的危机。
就在这个时候,布尔克突地一声清喝,这声音不大,却轻易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田筑人应声倒下。倒的地方很好,足够让所有的人知道不是二无杀掉了田筑人,而是布尔克让二无受到的转危为安。
在田筑人的尸体渐渐僵硬时,布尔克的声音也在大厅中扩开:“在礼仪上冒犯了商盟国,我可以通过外交的途径来解决,但要在我们的国家,让我们的人生命受到威胁,则我绝不允许!”
附近的人就像被提着头发,踮着脚尖看着地上田筑人的尸体。
布尔克的轻松自若,让绝大部份在座的商盟人,都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布尔克当选为元老长,那商盟的安全也可以像今天那个人得到庇护一样受到布尔克强力的,在他们看来是无法匹敌的力量的庇护。
“很荣幸看到了一个愿意为商盟国献身的年轻人。”布尔克脸上的笑容谁也挑不出不真诚的地方来:“我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二无僵硬地笑了,这本来应该是冷笑的,却变成了一个虚情的皮笑肉不笑,让刚才对他心生好感的贵族们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而二无接着的话,让这些人以为他只是另一个狂人,或者更准确点说是另一个疯子,但甘洛人已经局促不安。
“我的真名这儿的甘洛人应该知道,布雷德肖·卡罗门,甘洛的第二王子。至于你,我想知道,你这个魔族的真名真姓?”
布尔克的表情显示他很惊讶:“先生你是指我是来自魔界?”
“啪!”平民兄弟会长,那个“捍卫平民的权益是我的天职”,在短短二十年里得到无数平民拥护,凌驾于国王权威之上的科亚,失态地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当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他身上时,科亚惊醒过来,联想到自己一直扮演的角色,于是,表面是斥责,其实是长辈维护的一幕出现了:“先生,你认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这是一个庄严的地方,容不得诽谤与污蔑,我会请求布尔克陛下原谅你的冒失。卫兵,请把这位先生带走!”
必须反击的时候,二无却定定地站在那里,连点反应都没有,他手在细微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
我突地觉得一种阴冷的力量毫无征兆地袭上全身,上次刺杀布尔克时被他眼睛一盯,我曾经得过的病在身上瞬间复发,现在那阴冷的力量分为几股在体内乱蹿,蹿过的地方病痛复发,但都刚出现就被思琳放在我心前充当肋骨的金属块吸收。
二无无法动弹,布尔克居然有亡灵法师拥有的力量。
我站起身,二无无法再指认就该我了,我早以无法忍耐那几个元老的价值观,那是一种明知到对方是敌人,只因为对方的强就麻木得只想投降,只想做对方的走狗的想法。
我凝声说:“这是什么地方?这应该是一个审判庭!”这话声远远地传到了大门外,庭廊上的卫兵都挤到了大门处,只要听到一个元老的喝斥,就打算冲进来。
“元老席上不少人都该受到审判!魔族带给你们人民的痛苦你们并不在意;你们祖先们献出生命,流出鲜血捍卫了你们生存,你们也不在意;你们在意的是魔族的强,你们畏惧,你们害怕,但偏偏没有一点愤怒的表示!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们脚下的土地浸透了你们祖先的鲜血,而你们对魔族居然连仇恨都没有!里面几个人投靠魔族,还生怕去得晚了,就当不上最亲近的走狗!还有一个旁听的,你认为,你们的动乱是谁造成的?是谁在背后推动的?你可以健忘,可以忘记几百年前的事,或许那真的太遥远,遥远到半魔人那种卑贱的走狗在魔族的支使下对你们的屠城都统统忘记,那健忘到忘记刚刚发生的叛乱没有?
“和平啊和平,多少人拿着她做幌子,却不顾那是最可贵的自尊自强与奋斗才能赢得的!你们,应该受到审判!”
看着埃尔顿怔怔地坐着,我突地笑了,多么滑稽,如果他们本国的人都不在意那些民众的鲜血,那我替他们操什么心?
我一直想在元老廷击败布尔克,想帮他们建立对抗魔族的勇气,让他们在大战来临时拥有生存下去的能量。
我一直只考虑到自己必须为龙之国,为对暗夜她们的爱而战,没有考虑到布尔克的目的。
布尔克的目标是我,那我离开的话,布尔克也得离开,此刻把布尔克引走,把事情办完就可以回家了。
只要击败布尔克,我就为龙之国赢得了时间,我就可以有机会见到暗夜,就可以去东江见芸儿,可以回去享受梨子的温柔,去给思琳当研究用的标本,还可以逗逗墨菲。这些愿望突然之间变得非常的强烈,强烈得让我有些迫不及待。
我大笑:“现在我回去了,我的意思是回家乡,这儿的一切是你们的,你们自己在不在乎,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倒差点忘了,这样也可以阻止一个人的目标。”
布尔克一怔,看着我的眼神,明白我已经推测到了他的计划:“你即不是商盟国的人,那么就不要插嘴商盟国的内政。来人,请这位先生出去。”
龙之国的大使一直没有任何表态,静观事态的发展,听到布尔克的话的含义,站起身温和地说:“各位先生,因为这位先生的话是地道的龙之国语。你们从他的长相和话语里应该推测得到他是龙之国的人,所以,我这个老头有了一些疑问。你们认为嗅到了阴谋的气味,那我可以用我个人的名誉发誓:我会让一切都清楚起来的。”
这短短几分钟里发生的一切变化太快太急,好比响雷接连在大厅里炸响,人人都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的变化。
情势的反覆变化反而让整个大厅雅雀无声,静得连进来拉二无出去的卫兵的脚步声音都可以响亮地传遍整个大厅。
索瑟突地与禹婷站起来,道:“各位元老,你们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从此我可以领会到什么叫政治,以及要从事这项活动所需要的过人勇气了!今天,新的外事官员将到来,所以上面那句话仅是我个人的观点,与欧雅娜无关。”
龙之国的大使暗里支持我,欧雅娜的外交官甚至用自己的政治前途做了保证,这让在座的贵族都感到惊讶莫名!最初相信的不过是寥寥几个,现在至少在心里,大多数人已经开始怀疑。
蜥蜴国国王挥挥手,让进来的卫兵又退了回去:“这里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先生,你指认甘洛的国王是魔族,这句话会引起的严重后果,你想到了吗?”
“是的,陛下,那很严重。”我沉声说:“但布尔克不是甘洛的国王!我手里有甘洛国王的亲笔血书,请甘洛国王的朋友来证明它!”
几千双眼睛同时盯在了霍克亚雷和婆托纳身上,他们是甘洛国王的朋友,这与甘洛是位于商盟国地势中心一样清楚明白。
婆托纳从礼仪兵手中接过血书,坦然地念了起来:“‘此凭证是我于完全清醒及未受任何胁迫的情况下所写,仅为证明布尔克是魔族派来商盟国的!’这信,确实是米德勒·卡罗门所写。从字迹的清楚来看,不是在受魔法控制下所写的。”
霍克亚雷也接了过来:“我确认,这是我的老朋友米德勒写的!”
布尔克从二无看到我,从我看到龙之国的大使,然后到那索瑟和禹婷,最后停在婆托纳、霍克亚雷身上,布尔克扬扬手:“先生们,不知道你们的感受,我感受到了屈辱!有人不愿意商盟国更紧密的团结在一起,这是否是一个圈套?现在,我不下定论,但请先来看看这个事实,最先出来说我是魔族的人,自称是我三弟的人是一个亡灵族!再看看他,连反驳的话都心虚得无法说出来。”
这里的贵族被这些话弄得晕头转向,元老廷已经接近骚乱的边缘。
相信布尔克是魔族的自由海国和茶纳国的公民,一想到刚才他只冷喝了一声就让田筑人死在当场,就觉得即使整个大厅站满卫兵,自己的性命也难以得到保证。
一个座位临近走道的贵族飞快地往门外跑去,帽子掉在地上却连头都没有回,这好像是一个发令号,对布尔克抱有怀疑但胆小的都开始往外跑去,位子坐在中间的抛开所有的贵族礼仪,翻越着椅子往外跑;椅子翻倒,鞋子跑落,衣服扯开,头发零乱则是他们的写照;勇敢的则向大厅中央跑来,打算护卫他们的国王。
相信布尔克是受到政治迫害的刹紫国和拜阗的贵族则高声替他辩护:“污蔑,彻底的污蔑!”“这是一个阴谋!大阴谋!”在他们激昂的衬托下,甘洛的贵族则可以得到冷静异常的称赞,至少到目前甘洛人中大声呼叫的还不到一半。
当地的蜥蜴贵族试图维持住次序,高声叫道:“先生们静一静!”“先生们不必惊慌。”
想把这件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的各个国家的将军和骑士们,挥着手杖敲打着椅子:“都安静下来!”“都坐下来!”
这两个元老怎么改变的主意?这个变化让我都感到措手不及。
索瑟和禹婷也跑了过来,禹婷站到大使身边,我再仔细看看大使,居然眉目间与禹婷有些相像。
索瑟在我身边停下:“你可别生气,婷婷一直说不许给你说,她说你只是喜欢个人英雄主义,做事独断专行,却不想这样的事必须聚集很多人的力量,每个人擅长的、能做到的都不同,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我淡淡地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今天布尔克没有当上元老长,就达到目地了。”
布尔克突地笑了,嘲讽地微笑着看着四周的慌乱,做个手势让礼仪骑士帮他整理好桌上的物品,自己往门外走去。
我耳里清晰的听到布尔克的话声:“阿拉莫半岛,纪念碑。”
“你们可是英雄了!”我拍拍索瑟的肩:“我还得去做一件事。”
等布尔克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二无就像苏醒过来的石像:“刚才我身体无法移动,布尔克居然一眼就可以让我的身体失去控制,我与他相差太远。罗宾,你现在要去找他的话,我是帮不上忙的。”
索瑟吃惊地问:“为什么!罗宾,你别干傻事!那家伙纯粹就是一个怪物,说话都能杀人。”
“呵呵,你们该替他担心!”我反身一跃,大雁一样飞过十多丈的距离,刚好落在大门出,我挥挥手,脚尖再点,冲入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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