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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白云飘荡在蔚蓝的天空,偶尔有小小的黑点从高空飞过,那是孤独的苍鹰吗?和煦的暖风拂过面孔,耳边传来轻轻的虫鸣。不知是蛾子还是蝴蝶,三三两两地起伏在草丛中。远处的山峦清翠欲滴,薄薄的晨雾笼罩着山峰,隐约可见的亭阁似乎是仙人的住所一般。一个身着亮银色太空战斗服的青年懒懒地躺在青草中,暇意地微微发着呆,翻了个身,觉得一切都如此和谐完美,想到自己整整1周没有好好休息了,真想在这里沉沉地睡去。
心中的感觉随着微风一点点扩散开去。周围的一草一木,天上的白云飞鸟,草丛中的野兔昆虫仿佛都历历在目,不用去看就可以轻松地体察这一切。我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青年在脑海中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似乎就在5分钟前,似乎又是千万年前。
我怎么了?我不是被激光枪击中了吗?想到这里,青年猛然惊醒,从地上坐了起来。迅速地用双手在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过了片刻长吁了口气,看来身上所有的部位都还完好。低头再看看胸前,银色的服装表面有一圈灼烧的印记,但是没有烧穿衣料。伸出双手,发现右手的食指和虎口微微发黑,也有烧灼的痕迹,但并不感到疼痛。
张晓东使劲甩了甩头,终于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任京生枪口发出的红色激光束恰好命中挡在胸前的马蹄形物体上。当时由于极度的恐惧,似乎将全部的精神都注入到手中的物体。然后就是耀眼的金光从马蹄形物体漆黑的表面升起,一瞬间就笼罩在自己身上。似乎片刻之后,一脸茫然的任京生也被金光覆盖。随后感觉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眼前一黑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紧接着睁开眼,就发现已经躺在这风景宜人的山坡上。
慢慢将心情平静下来,张晓东前后左右看了看,心想,怎么回到地球上了?难道是获救了?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又将他一个人放在这荒郊野岭。难道是在梦里?可是这样真实的感觉如何可能在梦中出现?
站起身来,向四处观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山顶上,山坡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草。小山四周环绕着成片的灌木和白色的岩石,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山脚蜿蜒而过,向东流去。放眼向远方望去,绵延不断的山脉环绕四周,层层叠叠无边无尽。南面大约30余公里外有一座大山,山峰高耸入云,透过晨雾可以依稀看见山上建有亭阁房屋。
张晓东将目光放远,可以勉强分辨出那是中式结构的建筑,屋檐高挑,房屋一间连着一间,绵绵不绝。长出了口气,心想这里恐怕是国内的某处名胜。从植被的种类和地貌判断,可能在西南的某处山区。想到这里,心情稍稍平静,决定先不管自己是怎么来的,找到有人的地方争取和基地联络上再说。
翻了翻身上的东西,又在身边找了一下,发现除了一个已经失灵的对讲机,太空服中居然什么都没有,那个奇怪的马蹄形物体也不翼而飞。腕上的手表已经坏了,屏幕上没有任何显示。略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用来存放马蹄形物体的水晶罩居然就在脚下,而且完好无损。将它拾起来放在口袋中,张晓东缓缓走下山坡。到了河边惊喜地发现,这里的河水完全没有污染,可以直接饮用。蹲下来喝了许多,又洗了洗脸,决定沿着水流的方向前进,希望可以在天黑之前找到附近的居民。
河边的灌木生长的非常茂密,张晓东小心翼翼地避免划伤自己。这样走了大约1个小时,回头看去,发现也就前进了不到一公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正前方大约2公里处是个小小的山谷,小河进入其中便转折消失,右手方向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想了一下,决定向山谷前进。
没想到这看起来不过城市里公交车两站的距离竟足足走了大约3、4个小时还没有到达。张晓东感到已经精疲力尽,饥饿难耐,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来休息。他本来就不是非常健壮的人,加上这些日子经历了众多巨变,早已身心俱疲。坐在岩石上,将感觉从身边放出去,方圆几公里内既没有发现任何人和建筑,也没有大型的动物。心想不如先在午后的阳光下睡一小会儿,再接着赶路。心里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耳边隐约传来喘气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用湿漉漉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脸颊。张晓东猛然惊醒,赫然有一只大黄狗近在咫尺,伸出长长的舌头盯着他。大叫了一声坐了起来,黄狗也受了一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向后退去。这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不远处的树丛被一双纤纤玉手拨开,一位身着湖绿色道袍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那女子大约17、8岁年纪,身材高挑匀称,头上挽了个发髻,戴着黑纱做成的道冠,腰间佩着一柄3尺长剑,杏仁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配上樱桃小口,仿佛是画中的仙女一般。张晓东兴奋地从岩石上蹦了起来,嘴里大声叫道,“哈!太好了,终于遇见人了!请问这是哪里?你是本地的居民吗?请问你随身带了电话吗?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嗯?……请问你们是在这里拍戏吗?”他忙不迭地问了一堆问题,忽然看见那女子的装束奇怪,好像古代人一般,心想一定是这附近有剧组在拍戏,这名漂亮的女演员身着道袍,不知是否出演一个女道士。
又有人说着话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这也是一名身着道服的女子,看样子年级略大一些,约有25、6岁,身材略矮,瓜子脸,相貌虽然不如绿衣女子,也称得上是个美女。道服的颜色却是杏黄的,头上挽了个一样的发髻,戴着同样黑色的道冠,腰间也佩着长剑。两人面带惊奇地看着张晓东,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半天,那身着黄衣的女子开口即里哇啦地说了起来。
张晓东愣愣地听了一会儿,问道,“请问你们会说普通话吗?我听不懂你们的方言。”那黄衣女子忽然将那绿衣女子向后拉了啦,右手放在剑柄上,提高声调又即里哇啦地说了起来。张晓东苦笑着说道,“小……那个大姐,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呀。哎,你们是什么地方人呀?”
黄衣女子面带迷惑,和绿衣女子相互看了看,两人低声商量起来。张晓东看着她们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还不时用眼角瞥向自己。不一会儿,绿衣女子走上前来,她将佩剑摘下,开始用剑鞘在岩石边的泥土上写字。
张晓东好奇地伸出脖子,惊讶地说道,“呀!你的字真漂亮!咦,这是什么字?……是小篆吗?还是隶书?哎,我是学理工的,不要作弄我好不好?”绿衣女子很快就写好了,抬头看着他。
张晓东皱着眉头,努力辨别泥土上的9个字,心想,这应该是汉字,不然不会看着这么熟悉。可是这汉字的结构比划怎么都这么奇怪,好看倒是好看,自己似乎从没见过。猜了半天,嘴里嘟囔着说道,“这是……‘你是谁’?‘什么这里什么什么;’?哦!我明白了!‘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兴奋地叫出来。
这时,绿衣女子忽然用一种奇怪的口音也说了两句话。这一回张晓东听明白了,她说的就是“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于是高兴地大声说道,“我叫张晓东!我迷路了!两位小姐,你们好,请问电话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真的很着急。”
“张晓东!张晓东!”看着两人还是很迷茫的样子,张晓东又大声重复了两遍自己的名字。这一回两位女子都听明白了,指着他问道,“张晓东?”用力点了点头,张晓东带着灿烂的笑容说到,“对对!我就是张晓东。请问你们是哪里人,这是哪里?”
绿衣女子用那种奇怪的口音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张晓东全听明白了,觉得对方的口音有些像客家话,但是有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味,在这样的一位漂亮女子口中说出来,优美婉转,简直胜过吴侬软语。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我迷路了。”
两位女子似乎听明白了,相互看了一眼,侧身低声商量起来。因为二人压低了声调,语速又快,张晓东十之八九没听明白,似乎她们说到了什么“齐师兄”,“回去”。不一会儿,二人转过身来,黄衣女子说道,“请和我们一起走。”作了个请的手势。绿衣女子走到张晓东身后,似乎怕他跑掉。大黄狗倒是很友好地凑过来,摇着尾巴蹭着他的小腿。
张晓东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绿衣女子迟疑了一下,说道,“这里是天师山,我们是在此修道之人。”努力想了想,张晓东不解地问道,“天师山?是哪个省的?四川还是福建,要么是陕西?嗯,修道?你是说你们是……道士?你们是女道士?!”黄衣女子忽然快速地说了句话,绿衣女子便不再言语了。
黄衣女子转身向前方的山谷走去,张晓东想了想,只好有些无奈地跟着她。身后传来衣玦声,绿衣女子也紧随而来。听见她口中轻轻地喝道,“阿黄!”大黄狗闻声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
3人就这样略有些沉闷地走了约一刻钟。这时已是午后,夕阳斜下,3人1狗身前投下长长的影子。张晓东已是一天没有吃饭了,饥肠辘辘,问道,“请问,嗯,不好意思,你们带我去哪里?我有些饿了,有地方吃饭吗?”黄衣女子头也不会,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不满意地撇了撇嘴,张晓东回头向绿衣女子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绿衣女子伸手指了指山谷,轻声说道,“别问那么多,我师姐会不高兴的。我们去炼心谷。”
张晓东高兴地发现可以大致听懂对方的方言了,同时,由于自己的普通话通常说的不快,对方也慢慢能够明白他在讲什么。心想,不知道这两位美女是什么地方人,口音真是奇怪,身上的佩剑感觉也是真的。又想到刚才绿衣女子写的笔画奇怪的汉字,觉得她们透着一丝古怪。不过看样子这两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也没有什么恶意,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
3人七绕八绕,竟然走上了一条通向山谷的小路。张晓东忽然感觉到了大约3公里外山谷深处的人工建筑,发现这是7、8间灰砖砌成的平房,依山而建,一道院墙环绕在外,好像历史书上的古代民居一般。一间厢房上有炊烟缓缓升起。这时觉得更加的饥饿,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低头看见阿黄快活地在身边窜来窜去,叹了口气,说道,“阿黄,你这么上蹿下跳就不饿吗?这些仙子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呀,可我这个凡夫俗子一天都没吃饭了。咱俩商量商量,你先借条狗腿给我烤了,回头再还给你?”身后有人噗哧一笑,过了一会儿,一只玉手递过来几个干果。
张晓东接过来看到是5、6个干枣,还有3、5种不知名的果仁,也不管那么多,三下五除二都丢进嘴里,片刻便吃的精光。黄衣女子头也不回地说道,“师妹,你自己的果子给了他,一会儿你吃什么?他一个凡人,吃了这样的仙品简直就是浪费。”绿衣女子淡淡地笑道,“没事的,师姐。我今晚不用进食。”哼了一声,黄衣女子说道,“你的辟谷功练到第二层了吗?恐怕过两天你就没力气上山了。”绿衣女子似乎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张晓东几枚干果下肚,尽管仍然有些饥饿,但是感觉好多了。他心里感激绿衣女子,听见她被黄衣女子教训,便说道,“哎!我说前面的大姐,你的心眼若是有你师妹一半好,恐怕那什么‘屁股功’练得就一定比现在好得多,至少也有个7层8层的。我估计你现在也就是1层2层的吧?”心想这个什么功的名字起的奇怪,“屁股功”,这么两个漂亮的大姑娘怎么练这么难听的功夫。其实他是理工科出身的,不知道道家有一种很有名的功夫叫做“辟谷”,也叫“绝粒”,通过练习可以少吃饭甚至不吃饭。历史上三国时有个道士叫左慈的,号称辟谷功大成。曹操将他关在一间小屋中1年,居然也没饿死。当然,后人传说这个家伙偷偷买通了看守,将事先炼好的一批丹药藏在身上才熬了过去。不过如果仅靠一些丹药就可以活上一年,也不能不说是有点本事。
忽然间眼前白光一闪,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鼻子底下划过,张晓东吓得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后躲去,一不小心脚下一绊,跌倒在路边的草丛中。耳边传来黄衣女子的清叱,“不许你轻薄我师门的神功!下次再让本姑娘听见,小心你的性命!”只听绿衣女子急道,“师姐,不可!他不是修道之人,你会伤了他的!”
张晓东从地上爬起来,发现除了衣服划破了两个小口子,全身倒也无大碍,长吁了口气,说道,“吓我一跳,干什么这么凶!”只见黄衣女子已将长剑回鞘,问道,“你刚才拿的是真的宝剑吗?这……这东西应该是违法的吧?你们这儿的公安局不管吗?我的同学就被没收过一把这样的东西,还罚了200块呢!”黄衣女子冷冷地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从现在开始,你要么闭嘴,要么我把你的嘴缝起来。自己选吧!”绿衣女子看看张晓东,又看看黄衣女子,说道,“师姐,我看他不像是本地人,又没有修过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别生气了。”黄衣女子冷哼一声,转过身看也不看二人,向前走去。
经过这么一吓,张晓东倒也不再感到饥饿,乖乖地跟在黄衣女子身后,向山谷走去。尽管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被两个小姑娘像人质一般呼来喝去实在窝囊,而且无法和基地联系上让他觉得十分心焦,但是这里的环境和人都透着一丝古怪,尤其是黄衣女子看起来身怀武艺,手上又有“凶器”,明智的做法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小路崎岖幽长,坑洼不平,但仍然比在河边摸索而行快得多,大约1个多小时,便进入了山谷。这时眼前豁然开朗。山谷呈梭形,长约2公里,最宽处约1.5公里,最窄处就是谷口和谷底,约300米。小河沿山脚而流,到了谷底却不知所终。远远可以望见一个青砖砌成的院落。谷口的巨石上有“炼心”二字。对于这种奇怪的汉字写法,张晓东颇花了些时间才辨认出来。
山谷中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木花草,看得出是人工种植的,全都修剪规划得异常整齐漂亮。3人1狗又走了大约1个小时,直到谷底的院落之前。院墙中开了个月亮门,上有横匾,写着“静气庐”三字。阿黄撒着欢儿沿院墙跑去,一会儿就不见踪影。黄衣女子伸手叩门,口中叫道,“齐师兄!请开门!”过了片刻,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位老道现身出来,略有些吃惊地问道,“小月,馨儿,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快则2、3日慢则4、5日才能采到灵药吗?”转头看见张晓东,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半天,问道,“这位小哥又是何人?”
张晓东刚要言语,黄衣女子答道,“路上就是遇见了他,才又赶了回来。此人自称姓张,叫张晓东。听口音不是附近的居民,说是迷路了。我看八成是邪教的奸细。”此时张晓东大概都听明白这里的口音,等她说到自己是个“奸细”,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唉!这位小姐,一路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也就算了,什么叫‘奸细’?莫名其妙。我是天军201基地的工程师,你这里有电话吗?我要和本地的警方通话,他们会告诉你我是什么人的。”
那老道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咳嗽了一下,笑道,“这位小哥,看你不像修道之人,身上这个……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寻常百姓,想来是和我这两位师妹有些误会。老道齐玄一,在这炼心谷中为天师教采集些草药灵果,以作炼丹之用。陋舍有些瓜果茶水,不知可否请入内一叙?”他见张晓东的衣着打扮、口音神态都和这附近的百姓大为不同,又见对方有些怒气,想是这两位师妹一路上不会十分客气。因为拿不准他是什么来历,决定还是先礼后兵,谨慎一些为好。黄衣女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好像不满意齐师兄对张晓东如此客气。绿衣女子倒是脸上露出微笑,向他示意请进。
张晓东不再多说,跟随老道进了院门,来到正房。屋中没有桌椅,实木架空的地板上放着几块四方草席,墙角仅有些矮柜、花瓶,再就别无它物。见老道和两位女子都盘腿坐在草席上,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腿坐下。老道轻轻唤了一声,不多时,一个小道童手里端着茶果进来,分别放在4人面前的地板上。
张晓东问道,“请问道长,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样可以和本地的政府联系上?”他想可能这些人是道教的信徒,长期与世隔绝在这深山之中。但无论如何他们也应该和本地的政府或宗教管理机构有联系,只要有警察或政府官员出现,就应该可以很容易和基地进行联络了。
老道眯着双眼,似乎很努力地听他说话,过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都属于天师山,位于荆州。不知小哥说的‘政府’为何物?何为‘管理机构’?”张晓东已经不再奇怪对方听不懂这些再简单不过的名词了,他耐心地解释道,“我说的‘政府’是指这里的权力机构,也就是管理你们的部门。”老道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老道是天师教外丹门门下,掌门真人是清峰真人。这二位是老道的师妹,同属外丹门。”
张晓东心里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灵机一动,问道,“你说这里是荆州的天师山,请问荆州的官府在哪里?”心想,也许这些与世隔绝的家伙只能听懂这些古代的称谓。
摇了摇头,老道说道,“这里没有官府,那是俗世的机构。天下九州,只有冀州才有官府管理凡人,其余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均为道家仙境,尽管也都有凡人居住其中,但不受任何官府管辖。”张晓东吃惊地张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请问道长今年是公元多少年?今天是几月几日?”老道说道,“今天是乙丑年三月初五,小哥忘了吗?”
张晓东苦笑着问道,“道长知道乙丑年是公元那一年吗?对不起我不太会算这些天干地支的年号。”老道奇怪地问道,“‘公元’是什么?老道从未听说过。”
张晓东不再回答,苦笑着一直摇头,看着面前的茶杯不再言语。他心里觉得这一切非常的古怪,甚至可能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不仅仅是在太空站被激光枪击中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而且本来以为回到了地球,现在看来如果这老道所说是真,这里是不是地球都很难说。老道说今天是三月初三,但他清晰的记得在飞船发射前1周才刚刚过了中秋节。心想,如果这里是地球,那么自己失去了至少半年的记忆;如果这里不是地球,那么他是如何穿越太空来到这里的,这又是哪里?为什么这里的人还都是中国人,写汉字(尽管笔画有些奇怪)说汉语(尽管口音有些特别)?他将感觉放出去,身边的一事一物无不是由他熟知的物质构成,和地球上没有什么区别。难道是时光倒流,回到了古代?但很快也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目前的任何物理学理论都不支持时光倒流的可能性;其次尽管不是文科生,但是他还是很清楚中国古代没有哪个朝代连官府都取消了。
转念又一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听说有些邪教对教徒洗脑,灌输一些特别的东西。如果这些人也属于某个邪教,那么这些话便很可能是在他们被洗脑后告知的,以防止他们和外界联系。如果是这样,自己必须十分小心,任何邪教都不会随便放过擅自闯入者的。想到这里,张晓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决定先稳住对方,根据事态发展再随机应变。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遇到什么情况一般都能够冷静化解。将情绪稳定下来,尽力做出轻松的神态,说道,“啊,我想起来了!”
老道齐玄一和两位女子一直盯着张晓东,只见他先是苦笑着一脸凝重,过了一会儿,终于面露恍然大悟的神态。老道问道,“小哥想说什么?”点了点头,张晓东说道,“我依稀记得和商队从冀州前往雍洲与人交易,路上遇见强盗,抢走了货物,伙伴也都被驱散。我头上被人打了一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就不知怎样遇见了这两位……嗯……仙姑……。”心想幸好还记得小时候去白云观庙会,爷爷奶奶教自己称呼男道士要叫道长或仙长,女道姑要叫仙姑,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否时兴这样的叫法。
只见老道手捋长须,脸上神色不置可否。黄衣女子一幅冷冰冰的样子,目光里将信将疑。只有绿衣女子面带担心的神色,似乎关心张晓东受的伤是否要紧。心想,看来这个谎话不甚高明,这个老道是个老江湖,必定不信。索性不再解释,先听听他们如何发问。
没想到老道捋了半天胡子,只是微闭双目,一言不发。那黄衣女子和绿衣女子是后辈,师兄不提问也就不便说话。过了10余分钟,老道睁开眼说道,“小哥不必多虑,既然路遇不测,身体受伤,今日就早早休息吧。只是明天一早还请小哥和我这两位师妹上山,见过管事师兄,一来为你看看伤势,二来在附近找寻一下你的同伴。你看如何?”张晓东略有些惊讶老道会这样回答,但是知道这时就算说不想去也没用,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事事古怪,还不如上山见见其他人再说。于是点头说道,“也好,多谢道长!”老道接着说道,“我这里两个道童都还没练过辟谷功,他们早已将晚饭做好,小哥不嫌弃的话就和他们一同进餐如何?”张晓东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多谢了!”
两个道童在厨房中准备了些豆腐蔬菜和小米做成晚饭,张晓东饿了一天自然是狼吞虎咽,尤其发现这里的口味略带麻辣,和湖南、湖北一带相近,更加觉得可口下饭,一人就吃了全部饭菜的一多半。饭中张晓东有意和道童搭话,想问些当地的情况,结果却大失所望。两个道童对外界所知更少,除了告诉他名叫齐玄一的老道在此处炼丹已经10余年,两位女道姑年长的名叫杜小月,年轻的名叫王馨儿,她们的师傅和齐老道的师傅是师兄妹,所以她们尽管年龄不大却是老道的师妹之外,就一无所知。至于他们两个从小就在天师教由道士养大,说起来张晓东还是他们近5年来唯一所见不是道士的世俗之人。也正因为如此,两个道童反倒不对张晓东的口音衣着感到奇怪,可能他们觉得世上的世俗之人理当如此。
晚饭后张晓东被带到西侧的一间厢房,这里比正房更加简陋,木地板上除了两块较大的草席就一无所有。领路的道童示意张晓东在此休息后,也不多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仔细的打量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有趣的东西。张晓东仍不死心,闭目坐在地上将感觉放出去。先是发现老道一个人在正房打坐,继而在东侧的一间厢房中发现了两位女道姑。二人正在说话,但无法听见她们说什么,从表情上看两人都十分平静,可能是些日常的话题。两个道童倒是有趣,手拿木剑在房中击剑嬉戏。
张晓东感觉到后院还有些建筑,其中一间颇大,房中放了大大小小7、8个铜炉,地上摆着各种草药,煤块,木柴还有铜锅。屋里靠墙摆满了高大的柜橱,将感觉浸入柜橱,发现这里大大小小有数百个瓷瓶,有的上面贴着标签,写的可能是丹药或原料的名称。有趣的是在房屋东北角的地下发现了一间密室,面积不大,只有大约5平米左右,一半的空间都被一个铜柜占据,其中又有大小不等的数十个瓷瓶。看情形这是放置较贵重的丹药和物品的地方。
炼丹房两侧还有两个耳房,堆放了些日用的杂物和衣服,看起来是老道和道童平日所用的储物室。房后有眼清泉,将感觉沿泉眼逆流而下,发现泉水居然同入谷的小河在地下合流,直接通过地下河道进入大山深处。许久不见的阿黄居然也趴在耳房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根骨头正在专心致志的啃着。张晓东心想,这里的道士难道不吃素吗,拿来的骨头呢?其实他不知道,道士对食物甚至婚姻都没有特别的约束,阿黄嘴里的骨头是两个道童上次猎到一只野猪吃剩后留下的。只是道家为了修炼,很少吃这种荤腥的东西罢了。
用感觉察看了一下房门,发现没有反锁,院门也只是简单的用木门栓扣上。想了想,张晓东觉得对方要么相信了自己胡编的谎言,要么根本不怕自己逃走,他们自有办法将他再抓回来。但是这里的环境陌生,所遇的人事奇特,他此时完全没有独自离开的意图。
将感觉向院门外的山谷放了出去。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微风拂过山谷中的草木,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详美丽。
忽然,感觉到一个黑影从谷口飞掠而进,速度之快让张晓东怀疑是羚羊或豹子一类善于奔跑的动物。不到5分钟,那黑影竟然到了院门之前。等黑影停下,才发现居然是一位中年道士,身穿黑色道袍,头带青色道冠。那道士大约40岁左右年纪,乌黑浓密的长须垂到胸前,两眼炯炯有神,皮肤却好像婴儿一般细腻。
这时感觉到正房和两位道姑所在的厢房的房门都被打开,3个人都面色凝重,手持长剑走到院中。互相看了片刻,老道齐玄一示意两位女道姑退到正房之中,等她们将房门掩上后,将长剑负在身后,朗声问道,“不知哪位教友光临寒舍?”
张晓东感觉到院外的中年道士也在低头思索,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他所在的西厢房方向。被那中年道士炯炯的目光吓了一跳,张晓东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中年道士似乎知道自己在这里。
中年道士脸上带着一丝冷笑,说道,“齐老三,如果我是谁都察觉不出来,你这些年的修炼还有个屁用!”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如同在每个人耳边说出来一般,让人感觉自有一股威严。
听了此话,老道齐玄一脸上的神色似乎表明验证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猜测。过了片刻,镇定下来后将身子略弯,作出拜见的手势,朗声说道,“外丹门门下齐玄一叩见刘师叔。”面前一花,也不见院门开启,那中年道士竟已经到了跟前。
张晓东在房中也吓了一跳,感觉中年道士纵身从2米多高的院墙上一跃而过,左足在墙头略一点,就落在5、6米外的齐玄一面前。嘴巴不由自主地张了半天,心想,这是什么功夫,不用助跑就能跳这么高,要是放在奥运会上岂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得个跳高冠军。
中年道士也不看齐玄一,背负双手两眼望天,冷冷地说道,“你不用这么称呼,我早就不敢当你们的师叔了。今日来是向你要样东西。”齐玄一略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但仍然不敢平视中年道士,勉强笑道,“不知师叔所要何物?小道如有,一定奉上。”中年道士哼了一声,说道,“你先不用答得满满的,我要的东西你有,不过未必舍得。”略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要你地窖中的九转还魂丹10粒,肯给吗?”
齐玄一面上尴尬的笑容似乎有些凝固,低头喃喃说道,“弟子不知师叔所说何物,恐怕……恐怕……”中年道士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不用装了。上月初一清峰真人叫人带给你一瓶九转还魂丹,命你回炉精炼。算算日子,前日就应该出炉了。这两日你门中不是有两位师妹前来,准备带丹回山吗?”齐玄一面露惊恐的神色,低声说道,“师叔神通广大,世间万物无不了然于心,弟子不敢欺瞒。只是那丹药一则是掌门交与小道的灵药,小道不敢擅自处置;二则小道法力微薄,那灵药仍需3炉精炼才能去除毒素。现在毒性惊人,如果服用的话不但无法救人,服药者即便法力高超恐怕也难逃劫数。”
中年道士面上渐有不耐烦地神色,冷冷的说道,“齐老三,你啰里啰嗦地讲这些废话干什么?丹药给我,如何用你就不必关心了。给你两条路,要么交出丹药,要么尝尝我的逍遥散手法!”
齐玄一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说道,“弟子,那个,不敢从命。”身体略向后倾,慢慢地退了一步。
中年道士嘴角带着冷笑,说道,“不用害怕,把丹药交出来就不会伤你。如果想逃最好最好能先长出一对儿翅膀来,否则这世上还没有谁我追他不上。如果想和你那两个师妹一起反抗就更省省吧,你师傅加上清峰也不是我的对手。万一动起手来,我一时兴起把你们杀个干干净净,对老夫的修行也不利。”
张晓东不用看也能够感觉到院中发生的一切,中年道士冷漠狂傲的口气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而且这件事听起来是这个中年道士强行向齐玄一索取什么丹药,就更加让人反感。
这时齐玄一已经慢慢退到了正房门前,中年道士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言语。过了片刻,中年道士说道,“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了,快点把丹药交出来。你放心,清峰真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要去了,有事找我好了。”齐玄一摇头说道,“请恕弟子不敢从命,师叔如真的想要丹药,请向掌门真人索取,就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小辈了。”
中年道士眉头微皱,说道,“你是决定不交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未落,也不见他身躯移动,就已经到了齐玄一面前,右手一伸抓住他胸口檀中穴,左手在空中挥舞,像是画了个符咒似的,作势就向齐玄一头顶落下。齐玄一霎那间要穴被封,全身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正房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两道剑光分左右直奔中年道士肋下。中年道士冷哼了一声,击向齐玄一的左掌略一停顿,竟空手抓向一侧的剑光。但见剑光一停,一柄三尺长剑的剑刃竟然被他生生抓在手中,向后一挥,长剑从杜小月手中便被夺走甩了出去,叮的一声撞在院墙上。这时王馨儿的长剑已经到了中年道士肋下,他不慌不忙仍用左手食指在剑身上一弹,长剑脱手而出,向一旁急速飞去,钉在一棵树杆之上。
王馨儿长剑脱手并不惊慌,手腕一翻竟摸出把匕首,揉身而上刺向中年道士胸前。杜小月也从腰上解下拂尘,挥向对方面部。
中年道士怒道,“不知好歹的丫头!”左手抓住杜小月的拂尘手柄,一把夺了下来,拂柄一端轻轻一击她的腰间,杜小月身体一软便瘫倒在地。略一转身用拂柄点在王馨儿肋下,王馨儿娇哼一声向后倒去。谁知她虽然看上去是个弱不经风的年轻姑娘,性格却颇为坚毅,倒地之前挥手将匕首投了出去。她心知自己功力和对方相差太远,因此匕首从一个很低的角度投向对方小腿。中年道士万万没想到这么个柔弱女子竟然在身中自己一击的情况下仍能运气掷物,等匕首到了身前发觉已晚,只能运气在小腿外侧,生受它一击。匕首异常锋利,竟是个不凡之物,划破裤腿后在腿上割出一个10余公分的口子,鲜血立刻将裤脚染红。
中年道士怒上眉梢,右手仍抓在齐玄一胸口,好像拎着一个棉花口袋一般轻松,上前一步走到王馨儿面前,左手缓缓举起,作势就要拍下。忽然,身后有人大叫“住手!”口音奇特,紧跟着白晃晃一物向他掷来。中年道士听风声便知投物之人没有任何功夫,力气也不大,眼角撇过那物体,却不禁咦了一声,伸手把它接住,仔细观看,一时竟忘了处罚王馨儿。
原来张晓东在房中眼见中年道士要对王馨儿下手,此人如此凶悍,这一掌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他虽然没有任何功夫,但这位年轻漂亮的道姑一路上对自己颇好,忍不住就冲出来大喊一声。急切之间从口袋中摸出个物事,也不管是什么,就向中年道士掷去。
中年道士伸手接住的就是张晓东身上的水晶罩,他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仔细观看,脸上神色不定,口中喃喃作语。张晓东走到院中,距离对方大约2米便站定不动,他心知这些人都身怀相当高超的古武术,自己和他们比较起来只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既然已经现身,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中年道士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水晶罩,面露诧异的神色,过了片刻,才抬头看清来人。谁知这一看,更是令他吃惊,上上下下打量了张晓东半天,迟疑着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这水晶罩从何而来?”语气竟颇为客气。
张晓东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太空作战服打扮让对方感到异常惊讶,他在这里遇见的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也就见怪不怪了。努力用平静的口气说道,“我是个迷路的工程师。这位道长,请你放过这两位仙姑,还有这位老人家。这个水晶罩你要喜欢就拿去吧,只是希望你能高抬贵手,不再难为他们。”
中年道士眯着双眼,似乎想努力听懂对方奇怪的口音。沉思片刻,问道,“工程师?那是干什么的?这东西是从哪里得到的?”他确定对方不是修道之人,但看样子也不是一般的百姓,手中的这个水晶罩绝非凡品,光是原料就已经十分罕见,工艺异常精美细腻,相信即便是天下最有名的制器大家公输锌也未必做得出来,而且隐约感觉罩中藏着各种阵法,其精妙繁复更是平生未见。
张晓东心想如果告诉你它是在月球太空站中抢到的,恐怕你也不信。说道,“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处,道长喜欢尽管拿去好了。只是请放过这几位朋友吧。”他和齐玄一等人并无任何交情,但他们毕竟对自己不错,而且还指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与外界交流的线索。另一方面,他心里对王馨儿颇有好感,如此危机时刻希望可以帮助她一下。
中年道士双目紧紧盯着张晓东,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可以放过他们,不过有个条件。”张晓东问道,“什么条件,请讲。”中年道士右手一松,放开齐玄一,身躯不动便到了张晓东面前,微笑着说道,“条件就是你和我走一趟。”
张晓东忽然觉得中年道士的笑容和任京生的微笑一样,都有些不怀好意,隐藏着某些目的,刚想说不,肋下一麻,眼前一花,自己已经到了那道士的肩上。紧接着身体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忽地越过院墙,飞速在通向谷外的小路上。隐隐听见身后有人叫骂,但很快就除了凛冽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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