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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空旷的草坪,喜人的深绿色是那么诱人。我闭上眼,张开双臂深深的呼吸,再深深的呼吸,仿佛要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将两百多年来郁积的烦闷尽数的吐个干净。秋天的太阳我有多久没见过了?感受到传来身上的热意,我还以为我已经遗忘了这种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睁开双眼才赫然发觉在身前站着一位女子。满身伤痕,喜泪盈眶,就连那一身破碎的衣裳也不能掩盖我看到她时那猛然袭来的喜悦。
“妺喜!”不理不顾的,我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的,重重的,仿佛这样才能确定我不是在做梦,这样才能确定在我面前的真的是那个傻得让我心痛的女子,“妺喜,真的是你吗?妺喜,我的妺喜……”
妺喜的头埋在我胸前,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细细的呜咽着,双手扣在我的腰间,死死的抓住。泪水瞬间就润湿了我的胸口,我的心一跳一顿,我是不想,可怎么也阻止不了泪水从我眼底涌上来,一点一点温柔的溢出。
“来,让爷好好看看你。”等妺喜的哭声停歇我才将手放到她头边,轻轻的朝后推着。
“爷,你瘦了。”眨了眨眼,妺喜不顾自己双眼通红,先仔细看了看我说道。她的睫毛沾着泪珠映着阳光五彩缤纷,当看到我全神关注的目光,她脸上泛起一丝酡红,害羞的又将脸靠在了我胸前。
“我的妺喜比以前更漂亮了,就是傻傻的陪着爷的这么些年没吃好睡好,身子骨看起来比以前要弱多了。”我理着她的长发,因为是在洞中,她的头发上沾满了细小的灰尘。
听我这么说,妺喜羞涩的一笑,微仰起头看着我。两个人就这样什么话都没说,她依偎着我,我抱着她,秋日的阳光温柔的抚慰着,偶尔吹动的和风轻掠过……经历过这么长的岁月了,还需要说什么话吗?
“妺喜,这就是洞外吗?”隔了一会,我放开抱着她的手,四下看了看,“怎么一点都不象你说的那样。”
妺喜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想进洞看爷结果……”
我一怔,禁不住抓住了她的手:“你进洞找我?难道洞口打开了吗?”看到妺喜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泛起哭笑不得的味道,“那这里是哪里?”
听我说完出来的经过,妺喜苦笑了一下,反而安慰道:“爷不用担心,虽然我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出来了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解决。”
我苦笑着挠了挠头,道:“是啊,可是妺喜,你现在身上有钱吗?”
“哦,天呐!”妺喜恍然惊叫出声,“我从没有下过山,都不知道外面用的是那种钱,听采萍说好象现在流行的是纸币。”她手准备在身上查找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根本找不出口袋,她只得抬眼看着我,“爷,你身上没有……吗?”
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现在流行的钱肯定是没有,或许以前的银子身上还有一些。”
结果我将身上翻了遍却没有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就更别说硬通货类型的金银之类了。自然,免不得让妺喜笑话了我两句,笑过之后她又愁起眉头,幽幽道:“爷,现在我们两个身上都没钱,这下可要伤脑筋了。”
我微微一沉吟,笑了笑道:“身上没钱不要紧,最紧要的是会的手艺能不能卖钱!”话已经说了出去,自然我也不担心凭着自己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连个最简单的活也找不到吗?只是看到自己和妺喜的一身穿着却让我暗暗皱眉。
我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件清朝长袍,头发胡子都是老长,知道自己出来后是什么年代,自然清楚凭这种形象出去找一份工作,别说是有人看不看得上,恐怕连门都没进就被别人当做了精神病;而且妺喜一身也是破破碎碎,走在街上不被人看个通透就是被人指指点点,那样的话,我又怎么会愿意?
似乎也察觉到我的难处,妺喜轻声道:“要不,爷我们找人借个打电话的钱就好了,等二妹文姬她们过来十倍百倍谢谢人家就是?”
我嘟了嘟嘴,刚要说话,妺喜一把拉住了我,神色间有些紧张,将身子躲在了我身后,悄声道:“爷,有人过来了。”
这里应该是属于公众场所吧!我有些惊讶的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年约四十的欧洲妇女骑在马上,缓缓的朝这里驶来。
她的身高算是比较高挑,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正上下的打量着我,若不是我也在注视着她,几乎看不到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厌恶。她在我们面前勒停马,拍拍马侧,张口便是一连串的外文。
万幸!我暗自长吐一口气,万幸这几千年来我所会的外语并没有从我脑海里遗忘,万幸这骑马妇女说的法语正好是我懂的其中之一!
“你们不是这里的工人?”见我和妺喜都没有说话,这妇女的神色沉了下来,“这里是私人庄园,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哦,老天,这里的景色太迷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进来了,尊敬的女士。”带着笑,我轻微的一鞠躬,说道。
问了一句后见我们两人没有回答,妇女还以为我们根本听不懂,想不到我又突然冒出纯正的法语来回答。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虽然我嘴里说的是纯正的法语,可这一身形象实在是……尽管法国人多出艺术家,也不以打扮另类而惊讶。
妺喜悄悄从我背后露了小半张脸看了看那妇女,自然她这一下也被那妇女看个正着。她稍微一愣后又狠狠的看着我,脸色比之前更差,语气严厉的说道:“你闯入私人领地,我完全可以将你扭送到警察局,而且你还拐带了一个未成年少女!”
拐带未成年少女?原本我就因为私人庄园,法语而惊讶事情的不对劲,脑海中正盘算我和妺喜是落到哪里来了,可这一句话就更让我倒吸了口凉气。
其实这也难怪。妺喜自跟了我之后就一直保持着十七岁左右的外貌年龄,再加上她因为身上衣裳破碎而羞怯忐忑,在我身后躲躲闪闪,又如何能让人不疑心?
只是,拐带未成年少女这个罪名太荒唐了点吧!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中年妇女,将妺喜拉到身前,先搂住了她的肩膀又示意她搂着我的胳膊才对那妇女道:“我想是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拐带未成年少女,这是我妻子,她只是面相显小。您看,如果是您说的那样,她怎么会任我这么亲近?”
中年妇女有些诡异的笑了笑:“难道不会是受到胁迫才做出来的吗?”
“天!”我摇了摇头,“尊敬的女士,这里不是我家后院,是私人庄园……老天,我都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私人庄园……再说您对我的敌意就算是有眼疾的人也能看得清楚!”
中年妇女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她再次打量了我和妺喜一眼,淡淡道:“你也不看看你这身打扮,这么长的胡子道具也够麻烦的。”说着,她将马拉转身,“不管你们是迷路进来还是故意闯进来,现在就请你们两位跟着我出庄。”见我点头答应了,她将挂在腰侧的对讲机拿起,说了说她遇到的情况。
等通话完毕,她若无其事的看着我们:“好了,你们还要等一会,有两位安全巡防员正赶过来,两位可能要留下一点笔录和相片才能离开。”见我张嘴要说话,她嘴角扯了扯,“放心,这只是我们庄园的一种保安措施,第一次不会提交到警察局给两位留档,不过如果第二次再发现相同的人没经过允许就私自进入本庄园,那么连同第一次的记录就都会交到警察局;至于第三次的话……”说到这她停下了嘴,原本放在马背上的鞭子拿到了手上,套着手腕绕成了圈后就这么陡然一甩一抽,将马鞭打到半空,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撇了撇嘴:“这个您放心,绝对没有第二次了。”
“我也不希望有第二次。”她毫不迟疑的回了我一句。
等我和妺喜从庄园里留下所谓的安全记录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该感谢那法国中年妇女还是该摇头无言,至少在记录完后她看到妺喜的装扮居然心有不忍,虽然没有开口说我什么,但那表露出来的神态却是在说我一个男人居然让自己女人穿成那样,是以她好心的找了一套她年轻时候的旧马装让妺喜换上。
至于我,她就没那么好心了。还是穿着那一身清制长袍,留着长得吓人的胡子和头发。顺着小道朝外走去,妺喜一边偷偷看看我一边偷偷的笑着,终于,她忍不住憋着笑拉住了我:“爷,要不先让我帮你把这么长的胡子和头发剪短好吗?”
“用手?”我摸了摸脸,心想就算妺喜用手帮我剪得长短不一,也好过现在这个样子吧!
妺喜的手轻轻一挥,长长的胡须和头发就随之飘落。看着这一幕,仿佛感觉随着胡须和长发从我身上脱离,那些留载着记忆的岁月也随之飘离,渐渐的,没有一丝留恋的。
妺喜也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爷,剪好了。”缓缓的说着,她看了我一眼,蹲下身,小心而细心的将我剪落的头发和胡须拿在手上。我静静的看着,长发和胡须象是从我身上脱离后就风化了般,随着风吹过,如细粉如烟尘散得不知踪影。
妺喜幽幽的叹息。拉住她的手,我静静道:“饿了吧?”她没有说话,只是朝我微微一笑。
当离开庄园的范围,来到繁华的大街,满眼看着的都是法语,我终于知道现在人在哪里了。“爷,好象我们到了国外。”妺喜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知道妺喜是担心这人生地不熟,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可看了几家店面后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不仅我和妺喜身上没钱,便是连身份证明也没有!
看到我的苦笑,妺喜似乎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她也没问原因,默默低下头,再抬头时,手上捧着一块玉,轻声道:“要不,爷先把这块玉当了吧。”
看着这块玉,我呼吸一顿。这块玉是我送给她的。我给身边的女人送的东西并不多,而且这块玉也不是当年妺喜一跟着我就送的,而是在当素素哭着在浣纱溪中寻找那块红玉的时候才愕然醒觉给妺喜补送的。这块玉可以说见证了我和妺喜之间这数千年的风风雨雨,她一直贴身收藏着,看得比什么都紧要,现在妺喜要把它……当掉吗?
缓缓摇了摇头,我握着她的手,轻轻将其合拢:“就算只是将它当一个小时,我和你都会不舍得的。”
“可……爷,现在我们……”妺喜低了低头,再抬眼看我时着急的说道。
这一刻我被我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震惊了。并不是说我对妺喜厚些就会对其他女人薄些,只是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亏欠妺喜最多,她又是跟着我的第一个女人,名分上不能给她什么的话难道在其他方面还不能做些补偿吗?
“妺喜,已经有两百多年我们没有好好待在一起了,是吗?”我笑眯眯的说道。
妺喜有些奇怪我的表情,下意识的随着我的话点了点头。“那……”我转了转眼珠,突然俯下身,将嘴凑到她耳边,“那想不想单独跟爷待一段日子?”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过亲昵,妺喜的身子微微一震,呼吸渐渐重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单独待一段日子?”
极快的看了看四周,大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两个。我笑着离开了些,道:“是啊,爷从洞里出来,巧的是你也跟着了,我们先不回去,就象现代社会一对普通夫妻一样。白天我负责上班赚钱,你负责操持家务;晚上我们两个可以在这浪漫的国度相偕出游,散散步,谈谈心,或者窝在家里喝一杯你亲手泡的茶,相拥着看一场电影,你负责哭得稀里哗啦,我就负责给你拿纸巾……”
听着我的描叙,妺喜柔情四溢,脸色红晕得如将要入夜的夕阳。她的小手抓着我胸前,细细的呢喃着:“就象一对普通夫妻……?”念叨着这句话,她竟带出了一丝哭音。
我微笑着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替她拭去眼泪:“是啊,说不定我的妺喜还会有小宝宝,要做妈妈了!”
妺喜带着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定了定神道:“可是,这样做好象不太好啊!采萍上山后看到我和爷都不在,这事情肯定让家里二妹文姬他们担心,现在她们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
“来,先把玉带上。”替妺喜将玉重新挂回颈项,我仍自笑着,“电话肯定要打,怎么能让她们瞎着急?至少让她们知道我们两个一切平安,只是过一段时间就回去。”
看到妺喜还在犹豫,我干脆搂住她:“好啦好啦,没关系的,我等会就打个电话给她们,你就安安心心给爷做一段时间煮饭婆好了!”
“其实在每个国家都有很多中国人在生活,象欧洲许多国家和美国就有因中国人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唐人街,他们大都会给一些落难的中国人一些帮助,爷虽然穿得比那些中国人要另类一些,不敢保证在这里其他地方找到工作,但在唐人区找份工作还是不成问题。”当妺喜疑问时,我解释道,“而且在国外的中国人总有从事爷一直都会的工作,实在是没有爷还可以出卖一把力气。”说着,我笑了起来。
“爷一直从事的工作?字画,下棋……?”知道能够解决最大的困难,妺喜心情也愉快起来,开着玩笑道。
“不,是古董,鉴赏古董。”借助一口流利的法语我找到了这个城市的唐人区所在。
唐人区的街道并不宽敞,仅能容下一辆车通行,街道两边是高低不齐的店面,在上面一层晾着衣物。见到有陌生的面孔进来,那些手上拿着活计的人都停下来,随着我俩的脚步移动着目光。妺喜被这些人的目光盯得微微紧张,紧贴着我,几乎连头也不敢抬。
直到走过大半个街才看到一个名叫“客外仙”的买卖古董店。店门装饰得极有古典味道,漆成暗紫色的门中间镂成半空,镶嵌着形状各异的花纹;门上挂着响铃,一有客人进门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门两边的橱窗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的古董样品。
“有客人来了,有客人来了!”当我推开门一走进去,那门铃声还没停下来时就听到一个近在耳边的声音不断的叫着。
愕然转头看去,才发现这店家老板居然还养了一只绿鹦鹉。它先是歪着头看了看我和妺喜,接着便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嘴里不住叫着:“美女,美女,美女……”
想不到居然这只鹦鹉居然还能分辨美丑,甚至妺喜被这句话红晕上脸,我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妺喜拉了拉我,示意我不要在这里逗弄这只鹦鹉。店内柜台上一个年约五十老人,穿着一身旧制扣袄,戴着挂链的无边小眼镜,他翻翻眼,停下手中的动作,喊了一句:“小乖不要闹!”
“MR.唐,你的生意真好!”看到我们走近,坐在柜台前高架椅上的一个男人微微转过了身,双手在大腿上打着拍子,说道。
是个汉语流利的外国人!这外国人的年纪也是五十多岁,身材矮小,背都有点驼,一双眼睛小而有神,看着我的眼神有点玩味,看着妺喜的眼神就有点色咪咪的了。
我们没有说话,老板也没多做理会,径自看起他手上的东西来。他手上拿着的是个玉制的物事,如钥匙大小,只不过上面有诸多雕纹,玉的前方是个如半月的弯,整个玉身洁白无杂,一眼看去基本上看不出切割的痕迹。
“怎么样?你估计这块玉有收藏价值吗?”那外国老人看老板端详了好一段时间,忍不住问道。
老板推了推眼镜,巴了巴嘴,将玉在手上翻了翻,道:“这块玉你又是从哪里弄到的?”
外国老头小眼闪了闪,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道:“这么说这块玉有收藏价值,哈哈,MR.唐,你干嘛不跟我直说?”
老板冷冷看了他一眼,哼了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也没有说这块玉没有收藏价值。”外国老头奸猾的一笑。
唐老板将玉放在柜台上,却是不再说话,看神情倒是对这块玉不太在意一样。外国老头小眼又眨了眨,他也没有将玉拿起,只是将手指放在玉边轻轻的敲着柜面。他似乎对老板的性格比较了解,隔了一会,无奈的耸耸肩,道:“OK,这玉是一个小混混卖给我的,一共花了我一千元。”
“小混混?菲尔男爵,说谎可不是贵族的优点!”唐老板冷笑着,从身后用双手端起杯茶,讽刺道,“这样的制品只会出产在我的祖国……”
菲尔男爵嘻嘻笑了,他拿起玉在身上擦了擦,道:“我可没有说谎,这的确是个小混混卖给我的,不过前段时间我去了趟中国。”
“这块玉出产自中国西汉年间,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双鱼掩月。要说收藏价值的话,那是毋庸置疑,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块……”说着我打了个手势,笑了笑,“就打了很大的折扣!”
“哦?看起来我们的小朋友是个行家。”听我说话,菲尔男爵眼中精光一掠而过,笑着转身仔细打量起我来。
“哼,穿着这一身不知道是从哪个戏班子里跑出来的!善游者死于溺,打雁的终叫雁啄了眼。”唐老板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哈哈,MR.唐,你嫉妒了,是不是?”菲尔男爵从椅子上站起来,“双鱼掩月,嗯,很好听的名字,看来这件玉还很有来历。小伙子应该知道吧!”
我看了唐老板一眼,他似乎对菲尔男爵的话题丝毫没有兴趣,就在我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转过了身。“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一点。”我微微笑着,“男爵大人难道不怀疑这块玉是赝品吗?”说着,我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朝一直暗暗拉着我示意的妺喜表示无妨。
“赝品?”菲尔男爵瞪大了眼睛,接着他的头摇得如拨浪鼓,“MR.唐都没说是赝品。”
眼角看到唐老板在我说出“赝品”两个字的时候身子微微一震,后又没有丝毫表示,我心中一松,仍笑着道:“唐老板刚才也没说一定就是真的吧?”
看到菲尔男爵仍是一脸的不相信,我摊开手,抿了抿嘴:“如果男爵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将玉借给我一看?”
“那有什么不可以?”非尔男爵皱了皱眉,张手将玉抛了过来。
“男爵大人难道不怕我失手没接到而将玉给摔了?”想不到他会如此动作,我吓了一跳,接过玉,放在手心摩挲着道。
“哼哼,那怕什么?如果是赝品,摔坏了也不心疼;如果不是的,没接好可是你的责任,再说你不是说这玉是成双成对的吗?少了一块,收藏价值也大打折扣。”菲尔男爵一脸毫不在乎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我哭笑不得,只好装做不在意的拿着玉看了看,没一会就朝他一看,道:“鱼这种动物男爵大人应该是见过不少了。”
“废话少说,你就说它怎么是赝品吧!”菲尔男爵先是一怔,接着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这可不是废话。”我笑着,“跟鱼比较这玉上少了什么?男爵大人能看出来吗?”
菲尔男爵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恐怕拿到这块玉后他已经仔细看了不下几十次,可听到人指点后看得这么仔细怕是第一次。“眼睛,少了鱼眼睛!”他失声叫了起来,禁不住用手抱住了头,一脸痛苦。
“中国古代的工匠是最讲究形神具备的,雕刻东西时照着什么东西比画雕刻出来就一定要是什么东西,达不到神似的大家功力,起码要达到形似,否则的话,雕刻出来的东西可是会被人嘲笑的!”我摇了摇头,一脸同情的看着面前矮小的男爵大人。
“其他的方面男爵大人还要我说吗?”我叹了口气,转身拍了拍妺喜的手,甚至趁着没人看见朝她做了个鬼脸。
妺喜差点被我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那菲尔男爵气呼呼的放下手,一脸怒气,吼道:“我要杀了那该死的卖我假货的小混混!”他大步冲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转身看着唐老板,“MR.唐,现在我算是明白你们中国人说的: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的意思了!”
不知什么时候唐老板已经转过了身来,他的面容有点扭曲,点了点头,道:“我很庆幸男爵大人你明白过来,中国有很多俗语的确是包含深刻的道理。”
“男爵大人,你的玉!”就在他要迈出店门的时候,我举着玉叫道。
“谢谢你小朋友,那玉随便你怎么处置。”他仍气鼓鼓的说着,头也不回的一挥手,身手矫健的离了开。
“男爵大人,什么都是你看出来的,我可没说什么。”我收回手,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
当店门一关唐老板就忍不住的放声笑了起来。我亦笑着转身,将玉放在柜台上。缓缓看了玉一眼,唐老板收了笑,淡然道:“这玉他都送给你了,你还放在这里干什么?”
我耸了耸肩,深吸口气,道:“他是来找唐老板的,这玉不要了自然是你的,送给我?玩笑话而已。这是碧螺春的味道,嗯,十年的珍藏。”
唐老板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小伙子你进来后什么事都没干就把我的客人给赶走了。”他将茶放回身后,转身深深看了我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小伙子你又懂茶又懂玉……说吧,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手指在柜台面敲了两下,道:“我想在唐老板这里谋一份差事。”稍微顿了顿,“有我夫妻俩住的地方,管饭,工资开多少就随老板心意,我不做要求。”
“我这里请不起高人。”唐老板接着我的话道,“再说我店小用不着伙计。”
妺喜抓着我的手一紧,显然是听到这话有些担心。我的神色却是没变,仍是笑嘻嘻的看着唐老板:“是不是因为我开的条件太差了,唐老板怕……”
“怕?怕什么?”唐老板翻了翻眼,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他转而道:“我这里可不提供避难所。”
我呵呵笑了起来,听他话就知道他已经松了口:“唐老板绝对可以放心,我们夫妻俩只是暂时落难人而已。再说中国还有一句俗话: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店虽小但是进去来往的可是价值不菲的古董,多一个人鉴别就多一份保障。”
“吃饭……睡觉……还有随便给的薪水?就这点要求?”唐老板撇撇头,眼里透着一丝戏谑。
我刚要点头,妺喜却一拉我指了指我身上的衣服。“对,对,先给我一套能穿见人的衣服,最好能先预支点点钱让我夫妻俩稍微整理一下。”
唐老板笑容上脸,“你这身戏服可够难看的,是要换一套。嘿,还没开始做事就想要薪水!放心,等会给你住的地方就可以洗浴。”
我呵呵应着,嘟囔道:“谁说我没给老板你做事?”拿起玉在柜台上敲了两下,“这不就是刚刚工作得来的吗?”
再说到这个话题,唐老板脸色沉了下来,接过玉看了一会,再叹了口气,缓缓道:“小伙子,你可知道菲尔男爵是什么人吗?”
“男爵当然比我这个平民百姓要大多了。”我不在乎的笑道。
“菲尔男爵虽然只是个男爵身份,但他在整个欧洲都有众多朋友,他的关系很广。他性格古板严肃,这二十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收藏古董,尤其是具有历史价值的古董。”说着,他朝我递了个眼神,“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什么手段都不在乎,今天你骗了他,哼哼,别让他知道就好,你自己以后小心才好。”
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收留你在这里,也不知道对我来说是不是带来灾祸。”
我淡淡笑着:“谁说我骗他了?”
“没骗他?”唐老板再一愣,拿起玉看了起来,“难道这真是赝品?不可能我没看出来啊?”
我笑着没有接话,而是道:“鄙姓王,名寒生,很高兴在唐老板这里做事。”说着朝他伸出了手。
唐老板从眼镜上抬抬眼,瞟了瞟我后又继续看着玉,嘟囔着:“什么啊,都弄不明白谁是老板谁是伙计。”似乎是见我没有收回手的打算,他不耐烦的空出只手,啪的一下拍在了我手上。
我笑着收回手,虽然听起来响但力道不大。我拉起妺喜的手,懒懒道:“唐老板,我还是叫你唐老吧,就麻烦你先带我们去住的地方,这人浑身难受得紧,站在这里也影响店容不是吗?”
听我这么说了,唐老终于放下了玉,推了推眼镜:“还算你小子懂事没喊我唐哥,虽然不介意你把我叫年轻点。”
朝住的地方走着我问道:“唐老,菲尔男爵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吧?再说看出哪里不对劲的可是他。”
唐老哼着白了我一眼:“听你前一句话还以为你胆子挺大,想不到后面一句就露了怯。”他稍微停了停话,叹口气,“这里从没见过你,你是初来乍到吧?我来马赛三十多年就认识了他二十多年。”
“他也许只是对某种东西过度偏持吧。”我皱了皱眉,道。
“过度偏持?哼,没人触到他的话,他就是一头吃饱了,伸懒腰打瞌睡没有敌意的老虎;一旦惹恼了他,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让你看到他那一口锋利的牙齿,嘿嘿,刚才他知道上当后的表情你也看到了。”唐老板锁着眉,冷冷说道,“我跟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他的为人我还不清楚?混混?哼,什么混混卖的,只怕是他出钱喊人盗墓偷出来的才是!”
“盗墓?从中国?”我心一沉。
“这有什么不可能,我刚不是说了嘛,为了想得到的古董,他可是什么事都会做的。”说着他又哼了一声,“幸好你小子还算聪明,听懂了我开始的话。”
我嘿嘿笑了笑:“怎么说我也是中国人,怎么也不能帮外国人倒卖我们国家的古董。”
唐老板满意的点点头,停住脚步道:“嗯,到了,这下面一间就给你们两夫妻住。”
接过钥匙,妺喜拦住了我,说是要先进去收拾一下。看着妺喜的背影,唐老板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小子好福气啊,有个这么细心体贴的老婆。”他笑着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那当然。”有人夸赞自己的女人,我能不高兴吗?毫不谦虚的大声应了一句。
“真看不出来你小子有什么好,跟个难民样的,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跟你在一起。”他啧啧感叹,转过身,“好了,我先走了,今天放你假,明天来店里上班,不准迟到不准请假不准任何借口……”
我满口应着,自然是心思早不在这里了。这倒让他不好多说什么。
“寒生——”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玉,朝我一晃,“这玉到底是真……是假?”
我嘻嘻一笑,拉着门,看了他半晌,突然只挥了下手,什么话也没说就进去了,留给他一个关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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