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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其实并不是她没见过世面,一栋别墅就让她惊讶得手足无措,而是从她平时和王总的接触来看,她的上司实在不象个很会享受的人。虽然心里有点嘀咕有钱人就是显摆,可站在大门前,ANNE还是稍微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整了整衣领,待平息了两口呼吸后她才伸手按响了门铃。
开门迎接她的是个年轻男子,这让ANNE多少感觉有些突兀,她稍稍一怔神,细声道:“你好,我是王总的下属。”说着,她扬了扬手上拿着的文件。
年轻男子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的便扭头朝里道:“姒儿,是找你的。”说着,他让开位置,示意ANNE进来。
ANNE心里暗暗打着鼓。原本她还以为这男子是王总别墅的管家,幸好没有自做聪明的乱称呼,要不还真丢人了。虽然这男子长相平凡,脸上也没有带着笑,可与他视线相碰的刹那却感觉他象是在微微笑着般。
笑容平和安静,不带丝毫色彩,也不是纯粹客套,这让ANNE原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平稳下来。
换鞋走进客厅,褒姒正朝客厅走来,她手上端着杯茶,见ANNE进来了,招手让她坐下又把茶放到了她面前。这让ANNE好一阵惶恐,虽然受的是人人平等的教育,但在上司面前还真不敢让她招待自己。
“你就别客气了,”褒姒语气淡淡,神色间倒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本来为了公事把你从公司喊到这里来就让你劳累了……”
ANNE忙站了起来,摆手道:“千万别这么说,王总你太客气了。”
褒姒淡淡笑了笑,便不再纠缠下去,而是与她随口扯上了公司里的一些话题。听着她们两个说话,我插不上嘴,索性去厨房端了盆水果出来。招呼了两句我便不再打扰褒姒,一边听着她们两说话一边削着苹果。
看着褒姒全神贯注的神情,感觉到她因为工作而隐隐透出来的稳重和严肃,我心里颇有些感触。每个人都会因社会的变化而变化,不仅旁人,我身边的女人也是如此,只是因为我与她们分隔了这么两百多年,我对她们的了解竟少了许多,也知道得很少。仿佛是又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我怔怔的看着,一时间倒忘记移开了眼神。
虽然褒姒说只有两件紧要的公事,但也说了小半个时辰,虽然我注视着她不短的时间,但等她们讲完也削好了三四个苹果。
“王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推脱不过,ANNE只好接过了一个苹果,站起身顺了顺头发说道。
“嗯……”褒姒看了看表,“时间快中午了,不如就在这里吃了中饭再走。可是我亲自下厨哦!”
ANNE眼睛一亮,脸上显出笑来,她将文件抱在胸前,道:“王总还会下厨?那可真是难得!不过,公司的事情放在这里没做完我心里不塌实,想想还是先赶回公司做完好了,要品尝王总的手艺下次还有机会。”
褒姒也不强留,点了点头,道:“那好,下次一定挑个没公事的时间请你。”说完,她朝我望了过来。
我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她是要我去送ANNE。“这附近没有公车,就是连的士也很少来,怎么说我至少送你到公车站吧。”从别墅出来ANNE就客气的要我不要送了,我挠了挠头,笑了笑说道。
ANNE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你跟……王总在一起做事多久了?”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让我感觉气氛比较沉闷,不由随口问道。
ANNE迟疑了一会才答道:“也不是很久。”说完她便把嘴巴紧紧闭上,似乎是怕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看她这样,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就这么一路无话的将她送到了车站。上车前,她礼貌的跟我道别,神态间带着一份疏远,这让我有些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本来就与我不熟悉人,态度本来就该如此,再说,我也不是长了一副所有人都感觉亲切的脸。
回到家中,褒姒已经做了两三个菜,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身上哪里不妥,疑惑的望着她,我问道:“怎么了?”
褒姒给我盛上饭,间中瞟了我一眼,神色淡淡的问:“爷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还是没弄清楚她话里的意思,“看她对工作这么热心,应该是个好员工。”
褒姒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哪里是问这个?她要不是个好员工我怎么会让她来这里负责一些紧要的事情?我是问,爷对她本人感觉如何?”
刚要塞进嘴的一口饭停在了半空,我惊讶的看着褒姒,愣了半晌,将筷子放下:“我怎么会对她有感觉?要说有感觉,我身边这么多女人,有多年感情的总要好过只第一次见面的吧!”
褒姒抿着嘴,笑嘻嘻的看着我,一点也不为我的辩驳惊讶,道:“那爷的意思是以后见面多了,时间稍微长了就会有喽?”
听出褒姒话里有点胡搅蛮缠的味道,我哭笑不得,伸手在她额头一探:“没感冒发烧啊?什么时候你也学着素素那样专门拿爷开玩笑了?”
褒姒皱了皱鼻子,对于我的话不置可否,道:“真的没感觉?”见我肯定十足的点了点头,她幽幽叹了口气,眼皮也垂了下去,“爷难道没发现她长得很象一个人吗?或者说就是那个人!”
她这么一说我才仔细回想起来。刚看到ANNE的时候,的确感觉她长得象某个我认识的人,可具体是谁却难以想起,接着,我一来在感慨褒姒的变化,二来长时间注视一个刚刚谋面的女孩子实在是不礼貌,因此对她委实没有过多的注意;就算上刚才去送她,也因为她一点刻意的疏远——或许在她看来我的搭讪实在缺乏水平吧——我也没有想过更多。
“长得象就长得象,难不成你刚才示意要我去送她就是希望我能想起她长得象谁?”笑了笑,我没放在心上的说道。有些事情恐怕还真只有女人的奇思妙想才会做的吧。
褒姒没有说话,看着我静静的点着头。看着她不带玩笑的表情,我心中一怔,面上仍笑道:“象家里的某个人?不对啊,跟谁都没沾上点边……”说着,我想到褒姒在前一句话最后加上的重音:或者说就是那个人!我想到一个多月前文姬最后说的那句话:二姐三妹她们找到了以前的姐妹。我的心猛一下仿佛停止了跳动。
宣姜……文姜……香公主……这太过久远的记忆一下似喷涌的浪潮在我脑海里袭荡,三个人的影象在我脑海里旋转着,忽近忽远。
“是,文姜……”吐出这三个字似乎才将我从那记忆长河里拉扯出来般,我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双手放到了太阳穴上揉着。
褒姒轻轻叹息着,缓缓点着头,她细细的,再次问了一句:“爷……对她的感觉……”
这一次我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摇着头,我道:“感觉……感觉就象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
“怎么……可她是文姜的转世啊!”褒姒抬头看我,眼中有着一丝不能理解。
转世,真的是转世吗?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我道:“褒姒,长得象并不代表是文姜转世。你看,我跟她碰面根本没有引起前世记忆的碰撞,没有感觉,一点引起记忆的感觉都没有,只是长的象而已。”说着,我停住了话头,心里却想到了中国古老传说中关于转世的一些说法。
转世的人要恢复前世的记忆,只有碰到与她记忆相合,而且是在她记忆中铭刻最深的人才会将她的前世唤醒,否则,就是一种你知道她,她不知道你的偶遇。
或许,ANNE的确是文姜转世,但是在她记忆中我不是她铭刻最深的人吧!
“转世不转世就不要想那么多了。”笑着拉过褒姒的手,我知道话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句:我们找到转世的文姜、宣姜等等,但在这背后要付出的却不仅仅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看着褒姒还有些闷闷不乐,我索性将她搂了过来,道:“别不开心,是转世,能恢复前世的记忆,那是缘;不能的话也是缘,总不会你们找到文姜宣姜她们这些转世而活的人是想大家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我和二姐当初想着找转世的姐妹时就是这么想的,虽然文姜、宣姜不是我们的姐妹,但总归也当过爷的女人。”褒姒任由散发落下,满脸不高兴的说道。
我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就算是文姜她们转世,就算是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按她们所受的教育,按现代社会的伦理法律她们也不会答应,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嘴上一停,却是想到自己的情况,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有点荒谬。就算我身边的女人是跟着我从古到今,就算她们所受的封建思想有多深,但现代社会的平等观念不可能不给她们带来影响,不可能不让她们在午夜梦回时有所虑有所思。
或许,文姬她们并没有这样考虑过;或许,她们并不认为现在法律伦理能给她们带来困惑,与我之间,已经不是一份简简单单的感情可以描述。就拿我来说,凭心而论,我也不会让文姬她们几人中的任何一人离开我,这共同经历的历史,彼此间更多的是孤独的慰籍,恐惧的取暖。
出奇的,褒姒并没有反驳我的话,她晶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忧伤:“那……如果是昭君妹妹……”
我的心一颤,脑海中仿佛可以预见昭君转世,人海中相遇,前世的记忆波澜不惊……
佛说:前世五百年的等待只为换来今生相遇的一个回眸……
佛说:爱是增上缘……
佛说:爱是恒久忍耐,不自夸……
我的心拧得一痛,从褒姒的眸子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我苍白的笑容,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敢说。
午餐过后我的精神有些萎靡,褒姒显然也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她没有说什么,而是泡了一杯淡香清心的绿茶,陪我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难得爷在家一天,文姬姐,二姐她们都会赶回来。”虽然两人相拥坐在沙发上,什么事也没做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我的手不停的在她脑后理顺着她长长的头发,心里觉得非常安详舒服,但似乎是怕我过多的想着那问题而憋坏,褒姒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嗯。”我心不在焉的应着,“妺喜,你大姐和素素了?她们不回来吗?”
“大姐刚过去欧洲没多久,估计要留在那边熟悉家族事物,素素的话就难说了,她现在好象在忙着组建公司的事情,很少见到人。”试了下茶已经不烫人,褒姒将杯子递到了我面前。
我点点头,心里没有想什么,这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倒让褒姒心里泛起了嘀咕,可她又不好将话说得那么明了,侧了侧身子,看着我:“如果爷想的话我去跟大姐和素素说,要她们今天赶过来,我们一家人吃晚饭?”
愣了愣,我终于将心神收了回来,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有事那就不用特意让她们赶回来了。飞机来飞去也挺累人的!”
褒姒抿嘴一笑,这时从外面传来汽车的刹车声,接着门响声和两个女声也从玄关处传了来。
“咦?圆圆,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看到进来的人,褒姒有些惊讶,她从我身边离开,站起来,虽然话是问陈圆圆,但目光却是看向她陈圆圆身边的另一个女孩。
“哦,学校里开运动会,比赛完了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陈圆圆将头发甩到脑后,“这是我的学姐,方绿筠。方姐,这是我……三姨,三叔。”
三姨,三叔……?听到陈圆圆的介绍,我几乎要将口里刚含着的一口茶给喷出去,有这么年轻的三姨三叔吗?
陈圆圆笑嘻嘻的与我的目光一碰而过,她显然不认为用这样的称呼把家里人介绍给她的朋友同事有什么不妥,而褒姒,似乎也不在意。方绿筠果然很惊奇的打量着褒姒,道:“阿姨好漂亮,看起来真年轻,阿姨你是怎么保养的,我看电视电影里那些明星化了妆也比不上。”末了,她又加上一句,“圆圆,你三叔看起来也非常年轻啊!”
我……无言应对,倒是陈圆圆和褒姒笑了个不停。
“都老了,还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方小姐年轻漂亮才让人羡慕。”褒姒谦虚着,看着我的目光却是带着询问。
对于褒姒眼中包含的意思我非常清楚,其实在我第一眼看到方绿筠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尤其是在经过刚才ANNE的事件后,她活脱脱就是另一个香公主。
我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对于是不是宣姜文姜香公主转世我已经不在意,对于是不是会恢复前世的记忆我也不在意了。是啊,既然我已经不在意了,那又在强求什么?也许这份强求并不是我,但妲己褒姒她们的要求又怎能与我无关?或许对妲己、褒姒她们来说,她们经历过惨痛的岁月,经历过女子身价不如一文钱的时代,经历过所有战乱都要女人来承担的后果,再加上宣姜文姜香公主毕竟与我有一夕之缘,怎么说都可算得上我的女人,这在她们记忆里是仅次于解忧细君李妍三位姐妹的离去吧,也是仅次于我对昭君的爱而让她们几乎有感同抛弃的深刻吧!
这样的强求还真是无奈啊!但若她们真的有前世的记忆,真的愿意抛离现代社会的法则,接受我有诸多女性的事实,就算我不同意,也许褒姒她们也会代我答应。只是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一厢情愿,在经历过西方世界的文化,在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洗礼,褒姒她们也许非常清楚这一点,只是她们不愿意承认而已,而或许她们这么做,只是在心里还抱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心愿,只是这心愿到底是什么,我却有点迷惑了。
“哎呀,家里好热闹啊。”也许只要是女人扎在了一堆,谈论的永远是服饰、化妆之类话题,这点连我身边的女人也不能幸免,也许是我刚沉浸在心中所想,所以此刻连妲己进了门都不知道。
而同样让我惊讶的是在她身旁同样站着另一位女郎,而这位女郎显然是她们找到的宣姜的转世。这样一来倒让我怀疑起是不是家里女人商量好了,都约在今天把人带回来给我看。
“小怡?”
“绿筠?”
想不到各自带回家的朋友居然会是互相认识的,而且非常巧合的是这两人都是家里人认为的转世而回的人。围着客厅坐了小半圈,李怡便先和方绿筠说起话来,原来她们两人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从小玩在一起,直到高考进大学才分开,虽然仍然通过电话电子邮件联系,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了。
各自说了一番经历后两人又发现居然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而老总便是微笑着坐在一边,看着她们两人聊天的妲己。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却从没碰过面,这也算是比较希奇的事,两人感叹了一阵似乎才醒悟过来是在别人家里。
“这叫真有缘。”陈圆圆从后面端来饮料水果和零食,摆满了一茶几,她咬着苹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位姐姐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从小就是好朋友,这缘分好得未免让老天都嫉妒了,虽然大学分开了几年,可工作来去还是让两位在一起了,估计着老天见拆开这么一对好朋友也觉得过意不去。”
李怡显然比方绿筠要放得开些,或许这也跟她在社会上行走了几年有关系,她哈哈一笑,搂住了方绿筠的肩膀,道:“圆圆,我可跟着绿筠喊了。你这么说倒象是我和绿筠是一对患难夫妻样。”说着,她俏皮的朝方绿筠眨了眨眼。
方绿筠白了她一眼,也没推开她的手,道:“你啊,还是小时候那样,外表长得特女人,性格就完全象个男孩子,小心真找不到男朋友。”
李怡笑嘻嘻的松开手,接过陈圆圆抛来的水果,满不在乎的道:“难道你找到男朋友了?嗯,象你这么漂亮又上进又爱读书的女孩子在大学里面肯定是被人追疯了,被你看上的男孩子,啧啧……快说说,你男朋友啥样?”
方绿筠脸上一红,推了她一把:“别胡说八道,我可还没有找到,倒是你在大学里可是非常疯狂的,跳舞跳了个皇后的外号出来,追你的人,哼哼,就不用我说了吧。”
李怡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反而叹了口气,道:“就是不知道馨云她们两个怎么样,居然断了音讯。”
“馨云?张馨云?”褒姒突然插了一句,微带疑惑的说道。
“对啊,张馨云。”李怡和方绿筠同时一愣,看向她,又几乎同时说道。
褒姒淡淡笑了笑,脸上的神色带着一丝若有所思考,道:“天底下没有这么多同名的人吧,她是不是有个英文名字叫:ANNE?”
李怡一击掌,道:“中英文名字都相同那就太不可能了。”说着她将ANNE的外貌形容了一番,最后又加上一句,“我只知道她当年去上的是模特学校。”
褒姒端起茶抿了一口,道:“那就是了。我的秘书原来就是模特出身,至于外貌的话,可能过了几年有点不同,但听你一说还有七分相似。”
李怡愣了愣,一问之下才发现褒姒居然是天意公司的老总,她啧啧着对陈圆圆道:“圆圆,想不到你家里人都是大人物啊!”这话说得几人一笑,但她的样子一点也没因为大人物而害怕。方绿筠推了她一把,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说着,示意李怡朝我看来,“那是圆圆的三叔,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李怡摇了摇头,颇有些男孩子样的嘿嘿一笑:“你这话可有歧义哦!”
“什么歧义不歧义。人家三叔可是当今世界围棋第一人,你平时都不看报纸新闻的吗?”方绿筠又好气又好笑。
“哇,真的是大名人。”李怡眨了眨眼,语气夸张的说道。
想不到褒姒居然也会耍心眼了,之前褒姒问的那一句让我心中一愣之后一笑,怎么说她们找到转世的人几乎同时带回家都没那么巧合,而且,找到人之后也不可能不做一点了解。再说,被褒姒她们认为是转世的人居然是一起长大,居然生活在同一个大院,这也让我非常惊讶,心中难免生出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有老天在安排。当听到李怡的话时我淡淡一笑,道:“名人的头衔可空得很,怎么都比不上象你们这样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刚刚听李小姐话里的意思,似乎你们一起长大的不止三个人?”
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份,也许是因为我是男性,李怡很乖巧的收敛了表情,不过脸上仍带着一丝回忆的甜蜜,道:“是啊,我们那时候整个大院里就只有四个女孩子,其余的都是一些喜欢捣蛋的男生。我们四个年龄相近,差的只是月份,又是打对门,楼上楼下,不成为好朋友都说不过去。一到夏天纳凉,十几二十个小孩子都要到楼下的大坪里玩,我们四个女孩子一堆,那些男孩子一堆,吵嘴皮子,打架我们都不怕那群男生。放到现在……”说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儿时什么有趣的事情,扑哧笑了起来。
“打架,跟男生打架?”虽然也经历过在大院生活,让小孩一起玩耍,但那时候我已经是为人父母,爷爷辈,何况,这样的事情也让我想起了没有回到古代经历这数千年岁月之前。
李怡倒没有一丝不好意思,自然,小孩子的事情谁又会去较真,再说那时候的小孩子都非常单纯,完全只有喜欢不喜欢两个概念,欺负女生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别看我说话大大咧咧,其实打架我最不凶,当年可是个小哭鼻儿,就是我身边的方大美女也比我坚强,比我厉害……哎哟!”正说着,不提防她却被红着脸揪出儿是糗事的方绿筠掐了一把。
看到这情形,我们几人轻笑出来。李怡道:“馨云从小就踢人,能当上模特,那双长腿估计就是小时候练出来的。”这一次,连方绿筠也忍不住笑得捂上了嘴,连声说:“小怡,这可损了,小心馨云知道了找你算帐。”
李怡嘿嘿笑着没有反驳,不过她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叹了口气,道:“到长大了,因为每个人对未来的想法不同,每个人家里对自己小孩的要求不同,馨云去了模特学校,我读了二流学校,寻找机会跳舞,她上清华……”
也许是她话里透出来的一丝无奈,让气氛稍微冷淡了下来,我道:“不是有四个人吗?还有一个了?”
“还有一个?哦,是大姐。”李怡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倒让我为她去跳舞而没有参加表演,考电影学院有点可惜。她有些古里古怪的看着方绿筠,笑容莫名,让方绿筠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看了看我们几人,对李怡道:“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说我在这里说,大姐会不会知道?”李怡郑重其事的说道。
方绿筠一愣,随即吃吃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你知道大姐的能耐的,你还是那么怕大姐啊!”
李怡呵呵一笑,没有辩解,道:“不过,估计在这里说了,她要是还知道的话那肯定就是你告的密。”
方绿筠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李怡道:“说起我们大姐,那可是飞天遁地,翻山越海,无所不能……”她一句评书式的开场把我们逗得一乐。“她身高哇啊啊啊,长相哇啊啊啊,具体的我们就不用说了,但她聪明!她年龄不及甘罗,计谋却堪胜诸葛;虽为女儿身,却是当代花木兰,大院里的穆桂英,女儿中的赵子龙……”
“喂喂,”方绿筠强忍住笑,一手拍着李怡,“你别乱形容好不好,什么花木兰,大姐什么时候代父从军了,还有大院里的穆桂英,穆桂英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土匪,女土匪,还是个女土匪头子!”
李怡嘟了嘟嘴,一脸正色,道:“花木兰是代父从军,是武职,大姐家从文的,也不可以说吗?这叫形式不同而本质一样!亏你还上的清华,这哲学怎么都要比我好啊!至于穆桂英,人家后来不是从良了么?我们不也是初二初三就不跟那帮臭小子较劲了,这也还不是从良!大姐,大姐就是我们的头子,嘿嘿,她不当谁敢当?”
被这番话几乎笑断了气,方绿筠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道:“好好,我辩不过你,我已经在想象大姐知道后是怎么扁你的了!”
李怡得意洋洋的瞅了她一眼,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方绿筠最后放出来威胁的话。“我们是四个女孩子,没有坚强的体魄,没有强大的武器,没有后援,但我们有坚强的意志,我们有英明的大姐!在她闪闪发光的智慧面前,所有的阴谋都象太阳底下的冰雪,所有的敌人都象纸扎的老虎;在战略上我们一次次处于落后的局面,但在战术上,大姐带领我们取得一次次胜利,一步一步走向辉煌,让那帮万恶的臭小子丢尽颜面。敌人接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们纠结所有的兵力,丧心病狂不计后果的展开了最后一次反扑,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我们放松了警惕,给予了敌人可趁之机,但,大姐没有!她用她的睿智预见了敌人可能的动向,她孤军作战奋不顾身,她勇敢的,洒着热泪的冲向了敌人……”
我们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在李怡抑扬顿挫的语气中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方绿筠才道:“你就贫吧,我估计这番话在你脑海里翻腾十几年了吧!”
“那,你们的大姐牺牲了?”陈圆圆眼珠瞪得溜圆,问道。
“没有,哪能那么容易牺牲,被上级司令召回,剥夺了权利。”李怡叹了口气,颇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啊?”显然是不能理解李怡的话,陈圆圆皱着眉头。
“别听她篡改些乱七八糟的,被上级司令召回是说我们大姐被她父母叫回家了,剥夺了权利是以后都严禁大姐跟大院里的男孩子打架吵嘴,也就是没什么事不准她出来,要安心在家学习。”
“哦。”陈圆圆点了点头,“怡姐,那你还没说你大姐到底叫什么啊!”
李怡得意的眨了眨眼,道:“你想知道她叫什么?”等陈圆圆点了头,她象是什么小计谋得逞了般的笑了,嘴角上弯,“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暂时我不告诉你!”
与此同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
“什么?在门口,卫老,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来怎么不先说一声,我去接你嘛,怎么好让你一个人来?”说着,我起身去开门,听到有客人来,李怡和方绿筠都静下声来。
“哟,家里好热闹啊,这么多女孩子,真是满园春色啊!”一进门就看到在座的五位女士,卫平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我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忙将几人给介绍了,似乎是觉得再待下去不太合适,加上多年没见有很多话要说,李怡和方绿筠都提出了告辞。
“别急别急,我来就找他。”卫平摆了摆手,一指我,“你们女性的话题估计他是赶不上什么说话的机会吧,不介意我挪用吧?”
“卫老说哪里话。”我尴尬的一笑,忙搂住他朝外走去,“你老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外面的景色也还养眼,要是不介意我们外面说?”
“嗯,这景色是不错。”走在外面的花园,卫平做了个扩胸,接着一脸笑意的盯着我,“看来那些杂志也不全是乱说啊,天之道,天意两大公司的美女老总!”
我张嘴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卫老别逗了,她们都姓王,我也姓王。”说着这话我心里却是重重一叹。
“开个玩笑别介意。”卫老拍了拍我,“这次三国杯赛后部里定下了许多任务,基本上都指明要你参加……”
“都要我参加?”我眉头一皱,“难道他们还真有想法我向李民泽一样在一年内将大大小小的冠军都拿了?”
卫老摇了摇头,示意我别急,道:“这也难怪,我们国家是围棋大国,又是围棋发源的鼻祖,近现代这一块却少有人才,在国际上拿块奖牌都显得困难,你这一次的异军突起让中国围棋大大吐了一口气,他们乐观自然是难免的。不过真要一年之内拿下所有的奖牌,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但这又难免有点暴发户的心态,不符合我们中国人为人处事的哲学,更深一层次的想,容易引起我们国家围棋人才的断层,所有的比赛你都去了,其他围棋选手都少了参加的机会,也少了锻炼的机会。在这一点上我没有同意,”他看着我,“也没有反对。”
见我的神情还是比较平静,卫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有要去日本韩国挑战围棋手的计划和理想,让你多等两年的话我也不说,具体你想怎么做我都不反对,还有这次部里定下的任务你自己选择。”
“部里定下的任务……”我嘟囔了一句,随后颜色一展,“我主张还是多锻炼新人,就算没有多少新人可以上阵,院里还有那么多棋手或多或少都缺乏大赛的经验,不看重眼前这一点,为将来一两年做准备不是要好得多。”
“那你的意思是不参加?”盯着我,卫老自己都没察觉的拧了下眉头。
“当然不是那样。”我笑了,“要真这样卫老你也交不了差。我选两个比较重要的赛事参加,但不管水平多高,一定要新人或棋院里有其他人参加,九段也好,八段也好,就是一段也行。”
卫平沉默着,我又道:“我没得选择,去日本韩国挑战众多围棋手是我一早的心愿,也是我早就做好的决定,或许这样的做法会让日本韩国叫嚣着:狼来了;或许会让国内众多人士认为是图个名,自不量力……但我不在乎,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轻易更改,也不想更改,那些比赛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
听了我的话卫平神情耸动,道:“难道当初你没拒绝参加三国杯赛就是为了这个?”
我直承其事的点头,道:“就算日本韩国不大,人口不多,但围棋手可不少,要是连那些业余棋手我都要一个个去应付,要完成我的心愿可就要花大时间,这是我不想见到的,我也不是去下指导棋的。三国杯赛的参加只是给我一个开始展示的平台,也是一个我去挑战日本韩国棋手时去芜存箐的工具。”
“你这小子……”卫老的语气虽轻但仍被我听了个清楚,随后他咳了两声,望着我,“你决定了就好,部里的事我去帮你说,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我笑着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说感谢的话实在是太多余了!
“等会陪我去见个朋友不介意吧?”朝外走着,卫老问道,“几个老朋友,都是围棋爱好者,也是高手,听说现在世界围棋第一是我们中国人,都闹着见见你。”
要见世界围棋第一的人居然还要我去,这架子可够大的。虽然心里嘀咕着,我脸上还是笑着,道:“那介意什么,我就还怕中国围棋爱好者少了,那边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可以了。”
似乎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卫老背着手,缓缓道:“你别不高兴,也不是他们摆架子,实在是因为他们几位年纪都比较大了,七八十岁的老人了,难道真要他们来见你,怎么说都是老人为重嘛!”
原来……我心里释然,笑道:“怎么会,估计着能托卫老的人不是位高权重的就是学识高深的,为这个生气,小心眼那倒未免太小看我了!”
“你还真没说错。”卫老微微笑着,“他们几位老人还真学识高深,光从他们的人品来看就让人尊敬。”他叹了口气,“近代中国有多苦多难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还不行,是中国人就该牢记。”静静的说着,这话根本不用蕴酿。
这时已经走到别墅大门口,靠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示意我上车,卫老道:“走,我们边过去边聊。”
车子缓缓启动,趁这时我打了个电话回家,说明自己跟卫老去见几个老朋友。
“是啊,要牢记,可现在很多地方,很多历史都随着时间被淡忘了!”卫老叹了口气,“那时候的中国一穷二白,而且还在遭受侵略,很多人都朝国外跑,希望能够躲开战乱浩劫,也有很多学识青年从国外怀着一腔热血回到受苦受难的祖国,他们几位老人就是那个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我沉默着,想起回到古代前的自己,不也是那个时候回来的吗?每一个有家国观念的人会那样做的,在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母亲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他们是文人,他们不懂军事,但他们依然用自己的笔,用自己的心来修补国人麻木的心。现在一样有在国外有学识有才华的人回来,可他们不是为了祖国,是为了自己的名利,这样相比之下,就更可见他们的可贵,是不是值得尊敬。你说,这样的人托我办的事我能不尽心吗?”
我笑看着卫老,道:“放心,卫老你就不用给我来思想革命了,光是老人这一条就足够我自己去见他们了,更别说还加上你说的那么多定语,你总不希望我见到他们的时候紧张兮兮,诚惶诚恐吧?”
卫老哈哈大笑,道:“看你的样子就不会,第一次参加国际赛,对上李民泽都不见如何,要知道很多棋手对上他可是不自觉的紧张,手心冒汗呐!”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从车窗看去走的路我仿佛有些熟悉,心里有些奇怪,不自禁问道:“这是去哪里?”
卫老看了看窗外,随口道:“哦,就要到了,拐过这几道弯就是了,他们几个老人就住在研究院里面。”
研究院里面?我心中一惊,考古研究院,古文研究院……这些名字在我脑海一闪而过,似乎绷上了一根弦,我的呼吸微微粗重起来。
我细小的变化被卫老感觉到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道:“是不是紧张了?别担心,他们可不是因为自己学识高就看不起人的人,很好说话,很平易近人的。”
我摇了摇头,可有些紧张的神情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心里仿佛在害怕着什么,我不住朝外看去,车子已经近了研究院,四周的景色仿佛一下缩短了数千年的时光,仍然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就是这里了,再一拐就是了……我心里不住叨念着,那一个我最熟悉的地方就要出现。
“卫老,他们怎么称呼啊?”声音有些颤抖,是的,有些颤抖,似乎下一刻我的全身都会要颤抖起来。
“喏,他们就在那里!”卫老显然没有注意到我,他坐在我左手边,汽车右拐,要比我先看到前面的路。此时的他正一脸笑容,一手抓在我肩膀上,一手高举挥动着。
顺着他的话看去,我全身僵硬,脑海一片空白……那弦,嘣的一声断了!
下一刻,我见了他说的那几位老人……
这一刻,我见到了我自己……
我自己……
王望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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