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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对方是谁?竟能将令江湖中黑道人物闻风丧胆的严浩如此惊骇,此刻,端坐在凉棚上首座位的正是昨日与严浩以内力相搏并因偷袭孔龙而被扫断胯骨的“无影子”寥孝天,曾以一项“化气魔功”震惊于武林。只是昨日他腑脏受寒气所侵蚀,受了不小的内伤,胯骨也断裂,今日看起来气色却出奇的好,俨然未曾受过丁点儿内外伤,确令人匪夷所思。
严浩惊惶稍显,立即隐去,心下却是忖度道:“寥孝天这斯怎地受了伤后功力显得更精进了呢?其中定有古怪。”
即便严浩面上惊异仅一闪而过,但刻意观察他的翁煌还是捕捉到他那一瞬间,心里马上有了底,心道:“嘿嘿,老夫这招棋还是走对了,严浩老匹夫虽表面看着无大碍,实则内伤依然未痊愈,而寥孝天却不可同日而语,他的‘化气魔功’化掉真气越多越强,不久后功力就越强,只是当时的受内伤虚弱的假象使别人无法看出罢了,否则,这二十几年来,他也不会挤身当世绝顶高手行列。”
他们却还不知寥孝天除了修炼了“化气魔功”外,那秘籍上尚记载一门疗伤接骨之绝学,其实那绝学也拜严浩所赐,可以在六个时辰内将断裂的骨骼愈合,再加上洪荒八魔特有的灵药,八个时辰后竟然完好如初,难怪他能横行江湖二十余年,大小战斗不下百场,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却依然能够短时期内再度崛起,令对手胆寒。
孔龙亦是大罕,昨日他明明疹断寥孝天心脾脏腑皆被寒气所伤,现在从他精光闪闪的双眸中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丝受伤的苦痛,只是他虽未久经大场面,但却是一点不惧怕他寥孝天,故而,脸上的表情依然与刚才嬉皮笑脸一般无二,仿佛有恃无恐,令翁煌琢磨不透,自个心中倒是有点惊疑不定。
那边厢的寥孝天好象怕别人遗忘自己似的,高声唱了个喏,将严浩等人视线吸引过去,冲他一抱拳,不阴不阳地笑道:“嘿,严盟主别来无恙否?寥某这里等候多时了。”
严浩不动声色,略一抱腕,漫不经心地回道:“严某何德何能,岂敢劳寥先生挂念,老夫身体依然康健,可谓老当益壮,寥先生似乎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老夫刚才还担心寥先生因此半身不遂呢,如此严某心下无忧矣。”
寥孝天又是嘿嘿冷笑两声,不再作答,略一施礼,坐了下去,心中却将其恨得牙痒,暗道:“好你个老匹夫!待会寥某让你笑不出来。”
佟百胜对右边凉棚一指,道:“严盟主,那边便是你等比斗之余休憩之场所,如若没有问题,就请严盟主等归位,在每一局比斗开始前通知你们比试内容。”
严浩颔首应允,领着孔龙三人走入己方凉棚内坐定,少顷,有名丫鬟端着茶水姗姗而来,她的头埋得很低,鬓发和刘海将面庞大半遮掩住。进入凉棚后,送水丫鬟弓弯着小蛮腰,却不是先走到严浩身边,而是缓缓走到孔龙位前,纤纤葱 指轻捏着水杯柄,将茶盏放下。
孔龙正自望着左边凉棚内那些肃杀不苟言笑的几人,边打量他们边暗自揣度对方是什么来头,猛然间鼻息中嗅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香气,心思电转,很快醒悟过来,这种奇异的香气正是前几日里在襄阳城内长孙絮所布施,当时自己毫无警惕心,不知那长孙絮如何动的手脚,如今再次闻到,心下惊怒异常,当察觉那股似有似无的异香来自眼前这名端茶倒水的丫鬟时,立时警觉起来,方下出手制住她,蓦地听那丫鬟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道:“孔少侠,且慢动手!小女子乃长孙絮,此来非是陷害你等,而是要帮你等脱离此处牢笼,否则,小女子也不用乔装打扮成一名端水丫鬟。”
孔龙依旧不敢大意,但他的传音入密尚不到火候,故此,压低声调厉声问道:“那你有何企图?否则,别怪孔某手下无情。”
长孙絮低声道:“孔少侠暂息雷霆之怒,别让翁煌那些老狐狸发现,不然,前功尽弃,悔之晚矣,若少侠仍旧不放心小女子,也该记得前两日小女子给你们通风报信之事……”
两人说的极快,声音压得极低,但却依然逃不掉严浩的耳朵,他向另一方凉棚看去,见对手们都在安排事宜,并未注意他们这边,既而又将注意力转了回来,警惕地盯着长孙絮,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
长孙絮将一盏茶水放置在严浩面前,又转回来经过孔龙身边,低声道:“‘天门石阀’和通道内的机关,以及外围院落内的机关都被小女子私下破坏,佟百胜的人尚不知晓,你等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可立即逃遁……”
当长孙絮把最后两杯茶分别给严玉蓉与欧阳香儿放下时,回身时又说道:“……到时,小女子会在谷内院落放火,以便助你们逃脱。”
孔龙感激道:“长孙姑娘又何必冒如此危险……”
长孙絮弯腰低头撤离凉棚,传音过来道:“小女子是在弥补自己前些时日犯得过错,孔少侠切莫担心,小心!切记!”
孔龙愕然地看着长孙絮纤细苗条的身段消失,心下久久不能平静,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能品尝得出。
“怎么?担心佳人?”严玉蓉的言语冷冰冰地掷了过来,五味杂陈,酸味最浓。
孔龙讪笑几声,道:“她本性并不坏,能改恶向善,善莫大焉。蓉儿你又何必斤斤计较呢?当前对敌最为重要,其它的我还未多想。”
严玉蓉娥眉微挑,眼光瞟着长孙絮走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以为你的魂已经跟她走了呢,原来还未完全忘记现在是何情形。”
正当他们两人斗嘴的当头,就见佟百胜站了起来,大手向下一压,院落内立即安静下来,只见他噔噔噔几大步来到丈余高的擂台旁边,一跺脚,一个旱地拔葱,嗖地一声飞身掠上了擂台之上,亮了一个金鸡独立架势,面向严浩这边凉棚,拱了拱手高喊道:“严盟主,现在鄙人就将此局比试的内容宣布一下,根据你的人员安排次序,我们也做出相应安排,严盟主第一局将与灵山掌门翁煌比掌法,接下来与鄙庄护院教头‘乾坤七箭’袁七比试射箭。”
孔龙对什么“乾坤七箭”倒无所谓,反正无知者无畏,欧阳香儿对江湖中人更是知之甚少,但严浩和严玉蓉却相顾骇然失色。谁不知道两三年前,也既是景德元年,十一月甲戌,契丹兵至澶州北,直犯前军西阵,其大帅挞览耀兵出阵,俄中伏弩死。宋军与契丹战于澶州际,袁七当时就身为戍守澶州城将领之一。
当时大帅挞览轻敌出兵,遭伏中弩箭身亡,所率领数万将士皆成了无头苍蝇,四下里逃散,如潮水般涌至城门前,但契丹兵将也随后掩至,欲擒故纵,打算城门大开之际,乘机抢入城内。正是袁七沉着冷静,指挥着守城士兵放箭远射,将契丹将兵射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尤其是其本人,凭着一张千石强弓,每次必七箭连发,并且每支箭都射中敌方一人要害,重则当场丧命,轻则也无再战之力。箭法之准之狠之快令契丹将兵闻风丧胆,望风而逃。“乾坤七箭”袁七就此一战成名,但战后却销声匿迹,江湖上也失去了他的踪迹,虽然传闻很多,但多是空穴来风,不曾想到如今落草为寇,与洪荒八魔沆瀣一气。
严浩心中暗暗叫苦,心道:“一个寥孝天就已经够让人头疼,没曾想到又出来一个射箭的宗师。那寥孝天定是要雪昨日之耻,要与阿龙拼内功,只是阿龙见识尚浅,对‘化气魔功’的厉害不甚明白,今天这场擂台可真不好打哇。现在虽还未战,但我方已经输了两场,即便蓉儿侥幸取胜,香儿也赢不下一阵,六战已三负,这擂没法往下打了。”
严浩兀自心怀忐忑,但擂台上的佟百胜却已经嚷开了:“严盟主是否已然准备妥当?如果办理妥善,请严盟主与鄙师兄同时登台较技。”
翁煌早已按奈不住,直接从座位上掠起,只一个起落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擂台中央,转身含笑着向严浩伸出右手,摆了个邀请的姿势,道:“翁某不才,要领教严盟主的冰雪两重天掌法,还请严盟主不吝赐教,好让我等大开眼界。”
严浩微笑不语,亦是由座位上拔起颀长矫健的身躯,凌空飞渡过去,直直横掠到翁煌面前一丈之处,这才拱了拱手,淡然道:“翁掌门太过自谦了,谁不知道灵山派是以奇巧灵活多变的掌法而闻名于江湖之中,而翁掌门从灵山灵猿身上得到启发,更是练就一双奇灵掌法,严某如今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之嫌,还望翁掌门手下留情。”
严浩本是真心夸赞翁煌善于观察,长于模仿灵兽,但这些话在翁煌本人听来,却显得十分刺耳,竟误以为严浩在嘲笑自己无法自创武学,却模仿猴子,心中羞怒,嘿然冷笑道:“嘿嘿,严盟主勿在妄自菲薄,到底是你的冰雪两重天厉害,还是老夫的奇灵掌法强,我们比过就知晓,闲话少叙,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严浩忽然摆了摆手,道:“翁掌门何必如此焦急,我们尚且不着急速战速决,翁掌门更不该这般才是。严某尚有一事不甚明了,待会与翁掌门以全力相搏,未知胜算如何,不如就此机会询问少顷,未知翁掌门意下如何?”
翁煌心里气得直骂道:“好你个严浩老匹夫,比斗前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说?”但表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比武尚没开始,心理上却不能输,当下隐忍不发,眉头略皱,道:“严盟主有何疑问,不妨都一并说出来,老夫也好一起说个清楚。”
严浩明白两名高手同场较技,除了比功夫,还要比心理,事实上要问的问题他心里早已经透亮,但为了削弱翁煌喷薄欲出的杀气及勇气,他有必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瓦解对手的气势,见才问一句话就使得翁煌心浮气躁,刚才的勇狠气势顿时冰消瓦解,心下甚觉好笑,道:“襄阳那处戏可是你主使的?”
翁煌眉角一挑,得意道:“然也。不过以你严盟主的心思缜密,不应该猜不到吧?”
严浩笑着应道:“猜中是猜中,只是想不到的是,江南武林第一世家居然会和洪荒八魔狼狈为奸,嘿嘿,一黑一白,两道通吃,你们的计谋果真是高绝,但百密一疏,你们不该为了一点小事一时冲动陷害我那徒弟,你可以陷害天下武林所有人,甚至四方盟主和中流砥柱,但惟独不该陷害他。”
翁煌自然明白严浩说的什么意思,事实上,他也已经看出来,这个叫孔龙的少年人非常不一般,并非是他的长相不一般,而是他的思维计谋以及应变处世,虽说他才出道两三个月,但江湖武林对他来却说如鱼得水,假以时日,这个少年人定会成他们成就霸业道路上的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只是以前从来未曾听说过严浩收徒弟,而且还身怀奇宝,怎地两个月时间,严浩怎能调教出如此足智多谋而又武功卓绝的徒弟呢?心中暗道:“他,到底什么来头呢?”
在翁煌恍惚之间,严浩夸赞了孔龙一番后,心中也忽地起了与翁煌同样的疑问,这个疑问是自孔龙将老君寨铲平后就一直窝藏在心里的,只是后来对他旁敲侧击了几次,但均被孔龙借题岔开,便明白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于是也不再强人所难,何况这个徒弟人品、武功、见识及谈吐均是出类拔萃,得徒如此,夫复何求?等他扬名立万、成家立业后,自己没事偷着乐吧。
严浩与翁煌两人因谈及出身诡异的孔龙,一时之间竟忘了本来的事情,兀自站在擂台上遐思冥想起来,看台上的两边人马还以为二人都在以静制动谁也不想先出手发制人呢?佟百胜心下着急了,嗷地一嗓子叫开了,道:“师兄,你在等什么?怎地光面对面站着不动手哇?还要打擂吗?”
被佟百胜一声吆喝,严浩与翁煌同时被惊醒,均自心惊道:“好险!我在做什么?如果对方趁意乱之际攻我一个措手不及,将悔之晚矣。”
翁煌亮了个起手势,沉声道:“严盟主,请了!”身形霍然展开,朝着严浩扑了过去。严浩紧紧盯着翁煌,沉稳地后撤一步,也亮开架势,迎着他暴风骤雨般的掌影,二人就战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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