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到军部,铁翼吩咐伯桥给潘志刚、叶飞打电话,请他们来吃饭,当然也免不了叶玲。然后,他又吩咐穆华去南山服装大楼取一本时装画册来,领着沮丧的妹妹坐在将军办公室里挑选衣服的式样,铁菲见到款式各异的新奇服装便重新叽叽喳喳起来。
叶飞和潘志刚很快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但他们显然是很懂规矩的人,闭口不谈公事,纷纷围在铁菲身边帮她选衣服。并且苦口婆心地劝铁菲,衣服,是要配珠宝的。叶玲甚至回家取来一本珠宝店的介绍书。铁翼咧开嘴笑,这些人卖的都是空人情,临到最后还得自己在帐单面前挺身而出。但铁菲很高兴,一定要马上开饭。伯桥尽到了当晚辈的责任,陪着两位老将军一杯杯地往下干。叶飞与潘志刚免不了胡说八道,互相攻击,偶而会联合起来对付铁翼。而铁菲则在一边哈哈地笑着。除开叶玲一直不大高兴以外,这一餐大家都吃得满好。
叶飞和潘志刚一左一右陪着铁翼坐在将军家的花园中,勤务兵送上茶水,三个人开始饮茶。叶飞笑笑:“五哥,这里已经不是军部,我想,你可以收起嘻皮笑脸谈些正经事吧?”
“正经事?”铁翼慢慢品茶并抬头看他,“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正经事。薛金宝的真名叫邱申帮,是张家口人,一直跟一位汕头的商人高云干。”
潘志刚抬起眼皮:“你是说汕头高?”
叶飞一怔:“汕头高是什么人?”
“商人。”潘志刚随口回答,并点燃一支香烟。
“你是说,那个什么高云像五哥一样?”
“不太一样。”潘志刚上下打量铁翼,“五哥只是个做买卖的,而高云是个商人,什么赚钱他就干什么。五哥,我不怀疑你消息的正确性,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有关线索?”
“没有线索。”铁翼依旧饮茶看月,似乎心不在焉。其实,铁翼心中烦得要命,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似乎今天晚上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五哥,有事吗?”叶飞从他的脸上看出烦躁,“有话直说。”
“没事。”铁翼放下茶杯,“我该回家了。”
潘志刚推开双手,“你干么要回去这么早?才八点半。”
“我要写作业。”铁翼瞪起眼。
叶飞拦住他:“五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这不关我们的事,你没有理由让我们的心情也变坏。说实话,那个什么三头高或四头高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肯定是想要橇你的地盘,也许,希望以后在边境上插一手,从此不必倒卖六四手枪而卖个什么苏二七或米格二十八。如果我们肯等到高云倒卖飞机时再抓他,只要抓一次,市局全局十年的经费都可以解决,说不定卖飞机时我个人还能挣点小钱,是不是?”
“你想说什么?”
“五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
“市里乱得像一锅粥,你的同班同学萧重躺在医院里,十有八九死掉了。南三儿,猴了,八珍,甚至赵天城,杜大一类的人都举起一面大旗鼓锣打鼓地张罗人马。这两天儿,仅仅是两天,小九盘和赵天城手下的阴子兄弟,金鹏展等就发生了三次冲突。各有损伤。而赵天城和刘则云却拒不出面,他们分明是纵容手下想分个你高我低出来。杜大勇不知是被车撞倒还是睡错了傻子,经常在公众场合下出言不逊。矛头直指南三儿和猴子,骂南三儿无能养出刘、孟两个祸害,说猴子没有人性对迟金豹的死不莫不关心!”
“这干我屁事?”
“你是五哥!当然干你屁事!”
“我是五哥?不,队长。我曾经是五哥,现在我不是,曾经我要出面卫护自己的尊严,东山凤院的荣誉以及,我爷爷创下的规矩。但现在,这座城市里已没有规矩二字可言,这个国家里的人也不懂得什么叫荣誉。钱,队长,钱。做为五哥,我的地盘乱成这个样子是不可容忍的,那证明我狗屁不懂。但做为商人,这样乱却可以使我赚到更多的钱。因为他们这样大闹就免不了犯错误,免不了落下把柄在你们的手中,早晚有一天,你们会抓住他们。那样,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清除掉一大批竞争对手。想想吧,对苏贸易马上就会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这些人都会想尽办法冲上去分利益。而我,本乡本土的,怎么好意思制止他们?”
“好,很好。”叶飞坐去,“五哥,你教会我很多东西,现在我只是不明白,我妹妹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我从来没有勾引过你妹妹,每一次都是她来找我。看到今天吃饭了没有?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板着脸瞪着眼。我就是要让她们看看,我铁翼身上一点好处都没有,全都离我远一点别来烦我!市里乱成这样,我真的很高兴是不是?我曾经跟那些人在一起喝酒,称兄道弟。他们见到我必躬必敬,我的希望就是对他们的命令。这让我恨他们是吗?把他们的钱加到一起再翻十倍都不如我的钱多,我很怕他们跟我抢买卖吗?我爸爸今天下午刚走,六十多岁的人还要坐飞机,而我,不但不能想他,还要跟你们坐下来谈公事。然后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东山凤院,东山的钱多得可以拿来抄菜当晚饭吃都吃不了,我还是要想尽办法去赚钱是不是很正常?什么他妈的汕头高也来阴我,想到我这里挖钱,他有没有命去花?我真不明白高云那么有名,怎么会看不透我杀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候深一共只有几千万块钱,他把别人都清除掉也凑不出足够的钱去占领千分之一的市场,这证明他从没想过为什么要去清除别人。人都怎么了?都疯了。还有你们两个,当警察很仗义是不是?可你们却在跟我,这个最卑鄙的人做交易。”
叶飞和潘志刚同时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有什么好笑?!”
叶飞站起身:“我一直以为你活得很开心。但现在,我想起一句古语,‘永远别让孩子去做大人的事’。我和志刚要去办案,麻烦你送我妹妹回家好不好?”
铁翼无言,转身走进屋中,铁菲见到他便拼命向他招手。铁翼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哥,你瞧这件衣服好不好?”
铁翼看了看:“很好。”
“是叶玲姐姐帮我选的。你瞧这一套蓝水晶,配到一起会不会很漂亮?”铁菲又拿过那本珠宝介绍书给他看。铁翼皱起眉:“这是一幅耳钉,女孩子不要去扎什么耳朵眼儿。找一找有没有卡上去的。”
叶玲抬起头:“你不喜欢?”
“我妹妹长得很漂亮,她不必去扎耳朵。”
叶玲认真仔细地端详他片刻,回手拿起自己的皮包:“小菲的确不必扎耳眼,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铁翼站起身:“我送你。”
“不必,志刚开车来的。”
“他和你哥出去办事,我答应他们送你。”
“你答应他们送我?”
“是。”铁翼随手拍拍妹妹的头,“慢慢选,星期天我带你去买。”
向大家道过再见,铁翼走上一步为叶玲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他调整一下座位和镜子,发动机器:“你住西岗舰队街是吗?”
叶玲似乎一惊,她回过脸注视着铁翼:“你还记得?”
“还?”铁翼怔了怔,“我是看了关于你的报告知道的。不过,我没去过西岗,告诉我怎么走好吗?”
“好。”
铁翼把车调过头,转上大道。路两边的街灯放散着淡兰色的光茫,四周静悄悄的。
叶玲坐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些烦燥。铁翼从兜里取出三五递给她,叶玲接过一支点燃。铁翼看看她,他发现叶玲美丽的眼中蒙着一层水光。那是泪吗?铁翼不知道。
车在平静的夜晚向西慢慢地行进。叶玲开口问:“听说从你回来以后,你就没去过银座,是吗?”
“是啊。”
“为什么?”
铁翼注视着前方的夜,过了很久:“我,现在,清华是个好姑娘。我们之间,也从没有过任何的事。我不过是个浪子,一个流氓。干吗要去败坏她的名声?更何况,更何况现在我有情人,是宋瑞臣的孙女。”
“啊。”叶玲的声音变得干涩,“你终于不再骗我了,是吗?”
“我没骗过你。”
叶玲的目光冰冷,如刀般地射在他脸上。这让铁翼觉得很不自在。渐渐的,叶玲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温柔,最终如水:“铁翼,记不记得我讲给你听的那个故事?”
“记得。”
叶玲似乎没听到他的回答:“很早以前,人是男女一体的,他们可以知前知后,呼风唤雨。后来,天神把他们分成两半,于是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寻找自己的另外一半。铁翼,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另一半。这里向左转。”
铁翼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他向左转动方向盘,车的后轮开始打滑。铁翼一惊,双手用力控制舵把,车歪歪斜斜地躲过一棵大树停在一大片散松的沙石中。铁翼骂了一句:“操!”
抬起头,他不由呆住了。眼前是一个五、六米高门框样的东西,它的顶端是一个缺乏立体感的庙顶。门框下有一尊破损的石头狮子。叶玲打开门走下去。铁翼默默地望着她,叶玲的身体轻轻的,在铁翼的眼中就像小时候王伯讲的故事里的鬼。叶玲越走越远,铁翼窜出车外飞奔着追过去。在一棵枝岔横生的树下,叶玲站住:“五哥,记得这里吗?”
铁翼有一种要吐的感觉,他的身体不由倦缩起来。
“那是一个秋天,树上还有叶子,不记得了是吗?我还记得,是十月十四号。你说那是你的生日对吗?那天我在学校生了病,发着高烧,看见前面的那座楼吗?很远,看不清。那就是我家。坐公共车在风园下车穿过这里,是回家的最近的路。有一个人从这里跳出来,把我推倒。我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有哭着喊着救命,你便来了。你都不记得了是吗?还是你故意去忘记?”叶玲低下头望着半蹲在地上,捂着小腹的铁翼,铁翼的前额有一片晶亮亮的汗水。
“别回答,铁翼,千万别回答我。我一直告诉自己,那天你喝得太多,真的全忘记了。可我还记我记得我全身正在发烧。你的手冰冷。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该是很可耻的事情,可我觉得你抱着我的时候,我真的很舒服。我盼你一生一世那样抱着我。可你没有。”
“你吐得很凶,吐在我身上,也吐在你自己身上。我为你擦呀,擦呀,怎么也擦不干净,我便急得哭起来,可我对自己身上的渍物却毫不在乎。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如果你不是五哥,我根本就不用去找你。那天,我会把你抱回家去,为你洗澡,给你换衣服,让你睡在我床上。如果你要,我可以陪你一起睡。可你是五哥,那个人一直在叫‘五哥,饶命’。当时,他被你打得到处爬来爬去,连站都站不起来。你打人的样子真的很帅。为什么你是五哥?为什么我知道五哥住在东山凤院?为什么我认为你家里人如果找不到你,他们会很担心?为什么女人总是脆弱的,为什么我又要哭?我把你送回家去,你家里的人都很凶。好像不是你强奸了我,而是我强奸了你。”
“好在陆仁的本事很大,他居然能找到那个差点被你打死的人。后来我记不得了,只知道他们当着我的面把你抬走。我看着、看着,哭得很伤心。似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永不会再属于我。”
“你真狠心,居然不再认我,还装得那么像。我相信,我相信你真的记不起这件事了。我不该把你领到这里来,我看得出你很痛苦。我不忍心看到你这个样子。可你竟敢亲口承认你在外面有了情人。你为什么不再骗我?翼,你脸上流的是泪吗?你为什么要哭?不要哭,好不好?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样坚强,那样有个性。”
“不过我很佩服你,你能忘掉那件事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有自制力?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知道生存的目的是为了金钱和霸业。不像我,那么幼稚,喜欢幻想,把不可能的希望寄托得好长、好远。也许有些事情从来都不重要,也根本就没发生过。这是不是你做人的哲学?在南方的宾馆里,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走,那眼神我会记一辈子的。至少是那天,我知道我对你很重要。不要哭,翼,求你不要再流泪。那不是你的错,是我那天不该把你送回家去。这是命,命中注定不属于我。”
“太多次,你伤我太多。我终于认命,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的心中有你的家族,你的事业,你的女人。“
叶玲的泪水顺脸滑落,”好了,我要走了。我想终有那么一天,我会把你忘掉,就像你曾经忘记我一样。你太对不起我了,铁翼。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永远不!”
铁翼不知道叶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回车里,又把车停在哪里。他迷迷乎乎的走进一栋灯火辉煌的建筑,在一张子上坐下来,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音乐天使的浮雕。那是十多个长着翅膀,拿着各种各样的乐器的洋娃娃。一个穿着红马夹的待者走过来:“先生要点什么?”
铁翼抬起眼,迷惑地望着他,既不知道他为什么走到自己的身边,也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待者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我们有各种酒菜,咖啡,名茶和果盘。”待者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酒单递给铁翼。铁翼伸手接过,打开,酒单上的字在他的眼前飘乎定。
“先生。”待者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他的声音足够的高,但并没有超出礼貌的范围。铁翼的头脑依旧混沌,但他本能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银座,先生。”
我是怎么进来的?铁翼不知道,也不想问。银座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他随便指着一种酒。
“这种。”
“先生要几盎司?”
“一瓶。”
待者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先生要不要些果盘?”
“随便上。”
待者弯下腰:“请稍等。”他很快端着一支金光闪闪的托盘走回来,为什么铁翼摆上两个果盘,两碟瓜子,并打开酒瓶在一支水晶杯中为他满好酒。他并不担心这个毛头小子兜里没钱。除非这个人想自杀,否则没人敢赖银座的帐。
铁翼一口把杯中酒干掉。酒的味道像飞机用的高号汽油,但他并不觉得。待者又为他满上一杯:“先生要不要找位小姐陪您喝酒?”
“不必。”铁翼又干下一杯。待者忙为他满上第三杯:“先生慢用。”
“为什么要慢?”铁翼觉得胃中有一股热流延着脊柱直冲上头,冲入他的眼,把他的泪水顶出来流到脸上,“再拿一瓶给我。看到我桌上没酒,就给我补上。我的酒量很大,想当初,十二个人喝我一个,他们全醉了,我也醉了。大梦难觉晓,借酒能浇愁。遇饮酒时当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我为什么要控制自己?为什么总不敢看她?为什么总能想到她是个警察?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总相信我的兄弟?”侍者早已离开他的身边,铁翼拿起酒瓶一口一口地喝。
侍者开始担心这小子是个神经病,于是找到领班去请示要不要再给那位客人填酒。
吴郡向铁翼坐的地方随便瞧了瞧,屋中灯光昏暗,她看不清楚。
“酒!拿酒来!”
屋中的客人都把头转过去看他,有几个新进成名的人物不由想借机讨好吴郡,“吴经理,那是谁?在这里舞舞扎扎的?”
吴郡冲他们摆摆手,亲自拿过一瓶酒走过去。走到近前,她很吃惊:“五哥?您怎么没上楼?”
“我,在楼上还是楼下,很重要吗?把酒给我。”
“您还是上楼吧,大姐要是看您喝成这种她会不高兴的。”
铁翼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上:“嘘。别跟你大姐说。别,担心我。我有很强的自制力,绝不会犯错误。你们都不知道,我是多伟大的一个人。面对着,面对着自己最向往的女人,我可以毫不动心。我是五哥,我时时刻刻都知道,我在做什么。现在,我要喝个烂醉。瞧,我知道,再喝下去,我就会醉,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用两只手抱住瓶子,把瓶子的酒里一口一口吸进肚里。
吴郡皱起眉离开他。
清华穿着一件飘逸的长裙走到铁翼的面前,两个待者抬一箱酒放在桌边。清华慢慢坐下,侍者打开一瓶酒递给她。她也开始喝。铁翼把酒瓶举到眼前,透过酒瓶望着她:“你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告诉他们,别告诉你,说我来了。你,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大?但你很漂亮,很漂亮。我不是,有意来这里,喝酒。只是不知不觉,就进来了。我没上楼,你千万不要生气。不是我不想上楼,而是因为能走的时候不知道这是哪儿。知道后,我已经已经不能动了。瞧,我知道我已醉得,不能动,一动就会,就会滑到桌下底下去。你干么要酒?渴酒伤身。渴完酒,全丧失自制力,我会强奸你,走吧,快走吧,我不想害你。”
“我想害你。”
铁翼放声大笑,笑声凄凉,听到的人都想放声大哭。屋中的客人们很识相的算过帐离开。“我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都不恨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坏人,我不要你们对我好!包括我的那帮,那一帮哥哥,他们生怕我死去,少一个跟他们争夺权力和遗产的人,他们教我每一种能活下去的方法。可是,活着有什么好!嘿!宝贝儿,你喝酒的样子真好看。”
“你认为我好看吗?”
“美,美极了。干么坐我对面?离我那么那么,那么的远,过来,坐我身边。求求你,过来吗。不要用,不要用那样的眼光,那样地望着我。知道吗?这是我读到的,最好的一句现代诗。”
清华坐到他身边:“出了什么事?没法面对现实了,是不是?”
“是,是。你真聪明,开酒!”铁翼把空瓶扔在一边,接过另一瓶,咕咚咕咚地喝下大半瓶,“这酒不好,越喝,越喝越清醒,不过没关系,饥不择食。但你就不要喝了,你已经足够的年青,再喝就不满十三岁了。”
清华吃惊地望着他:“你没醉。”
“见到你我就醒了。我是五哥,我没有喝醉的权力。我一个人喝倒了二十个人!之后还能去强奸一个女人。然后,然后又把她忘了,啊哇哇。”铁翼爬进清华的怀里放声大哭。清华紧紧地他抱住,柔声地安慰他:“不哭,不哭,我在这里。”她烦燥地对吴郡招手,“你去。”又指指空酒瓶,吴郡拎起酒瓶。灌满一瓶冰水拿过来。铁翼一把抢过瓶子往喉咙里倒去。
然后,他开始咳嗽,并把冰水全浇到自己的头上:“再来一瓶。”
清华疑惑地望着他,铁翼苦苦地一笑:“我醉了,醉得大哭,有十多年没哭过,这滋味不错,真的不错。”
“你强奸了谁?”
“想听吗?”铁翼接过冰水和手巾,擦擦头开始一口一口地喝冰水。
“一定要听。”
“叶玲。”
“你疯了吗?!她是警察。她爷爷是中将!”
“那是,一年前以前的事了。我喝得烂醉强奸了她,又把她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我的那帮哥哥也不告诉我,每一个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你醒酒了?”
“不知道,头痛。”
“你觉得很对不起她是不是?”
铁翼点头。
“你很想要她?”
“想得要命。”
“那你干么要装修银座?干么给我做了一打衣服?干么要别人认为我是你的情人?来到银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么要在我这里过夜?!”
“因为我同样想要你。”铁翼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洋娃娃们对他笑个不停。“因为你长得很漂亮,因为在你身边我可以忘掉叶玲,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轻松,不再是五哥,因为,东山凤院的老么必须有一个被传说的情人。那样我才能显得放荡,像一个浪子,会显得成熟,阴险狡诈。”
“你对得起我吗?”
铁翼望着她,摇头。
清华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望向远方:“你本身就是一部传奇,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很高兴,你不在身边的时候,会全心全意想你。你没对不起我。不管怎样,我不寂寞。叶玲一定有同样的感觉。”
“你们都是傻瓜,比我还傻。”
“女人本就是傻瓜,会用幻想来填满现实的生活;女人本就容易受骗,更喜欢自己骗自己。”清华开始大喝,于是铁翼甩掉冰水再喝。
再醒来,已是阳光灿烂,铁翼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大大的床上,什么都没穿,然后,他听到清华在厨房里唱歌,他吓得从床上蹦起来,支着下颌努力地回想昨天的事。
可他只记得后来的时候,清华爬在他怀里大哭不停,而他则不停地去吻她脸上的泪。然后哪,他记不得。于是他拼命地用手去敲自己的头,敲了很久,除去空、空的响声,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把被子掀开,床上没什么特别记认。但四哥曾经告诉过他女人在初夜时未必见红,他大急起来,昨天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什么记忆。那么连清华到底是不是处女都不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冤枉?
清华托着一支大盘子走进来,放在他身上,盘子里有一支炒蛋和一杯咖啡。铁翼用手抓住盘子,用眼拼命地一下打量清华。
“你看什么?”
铁翼不回答,依旧仔细地寻找。
“死人,天天看还看不够?我又没叶玲那样漂亮,吃饭了!”清华见他停在自己的腰间瞄为瞄去,不由大怒,抬手给了他一个爆粟,“看什么?”
“啊,看有没我的戳。”
“去你的咸鸭蛋,你要是敢碰我,我就打断你的狗瓜子。还看什么?没有了。”
铁翼长出一口气,缩进被窝里,“吓死我了。”
“哼,我要是叶玲,你就不这么想了。”
铁翼望着她走出去。她的发乌黑,亮丽飘柔,她的脸依旧白静、光滑、不带半点拆皱,俏柔的双眉,忧怨的凤目,润红的丹唇。纤佻的风满的体形。铁翼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喃喃地叼咕:“我是一个好人。我真的不是什么他妈的流氓。”
“说什么鬼话。”
“我说别人都在找机会陷害我!”铁翼吃掉鸡蛋,喝下咖啡,“几点了?”
“十一点半,怎么了?”
“十一点半?十一点半是中午时分,你只给我吃一支炒蛋,一杯咖啡?”
“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敢挑挑捡捡的?做饭是你的活。”清华把盘子拿出去。铁翼忙从床上跳下来,飞快地穿好衣服,向门口冲去。“你干什么?”
“出去一趟。”
“铁翼!”清华从橱房走出来,一手扶着门框,“你是不是要去找叶玲?”
铁翼无言。
清华微微一笑:“你去吧,去了就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