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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黄川靠在石门上抬头看云。

  这石门已经很古老,它所守卫的石屋也被苏联轰向“日本侵略军”的大炮炸坏。碎石料早已被别人搬回家去盖房子。石门太大,又是一整块大石,于是便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黄川不明白为什么这石门没有被炸碎。但他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门有魔力。对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未期的高中生来说,神神鬼鬼般的东西本就是令人向往的。更何况他还有很充分的理由:

  第一,这石屋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很少有人知道。它就象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尽管黄川问过许多年长的公公婆婆们,但是谁都没能给他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只有或多或少的例据证明几百年前一个老道爷在此地待了些时日,他走后,这石屋就被发现了。

  第二,听说那石屋还没被炸碎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一位老大爷告诉他,曾经有一个美得不得了的美女扬言,谁若能进入那个石屋,她就嫁给谁。但那个女子终生没有嫁人,而且佳人早逝,最终她死在这石屋前,死得很离奇。

  第三,他自己曾数次站在这石门的后面。他觉得自己一站在哪儿,身体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的山越来越远、头上的天越来越高。

  第四,每当他对单晓梅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单晓梅总要抓住他的胳膊躲在他的身边,一幅怕怕的样子。这总会使他产生一种由忠的满足感。

  单晓梅和白欣一起追逐着一只大木蝶,那蝶展着黑色泛着兰色鳞光的双翼不紧不慢的飞在她们身边。她俩个笑着、跳着、追着、跑着。现在是春天,春天是年青人最快乐的季节。单晓梅猛地一扑,摔倒在地上,白欣也跟着倒下,她们的笑声如远山汇成的小溪,欢快乐耳。由其她们知道,周围散在的那些男生一定都在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笑够之后,她们用眼角偷偷地扫视一下周围,却发现太多男生都是一脸消沉和惊奇的表情呆呆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小山坡。山坡上,张羽和田素并肩坐在那里望天。田素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飘动,她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男式夹克、一条长长的黑色牛仔裤,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摩耳烟。张羽坐在她身边穿一身艳红色夹有杏黄花纹的运动服,有着与她同样飘逸的发,但并没有吸烟。

  山坡后的天是蓝色的,云是白色的,从男生的眼中望过去,那的确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安润杰蹬着一辆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冲到人群中间:“成功了!”

  大家都欢呼起来。田素和张羽转过身默默地望着他们,安润杰扔下自行车,仰天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白欣笑道:“好了,好了,走之前你已经唱过,不必再唱了。”

  十几个人坐在上,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子,安润杰像英雄那样地挺起胸膛,“我和老师一起在校长那里泡了一整整一个下午……。”

  黄川打断他:“你能不能说点实话?你回学校还不到一个小时。”

  “啊,老师在校长那里泡了一整整一下午,我正好赶上,校长同意我们爱好文学的上进青年组织一个自己的社团。而且,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学生会刚接到一封邀请信,市里要成立一个统一的中学生文学会!请我们学校派人参加!”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珍贵的信,轻手轻脚地打开:“致新校文学会:在改革春风的吹动下,在党的正确引导下,抓住五四青年节即将到来的有利契机。在市领导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市中学生联议会决定成立一个下属文学分会,以带动全市的青年文学爱好者们掀起一股强大的文学浪潮。增近校与校之间的友谊,提高广大青年的文学修养。定于在四月十四日在青年宫三楼会议厅组织一次预备会议。介时,将由到场的同学参与民主选举。产生副会长两名,彩编部部长一名,记者团团长一名……等十六个职务。请务必派人参加,并欢迎勇跃报名竟选,云云。”

  “云云?”白欣怔怔地站在那里,“云云是什么意思?”

  安润杰尴尬地张张嘴:“啊,这是我加上去的。”

  “这么重要,这么严肃的一封信,你赁什么敢加上‘云云’?”白欣恨恨地瞪着他并且满眼满脸的阶级仇恨,“想一想,全市有二十万中学生,二十万中学生里至少会有十分之一爱好文学的,那就是两万人,这是多么强大的势力?”

  “两万人中至少有八千人是男生,如果你当选一个什么什么长,就会有八千人用赤裸裸的眼看你,是不是?”田素的声音冷冰冰地,并没有停止吸烟。

  白欣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安润杰痴痴地望着田素,伸出头舔了舔干燥的双唇,“能给我一支烟吗?”

  田素没有说话,随手把一包烟抛过去。安润杰拾起来叼上一支:“有火吗?”

  “会不会抽烟?不会抽别抽。”

  “我,当然会,只不过抽得少。”

  田素扬手把一支太子打火机扔给他。

  安润杰接过点燃:“我们是不是该带些作品去?”

  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好啊!”大家原本都带着稿子,这时便纷纷拿出来相互讨教,争论。张羽侧过头看看田素,“已经三根烟,够了。”

  田素叹出一口气,把烟踩到脚下。

  “你可真傻,他分明是一个地地道道地流氓,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听说了吗?他花一百多万把银座装修成一个卡拉OK厅。我爸爸说,这是全市第一家。而且,他上周又提出一个报告,申请开一个叫做什么洗浴中心之类的地方。听说那种东西南方有的是,里面好像有什么按摩一类的服务。”

  田素知道张羽的爸爸主管市里的文化局,说的当然都是真话。可她并不知道什么叫卡拉OK厅,什么又叫做洗浴中心。“按摩不是治病吗?洗浴中心是干么的?私人医院?”

  张羽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爸爸说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国内有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场所,我爸爸也不好不批给他。省里市里都通过了,我爸想拦也拦不住。据说这种生意可以吸引更多的外地客人,对发展商业有好处。”

  “那有什么不好?”

  “不知道,我爸爸不愿意深说,只是告诉我小孩子别插嘴,还要我离铁翼远点。你真傻,比铁翼的好的人到处都是,你干么为他糟踏自己?”

  “我就要!他如果有良心的话,他就会痛苦,会亏疚,会觉得对不起我。”

  “如果他没有良心哪?如果他根本不在乎哪?”

  田素的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很傻。只是我很美羡慕你能这么执着地爱一个人。爱情?是什么滋味?你爱他,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永远不够。有时候我恨他,为什么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但更多的时候恨自己,为什么晚生了几年?他一定是喜欢年龄比他大的女人。知道吗张羽?初中的时候,很多男孩子围着我转来转去,为我笑、为我哭、为我打架。可我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从没在乎过他们的感受。如今,我为他笑,为他哭,喜欢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喜欢他打我。我是不是神精病?一天看不到他,我就要担心,他怎么样,这一天是不是过得很好?用不了多久我会死的。多少次我下决心找老师调座,可是,我不想离他太远。我愿意守在他的身边、看他。有时候,有时候,他还是会跟我说上一、两句话的。”

  石门那里的糟杂声突然变大:“真的!真的!怎么会这样?!”

  田素和张羽向那边注目。安润杰狂奔过来:“我发现的!是我发现的!石门向西!石门向西开!”

  “石门向西开?有什么不好?”铁翼低着头翻看《道德经》,“没有人规定门是向东开还是向南开、向北开。门向西开有什么不对?”

  安润杰摇头晃脑地想吸引铁翼的注意:“古时候的门一般都朝南开,也有向东南开的,但绝不会向西开,它为什么向西开?”

  “干么问我?”

  “因为田素说这个问题如果有答案的话,你就一定知道。”

  “我又不是考古学家!”

  “那为什么要看道德经?”

  “这是真理。”

  “听说过吗?这个石门的后面原来有一个石屋,而那个石屋是什么时候建成的。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人却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在说,几百年前一个老道在这里呆过一些日子,他走之后这石屋就出现了。你看道德经,你就一定知道石门为什么是向西开的。”

  “向西开是它的事,问不问是你的事,而我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去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

  “求求你。”

  “不!”

  “那我去找田素来求你?”

  铁翼举起双手,“好吧,好吧。那是女真人贮藏食物的地方,因为像那样的一个以游猎为生的民族不得不提防饥荒。要知道,他们很有可能连续十几天得不到食物。那时候人民生活很苦,即没有彩电,也没有冰箱。于是,他们就派人到中原去请来一位看风水的道士,那道士为他们选择了地点,设计了房屋。风水之类的事情,我便不懂了。可我估计,门向西开是不是能减少阳光射进去的热量?”

  “下午的阳光不是更足吗?”

  “不,不,不。书上说他们每次取食物都是在清晨。因为朝、日出、鬼气始散。”

  铁翼扬起头努力地思考,“我记得那位风水先生还在石门那里施了咒语,以防猎物的冤魂集而为害。听说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一站到施咒的地方,就会有一种神志离散的感觉。会觉得眼前的山越来越远,头上的天越来越高。”

  “是,是么?”

  “你有觉得?”

  “没,没有。可是,你知道,黄川,黄川他总有那种感觉。”

  铁翼吱牙一笑,他当然知道黄川有那种感觉,因为黄川不止一次在班级里宣扬过。

  “是么?那可太糟了。据说,那个道士门后布了一个结界……”

  “什么叫做结界?”

  铁翼皱起眉,“那是一种困住妖魔的法术,也可以把人的神经破坏掉。润杰,你告诉我实话,你真有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吧?”

  安润杰的牙齿在打颤:“没,没有。”

  铁翼心中很是得意。什么结界之类的名词是他从日本动画片中学到的。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我就放心了。”他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安润杰像要昏死过去那样地摔回座位,他听黄川说过站在门边会有这种或那样的感觉一类的神话后,曾不止一次地站在黄川站过的位置上去努力感受同样的神秘。而且有那么三五次,他真的也感觉到什么山远天高的事。那,那会是多么的可怕?突然间,他蹦起来:“铁翼,你说那是女真人贮藏救命物食物的地方。对不对?”

  “我警告你,不要用这种十分轻蔑的语气说什么‘女真人’。要知道女真人就是满族人,而满族人在清朝时代规定满汉是可以通婚的。更何况,女真人也是金国人,想当初大金国幅员辽阔,长江以北可都算金国的。”

  安润杰思考很久:“你是说,我们是满族人?”

  铁翼想了想:“噢,是啊。那时候只要是在长江以北出生的人就有可能是满族人,当然也可以是汉族人,更可能一半是满族人、一半是汉族,对不对?”

  “好吧,好吧。我是要问你,既然那是受过咒语的地方,那女真人,也许就算是我们的祖先,怎样取食物哪?他们的神经都被破坏掉了吗?”

  “事情是这样的,”铁翼边想边说,“他们是在清晨开门的,清晨的时候,太阳就出来了。而且,而且开门的是两个人。既然是两个人那么,就一定有一个年龄大的还有一个年龄小的对不对?在开门的时候年龄大的那个人砍掉自己的一根手指,而关门的时候则由年龄小的那个人砍掉另一枚手指。这样就没事了。”

  “手指?”安润杰的脸青得透光。

  “手指。”铁翼肯定地点点头,“男人的血有阳刚之气,可以驱鬼。”

  “驱鬼,不是,用狗血么?”

  铁翼瞪起眼:“什么狗血?那是人们不肯砍自己的手!人手我砍得多了,远远比狗头有用。就算你杀它十只八只瘦狗也不如你砍下人手更让别人怕你,不是么?”安润杰站起身转头跑到讲台边捧着涮地板拖布的桶吐起来。铁翼被吓了一跳,他实在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

  “没事,时间太久了,什么都没有了。”铁翼绕着石门装神弄鬼地转着。

  “可,可我真的感觉到……”

  “从,化学角度来讲,老弟,你知道古时候的人都比我们聪明,他们对科学有更直观的看法。从化学角度来讲,这个石门含有放射性的微量原素。所以,你有时会觉得很异常。也许就因为这种原因,那道士选择了这种石头来保存食物什么的。”

  “噢!”安润杰恍然大悟,“那么什么结界之类的……”

  “消失了,宝贝儿,几千年过去了,连黄河都改过五六次河道,又有什么是永存的哪?五百年苍海就可换桑田。咒语法术?啧啧。”铁翼满脸的感慨,春风从他的身边吹过,阳光暖暖地照着他的脸。他忍不住取出一支烟点燃。

  安润杰向他讨烟,铁翼坐起身,“小孩子不许抽烟。我是日理万机,没有办法。你干么要烟抽?”

  “只不过是一支烟,快点,”安润杰推推他。

  “会抽吗?”

  “我刚刚抽过一根。”

  “噢,是吗?”铁翼递给他一支烟,“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会抽烟。”他又躺下去。

  安润杰深吸一口长三五:“老铁,今天的天气很好,是不是?”

  “是啊。兰天、白云、高山。老树、枯枝、寒鸦。”

  “我要去漂泊,撑一叶帆渡海。”安润杰站在山坡上高声地背诵着。

  铁翼翻身坐起瞪着他:“你要去干么?离家出走吗?那是当代青年坠落的表现。”

  “这是诗,老铁。”

  铁翼放声大笑。一不小心,他顺着斜坡向下滚动,但他马上跳起身来,重新大笑着躺下。四周的同学们不知道他为什么笑成这样,都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安润杰的脸在变,由惊奇转为羞愧,又由羞愧渐渐转向愤怒。他的脸色越来越红,突然,他冲上去想揪住铁翼的衣领:“不许笑!”铁翼随手把他按倒在地上,安润杰的头被埋进初生的嫩草,他依旧不停地挣扎:“不许笑!不许笑!”

  铁翼松开他,停止了笑:“对,对不起,我不该,哈哈,不该笑。你知道,哈哈,诗?你管这东西叫诗?还不许我笑?我还要向你道歉?”铁翼安静一下心神,“老弟,诗是什么?诗是感情的浓缩,是精华不是断句。你刚刚是在断句不是在作诗。你要去漂泊,开一艘船还是什么单桨独木舟?要渡海?我看不出这与两千年前,我们流氓的开山鼻祖刘帮先生的什么大风起兮云飞扬有多少区别。”

  “那是赋!”

  “啊,你知道那叫赋?!”铁翼见所有的那些自认为是文学爱好者的同学们都围笼过来,不仅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想把话说完,“好吧,那的确是被称做赋。那么又什么叫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叫诗,什么又叫词?‘望极春愁,暗暗升天际’这叫词。你刚刚说的什么独木船即不叫诗也不叫词,不过是一种新文学体裁,被不知什么人加上一个古老而又崇高的头衔妄图哄抬物价。实事上那即不是唐诗也不是宋词。而且,它也永远不会成为唐诗和宋词。我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妈妈就把我抱在怀里,教我背唐诗和宋词。虽然她也很喜欢读徐志摩的作品,但她从没想过也绝没有想过要我背什么轻轻的他走了正如他轻轻的来,还有什么云彩!而我,我以后长大了,也许用不着长太大。有一天,我会有一个孩子,也许是姑娘也许是儿子,我也会教他背诗。但一定是唐诗和宋词,而绝不会是什么漂泊!也许我这个人太古板接受不了新鲜事物,但我,就是要笑!”

  “我倒是喜欢苏东坡的词,诸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田素又叼上一根烟。

  “那是因为你很气派。”张羽一把抢下田素嘴里的烟,扔在脚下踩灭,“别抽了,像什么样子?”

  田素转过头,面对铁翼,铁翼干咳了一声,田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眉间含着情怨:“你不喜欢现代诗吗?如果你不喜欢它为诗,我可以说那是断句。我不在乎它是什么。”

  “不是,不喜欢。我很喜欢席慕容的作品。”

  “这里有一首诗,还没有写完,请你帮我看看。”田素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他。

  我躲在一个角落、望你

  望你的神态如乞佛的信女

  我站在你身、想你

  想你的双手拥我的肩

  承担我所有的痛苦

  我独坐窗前梦你

  梦你的容颜为我笑开

  梦你的泪、为我飞

  “好啊,很好,好极了。”安润杰狂奔过来,扑倒在他们的身边。

  铁翼伸出友谊的双手,热情扬溢地扶起他:“老兄,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一首诗。你来看看,要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人。”

  安润杰接过纸,并没有看:“老铁,我们刚刚在那里讨论半天,我们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你瞧,我们不管这东西叫诗,管它叫长短句怎么样?”

  “你管它叫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老铁,你刚刚说的那一翻话很精辟,很有道理,我……”

  张羽忍不住打断他,“你真这么认为?”

  “当然。”

  “怪不得你会闯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弱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田素伸手抢下那面纸撕成碎片。

  安润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只得嘿嘿地傻笑一声:“老铁,你能不能把你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写成稿子?市中学生文学会竞选的时候我们可以上台去对所有人讲这件事。”

  铁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田素冷冷地一笑,“他去说这些一定会被从台子上打下来。不过,他到可以出面捐些钱,为了他的情人他肯拿出二十几万来做几身衣服,为了你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总能出现在他身边帮他一把的朋友捐个三头五百的应该没问题。只恐怕他这人是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铁翼伸手拉起田素。田素瞪着他:“你干什么?”铁翼没有回答,他拽着田素一直跑到车边打开车门把田素塞进后座伸手就去解田的腰带。田素失声尖叫,拼命地往外推他,她的双手马上就落入铁翼的掌握,铁翼用余下的那只手往下扯她的裤子。田素猛力地用头去撞,铁翼笑了,他松开田素:“受不了?这就是我。田素,你要的不是我,你也并不爱我。你要的是浪漫,跟我在一起你会觉得新鲜刺激。但是这都不是你想要的东西,这也不是爱情。这是刺激,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想体验的刺激,那会使你觉得自己活得有滋味。所以,以后不要认为你全心全意地爱着我而我铁翼是个不知消受美人恩的混蛋。你并不爱我。”他为田素整理一下衣衫,扶她坐起来。自己回到前座,把车开上山坡:“张羽,我送你们回家。”

  铁翼把她们送到田素家,回过头问张羽:“你确定不回去,是吗?”

  “我在这里陪田素聊天。”

  田素走下车,突然,她回过头:“铁翼,你进来。”

  “干么?”

  “你不是想要证明我爱你吗?我给你。”

  “你给我什么?”铁翼一把抓住田素的衣领把她健美的身躯重重地撞在墙上,“你能给我什么?你有什么?!我告诉你最后一遍,你需要的不是我,你是在寻找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感觉。如果你真拿我当恋人的话,刚刚在车里绝不会大叫。也许你会心慌、也许会挣扎,但你不会大叫。记得,我是一个著名的流氓相信我,你并不爱我。”

  “你强暴过别人,是不是?”

  “经常,我亲爱的宝贝,经常。那是一个流氓必须胜任的工作。”铁翼推上一档,踩下油门。

  单晓梅和黄川乘着斜阳走回家里,阳光金灿灿的,把身边的景物照耀得异常美丽。

  两个人谈谈说说,总是离不开什么文学会之类的事。黄川觉得越走越走越热,似时光倒转回正午一般,因为他们的身体总会不自觉得碰撞在一起。在临近单晓梅家的一条僻静的小街上,黄川心中突然产生一种难耐的冲动,他伸出双臂把单晓梅抱在怀中,单晓梅忍不住轻叫一声“啊。”她口中含香的气息吐在黄川的脸上,黄川颤抖着双唇在她粉色的面颊上轻轻碰了碰,他觉得那里细腻、光滑。单晓梅的双臂环到他的腰上:“川。”

  她说不出来其它的话,便停住口。黄川小心地用唇在她的唇上触压,两人的身体愈发烦热,他们紧紧拥在一起拼命地亲吻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单晓梅从黄川的怀中轻轻挣脱出来:“我,该回家,回家了。”

  “啊。”黄川与她对望着。

  又过一会,单晓梅轻声一笑,“再见。”

  “我,我送你。”

  “不用了。”单晓梅想亲他,却没敢,只是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转身离开。

  黄川望着她走远才转回身,他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体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停的跳跃。他跃身跳起,放声大笑。

  回到家,单晓梅并不觉得饥饿。她把自己关在房中,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似乎是想照出黄川的唇印。照着照着,她的脸红起来,她觉得呼吸急促。

  门被推开,她吓了一跳,她的哥哥单晓东捧着一支烟灰缸走进来:“小妹,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单晓梅大吃一惊,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走进来,是不是他看到了什么?“啊,好啊。”

  单晓东似乎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紧张。他在沙发上坐下去,努力调整自己的思路,一直没有开口。单晓梅也在想着别的事情,屋中一片安静。烟很快燃到尽头,单晓东把它掐灭,又点上另一支:“小妹,你也知道,我是个不务正业的人。对不起,我总让你和妈担心。”

  单晓梅探过身去,握住哥哥的手:“哥,别说这事儿。你最近不很好吗?爸爸去逝早,我和妈都要你供养。你是不是务正业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哥哥。其实,我看你最近也没出去瞎混,不是很好吗?”

  单晓东摇头:“我明天就要出去,而且,要从这里搬出去。以后你要一个人照顾好妈。”

  单晓梅失望地靠回子:“你还要去打打杀杀?为什么你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你的钱难道还不够吗?你明明知道我和妈妈要为你担心,不是吗?”

  “我十四岁就在社会上混,坑蒙拐骗,打架闹事。如今我二十八,想不混,能吗?不是我愿意在里面打滚,而是我真的不务这条道,那么明天就会有人要我的命。”单晓东摇头,“你的那个好同学五哥不再管大家的闲事,所以每一个曾经被领导的人现在都想窜出来成就些霸业,妄图取代凤院的位置。而我这种人,则是根本无权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杜大勇今天提出要我去他那里做总经理。我不去他肯定会找一群人来干掉我,我去,别人会来干掉我。”

  “你和杜大勇不是很好吗?”

  “是啊,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那,那我们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小妹,他们会用猎枪欢送我的。我踩着别人的头爬上来,离开,别人就知道我怕了。他们就会来踩我,踩死我。”

  “你们都在干什么?”单晓梅呆呆地坐在子上,她实在听不懂哥哥为什么总提死,让一个人死去难道是用嘴说说就能办的吗?“你们不怕法律?”

  “法律?在这个城市里三千块钱就可以买走别人一条腿一万元就可以要他的命。你还讲法律?工人们干十年才能赚到一万块钱,而我,他们至少给我五万元。想想吧,有多少人会为了五万元干掉我?这是一个疯狂的城市。每个人都要为活着而拼命,每一个人都想干掉别人以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单晓梅的泪顺着两腮滑上,“如果,如果当初你不干这种事……”

  单晓东把妹妹搂进怀里:“晚了,全晚了。别哭,听话。”他终于劝止单晓梅的眼泪,“我担心的是你。说实话,妈妈的心脏病越来越重,上次我领她去医院,大夫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最多能让她多活个三年两年。也许我的死会害死她,这一切都是命。是无可挽回的,”单晓东掏出一张存折推到单晓梅木然的眼前,“这是我所有的钱,一共四十八万六千元。从明天起我就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了。这钱,足够你和妈用一辈子的。还有,我调查和观察了你的男朋友,那小子太爱虚荣,你注意点,我走了。只要我不死,会常来看你们的。”

  他丢下木然的妹妹走出屋外,突然他又开门回来:“学会自立,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人了,我没能力再照顾你。我将努力让自己活下去,那很困难。还有,你尽量接近田素,有机会的话,想办法去认识铁菲,那对我有好处”

  “什么?”

  “如果你有幸处于五哥的关系圈中,我就可以不用顾忌你,可以做很多事,也可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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