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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魂陷幽冥

 

  「这是那里?」南宫苦环视四下的阴暗,身体轻飘飘的浮在黑暗之中,前方一股不能抵挡的吸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向前飘去。

  南宫苦奋力的抵抗这股吸力,但是也只是让被吸引的速度稍慢了而已,而由于速度的放慢,一道灰蒙蒙的身影便从他的后面超前飘去。

  「这是那里?这是那里?」南宫苦见到人影,急忙大声的问道。可是他讶异的发现,前面离他越来越远的人影,此刻也回过头来看向他。

  那个人影一脸慌张的看著南宫苦,嘴唇快速的动著,看样子也是在说话,可是南宫苦怎么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细看之下,南宫苦从人影的嘴型猜测,他也在说相同的话︰「这是那里?」

  人影渐渐消失在南宫苦的视线中,一阵刺骨的阴风迎面吹来,随著南宫苦的前进,这股阴风也越来越阴冷。

  「好冷啊……」南宫苦呼出一口寒气,双臂向胸前环抱。

  更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南宫苦明明看到双臂碰在一起,他却毫无知觉,甚至两只手臂相互融在一起,感觉就像抓到空气一样的虚空。

  天那!自己竟然触摸不到自己了?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呀!南宫苦此刻的感觉就像明明站在镜子前,却看不到镜子中的自己,心中第一次滋生出恐惧。南宫苦紧张的抓向了大腿、胸腹、头,但是结果都一样,他的触觉根本感觉不到他身体的存在。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南宫苦闭著眼睛,使劲摇著脑袋。慢慢的,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闪过。

  他布阵诛杀道门弟子、羞辱云松尊者,到清松真人的出现,和清松真人奋力搏杀、被困在清松真人的乳白色结界中,感觉著身体被挤压的窒息、结界爆开那一刹那,血管尽爆、魔脉尽断的痛苦……南宫苦努力的回忆著,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痛,他又想起了那双眼睛──沈小颖那双幽怨仇恨的眼睛。

  「我的心好痛……」南宫苦伸手捂向胸前,但是像刚才一样,什么都没有摸到,就直接从胸口透过去。

  「没有心,为什么还会心痛呢……」南宫苦喃喃的说道。

  经过片刻的恐慌,南宫苦在这片阴冷中慢慢的平静下来,在仔细思索中,他明白了自己出现变化的原因──现在的他的确已经离开了肉体,以魂魄的状态存在,因为清松真人最后爆开结界那一下的威力太强大了。

  此刻的南宫苦认为自己的肉身已经被彻底的毁灭了,而他现在正走在通往鬼界的通道。

  这样就变成鬼了啊?呵……

  南宫苦自嘲的笑了一下,著急也没用,还是想想有什么脱身的办法吧!他现在没有实体,空有一身修为却施展不出力量,即使像刚才抵抗吸力时,无意识施展出些许的力量,也只是原来的千万分之一、二啊!

  南宫苦绞尽脑汁的在脑海中搜索著通天教的所有典籍,努力寻找一条可行的方法。

  但是南宫苦只猜对了一半──他现在确实是以离体的魂魄存在的,只不过他身处的这条通道并不是鬼界的通道,而是通向冥界的幽冥之路。

  冥界是没有日夜之分的,笼罩著整个冥界的光亮,就是空中高悬的六角形冥月,青荧荧的光芒撒向冥界的每个角落。而天与天之间的记时标准就是,冥月会在固定的时间内产生光芒的明暗交替。

  忽然,高悬空中的冥月突然黯淡下来,本来青荧荧的光芒被瞬间的黄色光芒所替代。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是这短暂的黄色光芒在冥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月现异象必有所指,到底是什么征兆呢?各式各样的揣测在冥界的子民间相互流传。渐渐的,所有猜测都被一个声音所掩盖:冥月的异象预兆著冥皇出世。

  在冥界亿万年不变的社会形式中,最高掌权者就是冥皇,其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阴阳法王。

  奇怪的是,冥界的阶级金字塔空有冥皇之位,却从未有过冥皇诞生,千万年如一日,皆由阴阳法王在冥界发号施令。

  如果不是每次阴阳法王公布冥旨的第一句总是「法王代我皇传喻……」的话,那八成所有人都会忘记冥界还有冥皇这个位置存在,认为阴阳法王就是冥界的最高主宰了。

  冥界子民为阴阳法王歌功颂德,不管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概也都会食髓知味,自认为是冥界第一人了。

  而在冥界虽有官吏压榨子民的现象,却没有一人会因此揭竿而起反抗阴阳法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心中贤德的法王是不会纵容官吏欺压子民的,那些暴官恶吏早晚会被法王惩办;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现象:如果没有阴阳法王的放纵,那些官吏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逞恶吗?

  在法王的寝宫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寝宫中处处高挂著贴著囍字的大红灯笼──原来今天就是阴阳法王娶妻的良辰吉日。

  在寝宫内,阴阳法王听著外面锣鼓喧天,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站在门口仔细的倾听了一阵后,他转头对身后一个大臣模样的中年人说道︰「寝宫中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呢!爱卿看本王这一身打扮如何?呵呵……我都快忘记新郎要打扮成什么样子了。」

  「主上,您这一身打扮真是帅得没话说!只是微臣今日有要事禀报,步之主上能否拨冗听微臣仔细道来?」身后的大臣敷衍的夸赞阴阳法王几句,便一脸焦急的说道,他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可是阴阳法王却东拉西扯的说些没用的事情,完全不理会他的焦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

  「呵呵……李爱卿你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呀!竟然敢打断本王的话,你的胆子真是不小!」阴阳法王装出强硬的样子说道。

  阴阳法王看著大臣的表情变化,语气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笑著说道︰「不过这样就说明你是忠于我的!本王反倒能够放心的和你商议机密要事呢!哈哈哈哈……」阴阳法王大笑著,手还不断拍著大臣的背。

  身前的大臣被阴阳法王阴晴不定吓出一身冷汗,彷佛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似的,真是所谓「伴君如伴虎」啊!在阴阳法王身边不短的时间里,李大臣对阴阳法王的脾气性格不敢说了若指掌,但是也可说是知之甚详了。在他眼中的阴阳法王并不如外界所传那样的贤德,而是阴沉、多疑、笑里藏刀。

  而李大臣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对阴阳法王还是相当的忠诚有加。要是没有这个主子,那他现在即使没有魂飞魄散,也只能是冥界中庸庸碌碌的一名小老百姓罢了!现在在冥界自己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能有今天这样的地位,还要拜阴阳法王所赐呢!

  「你来是想和我说冥月变化的事吧?」阴阳法王沉声说道。

  「主上英明,微臣正是为这件事来!现在冥界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如果再不安抚人心的话,恐怕对您不利啊!」李大臣稍显激动的说道。

  「嗯……没想到已经过那么久了,就在我即将淡忘这个预兆的时候,却偏偏出现了异象啊……而且还挑在我的黄道吉日!难道坐那个位置的人,真的就要出现了吗?」阴阳法王自言自语的说道。

  「主上!您的意思是说,现在冥界的传言是真的?冥皇真的会出现吗?」听到阴阳法王的话,李大臣心中一震,本来以为冥界所传的只是谣言,可是现在这个谣言却从阴阳法王的口中证实了!这不就意味著阴阳法王将不再是冥界的主宰,而他也将有一个新主子,那他的前途……

  李大臣越想越害怕,毕竟拥有权利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如果要让他失去这份尊贵的享受,那还不如直接把他打得魂飞魄散好了,在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这个有可能影响自己未来的冥皇当做仇人,便壮著胆子,恶毒的向阴阳法王提议道︰「主上,我看您干脆自己当冥皇好了!以您的德才,冥皇之位非您莫属啊!」

  「李爱卿,这话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吧?别忘记了,你我都是冥皇的臣子呢!」阴阳法王语气虽然严厉,但是眼神中却满是笑意。

  对于阴阳法王而言,当冥界之主这么久,早就习惯了,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一个压在自己头上的人,他当然也很不高兴呢!可是又不能鲁莽行事,免得被人看穿他的野心。

  看著眼前恶毒进言的李大臣,阴阳法王在心中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能扞卫自己权力地位的武器吗?

  看到阴阳法王眼中的笑意,李大臣愈发嚣张起来,便跪下,大声的说道︰「微臣李富贵斗胆请主上登基皇位!」

  「呵呵……李爱卿快起来、起来!本王一向视你为心腹,只要有本王在,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也曾在阳界为人,当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吧?登基容易的很,可是登基之后,冥界子民还会像现在这样敬重我、支持我吗?李爱卿,你觉得本王现在的地位权势和冥皇有什么区别吗──当然是在冥皇不出现在冥界的情况下……」阴阳法王故意把最后一句加重语气,说完便微笑的看著李富贵。

  阴阳法王认为他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能不能体会,就看这个李富贵的心机了;如果连这点都领会不出来的话,那这个心腹不要也罢。

  既然能够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李富贵自然有他独到的一面,精明如他,清楚的体会到阴阳法王话中的意思。他躬身站到阴阳法王的面前,谄媚的说道︰「主上,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为了让整个冥界都能安静祥和的分享主上的喜气,您看是不是应该戒严冥界通道,将进入冥界的魂魄全部缉拿呢?或许会有我们需要的人也说不定呢!」

  「哈哈哈哈……就看你怎么办了!小心一点,别让那几个看你不顺眼的老将军们抓到你的把柄啊!你果然不会让本王失望!」见到手下如此精明,阴阳法王心中不禁大喜。

  「那是当然的了!呵呵呵……」见到主子满意,李富贵彷佛看到自己的前途无量,也跟著阴阳法王大笑起来。

  内室中,两人的谈话将整个冥界笼罩上了一股阴森之气。表面上冥界同庆的同时,暗地里李大臣开始派兵,以保证法王婚礼顺利进行的名义,逐一的封锁起各处的冥界通道。

  另一方面,愈发寒冷的阴风不断侵袭南宫苦的身体。南宫苦无法得知时间的流逝,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他只觉得在这阵寒冷中,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像被凝固了似的,身体也被冻得越来越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青荧荧的光芒。南宫苦还来不及细想,就扑通一下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土地上,摔的南宫苦眼冒金星,差点就断气了。

  剧烈的疼痛让南宫苦臀部以下瞬间失去感觉。过了好一会,当疼痛感再次刺激他的神经时,南宫苦才能勉强的站起来。

  南宫苦的脸因为痛而略显扭曲,双手本能的揉揉屁股。忽然,南宫苦呆住了,面部扭曲表情被疑惑所掩盖──他居然摸到了自己的身体!

  触摸到身体时那种真实的感觉,差点让南宫苦大叫出来,刚刚在通道中还因为摸不到自己的身体而恐惧,怎么现在突然又能摸到了呢?南宫苦再捏了自己胳膊几下,确定这不是幻觉后,开始慢慢的思索。

  最后,南宫苦认为这种怪异的变化,可能是通道中那股逐渐寒冷的阴风造成的,它的作用应该是将魂魄逐渐凝固,催化出鬼界的身体。

  南宫苦慢慢的扭动身体,当臀部的疼痛稍为减轻一些,能够迈出步伐的时候,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天际有一个六角型的发光体,让天地间呈现一片青荧,除了他摔下的位置是一块不大的圆形土地外,周围全都是一人多高的黄色草丛。

  南宫苦看著草丛中松软的泥土,再使劲踩了踩脚下这块坚硬的土地,他揉揉隐隐作痛的屁股,忍不住暗叫倒霉。

  「兄弟!欢迎你进入冥界,成为冥界的子民!」一段热情的话语钻进了南宫苦的耳朵,

  「冥界?不是鬼界?」南宫苦不由得心中一震,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进入冥界,他百思不得其解,抬腿就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透过黄色的草丛,南宫苦看到远处一个身材矮胖、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笑脸迎人,而前面有一个背对自己的人影,南宫苦觉得那个人影可能也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而当那个人影回头时,南宫苦忽然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略一思索,南宫苦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在冥界通道中超过他,先行落下的那个人。

  「兄弟!这是冥界,不要慌,待会我替你介绍,你慢慢就会熟悉的。」矮胖中年人看那个人影一脸慌张的四下张望,便一边走近人影,一边温和笑道。南宫苦正愁自己对冥界一无所知,一听到这个和气的中年人说要介绍冥界情况时,心中不由得暗喜,抬腿就要走出草丛去打招呼。

  忽然,令南宫苦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他连忙缩回脚步蹲在草丛中。

  远处的那个中年人,当走到人影身边的时候,突然一把抓住人影,原本脸上的一团和气倏而变得冷酷凶狠,他狞笑著看向人影的眼神,象是野兽看著猎物似的,本来矮胖的身体迅速膨胀,将近三公尺长的身上,生长出一排排刺,大嘴也随之变形突出,慢慢变得像大象的鼻子一样,两只蒲扇般大的巨掌,飞快的搓动著人影的身体。

  在这个怪物的手中,人影剧烈的挣扎毫无作用。在人影愈发凄惨的叫声中,整个身体像个面团似的被怪物搓的越来越细长。怪物的眼中射出的光芒,就象是快要饿死的人忽然发现食物一样。

  当人影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的时候,身体被怪物搓得几乎和怪物的长嘴一样粗细了。长嘴怪物迫不及待的将长嘴吸在细长人影的头顶。双手搓动更加猛烈,而人影也像根面条一样被怪物吸进嘴里。长嘴怪物的小腹也在吸食进人影后产生明显的隆起。

  长嘴怪满意的打个饱嗝,单手揉揉隆起的肚子。慢慢的,肠嘴怪高高隆起的肚子变回原来的平坦,而怪物的身体又在 一团青气中幻化为原来的样──矮胖的身材及和气的笑容。

  南宫苦大气不敢出的看完这一幕,心中暗自侥幸,要不是他因为摔痛了屁股而稍作休息的话,以自己现在毫无能量的身体,估计现在也做了这个怪物的面条了。

  南宫苦像看著救命恩人一样,回头看了看那块差点把他屁股摔成两半的坚实土地。他忽然想起在刑家宅院里,图罕老人和他谈论木长喜兄弟们魂魄的事情时,曾经告诉他一点冥界的事。照目前的情形看,这个怪物八成就是图罕老人口中专门寻找新入冥界的魂魄,作为自己提高力量的补品的那些恶鬼。

  「嗯……味道还不错,就是增加的能量太少了!真倒霉,找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有修真者的魂魄被我逮到呢?还是老二、老三他们好运……不行!没时间抱怨了,听说马上就要封锁这个通道了,到时我就没得吃了!今天说什么都得吃个过瘾!」幻化回矮胖子的长嘴怪,打了个饱嗝后,自言自语道,还一边四处张望,并往南宫苦隐藏的草丛方向走来,吓得南宫苦冒出一身冷汗,幸好这个时候,侧面的草丛中又发出一声落地后的闷哼。

  「兄弟!欢迎你进入冥界,成为冥界的子民!」一听到声音,矮胖子又立刻转过头去,摆出职业笑容说道。和刚才一样的热情,矮胖子走向侧面的草丛中。

  看著现在矮胖子的和气模样,再想起刚刚把魂魄当面条吃的那个怪物,南宫苦就感到一阵恶心。

  见矮胖子慢慢走远到失去踪影,南宫苦急忙朝著跟矮胖子相反方向的草丛钻去。一开始他还怕发出声响被矮胖子发觉,弓著身子慢慢前进;直到走了好一阵子,南宫苦想矮胖子应该听不到声音了,便站直身子,拔腿就跑,尽管他毫无方向,心里只希望能够尽快逃出危险。肉体已经没有了,如果连魂魄都被那个家伙吃掉的话,那南宫苦就真的什么毫无希望了。

  现在的南宫苦在冥界的体质和世俗中的普通人毫无区别,狂跑了一阵后,南宫苦回头警惕的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的动静后,他便一屁股坐在树下,身体靠著树干,大口大口的喘气。

  环视四周一片苍茫,黄草被风儿吹动,波动如秋天的麦浪。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南宫苦毫无欣赏的闲情雅致,他迷茫的想著自己将何去何从。

  举头望去,六角冥月的青色光芒柔和而不刺眼。看著冥月,南宫苦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图罕爷爷不是说小童就在冥界吗?唉……真后悔他没有听图罕爷爷的话,早点修练蛊王灵识,不然现在找小童就容易多了。在冥界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啊!不过些微的希望总比完全绝望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只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毫无方向感的南宫苦,干脆就闭上眼睛原地转了起来,转到迷迷糊糊站不稳的时候,南宫苦睁开眼睛,毫不迟疑的往正前方走去。无巧不成书,南宫苦前进的方向恰好就是冥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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