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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
真的好强!
厉害!
真的好厉害!
望风和老虎跪在地上,一手撑著伤重乏力的身躯,不约而同地泛起同样的念头。
那是一处废弃的停车场,四面俱是粗糙,没有经过粉饰的水泥墙面,上头画满了不良少年的喷漆涂鸦,随地可见散落的酒瓶、烟蒂。
他们将少年故意逼来这里,就是不希望引起任何骚动,可是现在想想,少年恐怕猜到了他们的念头,有恃无恐地退来此处。
两人都是灵动界首屈一指的高手,自忖天下间应该没有任何敌人可以抵挡他们联手。但现在,这个只有十八岁左右的少年推翻了这项想法,谈笑间将他们杀得一败涂地。
二十招!
也就是说少年只需要十招就能击败他们其中一人。
(这太荒谬了!)望风勉力站起身子,脑袋一片混乱。
(虽然眼睛的颜色不对,但肯定就是他!)老虎还跪在地上,将少年误以为是当年的灭门仇敌。
“其他人不说,但是凭你们……”少年伸出食指晃了两下,口中“啧啧”有声,“只是来找死!”
少年的狂妄其来有自,三人先前的交手过程中,两人起先只使出五成功力对付少年,本已为绰绰有余。却没想到,被逼得节节败退的反而是他们,到了后来,他们使尽浑身解数,甚至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依然无法扳回劣势。
不论多强、多猛的招数,少年总在第一时间,以同样的打法反击回去,却变得更老练、毒辣,打得两人毫无还手之力。
论防御反击,“风林火山”以望风居首!
论以一对多,“风林火山”林独占鳌头!
论战斗力,“风林火山”是以老虎为最!
论诡变难料,“风林火山”山无棱第一!
可是现在,少年却能力压二强,那不是只要他愿意,灵动界随时都能铲除。
“找死的是你,看我老虎绝招。”老虎眼中闪过厉芒,浑身发出了强大无匹的妖气,脸上身体斑斓条纹浮出。双拳一握,冰火妖灵二力融会发出,将引爆极端恐怖的毁灭力。
望风试图劝阻:“老虎,别冲动!”
老虎已听不下任何劝言,一心只想杀败少年。他脑袋一直猜想:对方是否就是十几年前杀害他妻小的凶手?就算不是,应该也有某些渊源,否则那份气质不会如此的相像。
“出个题目让你猜……”少年露齿一笑,丝毫不把气势惊人的老虎放在眼里,“要怎样才能把一个人吃得一干二净?”
那一瞬间,老虎看见了金光闪过,少年的瞳孔由黑转金黄,又一现即隐。
“就是你这天杀的!”老虎怒吼一声,转眼来到少年面前。
人到,拳也到!
极端毁灭之力正要轰出,老虎却跪下了,脑袋一片空白。
少年的手就按在老虎脑门,有如国王在谒见臣民。
“我乃非人之王,你以为用非人之力可以杀我吗?”
就在此时,望风也从后方攻来,目标对准了少年毫无防备的后颈。
一只手却挡在望风面前,令他再进不能。
望风同样无法反击,眼睁睁地看著少年的手按向自己头顶,然后不由自主地跪下。
场中,只见少年一人意气风发,狂态毕露地大笑;而两人则跪地无法起身,心中惊讶莫名。
“出个题目让你猜……”少年问:“你记得玉佩的来历吗?”
闻言,望风心头剧震,少年为何知道他不记得的事?
问题扰乱了思绪,令两人的实力根本无从发挥,只能任由非人之王摆布,尝到许久未有的败北滋味。
“我早已说过,你们只是来找死。”少年的预言从未失灵,他双手微微一紧,准备杀掉无法还手的两人。
“那再加上我呢?”山无棱的声音从外头传入。
当少年转头望去时,却看见了银光撕裂了空间。
刀光虽成一片,却是由数不清的刀招凝聚而成,范围涵盖了少年前方所有,巧妙地避开了老虎、望风,又令少年无可闪避,不得已之下,少年撤手后退,凛然无惧地看向对手。
山无棱一把拉起望风,娟秀的脸蛋隐含煞气,她说:“出个题目让你猜……”
“我们究竟能不能杀掉你?”鹦鹉飞到了自己“半身”的肩膀上,苦口婆心道:“年轻人要懂得知错能改,不要整天只想要害人,这样你的生命怎么会光明灿烂呢……”
“能不能叫他闭嘴?”少年冷冷道。
“你真是不懂礼貌啊!这时候应该说‘请’才是吧!”鹦鹉叹了口气,又开始唠叨不休,“你啊!就是太偏激了,所以性格才会那么差,根据我的看法呢……”
“闭嘴!”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骂道。
鹦鹉嘟哝几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小猫、傻子,你们没事吧?”山无棱目不转睛地盯著少年,随口问著。
“死不了。”老虎气喘如牛,眼神急欲喷出火来,“山姐,他是我的,别跟我抢。”
“我不想跟你抢,但是你跟望风对付不了他。”山无棱说:“不是你们比他弱,而是那小子古怪。”
“要动手就快,别浪费我的时间。”少年见山无棱竟然视他如无物,还可出言提醒,不禁心头火起。
“想找死,不用急。”山无棱语气冰冷,她漫步上前,来到少年前方十公尺处。
少年无所谓地一笑,等著山无棱进攻。
此时,林却绕到了少年后方,严阵以待。
少年踏出一步……
山无棱也往前一步……
只是转眼瞬间,少年已来到山无棱面前,竟然使出了老虎无视空间距离的绝招。
疾退,扭腰,山无棱便已闪过攻击,右手接下了那一拳。
少年顺势转身,欺进山无棱怀中,一拳夹著烈火上攻对方下巴。
山无棱身子一仰,忽然连退三步。
少年站在原地,脸上的从容不见了,那三步退得巧妙,恰好避开了他后续的招数。
(他很强啊!)
(我知道!)
山无棱又在脑中自言自语,诡异莫测的奇招蓄势待发。
(不行,赢不了。)少年暗自盘算结果,发现自己的胜算实在不高,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在修为上与老虎、望风差不多,可是他能胜过先前两人,主要还是自己在某方面占了优势。
可是面对山无棱、林,他的那份优势不见了,若要比真功夫,就算他的异能再强,也不可能同时击败那两人。
就在少年暗自计较的同时,山无棱动了,两步拉进了彼此距离,素手轻轻探出。
少年正欲反击,却发现山无棱早已变招,一腿踢向他的胫骨。
少年抬腿后踏,整个人却顺势跪下。
鲜血从每个毛细孔喷出,洒满了地面,少年痛得浑身乱颤,下巴又中了山无棱豪迈一踢。
可是少年却不见了!
众人的眼中又闪过银光绽放。
只见林与少年缠斗不休,刀招绚丽夺目,可是少年的动作也快如闪电,闪避跳跃,那动作竟是如此敏捷,总在刻不容发间避过。
就在此时,少年又不见了!
“呵呵呵呵……”
停车场外,少年站在巷口,志得意满的笑容是如此高扬,嘲笑著「风林火山”的无能。而他也曾经说过,只要他想走,没有任何人留得住他。
“这不是阿邦的幻术吗?”望风喃喃自语。
“不用急,听我数三声。”山无棱没有动怒,朱唇轻启:“一……”
“二……”望风跟著数。
“三……”鹦鹉接了下去。
迫不及待的老虎却早已冲了出去,那缩地成吋的功夫,让他转眼来到少年后方二十几公尺。
也正如山无棱所预料,少年跪下了,鲜血染红了全身衣物,他的肌肉仿佛被一股诡异的力道重创,有数十处断裂剥离,但他仍是勉力往巷外跑去,只要来到人潮拥挤处,他就有办法令四人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可是少年实在伤得太严重,尤其是右手,完全失去知觉。
老虎此时已来到少年背后,一拳毫不留情地轰下……
少年豁尽全力,以仅存的左手,转身与老虎猛烈对击,清脆的骨碎声响起,整个人双脚离地,不住往后方飞跌。
这一拳,连少年的左手都打碎了。
可是老虎此举却趁了少年的心意,他已借力出到巷外,四周有不少行人路过,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少年后,纷纷闪让退开,在不远处围观,议论不断。
“出个题目让你猜……”山无棱不知何时来到少年身后,无视众人围观,“你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出个题目让你猜……”浑身是血的少年却笑道:“这一切哪些是真?”
忽然,路人不见了,车来人往的大街一阵模糊扭曲,被灰色斑剥的水泥墙替代,四人站在场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停车场。
到底哪些才是真的?
望风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老虎的拳头还残留著触感!
林与山无棱则面色凝重,身上各有几道血痕!
“‘风林火山’果然不同凡响。”少年的声音传来了,他一手拿著饮料,坐在地上看著四人,脸上挂著诡异的笑容。
如果说真相只有一个,那么四人交手的对象到底是谁?或者就是彼此?
“你们虽然厉害,但我说过,没人可以留住我,就算你们也不例外。”少年语气狂妄,可是他软软垂下的右手却骗不了人。
山无棱接下少年的那一拳时,也同时重创了他的右手,也就是说,从那之后都是少年施展的幻术。
比国正邦更能灵活运用,甚至还能施展出老虎、望风等人的招数,少年的异能令他可以通晓各种奇门技艺,只要看过就能学会,而且没有数量限制,想学多少就有多少。
面对如此棘手的敌人,四人忽然觉得,少年比前任的非人之王更要难以对付。
但又不见得杀不了!
少年笑看四人,故意问道:“怎么?不想出题了吗?”
“那换我出个题目让你猜……”一个声音突然加入战局,“如果打到最后,你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众人纷纷朝那人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入时,剃著五分头,面目俊俏,笑容和蔼,手中绑著一串佛珠,年约三十左右的青年走入停车场,自我介绍道:“各位好,我叫吉祥。”
四人一见吉祥,觉得他非常眼熟,却又说不出来。
“呵呵呵呵……真是想不到,我可以看见另一位‘公义’。”少年看穿了吉祥的身分,却让四人为之震惊。
另一位“公义”?
四人俱是愣在当场,根本无法反应,反倒吉祥微微一笑,说:“更让你想不到的是,我是来放你走。”
“等等!”老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怒问:“这狗种是妖鬼王啊!”
“没错!但他不该死在这里!”吉祥一脸无奈,又对少年说:“请慢走,除非你想留下来。”
“当然不想,除非我找死。”少年虽然处处占得先机,但不代表他就能技压四人;他也很清楚这场决斗如果继续下去,最后死的人肯定有自己。他无所谓地转身就走,留下最后警告:“想杀我就来,不过要有把命留下的觉悟。”
四人不可能就让少年这样离开,正想追上时,又被吉祥挡在面前,他说:“各位,时候未到!”
“你这‘公义’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白白放他走?”老虎再也忍不住,指鼻怒斥。
吉祥笑而不答,迳自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语顿,他双手合十,四周的景物又是一变。
四人左右一看,发现自己回到了位于深山中的居所。
“各位前辈,吉祥之所以不让你们动手,主要有几个理由。可是在那之前,吉祥想先了结一桩往事。”吉祥说话时面带微笑,身上的衣物虽趋于现代流行,却仿佛有种宝相庄严的气质,令人为之肃然起敬。而且自从吉祥出现后,他们身上的杀意也渐渐淡去,心境亦趋于平和。
“唉……就当天意如此吧!”山无棱叹了口气,笑道:“我去沏壶茶。”
老虎心中虽有所不甘,但见了吉祥之后,火气也提不上来,只是重重地一捶褟褟米,不再多说。
可是望风却盯著吉祥不放,眼中不断闪过疑惑,突然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吉祥却反问:“玉佩的记忆想重新找回吗?”
“玉、玉佩……”望风抓住玉佩,不停地把玩,他又摸摸胡子,大惑不解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鹦鹉好奇地看著两人,这时,他终于懂得该闭嘴不说话了。
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凝结无声,众人对望无语,直到山无棱端上了茶点后,她才问:“吉祥,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
“当然可以,不用客气!”吉祥说得很随意,要众人不必在乎他的身分。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会让另一位‘公义’突然现身?”山无棱问。
“就先说一件吧!”吉祥看向望风,眼神闪过了复杂的情感,他笑问:“曾与我生死对决的非人之王,你还想要取回那份记忆吗?”
“等等……你说啥?”老虎跳了起来,完全不敢相信。
另外两人则把目光转到了望风身上,同样的惊讶错愕。
望风在失忆前,曾经是非人之王?
“等等……你说望风曾经是……”山无棱推了下眼镜,再次求证。
“没错!”
“我曾经是……”望风同样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
“正是!”
“等等……这事会不会弄错了?”老虎打从心底不接受这个答案,“他浑身哪里有半点妖气了,就连老虎我都比他像妖鬼。”
其他人莫不点头表示认同,又想听听吉祥的说法。
吉祥反问:“那为何,两位前辈对上了非人之王,却无半点还手之力?”
关于这点,所有人俱是大惑不解,以老虎、望风的实力,就算会败,也不该败的如此凄惨。
“历任的非人之王,都有种独特能力--‘凡恶人见我之面,必将俯首臣服。’”吉祥解释著:“在妖鬼的金字塔阶层中,非人之王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任何妖鬼可以冒犯,而两位前辈都拥有非人之力,当然也受到这项限制。”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人是受到异能限制,这才发挥不出实力。不过话虽如此,两人的确败给了少年,就算异能限制又何妨,双方生死搏斗,凭得就是自身本领,若以此作为借口,只能算是自圆其说,安慰弱者的谎话。
“风林火山”深知这个道理,那老虎更一捶地板,说:“下次,老虎我肯定要以真本事杀他。”
吉祥看在眼里,却不急著说破,又朝望风说:“前辈,关键就在你胸口的玉佩,只要你愿意,就能够记得一切。”
“我……”望风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二十几年来,他一直想找回自己的真实身分,现在愿望得以成真,但他却犹豫不决,生怕找回了记忆后,变成了连现在的自己都不认得的恶人。他无法作出决定,向众人询问:“我该怎么办?”
“不如,就请吉祥说说,他所认识的望风好吗?”四人之中,当无法达成共识时,向来都是由山无棱提出建议。
“那在说之前,我想征求您的同意。”吉祥朝望风微微点头致意,眼神中流溢出浓烈的情感,“父亲,可以吗?”
父亲?
“等一下,望风是你家老头……”老虎再次跳了起来,接二连三的真相令他难以招架。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素来爱长篇大论的鹦鹉不晓得该说什么,鸟嘴开开阖阖。
“你是我儿子……”望风脑袋一片空白,“我有个儿子是‘公义’、我有儿子……”
“命运的玩笑,让您忘了我们本是父子,也令我们从此变成死仇。”吉祥叹了口气,又笑著说:“我千方百计想救你,你却绞尽脑汁想杀我,而结束的那一天,就在八十年前的青藏高原,那世界的明珠--青海湖畔……”
□□□□□
那年夏天,在世界之脊,最耀眼灿烂的明珠之湖,身为正邪对立的父子,展开了一场最初也是最后的正面对决。
他们从未碰面交手,但望风却使尽了各种阴险毒辣的计谋,就像这任的非人之王一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想置吉祥于死地。
他忘记了一切,只晓得自己的使命,也不记得两人相处过的温馨时光,但身为万妖之王的他,却有个在简单不过的愿望--找回自己的过去。
使者曾经允诺,只要望风能击败吉祥,赢得这一次的善恶角力,他就让往事重回望风的脑海。
但使者也撂下过一句残酷,却实在的暗示:
“真相永远不堪入目!”
说来好笑,拥有最强、最恶力的非人之王,他们的愿望,有些往往单纯得让人难以置信。
在那朗朗青空之下,几乎与苍天一色的广垠湖畔,见那碧波千顷,随风微荡涟漪,水鸟啼鸣飞舞,时而起起落落,又闻鸟声不绝。
鸟声之中,有风声呼啸,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但与那浩瀚天地相比,身为正邪代言人的他们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的悲壮。
吉祥浑身不带杀气,他的心中藏著许多感触,这场决斗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睽违已久的父子重逢。
“终于,我们终于见面了。”望风十指交叉,他的声音将狂风盖下,令禽鸟噤声。他缓缓地坐下,虽然身后并无一物,但他坐下的同时,大地捧住了他。
只见地面隆隆起伏,恰好托住了望风的臀部,在邪恶之力面前,就算大自然也要称臣。
“应该这么说,我们终于再见了。”吉祥笑得悲哀,他的父亲根本不记得他,早已形同水火。
望风摊手一笑:“我给你个优待,你想怎么死?”
吉祥不答,只是缓缓踏出脚步,两人的距离缩短了些许点滴。
望风双眼瞬张,杀气陡然发出,气温仿佛为之陡降,森冷恐怖的气息席卷了方圆附近,更直扑吉祥而去。
刹那万千禽鸟被杀气所惊,纷纷振翅飞起,不住拍动的羽翼遮空蔽日。一时天昏地暗,又蓦地重现短暂光明,明明暗暗,重复不断,忽地一记轰雷巨响,惊破九霄晴空,紫电撕裂鸟群翼云,直射吉祥而去。
吉祥头也不抬,那闪电像有了慈悲心,竟硬生拐弯,落在身旁不远处。
霎那漫天飞羽,飘零凋落,羽中有鲜血溅洒,如甘霖普降大地;雨中有鸟尸著火,如流星般坠落消逝……
悲鸣起落又歇,满天飞鸟遍地羽,吉祥目不转睛,无视生灵灾劫,脚步轻轻落下,踩在鸟羽铺成的缤纷地毯,无所畏惧地走在望风安排的死亡大道上。
步步踏出,任凭鸟血溅满全身,他仍面不改色。
眼前红光骤亮,气温急剧上升,熊熊烈焰忽地燃烧,架构出红莲火墙,而他,却面带微笑,穿墙而过。
就算身处人间炼狱又何妨,只要心中光明坦荡,意志坚定,纵然末日降临,也能一笑置之。
见吉祥就算身处险地绝境,也能从容化险为夷,望风心中没有半点惊讶,他早已知晓对方踏出了那一步,并拥有通天绝地之神通大能,只是区区闪电、烈火,他相信并无法伤到对方。
进、进、进……
不论风狂、火炽、雷电交加,吉祥仍能从容化解,一直到望风面前五公尺处。
他却再进不能!
能够随意驱使自然神威,化为无穷攻击的望风,而他的第二异能,就是绝对的完美防御,哪怕以炮火飞弹猛烈轰炸,只要在那五公尺内,即便是核武也无法伤到他寸体毫发。
而他的异能,在历任非人之王中,绝对是最强三人之一。
忽然,望风站起了,他轻轻握拳,大地便隆隆剧震。
吉祥仍是停在五公尺外,没有任何反应。
望风足下点地,整个人一跃而起,有如腾云驾雾,整个人漂浮半空,只要他想,狂风就是座骑,任由驱驾。
吉祥抬头远望,仍是毫无防御。
那地震因望风之手而起,不断地猛烈摇晃,而他就飞在半空,蓦地电光闪空大亮,在他背后将天空撕裂两半。他的拳也夹著千钧之力,猛然轰下。
那一拳,足可断流崩山,毁天灭地!
吉祥后退几步,大地便在面前四分五裂,巨石轰隆震飞,方圆数百公尺皆被这拳摧毁,更波及到不远处的青海湖;平静无波的水面浪潮翻涌,掀起滔天巨浪,难以计数的湟鱼似乎感到了天灾地变,不断从水面跳起,浪花破碎纷溅,景象好不诡异。
登时乌云密布,阴风怒吼,如鬼哭,似狼嚎,又像天地齐恸,伤悲欲绝。
而吉祥呢?他在哪里?
他在乱石飞坠中跳跃闪避,神情肃穆庄严,又有种凛然不可侵犯之气势。
望风一拳落空,又忽地冲上,拳中有火,有电、有寒冰、有五岳山威、有大自然之绝强威能,变换交错,令人眼花撩乱,又不能掉以轻心。
从地面,到空中,转眼又在湖心水上,吉祥足下轻触,便如蜻蜓点水般悄悄飞去,只留下波波涟漪泛开,不论望风的招式多么凶猛凌厉,他依旧那么从容不迫,又像菩萨拈花微笑,宝相庄严。
望风却面露狰狞,眼泛凶光,他驾著惊涛骇浪而起,数十尺高的巨浪如恶龙咆哮,不停地往吉祥攻去;只是越打,他就越慌,他已绝招尽出,却没有办法占得先机,他心一横,将自然神威由繁化简,汇聚合一,夹著雷霆万钧之势,打出了最强一击。
吉祥不退了,只是轻轻拍出一掌。
拳掌交错而过……
分别命中两人胸口!
两人并未震开飞退,彼此的胸膛都有他的拳、他的掌,他们直直落在水面上,又漂浮于湖面,不起半点浪花。
◎◎高手对决,只需一招!
一招,就能断生死,定胜负!◎◎
他们凝视彼此,直到吉祥露出微笑,眼中的情感突然变得丰富,也落下一滴泪水,融入青海湖中。
“你要的,给你了!”
“你……你说什么?”望风先是愣了好久,起先还认不出吉祥的真实身分,忽地,脑中跳出千百画面,一幕一幕、一段一段,直到一名孩童的面貌与吉祥交错融合,他才睁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相信。
踏、踏、踏……地连退几步,湖面溅起的波纹圈圈向外扩散,望风的心湖也同样泛起波波涟漪。他的记忆,在刹那全数回到了脑中,却让他惊讶得难以接受。
蓦地,望风的脑中跃出一副画面,那是个遭受屠戮的农村,滂沱大雨中,火焰熊熊燃烧,浓烟直窜夜空,人们仓皇逃逸,而他却面带冷笑,注视著那一场杰作。
记忆中,有个长相平凡的村妇,被他以闪电劈成一具焦尸,但为何那面目又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在过去多少个日子里,曾经陪在他身旁左右,替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
“孩子的娘啊……”望风不禁跪下,浑身颤抖不休,他不断喃喃自语,又想起了使者曾经允诺的愿望,以及最后的暗示。
◎◎“真相永远不堪入目……”◎◎
“我到底作了什么?”望风哀痛大吼,眼泪成串直地湖心,他哀痛得无以复加,躯体中像是注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让他简直伤痛欲绝,生不如死。
回首过去,一心苦苦追求的竟是场亲手铸成的恶梦。但最讽刺、矛盾的是,他所认定的宿命死仇,却是他再疼爱不过,就算奉献生命也甘之如饴的儿子。
“吉祥啊……为什么不杀了我?”望风老泪纵横,歇斯底里地怒吼:“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吉祥红了眼眶,他竭尽全力地让自己冷静,可是那握著佛珠的手却微微地颤抖,好不容易,他才说:“因为你是我父亲……大义……不见得要灭亲……”
“我犯了错……滔天大错啊……”但是对望风而言,他却渴望死亡更胜于活下去。
吉祥走了上前,一把浮起跪在湖上的望风,微笑安慰:“这样就够了,真的……”
◎◎(不,不够,真的不够……)◎◎
使者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突然飘荡于风中,如金铁摩擦,刺耳难听。
◎◎(你输了,却得回自己的记忆,世上只有胜者坐拥一切,没有败者可以满载丰收……)◎◎
两人左右张望,完全惨败的望风闻之吓得魂不附体。此刻的他,已不再是非人之王,而是一个饱受真相摧残的父亲,但他却鼓起勇气,护在吉祥身前--那是一种出自天性的本能。
◎◎(呵呵呵……真是伟大,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的身分吗--父亲)◎◎
吉祥按著望风的肩膀,要他不用担心,他已成长茁壮,该是他保护望风的时候到了。
◎◎(我受够了这种狗血的父子相逢了,你败了,你的灵魂就是我的,地狱之门已为你打开,下去吧……)◎◎
湖水被撕裂成两半,深不见底的幽闇深渊出现在两人脚下,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望风不断往下扯去,却又同时有股推力想将吉祥拉开,但紧紧扣住两人的,是彼此握住的双手。
吉祥大喊著:“使者,你休想得逞……”
◎◎(你才别痴心妄想……)◎◎
□□□
“那后来呢……”山无棱问著,听得极为入神的她,见到吉祥忽然不说,不由得想知道下面的故事。
“后来,就得由我父亲告诉你们了。”吉祥笑著摇头,他相信这段故事,足够让望风知道自己的身分了。
“但我真的记不得……”望风用力回想,却发现那段记忆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他著急问:“你真的是我儿子吧?真的吧?”
“我不能说谎。”吉祥诚恳地回应,又说出如何取回玉佩中,那段记忆的方法,“其实,只要您想知道,并且有了觉悟时,您就会找回那一部份。”
“可是望风现在是人类啊!这又为什么?”老虎好奇问。
“关于这个问题,玉佩中一样有答案。”吉祥并不说出,反倒提起了另一件事:“吉祥知道各位曾经除去过非人之王,不过在那之前,其实对方已经被‘公义’重伤,就算不用各位动手,他一样会死,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所以非人之王,只有‘公义’能够对付,请谨记这点。”
“为什么?”林好奇问。
“这就是宿命。”吉祥回答得很玄。
而望风,他不问了,只是不断地看著吉祥,那出自同一血缘的熟悉感,让他就算失去了记忆,也无法忽视掉那份曾经有过的亲情。他伸出手,想摸摸吉祥的脸,他甚至想问一句很老套的话:
“你这些年好不好?”
可是望风问不出口,手伸了又缩回,又心乱如麻,只能愣愣地望著吉祥发呆。
“爸,我很好,让你担心了……”吉祥仿佛知道了那份心思,回答时笑得灿烂。
“好就好、好就好、好、好、好……”望风语无伦次,只能不断傻笑地点头。
“我突然有点事情,先出去一趟。”山无棱微笑起身,这时若不懂得离开,就未免太不识趣了。
老虎也起身,伸展著四肢,“老虎我……也突然想出去活动筋骨,练几招把式……”
“我也约了隔壁山头的画眉吃饭,也该走了吧!”林振翅飞起,也准备离开。
“而我也该走了。”吉祥却让众人为之错愕。
“不多坐一会儿吗?吃个饭再走吧!”望风著急地站了起来,想要挽留吉祥,也让他多点时间重温父子旧梦。
“我也想,但时间不允许。”吉祥说得无奈。
“喔……对,你是‘公义’,自然有很多事要忙,那就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望风说得体谅,却难掩心中失望。
“这次来,除了见您一面,还为了这个。”吉祥拿出一片绯色金属,轻轻地放在桌上,“这是第四印--‘灰马’,请帮我转交给另一位‘公义’好吗?”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不自己当面给阿邦?”山无棱闻言大奇。
“因为时间不允许,命运中并未出现两位‘公义’会面的情景。”吉祥笑了笑,“有叶先生的四方结界在,我相信就算是非人之王也无法进入抢夺。”
说到这里,吉祥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去时,听见望风喊道:“我找回记忆之后,可以去找你吗?”
那话语中充满希冀、不舍,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吉祥笑而不答,又对众人双手合十,深深地看了望风一眼后,消失不见……
□□□
当吉祥再次出现时,却来到四人与少年激战过的废弃停车场,而那名现任的非人之王两眼茫然,坐在地上望著天空,连正眼也不瞧向前者,迳自丢下一句:
“原来是你啊!快死的‘公义’……”
“出个题目让你猜……”吉祥仍是满面笑容,“我为什么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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