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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返回台湾

 

  张伟此时却又想到皇太极,心中嗟叹不已,当真对他是敬佩不已。无论施政、行军做战、待人纳谏,此人之才都不在汉人的雄主李世民之下,只是当此两族生死相搏之际,张伟这个后来先知的人处处能多料皇太极几步,又因心怀复兴大汉的志愿,一定要想方设法打击于他,此番偷袭沈阳,诸将都对战果满意之极,提起皇太极来都是嘲讽辱骂,都道他定然是一撅不振,定然无法复起。唯有张伟坚信此人必然能承受住打击,重新复起。他被张伟抢掠走的财物和人口,想必明年然会重回关内,重新夺回损失。为大事者,定然能不顾挫折,油然奋起,哪有被人一击便倒的道理。

  “是英雄方敬英雄。”

  张伟此时心机沉深稳重的多,想到皇太极此时已然快至沈阳,心中不但不以此人受创为乐事,反到心中沉重,并不以为乐事。若是换了五年前他初至时,能做出这般大事来,想必已经欢呼鼓舞,乐不可支了。

  “兀那汉子,你拖拖拉拉的,要死么?”

  “军爷,让我全家老小在一起吧……”

  “娘的,你这死货挡了半天,我让你挡!”

  “啊……”

  不远处的港口处,汉军正押着辽东汉人登船,一艘艘渔船商船除了留下必要的淡水,食物,船上杂物都已拿下,空出船来以多装几个人。因知道时间紧迫,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兵得了命令,将百姓全家拆散,健壮男丁全数上小船,拥挤一些,那些老弱妇孺则上大船,空间和食水都充裕一些。谁料这些汉民都是拖家携口而来,不论如何混乱,都总算是保证了一家老小全在一起。便是那兵凶战危之际,也是拿定了全家生在一起,死亦在一处的主意。此时汉军虽是好意,却遭到了这些辽人的极力反对,一个个抱在一处,任汉军如何解释,说的口干舌躁,就是不肯分开。

  因是刘国轩负责此事,见到港口那边混乱情形,怒道:“不肯分散上船的,用枪托打!”

  他一声令下,几百个在码头维的汉军立时挥舞长枪,劈头盖脸的向那些不肯撒手分头上船的百姓打将过去,一通乱打之后,那些百姓只得两眼含泪分开,分头登船。

  张伟初时已是见到码头上的情形,只是知道刘国轩下此命令也是迫不得已,也只得罢了。

  此时因听到叫声凄厉,到不似被枪托殴打,回头一看,却见有一汉军正舞动长枪,拼命向有一挡住前路的辽人男子身上猛捅,只见那刺刀上已是染满鲜血,那兵神色狰狞,虽然旁边有汉军士兵将他抱住,他却仍挣扎着向前冲去,拼命叫道:“老子捅起了几十人了,也不差你一个,看你还看挡路!”

  张伟见状勃然大怒,立时向身边亲兵令道:“快,把那混账拿来!”

  待那兵被张伟亲兵拿到,却是神色惘然,一副木木呆呆,不知所为何事的模样,张伟因问道:“你是神策军的军士么?看你的胸牌,你还是个伍长,怎地如此不知军法?擅杀平民,你知道你该当何罪么?”

  那兵士抬起头来,因见是张伟,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往地上一跪,叩头答道:“回大人,适才因那汉子一时挡路,小人当日在沈阳城外攻城时,也是有百姓挡路,因上官命令冲杀,故而小人刺死了不少百姓。适才一时激愤,忘了身处何地,忍不住便用刺刀捅了过去。大人,小人一时糊涂,请大人恕罪。”

  他身后站了几十个跟随而来的神策军士,想来是他交好的部下和同僚,此时听他求饶,便也一同跪下,哀告道:“大人,他平时为人最好,在台湾时和周遭百姓相处也是平和的很,不晓得突然发了什么疯,竟然敢擅杀平民。大人念他跟随了几年,颇有功劳,饶了他这一次吧?”

  张伟黯然,心知必是袭辽以来一路上烧杀抢掠,这些原本军纪严明,不敢擅拿百姓一物的军士心中有了异变,或是受不了重压,或是被刺激的变了心肠。那样的铁血场面,他未曾身临其境尚且觉得血腥难奈,更何况这些直接冲杀的兵士。

  他虽明白,却不肯恕这伍长,此类事件,绝不可恕,否则汉军日后征战日久桀骜不驯,到时候再想整顿,却是想也别想了。

  因令道:“来人,将这擅杀百姓的罪徒带下去,交由军法官处置。”

  又见那伍长与其身后诸兵皆神情惨淡,又道:“虽是军法无情,我不能法外开恩。不过,念你事出有因,恩准算你战死,便是了。”

  那伍长苦笑一声,跪地叩了三个响头,以谢张伟大恩,算他战死,他家人仍可得到抚恤,又可永远享受军烈属的恩待,这当真是张伟格外施恩了。

  此后诸事顺遂,百姓们安然登船,张伟待舢板到来,也自上了小船,不消一会功夫便又登上镇远大舰。

  那孔有德等人到是初次登上此类大型的炮舰,镇远舰吃水一千余吨,明军水师都是小船,上装的火炮也皆是小炮,哪曾见过如此大舰,上面又有重达二十四磅的重型火炮,各人皆是啧啧赞叹,称颂不已。

  张伟知他们在汉军水师到来之际已是在远处看过此舰,此时赞叹,一来是上船来与远观不同,二来也是为了向自已凑趣,这种奉迎拍马的功夫,明军将领可是捻离的很。当下淡淡一笑,也不理会,带着众人到得舰上军官会议的大厅,召来杂役服侍,自已则舒舒服服半躺于舰长之位,待诸将坐下,与各人闲谈说笑不提。

  一路上他细心与新附的诸将交谈结纳,当初至皮岛情况紧急,后来又悍然接掌了皮岛军权。张伟回头细思,虽然皮岛明军打了几个败仗而自已并未追究,到底当时失之过刚,诸将难免心中不服。所谓用人不疑,张伟一向是嗤之以鼻,没有真正将人家收服在手下,若是相信什么用人不疑,则人才定然归心的屁话,那只怕属下没有几个真正可用之人了。那几个将军原本对张伟年纪轻轻便成为一方霸主并不服气,他相貌平常普通,待人接物又是傲然无礼,哪能叫人口服心服?待海上行得十数日,每日与张伟议论国事军务,方知眼前这位大人当真是教人佩服。虽然每事的细务他并不知之甚详,但短短交谈之后,某事该当如何,某人又是如何,张伟立时便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再加上其超卓于常人的战略眼光与思想,那些个一直在辽东小岛上的武夫又如何能及?

  待船行至台北港口之时,三将已是死心塌地,对张伟再无异心。待上得码头,皮岛诸将已被码头的雄伟繁华震惊,乘坐马车入得台北县镇北镇上后,便深知自已原本想象中的蛮荒小岛形象,委实是错的离谱。

  此后近数月间,台湾不住的迎来自辽东返回的船只,五十万辽民纷沓而来。纵然是台湾富饶之极,粮食足供的起千万人趁食一年,又对房屋农具等物早有准备,也经不住如此大的人潮冲击。全台的官吏都忙的四脚朝天,后来无法,请示了张伟,又派了驻防汉军协助,将大半辽人安排至台南,搭建窝棚暂居,又由台南官府分发土地地契,农具耔种,待忙到了十月,正是秋播时分,一直待后来的辽东百姓秋播结束,修建了可防台风的低矮平房住将进去,全台官吏及汉军将士总算长出一口大气。

  “志华,你让辽人与南人杂居,需防两边的百姓起了冲突,到时候你又是麻烦。”

  此时已近中秋,张伟至何府小坐,与何斌商议中秋佳节如何大镐三军,连同赏赐台湾百姓同贺佳节,所需甚多,何斌难免又是苦脸皱眉,却也知道辽人初来,虽然已感受台湾土地肥沃,人民富足,又没有官府欺压,田主逼迫,与当年在辽东被人待之如狗,当真是强上千倍百倍。只是到底离家数千里,又是诸事初定,甚至有那在战事中失去亲人的,当此佳节,自然又是别样心肠。此时由张伟出面,大哺全台,自然是对军心民气,极有裨益。

  “廷斌兄,此事我如此安排,到是考虑了许久。固然辽人与南人生活习性不同,脾气也甚是不投,到底也不能将他们尽数安插在一起。一脚深的水洼,踩下去至多湿了鞋,若是让辽人抱成了团,甚或是南人宗族势力又起,那才是不可测的大祸事。”

  何斌凝神细思,终于叹口气道:“这话甚是有理,也罢,反正你养着高杰,他身为巡城将军,全台北的治安都有他管着,此人在这方面到真是个人才,报出名来可止小儿夜啼。有他在,想来也会有什么大的差池。”

  张伟一笑,又啃了一口西瓜,与何斌商量一番细节,又询问了近来日本贸易的细务,待得知荷兰人近来对日本贸易颇有兴趣,张伟皱一皱眉,道:“当年日本止于郑芝龙贸易,与荷兰人只是虚应故事,偶尔买些火器军马之类,那荷兰人的货物多半是日本人不要的,若是中国货物,又何必从他们手里买?是以日荷贸易甚小。待我现下打下日本,他们却是想来分一杯羹。想来是当年我驱赶他们出台湾,这些荷人并不服气,现下定是有强硬派的人物想着法儿的激怒于我,想和我一战而定南洋呢。”

  何斌担心道:“那该当如何?咱们造的船只虽多,能与荷兰人一战么?”

  张伟摇头道:“现下打,胜负难说。荷人号称海上马车夫,是除了英人之外欧罗巴洲最擅长海战的民族,他们的军舰和水手并不下于英国人,打起来,我殊无握。”

  又道:“况且,不拿下吕宋,也很难对荷人下手。是以我首战必需先打西班牙人,拿下吕宋之后,又是一个极大的财源。再加上台湾人口一下子加了这么许多,我又有兵源,又可以多征粮食以敷军用,到时候积聚积力量,再和荷兰人一较短长!”

  何斌笑道:“打仗的事我不懂,不过志华,无论如何不能多方开战。军队就是能打胜,财务上也是负担不起。”

  张伟起身道:“是了,我自然知道。我可没狂妄到想着一下子拿下两个强敌呢。荷兰人的事,我自有办法。”

  说罢笑道:“尊候也在家,复甫也在,晚上过我府来,咱们来个车轮大战,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何斌因知他要走,便也起身,听他相邀,便笑道:“这日子过的当真是快,转眼又要一年。志华,柳如是过了今年可就十五了,她算是个佳偶吧?如何,明年把婚事办了吧?”

  张伟摆手道:“现下忙的屁股生烟,眼看又要开战了,当真是天生的劳碌命,明年再说吧。”

  何斌因听他没有把话说死,便不再逼他,笑上一笑,将他送至仪门,张伟向他一拱手,让他不必再送,却见那史可法端坐于马车之内,向何府而来。因张伟身份,何府正门大开,是以张伟在内院仪门附近,也是看的清楚。

  张伟奇道:“史宪之从来不肯与咱们交结,今天怎地贵脚踏贱地,到是上你府上来?”

  何斌亦是诧异,张开手搭个凉棚,却看到正是史可法在不远处的府门前下车,正在与何府管事说话,便笑道:“父母官来了,咱们还是迎上一迎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揖让一番,便都手摇折扇,施施然向何府正门处而去。待到得府门,史可法正要从旁边而入,却见两人从正门而出,因笑道:“可法怎敢劳动两位大驾,这可真是惶恐之极。”

  他自是不知何斌正要相送张伟,误以为两人专程前来相迎。何张二人一笑,也不说破,将他迎至仪门内正堂内坐定,何斌便问道:“宪之兄,有何要事,意然劳动大驾枉顾?”

  张伟将折扇一摇,笑嘻嘻道:“莫非是宪之兄短了钱使,来寻廷斌兄打秋风?”

  史可法自然知道他在调笑,却仍是脸皮涨的通红,答道:“志华兄,不要取笑!台湾官员俸禄甚丰,可法哪能用的了那么许多,还有何打秋风处!”

  不待张伟再说,便正容道:“张大人,此番可法前来,是接到消息,朝廷要赐封大人为福建省副总兵官,散阶升至龙虎将军,并封大人为宁南候。”

  “喔?”

  张何二人立时动容,张伟便站起身来,恭敬答道:“张伟谢圣恩。”

  又问道:“宪之兄,何时接到消息,可准确么?”

  史可法重重一点头,向张伟躬身道:“下官恭喜龙虎将军、宁南候了。下官是得了福建巡抚衙门的塘报之后,方来知会大人。巡抚大人说了,要下官先行传禀,料想朝廷传旨的缇骑来日便到了。”

  张伟微微一笑,知道是自辽东回来之后,差人用船送到北京的天命汗的梓宫起了作用。这数月来他忙碌不堪,哪里有心思去惦记朝廷封赏。此时崇祯封了他为候,他便是见到总督巡抚,亦是可以平礼相见,至于副总兵官和龙虎将军之位,则是有默许他自设军制军号军爵,许他半割据之意。这龙虎将军是明朝封赐外蕃不服王化的大部落首领之用,努儿哈赤便曾经受此封号,朝廷又是张伟“宁南”,又是赐封龙虎将军,其中之意自然是不言自明。

  皇帝之所以拖了这么些时日方下定下封赏,皆因张伟不同于其余将领。他擅自做主,威权自用,根本不听朝廷的号令。偏偏又似乎忠勇之极,在皇太极包围京师之际,偷袭辽东,破坏了满人根本重地,又挖了努尔哈赤的梓宫来献,正好报了崇祯兄长天启皇帝德陵被毁之仇,功劳大的吓人,如何罚过赏过,着实令皇帝头疼不已。

  此时的农民起义军已成功由山西突围而出,由河南转战南方,直奔南直隶而去。一路上招饥民,杀贪官,破府城,放粮赈济饥民,声势浩大,地方守备不能抵御。皇帝早便慌了手脚,欲调关宁铁骑入关,却又因关押袁崇焕一事而不得行。只得调了四川、河北、陕西、山东诸路总兵官,委了孙传庭为经略,总督剿贼一事。张伟的不服朝命与农民起义相比,此时亦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崇祯但求能抚慰其心,不令其反,便是安慰的很了。又思张伟兵力强大,欲调其兵由长江入内,剿灭高迎祥的农民军,是以犹豫拖延一段时日后,终于下令赐封张伟,并附旨意一道,命张伟即期带兵由长江口而入,到南直隶剿贼。

  待传旨过后,张伟身着龙虎将军袍服,传召诸将议事。那龙虎将军与当时的兵部尚书同级。一身的行头自是荣耀至级,威风八面。六梁金冠,犀牛带,四色云凤绶,象牙笏,狮子绣大绯袍,这身装扮已是皇帝之下最为显贵的服饰,张伟穿上之后,至总兵衙门面南而坐,命诸将听命而入。诸将因见张伟端坐于上,面情肃然,便也凛在行礼,一个个立于阶下,听张伟发话不提。

  张伟因见各将到齐,又见此番传旨的缇骑是一个绵衣卫同知,便知皇帝对他出兵一事寄予厚望,因让那同知坐于自已座下,清咳一声,向诸将道:“皇帝封我为候,又封我为龙虎将军,深厚圣德,我当真是无以为报。诸将军,明日便召集水师,运送兵马,咱们即刻前往南直隶,剿灭叛贼。”

  那同知听他发此说话,自然是心中慰帖,由不得微微一笑,向堂下诸将看去。却见那些将军皆是黑口黑面,心中一跳,又转身向张伟看去。

  只听那张伟又道:“怎地,你们不奉命?”

  周全斌前出一步,亢声道:“大人,不是末将等不遵将令。实在是职部自辽东归来之后,因损失过大,重伤兵员甚多,现在抚恤治伤还忙个没完,哪还能再行出兵?”

  张鼐亦是前出一步,向张伟道:“大人,周将军所言极是。职务损了过半兵马,到现在也没有补充,只有些残兵在手,如何还能再行出征?”

  张伟怒道:“难不成咱们因为兵少,便有负皇恩么?不必多说,我意已决,明日点齐兵马,随传旨的大人一同出海!”

  诸将无奈,只得躬身一礼,便待离去,却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叫道:“大人,不好了,台北辽人闹事,请大人速速派兵前往弹压!”

  张伟脸色大变,向那传旨的绵衣同知匆匆一拱手,强笑道:“使者稍待,我去去就来。”

  他匆匆出堂而去,那使者只听得外面喊杀声不断,又听到兵士的调动声,跑动声响个不停,派人至堂外一看,只见外面一副兵慌马乱模样,兵士们四处杀人,街角上鲜血直流,那使者吓的魂飞魄散,因见来路上并未有乱民叛兵,立时带了从人拼命而逃,待到了港口寻了来时的官船起锚出海之后,方才将心放下。

  待张伟奏折呈上,言道台湾此时外来百姓甚多,军心民心皆是不稳,大军不敢轻出,崇祯此时已得了绵衣卫使的禀报,虽心中半信半疑,却也不好再逼,也只得将此事放下不提。

  皇帝的使者一走,张伟立时脱下那身华丽的官袍,仍是换上汉军将军袍服,召回诸将议事。因见诸将都立于堂下,一个个挤眉弄眼不成模样,因笑谓诸将道:“这使者若是个勇将,提刀冲上去帮忙,那可当真是麻烦了。”

  张瑞撇嘴道:“这些绵衣卫使欺压良善是有两把涮子,若是指着他们出征打仗,尸山血海里厮杀,那是想也别想。若不是皇帝给他们仗腰子,我带飞骑一个时辰就屠尽了他们。”

  孔有德人近中年,却是比堂上诸将皆是年长,是以稳重老成的多,诸将皆是笑个不休,他也只是略抿抿嘴便罢了。因听到张瑞直言指斥,连皇帝也扫了进去,因笑道:“历朝皇帝都有特务政治,什么大谁何,丽意门,都是特务。本朝有绵衣卫到也不足为奇。”

  张瑞冷笑道:“绵衣卫欺压良善,横行不法。真正有用的东西绵衣番子能查到么?便是查到了,又敢直言报给皇帝么?皇帝建立绵衣卫原本是为了以张耳目,据我所知,绵衣卫的番子每年在京师所抓的大半是良民,有家产的败家赎人,没有家产的多半横死狱中。什么压土包,辣椒水、老虎凳、骑木驴,一个个酷刑施将过来,你便是铁人也让你脱层皮。这样的机构组织,也只有大明皇帝这种冤大头才会弄出来养着。”

  他说话越来越狂放,孔有德偷眼去看张伟,却见张伟笑咪咪踞坐堂上,哪有半分着恼的模样。于是不敢再说,只是添唇咂嘴,做出一副怪样。

  张伟肚里冷笑一声,知道这孔有德到底身为明朝将领多年,虽然到未必有多么忠于皇帝,听人公然诋毁,到底是有所抵触。

  轻咳一声,笑道:“别的不说,那东林大儒杨涟、左光斗,便是惨死在绵衣狱中。熊廷弼经略辽东,后来逮问下狱,绵衣诏狱不待圣旨而下,便要提斩于他。熊经略道:我要上奏辩冤!你道那绵衣卫的人如何回答:进了诏狱还想上奏折么?哼,这绵衣诏狱冤死了多少大臣!袁督师若不是辽东的关宁铁骑力保,进诏狱还想活着出来么。”

  堂下诸将皆是对袁崇焕等辽东名将佩服不已,又素知杨链等人不幸冤死,又是要凑张伟的趣,待他说完,各人皆在堂下大骂起来,武将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了,不但那绵衣卫被骂的狗血淋头,便是那东厂西厂,明朝历朝皇帝,也多半被扫了进去。

  “好了好了,越发的没有规矩。”

  张伟见诸将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么几句,因摆手令各人住口,笑道:“朝廷的事不需咱们多费心。圣明天子在位,哪轮着咱们这些武夫多嘴。”

  又黯然道:“适才吓走使者,大家言道军队损失甚大。虽是夸张,到也不尽然是胡说。因我的失误,三千多忠勇汉军战死辽东,还有两千多重伤者无法再从军。汉军不过四万多人,一下子折了这么多老兵,当真是令我心疼之极!”

  周全斌因见他委实难过,忙上前劝道:“大人,老兵也是从新兵过来的。辽东战事已了,战果非凡。自萨尔浒一战之后,大明与建州交战除宁远一战无有胜仗。袁督师只是以坚城利炮守城,尚且一战成名,大人以精兵强将数千里奔袭辽东,不但大损了八旗实力,还攻克了坚城沈阳,焚毁了皇太极的汗宫;又解救了数十万久苦于女真的辽东汉人,生之,养之,使数十万百姓无一日不念大人之盛德;如此成就,虽损了咱们汉军士卒,但好男儿大丈夫,与其老死床上,碌碌无为,不如保境安民战死沙场,纵是英年而死,又有何憾!”

  他一番话讲完,跟随张伟转战辽东的诸将想起当日战事,想到那血火之下被攻克的坚城,冲天大火中慢慢坍塌的后金汗宫;又想到奋勇杀敌,勇往直前不顾生死的汉军士兵,各人都是血脉贲张,齐声呼道:“没错,大丈夫死则死耳,只要死得其所,又有何憾!”

  张伟目中泛泪,哽咽道:“纵然如此,为帅者不能善使部卒,致其死难,到底心中难以释怀。”

  见诸将仍要上前相劝,挥手道:“不必劝。今日军议,一则要议补充扩充汉军,二来便是要大奠死难的汉军,否则,我难以安枕!”

  斜视一眼皮岛诸将,又道:“皮岛明军,老弱疲敝者甚多,也需整束!要和汉军一样精锐,方无负辽东汉子的令名!”

  孔有德已是历练成精的人物,适才张伟鼓动诸将情绪,他虽是感动,心思却是一直思虑此番军议到底是何意,待听到张伟最后一句,眼皮猛然一跳,回头去看尚耿二人,却仍是被适才的情绪左右,两人正自激动不已,待听到张伟要整顿明军,却也只是觉得张伟一番好意,要提升自已属下的战力罢了。

  “蠢材!”

  孔有德在心里暗骂一句,却也是全无办法,只得竖耳静听,听张伟如何安排。心里只是在想:“若是信的过,还是为安排我为主将,若是信不过,只怕会安排个闲职给我。没有了兵,空头将军当起来也甚是无趣,到不如退职还乡,做个富家翁也罢了。”

  却见张伟沉吟良久,方又道:“补充兵员的事到也好办,台湾青壮男子甚多,军队待遇甚高,比之土里刨食强上许多,发下告示,想来招些适合的入伍自是不难。只是此番攻沈,我一直在想,汉军皆是火器成军,野战时以火枪配合火炮,再加上汉军训练有素,英勇敢战,到也不惧敌人,只是攻城时难免需登城肉搏,汉军若仍是只以火器成军,只怕仍是伤亡惨重。汉军招募容易,训练和装备却所费甚多,便是伤亡抚恤,亦足以让我承受不起。”

  他招视一眼,因见诸将都凝神细听,垂下眼皮又道:“便是我承受的起,人命是这世上最贵重之物,能少死一个,也是我的功德。是以我决定要在汉军中建立不拿火器的部队,少量配备在火枪兵阵列中,还需独立成立一军,以备攻城野战之用。皮岛明军从即日起改称为龙武卫军,专门持刃而战!”

  孔有德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末将指挥无方,连战连败,既然改称为龙武卫军,还请大人挑选一善战勇将统领全军,末将愿追随其后,效犬马之劳!”

  他既上前,尚耿二人亦是出列躬身,齐道:“末将愿听从大人安排!”

  张伟肚里冷笑:“你到底是忍不住!”

  面情上却是展颜一笑,向三将道:“三位说的哪里话来?在船上我就与你们说,来台后仍令你们统军,怎地,当我张伟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三人齐齐躬身,答道:“末将不敢。”

  因又笑道:“三位都是统领过数万大军的将才,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又怎会舍良将不用?龙武卫军,孔将军任卫将军,尚耿二将军分任左中将军,龙武军,仍由三将为主署理。至于厘兵一事,则交由汉军将军前去,三位带兵日久,难免抹不开情面,待我命人将军队组备完毕,再交给三位。其间,三位可至汉军兵营,仔细学习一下汉军如何训练管理士卒,军法军、司马官,参军,这些都是专门的人才,也由我派给三位,如此料理,三位意下如何?”

  他仍分派三人为新军主将,三人已是喜出望外,便是派些人手前去制约,三人大喜之余,却都是不以为意了。

  当下计议已定,汉军各部自去各处张榜招募士兵,张伟又与众人议论如何抚恤祭奠伤亡汉军之事,看看时辰已晚,便令诸将各自散去不提。

  张伟因数月来忙忙碌碌,军议过后,因略有闲暇,便负手出了总兵衙门正门,令随从远离左右,就这么徒步而回。好在他府邸离原本的指挥使衙门不远,又因大街上尽是台北的各个官衙,路人行人原本不多,此时天色已晚,一眼望去,大街上更是萧索一片。

  他负手而行,意态闲适,这街面上行人不多,到正适合他徒步而行,若是平常人潮如织,又哪得如此松快。一路行来,不消一会功夫,便回到自已府门之前。却见府中管家带着几个家丁,押着两名妇人,吵吵嚷嚷由偏门而出。

  张伟向那管家笑道:“老林,你做死么。这么着推推拉拉的,成何体统!”

  因又向前几步,向那两个妇人瞄上两眼,一个约摸是三十左右年纪,见她脸色红润,圆脸大眼,只是颧骨稍高,那眉毛也是稍粗,姿色极是平常。另一女子年纪稍小一些,估摸着二十不到,五官眉眼大致与那年长的女子相同,只是肤色稍白,脸型却是标准的瓜子脸,五官亦是精致一些,看将起来,到也是秀丽可人。因见张伟看她,将眼波一扫,张伟一征,原本这女子眼睛内秀气内敛,此时与张伟眼神一对,却只觉得神彩照人,气质流露,与她身上所着的粗衣布衫绝然不符。

  张伟因笑道:“这两人是姐妹么?老林,你这是做什么?”

  那管家早便立在张伟身前,听他问话,忙恭声答道:“回爷的话,这两个是张端将爷在辽东带回来的,因两个都没有家人相认,问话又是天聋地哑,不发一言。张瑞将爷说了,她们不能说话,又都是大脚,估摸着是满人妇女,既然已押来台北,到不好就此杀了。干脆,送来爷的府里,做些烧水浆洗的粗活,饶了她们性命。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昨日送来,小人今日安排她们活计,谁料她们看起来是大脚妇人,健壮的很,却是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洗衣抹地的也做不来。小人气极,只好令人将她们押出府来,送将回去。可巧的爷这会子回来,就撞上了。”

  轻轻一点头,笑道:“张瑞到也心细,送到我府上来,也是防闲的意思。我哪里缺什么浆洗的女佣了,这两人既然做不来,就送到军营里当营妓,需派人严加看管,防着她们自尽。”

  老林一征,这汉军内哪里什么“营妓”,却又不敢问,只得陪笑道:“正是呢。张瑞将爷说了,这两个一路上神色不对,在船上几次相跳海,都是被拦下来了。小的这就送过去。”

  那年长女子显是听不懂张伟与老林说些什么,那年幼的原本是神色如常,待听到张伟令人将她们送到军营内当营妓,又令人严加看管,不得让她们自尽云云,虽然表面上神色如常,眼睛内却露出一丝惧色,待张伟转身,抬脚入内,那老林又令人催促她们快行,她随着那年长妇人走了几步,忙在她耳边用蒙语嘀咕了几句,那年长女子大急,不顾两边有人看管,突然间发力,向张伟府门处跑来。看管的家丁大急,连忙追将上去,可惜那女子一双大脚,跑起来当真是健步如飞,几名家人一时间竟追之不及。那女子拼命跑到正门之前,张伟身边亲兵连忙将他护住,却见那女子竟然不动,呆立片刻,便向正门口石狮子上撞将过去,所幸她稍稍呆了片刻,身后追赶的张府家人已是赶到,几条胳膊将她抓住,虽然额角已是碰到了石狮,撞的鲜血直流,性命却是无碍。

  待那年少的女子被押将过来,冲上前去将那年长的抱住,两人便跪倒在张府门前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俩当真不懂汉话么?若仍是装聋做哑,不管如何,仍是送去军营。若是能说话,快些将来历姓名报出来,我考虑一下,或者就此饶了你们,也未可知。”

  那两名女子仍是不答,张伟冷冷一笑,又道:“别以为能寻到机会逃走,又或是能自杀,送去军营之后,成日捆绑,除了进食入厕,休想有半刻的自由。若有了身孕,则用尖头木棒捶打流产。以你二人的年纪姿色,每天最少也得接百十个军汉,最多十年,你二人便被蹂躏至此。”

  见两人相拥而跪,那年少女子吓的浑身发抖,却兀自闭口不言,张伟心知她听的懂汉话,便又恐吓道:“你二人做不来事情,料想是娇姓惯养的大户人家出身。便是什么贝子、贝勒的妻室儿女,亦有可能。我会令画师为你二人做画,印了出来发行至大江南北,便说是我在辽东俘获的满人贵女,现下已在台湾身为营妓。哈哈,料来那后金国的脸面,此番要被你二人丢个精光!”

  “你当真是无耻!”

  “唔?你肯说话,不再装聋做哑了?”

  张伟得意洋洋,在原地踱了几步,又笑道:“我这几年,什么样的场面人物没有见过,你个小小女孩,到想欺瞒于我?看你神色形态,必然听的懂汉话,还想装蒜!”

  那柳如是此时已知道张伟到了府门之前,因现下是她随身侍候张伟起居,此时白天夜间温差颇大,她人虽小,却是心细的很,此时已捧了张伟的绵袍站在门内,看到张伟如孩童般模样,便抿嘴一笑,偷眼向门外一看,见张伟调笑的女子年少貌美,便立时将脸一沉,心中不乐,便立定了脚步,不再往前。

  “快些与我说来,姓甚名谁,到底是满人哪个贵戚的妻女?”

  那女子既然已开口说话,此时将心一横,又向张伟怒道:“将军,我看过你们汉人的书,上面都是些仁义道德的话,怎么将军你在辽东烧杀抢掠,没有半分慈悲心肠?杀害我们满蒙之人也罢了,就是你们自已的汉人你也不放过。现下又欺付我们弱小女子,恬颜不以为耻,反以为乐事。大人,难道你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淫人妻女,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是要下地狱的!”

  “喔?是么?那你们满人在辽东烧杀淫掠又干的少了?我听说,就是在最近,皇太极领兵入关,攻下了昌平,留着大贝勒阿敏驻守,后来明军反攻,那阿敏情知守不住城池,撤走之前将城内数万汉人尽数杀了,稍有姿色的汉人女人都抢回了后金。按你的说法,我是恶魔,你们满人反道是菩萨了?当真笑话!”

  说罢又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人,普通满人女子会说汉话的甚少,你必是贵戚之家的女子,若还是不说,你便知道什么是以彼之道,还诸与其身!”

  那女子听道张伟提起满人在辽东烧杀淫掠一事,只是低头不语,后来略想一想,便又道:“那是当年老汗在位时的事,现在的大汗已不准如此。阿敏如此行事,大汗一定会处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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