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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曹文轩
序言
消亡与重生——评《斩神》
曹文轩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是神的生命也只有一次。无论阴阳如何变化,无论五行如何变化,人和神都逃脱不了宿命。这种宿命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企图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只能
在消亡中获得重生,在重生之中消亡。但这种过程是痛苦的,代价是巨大的。如果我们把一个人的命运可以称作历史的话,那么心灵所经历的一切是非常难以把握和难以抒写的。《斩神》进行的正是这样的一种努力和尝试。
《斩神》是一部奇幻异术的长篇小说,奇幻异术之中又夹杂了武侠的元素。最初,我们并不习惯这样的小说,觉得它很玄虚,说武侠又不像武侠。因为这种奇幻异术的小说是近年来从西方传过来的一种新的小说写作模式,在新一代的年轻作家之中,已经慢慢开始盛行。这种极富幻想色彩的、独特的审美的题材,往往会颠覆我们平常所积累下来的审美经验和业已形成的审美判断标准。因为其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异想天开,所以它既给我们带来了眼花缭乱之感,也给我们带来了无所适从之感。对于我们习惯于阅读现实主义或者说现代派作品的读者而言,这种作品无疑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新奇之感。
但是,魔由心而生,心由魔而乱。一切的奇幻异术之作,无疑都是在创造第二世界,和我们现实世界相对应的另一个世界。我们可以称之为现实世界的延伸或者说拓展。或者说在揭示一种可能性。这种创造的基础,完全是来之于现实的框架,它的道德和伦理秩序、组织形式无一不是现实世界的映射。但是,这个所谓的神界的爱恨情仇,和我们现实世界是一模一样的。本书一开始,就给我们设置了一个悬念,这个悬念犹如命运的咒语一样,暗示着可能发生的诸种故事的玄机。本书的奇幻异术,用的是阴阳变化、五行变化的模式,尽管那些奇幻异术繁复多变,但离不开一个根本,即拯救者和毁灭者的较量。 从奇幻异术的小说模式来看,所有的较量实际上都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斩神》也不例外。
《斩神》就像一张大网,网住的芸芸众生却是神和妖。尽管作者建立的是一个神界的秩序,但是,其中的爱与恨,情与仇,善良和邪恶,以及一切的人物关系、背景、历史都是人性化的。而人性的真实,应该是正邪共存的,美丑共存的,大而化之,可以推之为国家、民族、就如本书中的两派。小而化之,就是一个人体内的存在的两种相反的元素和力量。卡尔维诺曾经写过《一分为二的子爵》,写的就是人性的深处的两种相反的力量的较量。内斯比特说过,魔由心生,一切的魔幻小说都是人内心世界的反应。它只不过把完整的心灵一分为二,也就是说把心理阴暗的真实浮出水面,与自己的另一半进行较量。这些冲突和矛盾,斗争和厮杀,无不是人生中每个个体的人的心灵的活动。现代社会,灵与肉的分离,已成为现代人共有的一个特征。如何表现这种真实,奇幻异术小说无疑是一种很有效的方式。应该说,幻想小说是一种深刻的现实或者说真实。
《斩神》中有权力的争夺,亲情的相残,爱情的悲壮……但这都是一种个体命运必须经历的过程,也是心灵历史的真实写照。从开始到结局,犹如一场梦,和一个人的一生经历很相似。作者大量使用“阴阳、五行、道、真理”这些字眼,做出一付苦苦追朔人生意义和价值的姿态,很显然,作者并不想把它简单地写成有趣好玩的作品,这有悖于作者写做的初衷。作者是个留学海外的大学生,在这些作品中也使用了一些非常生活化和非常时尚的口头语。这些语言的使用,从一个意义上说,亲切,自然,时尚。从另一个角度说,容易破坏整体的感觉。这是作者以后要努力克服的。当然,我知道作者从初中的时候,就喜欢读哲学的书,也写过大量的文学作品,这为他写作本书的时候奠定了一些厚重的基础。比起同类的作品,分量要重一些。
年轻的作者很有锐气,敢于创新,富于想象力,这是好事。我非常希望作者能在细节上打磨的更细致一些,说理的成分更少一些,人物形象更丰满一些。正如本序的标题一样,在消亡中重生,在重生中消亡,不断超越自己,写出更有魅力更成熟的作品。而且,我相信,作者是有这样的实力的,只要他肯把文学创作当作人生的一个事业来经营的话。
缘起
半折扇、一壶茶,端坐在硝烟之中。年华在眉梢湍流,他不以为意地等候着。
意料之中的一批喧嚷已经在烟火中蹒跚而来。
他用衣袖抹去嘴角的水迹,站起身来。
喧嚷归来,是一帮在战火中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此时紧握少得可怜的盘缠,寻觅着、逃离着。
“来,来,来,大家累了吧?过来喝口茶。”他大步走上前,慈眉善目的老者,笑逐颜开,在落魄的图画中,不合时宜地抹入亮色。
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然后悲怆而绝望地漠视他的笑容,准备继续前行。
“喝过这口茶,你们就会明白为何而苦了。”他轻轻手沾茶水,随意一弹,点土生花。
他是一个异士,此时站在茶水种下的花丛中,颔首而笑,慈悲众生般地,向逃难者伸出双手:“来,喝过这口茶,你们将明白,这天下。
人们仿佛入了梦般,在他的茶舍坐下,小心翼翼地举起桌上早已布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们痛苦吗?”他问,依然面带笑容。
众人茫然,他们没想到,会突然有陌生人这样突兀地询问这样纯粹的问题。
事实,摆在眼前。
“这是个静止的世界,你们已经有近千年的文明史,而你们却依然活在历史之前。你们在我这里喝茶,但事实是,你们什么也没做……甚至,我们这样在战乱中谈笑风生,不过都只是一段静止。”话罢,他笑,脚下的花开始泣血颤抖。
所有人还是茫然的,他们不明白在这样虚幻而缥缈的逃难场上,碰到这样的奇人异士究竟预示什么。或者,他们已经迷乱。
“有这样一段无中生有的故事。盘古开天辟地,世界被砍分两截,一截为神,神被定义成无所不知、解救一切、完美无瑕。另一截称孽,孽嗜生血、无恶不作、毁灭一切。后来,有一个神格玄仪的上仙,来到尘世,预学宇宙真法。当时尘世众生昏庸、碌碌无为、混杂相生、无可分辨。碰到妖孽来袭,只能坐以待毙,或受神降庇护,免遭一死。玄仪不懂世间众生为何不懂自保,便创造宇宙无极限。宇宙无极限创造种种人类,本来追求制造尘世领导者,躲避妖孽肆虐。却不想所造人类屡次失败灭绝,直到最后一批懂得适者生存的人类登场,灭绝惨剧才得以停止。然而,这批人虽然生存下来,却自动划分成两批,一批尊神灵,一批崇妖孽。尘世因此由混沌划分开来,一半为善,一半为恶。玄仪因为私篡生命,被流放尘世一千年。在这一千年,玄仪依然没有忘记研习宇宙真法的初衷,他一直想要明白宇宙运行的机制,因为他是钦选的神的继承人。与此同时,有一个化名荷淑的妖孽也走上同样的道路。她制造了泛滥的河水、熊熊的烈火,想要因此毁灭世界,却在毁灭了一批弱小者以后,筛选出更多的更加强大的种族。她也因此被流放尘世一千年。玄仪和荷淑在尘世相见、斗法,他们都想证明自己曾经的认知是正确的。
“玄仪认为人心向善、众生慈悲才是宇宙终极;荷淑认为天地毁灭、众生消失才是宇宙真‘空’的本质。他们斗了几百年,利用天灾、人祸,各种不同的战争,依然不分胜负。在这过程中,他们见证太多的事情,分分合合、对对错错。于是,连他们也迷茫了。当一个地方全是所谓的好人,依然产生种种纠纷,甚至战乱;当摧毁了一个城市,却激发了更多的正义和果敢……玄仪和荷淑开始困惑,难道自己的追求都是错误的么?他们在思考中依然互斗了几百年……”老者忽然停下,饶有兴味问道,“你们认为,他们谁会赢?”
“正义必然战胜邪恶!”一个穿着破布鞋的小毛头大声道。他的声音为梦魇的气氛增添了活力。
老者哈哈大笑:“真是个可人的孩子。可这世间真能成这样么?你们想家么?”
众人若有若无地点头。
“那以前是否有过同样深切的感受?”他不等众人再答,“因为流离失所,故而顿生爱情;因为痛恨难当,所以众志成城。”他望向远方,“玄仪和荷淑最终认清,他们的认知都是错的。或者,他们认知的正确,仅仅是为了让道更加正确……”
沉默良久。
“好了,时间似乎到了。故事也要开始了。或者,我必须在静止之中,做点事情。”老者笑靥如花。
远处的轰鸣响起。
依旧还是战乱。众人匆匆收拾了,站起身继续逃难之旅。
土生花、花结果,果熟落地,重化为土,继而再次点土生花……
炮火在身后肆虐,老者静待花丛之中,笑靥如花。逃难者渐行渐远,或者他们还未曾走过。一切在预料之中成为未知,幻化。老者的笑容在烟火中逐渐弥散,他笑、他哭、火焰将一切焚毁,冥冥之中,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众生之外的另一天地,故事开始启程……
战后的冰河渡,终于在残败之后重建喧嚷。街头的包子店、茶馆子,各队卖艺耍把式的江湖浪人,踩着满街的厚雪,纷纷开始了新一轮的生意。
在冰河渡人丁最旺的菜场口,“众发”茶馆座无虚席,一群老百姓各自沏了最粗最烫的茶,听一个坐在角落有些年纪的说书人讲故事,时而唏嘘,时而畅怀。
“却说那前朝圣伦为何会在短短几日之内,就被聃族风卷残云,一网打尽呢?列位看官,可知这其中奥妙?”说书人故弄玄虚道。
“还不是因为这圣伦皇帝昏庸无能,睚眦必报,后来抗击聃族又不懂章法,用些小孩子的伎俩,活生生被聃族族王一举攻破了老家圣都!”有人应道。众人点头称是。
说书人神秘一笑,紧闭双眼,摇摇头道:“看官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自古以来皇帝承袭天命,有神仙护持,若说这失败的缘故啊!人算是一条,天算更是一条!”说着,故意虚睁一只眼睛,查看众人反应,然后压低了嗓门,“我这可是前些日子从一个高明算子那
里得来的消息!”
众人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禁的全神贯注起来。
“据说,这前朝皇族都中了妖媚鬼惑!整个宫里呀,可是一片的乌烟瘴气!天公眼看天下皇权被如此玷污,怎么得了!便神示冥王,也就是当今圣上诛灭妖邪!这才有当今的新天下!”说书人看众人满面疑惑,便接着解释道,“我想曾经的曾奉朝上,灵皇私练邪功,以天下子民之血为食的事情,大家都还记忆犹新吧?”
这是自然的,几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依然让好多人后怕有余,人人自危,骨肉分离的悲剧一日日上演,在惧怕中,人们的性格被摧残,被毁灭,没有信任,没有爱和情,只有背叛和仇视。
“后来的每年一届的龙斗会,圣伦皇族子女的实力也开始逐渐滑坡。诸位应该知道,在梵青界的历史上,精灵族一直都是龙斗会的常胜将军,可是在861年那届的龙斗会上,代表精灵族的圣伦太子,也就是圣伦朝的末代皇帝映寺因为入魔而失败了!”说书人道。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朝廷不是说因为学艺不精的缘故么?”有人质疑。
“朝廷说的那能算数么?我们家表叔是当时的内务侍卫,他当时可真的看到入魔的场面了!听说有一只巨大的怪兽冲上站台,差点杀了老灵皇呢!”又有人道。
说书人哼哼一笑:“那咱们先放下这个故事不说罢!大家是否知道前朝二皇子,也就是鼎盛王映桦,宠爱蜂妖楼名妓谢小姐的那件事情吧?”
众人点头,这件名满圣都的奇闻轶事可是当时最公开的皇族秘密了。皇族二皇子爱上名妓谢小姐,但是那谢小姐几日之后居然离奇死亡。蜂妖楼圣都第一的活招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砸,老鸨知道对方是皇族王爷,也只能吃了哑巴亏,独自承担着蜂妖楼生意日渐惨淡的苦果,甚至后来无故解散了妓院,从此在人间消失。
“大家知道那谢小姐究竟怎么死的么?”说书人问道。
“听说是被鼎盛王的母亲害死的!是怕家丑外扬。”有人应道。
“这只是官面上的话。当年,我可是亲眼目睹蜂妖楼老鸨被杀的人证之一呀!”说书人低声道。
众人一愣:“难道那老鸨被杀了?”
说书人点点头,面色森然:“可是被成千上万的火妖,活活撕咬而死的啊!”
脊背一阵发麻。“火妖”二字,可是这梵青界最恐怖的所在。火妖是一种身体燃烧着火焰的狼妖,虽然是一种自古就有的物种,但是因为数量稀少,鲜有人见,所以并没有足够地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近年间,火妖开始大量地流窜于城市农村各处,因其杀人手段残忍无比,通常是剖腹食腑,并将尸骨肢解为碎片,成为这一时间人们谈之色变的魔物。
“曲老头儿又在这里念神念鬼的吓唬人啦?”忽然一个清亮的嗓音响起,众人回顾,只见一个二十左右眉目清秀的小伙子,头上裹着精灵族传统的毛绣头巾,青底月牙图,身穿杂色简服,跷着腿,一边往嘴里塞花生米,一边调侃地望着说书人。
那说书人一看这人相貌,脸色微红,又故作镇定道:“你这小鬼头,真是阴魂不散,老夫的种种事迹传说,可都是有真人泄露天机汇编而成的,并非街头巷尾无聊的议论!怎么叫念神念鬼的吓唬人!?”
那小伙子呵呵一笑,又抓起几粒花生米放在嘴里咬得嘣嘣作响,缓了一缓道:“曲老头儿,你上次告诉我,说南河湾的牛会站着撒尿,还溅了你一身呢,结果我专门去了一趟看看,发现那地界连牛都没有。真不知道又是哪个真人给您泄露的天机呀!”
众人一听哄然大笑,方才说书人费尽心力张罗的气氛被这小鬼头三两句给冲淡了。说书人尴尬地咳了咳:“哼,信不信随各位看官,老夫还真见过那种牛呢!”说着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准备收书走人。毕竟年纪老迈,稍一不留神,险些摔跤。却被那小伙子一手搀住,起哄似地喊道:“哪有被说到痛处就走人的?兄弟们听故事正来劲儿呢,那几两子赏钱在兜子里盘活半天了!您曲老头儿就这样离开,没个下文出来,也太不合章程吧!”又是三两句话,连赏钱都打点好了。
说书人又好气又好笑,瞪着小伙子囔囔道:“你这小鬼头,就是老夫的克星!”
小伙子做了个鬼脸一笑,大大方方的放了几个聃币在说书人手里,小声道:“你这曲老头被人揭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被自己人揭穿,总比被别人揭穿强吧!”然后转身对众人道,“真归真,假归假,故事归故事,这点口水钱还是少不了的嘛!曲老头子,您继续!”
众人笑着,纷纷拿了些许赏钱一并给了说书人。
说书人又重新坐定:“看官信不信就另外一回事了。看各位这样看得起老夫……老夫就勉为其难……透个真章出来!”咬了咬嘴皮子,还真是煞有介事。
众人半调侃半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啊!此次的天下大乱,是有后招的!”说书人这次更是一百倍的郑重其事,“神魔之斗,随便吹口气,都是人界一场乱啊!”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忽然传来几声厉喝。
“那兔崽子就在那里!”只见茶馆不远处,几个手执月光法杖、身穿月光白色束身法袍的年轻人朝茶馆这边看来。在他们身后,一个头戴囚月神符的老者缓缓走来。
“独孤飞鸿,总算又让老夫找到了你!”那老者咬牙一笑,法袍之中已经射出两道厉光。直冲冲射向刚才揭穿说书人的小伙子的方向。
那小伙子弹身一跃,柔柔的双手居然将厉光接住。
“东行长老!别来无恙啊!”又笑吟吟道,原来这小伙子本名独孤飞鸿,是月华门追杀数年的盗宝叛徒。
“哼!独孤飞鸿,你这次可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东行长老轻轻挥手示意,身后几人已经将刚才的说书人一把扣住。
“哎哟,哎哟……”说书人呻吟起来,老骨头一阵酸痛,“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呀?老夫……老夫未曾得罪过你们啊……”
“喂!东行长老,你也太离谱了吧!那个曲老头只是个说故事的哎!你绑他做什么?”独孤飞鸿问道。
“早听说你这兔崽子私底下结交深广,很富情义。今天我就测测你的情义有多深!今天你若不跟我们走,我就杀了这个老东西!”东行冷冷道。
“真是晕了!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的月华门呢!做事情这么没水平,那曲老头子去年还吹说过你们月华门的狗会站着做人事呢!看你们这么不识抬举,这么快就自毁门面!”独孤飞鸿唏嘘道。
说书人先是一愣,不记得自己有这样说过,随即意识过来,扑嗤一下笑出了声。
旁边看热闹的也大笑起来。
东行脸一沉:“小兔崽子,躲过这一劫才算你命大!”
身后弟子将说书人勒得更紧,说书人不由得呻吟起来:“诸位,轻点,轻点……”
独孤飞鸿微微垂头:“看来,我不得不用我的绝招了。”
东行不由得后退几步,他不知道这小鬼头又要耍什么花样。这一路追杀独孤飞鸿,他们也算是吃尽了苦头,先后被困在猪圈、妓院等地不说,还经常莫名其妙被官府抓走问话。总之这几个大活人,被这个小伙子的一个个圈套搞得七荤八素。这让他们养成了谨慎的好习惯。
“看好了啊!”独孤飞鸿像模像样摆了一个弹指的姿势,“月宗!月光飞溅!”
众人一惊,这招可是月华门的禁术啊!几个月华门弟子匆匆忙忙挥手遮住前照,却忽然屁股上一阵生疼。
“啊!”几声惨叫,疼得已经滚坐在地上。没人挟持说书人,说书人居然一溜烟的逃了,完全没有丝毫老态。
独孤飞鸿目送他走开,伸手一招,只见天空中飞来四只月灵兽,身形圆胖可爱,身后长着小翅膀,浑身的绒毛散放着淡淡光焰。它们的怀中都抱着几颗石头子儿,定然就是将这些月华门弟子打倒在地的“武器”了!
“哈哈!真没脑子!”独孤飞鸿说着,一跃没了踪影。
“快追!”东行长老一边摸着屁股,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却说独孤飞鸿一跃消失,匆匆忙忙跑出冰河渡,向附近的冷山上跑去,在途中忽然发现一处农耕,还有马厩,就一闪进了马厩,准备暂时藏匿在此。
这么显眼的地方,谅他们也不会来找吧!
独孤飞鸿一边窃喜,一边往马厩里挤,因为马厩里面光线不足,他一头撞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摸了摸,有布料,看来不是马,是人。
“对不起啊……”不知怎么称呼,就多摸了几下,发现是男人,“大叔,借地休息下啊!”一边将钱塞在对方衣服里,“这是住宿费。我就住一小下!”心中却在后怕,如果对方万一是个女人,刚才摸来摸去,不就完蛋啦!脸上一红一白的,幸好没人看见。
对方也没有搭理他,依旧在那里站着。
独孤飞鸿想往里面站点,这样万一东行来了,至少可以多个机会。于是准备侧身从身前的男子旁边挤过去,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不会不是人吧?独孤飞鸿又上去多捏了几下,会不会是死人哦?他伸手准备探探对方的呼吸,却被一个硬邦邦的金属东西挡住了。
妈呀,铁脸!是什么东西呀?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对方动了一下,狠狠将独孤飞鸿按压在墙上。
“别动!”对方冷冷道,是个男子,年纪估计和自己差不多。独孤飞鸿没有反抗,靠在墙上。
“你是谁?”独孤飞鸿轻声问道。
对方不再回答。独孤飞鸿可以闻到他身上有股子特别的高雅的清香。对方的手按住自己的脖子,可以感到他的手上戴了很多的戒环。
在黑暗的气氛里,可以模糊看到对方的法杖散放深蓝色光焰,夹杂紫色与暗金色的点缀。独孤飞鸿识得,这法杖是非常贵重的荆芒血杖。
对方究竟是谁?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吆喝声和许多兵马行走的声音。
“是不是这个方向!?”有人问。
“禀报上将,应该是这里,可是……怎么看不到?”
看来,这一伙人不是东行那帮人,无论是从走路的声音上来看,还是从说话的语气上来看,应该是很多人,而且一定有一个是上将,估计是朝廷来人。
独孤飞鸿在黑暗中看了看旁边的陌生人,一团漆黑,但他心里明白,对方很可能就是被外面那群官兵追杀的人。
对方会是谁呢?看这穿戴、行头,虽然不真切,但可以断定一定是个贵族。
如今天下方随新姓,冥皇还在四处追杀前朝旧臣,没准旁边这个人是前朝的什么官员吧?
“会不会在这家马厩里?”有人提议。
“去看看!”似乎是上将发话。
独孤飞鸿感到旁边男子的手劲儿一下子加大,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拜托……快憋死啦……”独孤飞鸿挣扎道。
对方一听他说话,手劲儿更大了,但似乎只是吓唬独孤飞鸿不让他说话,虽然手上使劲儿,独孤飞鸿却能感到脖子间宽松了很多。看来对方不是很坏的人啊!
那些兵马人等似乎向这边走来了。
独孤飞鸿害怕这些兵马和旁边的男子纠缠起来,万一将自己也连累进去,那太不划算了。如果再碰上东行,那可就吃亏大了。
他心中苦笑道,看来和这个陌生贵族还蛮有缘份的。伸手从腰间一把抽出一柄丝带般的长剑,仿佛水花微溅的形状,银色与天蓝色光焰交叠呈现,在光焰中间,有血丝一般的红色穿透剑柄。独孤飞鸿微微用力,口中轻道:“屏气!”
光华闪过。
有士兵掀开马厩的遮帘。
独孤飞鸿可以感觉到旁边的男子紧张的心跳声。只见那个士兵环视马厩一周,居然从独孤飞鸿和陌生男子身上看穿过去,仿若无物的喊道:“没人!”
独孤飞鸿屏着气,心里想,旁边这个贵族一定不知道我这招逃命绝技的名字,哈哈!借着微光,独孤飞鸿仔细看了身旁的男子,只见他身穿火红色战法袍,间杂黄金色的吊带装饰,他的靴子镶满各色宝石,穿着像是戏台子上跑下来的人似的。再看对方的脸,被一张铁面遮住。是为了怕别人认出来么?
独孤飞鸿被逗乐了,真傻,穿成这样,就算你把脸毁了,别人照样看得出你身份不一般呀!还带个铁面招摇过市,唉,真笨!
遮帘被重新合上,马厩里重新灌满黑暗。独孤飞鸿撤掉法术,终于可以呼吸了,在隐形世界中的人,是无法呼吸的。听着外面兵马离开的声音,对方的手也慢慢松下来。
兵马的声音终于完全消失。旁边男子放下手,一声不吭准备离开。
“你究竟是谁?”独孤飞鸿又问。
对方还是不回答,准备掀开遮帘。
“我叫独孤飞鸿,你叫什么名字?”独孤飞鸿不放弃,眼前的这个贵族这么傻傻的,自己能救下他一命,谁知道他在什么时候要继续翻船下去?对方究竟是谁,根据刚才的反应,看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估计就是这场政治风云中的无辜牵连者。独孤飞鸿很想帮他一帮。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对方终于答话,依旧冷冷的。
“因为你不认识我,所以才需要你我互通姓名呀!”独孤飞鸿轻松道,想了又想,又补充说,“我肯定不会害你的啦,如果我真的要害你,刚才就把你推出去了。”
对方疑虑了一下,还是掀开遮帘,走了出去。
独孤飞鸿一个人站在马厩里,嘟囔道:“傲什么傲啊!有什么了不起啊!大不了不管你,大不了当自己路旁看到一只耗子不小心被人踩死。谁稀罕!”站了一会儿,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看那个大铁头的样子,摆明了出去让人宰的。总不能眼看着活人这样犯傻吧?还是掀开帘子,也走了出去。
这时铁面已经走了很远,独孤飞鸿不情不愿地追上前去,大喊道:“大铁头!你再往前面走,可就是冷山山谷了。你听说过火妖吧?那里就是火妖老家!”
铁面顿了一下,还没等独孤飞鸿赞美自己说服能力高强,居然又开始继续走了。
独孤飞鸿狠狠跺了一下脚:“真不知好歹!算啦算啦!你去找死吧!真是的,光天化日,还真有人要找死!”
正在这时,四周传来脚步声,偶尔还有人在吆喝。
“他在这里!”
紧接着一大帮子人迎面向铁面跑来。
铁面一怔,紧紧握住手中法杖。不动了。
“兔崽子!你还跑!今天看我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是东行一行人,东行刚才丢人丢大了,此时涨红着脸,“快把冷月神珠交出来!以前是老掌门看你可怜,授你月华秘法。而你却恩将仇报,私自将神珠据为己有!咱们少主当家!可不允许你这般乱来!”
独孤飞鸿心下暗暗叫苦,本来准备挽救“失足少年”,现在自己却失足了。但他脑子随即一转,何不用好这次机会?他斜眼看了看铁面,只见铁面木头一样矗立在旁边,盯着东行一干人,八成还没搞清楚头绪。
“东行长老,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又找到我了?”独孤飞鸿不慌不忙地走上来,开始唠家常,“没给兄弟们包扎包扎什么的?刚才可是伤到要害了呀!别这么随随便便扔下不管了。应该去就医!”
“别给我绕圈子!我告诉你!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你找到死的!老汉的问天术可不是白学了五十年!”东行长老怒气冲天。
“哦,问天术!就是观其气象,探其五方的绝学吗?”独孤飞鸿阴阳怪气,声音提得老高。
“哼!算你小子有些见识!没在月华门白呆这几年!老汉有此绝学,你小子怎么可能逃得掉?!”问天术可不是寻常人能学会的法门,此时独孤飞鸿这样解释出来,让东行心中居然若有若无的开心少许。
铁面还是站在一旁,似乎想走,但又怕出状况。
“交出神珠倒也容易!不过东行老爷爷,你看咱们商量个事儿行不行。”独孤飞鸿忽然有些郑重其事道,“只要你帮我完成这件事情,我就乖乖跟你们走!”
“别在我跟前油嘴滑舌!今天我们就是拼死也把你给抓住!甭跟我们谈条件!”东行很强硬。
“哎哟哎哟……别动这么大肝火嘛!”独孤飞鸿浅浅一笑道,“大家都明白的,你们抓我这么多年,也让我跑了这么多年,其实你们累,我比你们还累。而且,被月华门抓住,那也是早晚的事情,毕竟你们是源源不断的来人,而我却孤身一人。所以,干脆互相卖个人情,您帮我办件事情,我也就随你们去了,不过就是交待几下犯罪经过嘛!也没什么打紧,对不?”
东行狠狠盯着独孤飞鸿,拼命想在他眼里找到些什么似的。心里捉摸良久,苦头吃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捉住过这小子。说实话,此时,就算是他真的耍滑头,自己依旧无计可施啊!而且对方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不管怎么说,先看看对方条件,便冷冷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这件事情对东行长老来说小事一桩,您能不能帮我探出灭缘神尼所在方位?”独孤飞鸿问道。
铁面看两方交谈甚欢,而且根据内容来看,也没有自己的事儿,便转身准备离开。
“铁头大哥!你先别走啊,你没听到东行爷爷要神珠吗?”独孤飞鸿忽然喊道,他心中暗暗笑道,哼,看你个木头疙瘩,怎么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铁头转身道:“什么神珠?”却见东行长老一干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仿佛那神珠就是他拿的,心下甚怒,“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你那神珠有什么相干!?”
独孤飞鸿故意卖乖,撅着嘴点点头:“哦……那好,你走吧,再见!”
铁面迈步欲走,东行一干人却将他的去路挡住了。
“那小子诡计多端,说话颠三倒四。得罪了!您暂时不能离开。”东行拱手。
“这……”铁面准备发火,左右看看对方架势,似乎明白发火的无用,只能狠狠瞪着独孤飞鸿。
独孤飞鸿倒和没事一般,将脚下的雪踏平。心中道,哼,叫你傲,叫你强,叫你得意!你要明白,这叫江湖,不是你们家后花园,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做什么事情,可都要有章程的!然后斜了一只眼睛,看着铁面偷笑。
“快跟我们走吧!也好让这位兄弟早些离开!你若真是诬赖别人,耽误了人家的事情,麻烦会更多的!”东行不明白对方的身份,看铁面的穿着打扮,也不是好惹的主,便换了软词,与方才对付说书人的方法大相径庭。
“那你先答应帮我找到灭缘神尼的方位!”独孤飞鸿道。
东行左右思量着,还是不愿意接受独孤飞鸿的条件:“哼!这由不得你讨价还价!我们这么多人在,根本由不得你讲条件!”
“哦……那我只好和你们死战到底了……你也该清楚,上次梵北一战,你们是什么情况……”独孤飞鸿狡黠一笑。
东行静静看他片刻,心里气得鼓鼓响,但看独孤飞鸿满脸阴险笑容,他非常明白自己的状况。月华门给的期限越来越少,如果还抓不到这个臭小子,自己长老的位置都不保了。沉思良久,终于不情不愿地点头道:“既然你那么恪守孝道,老汉帮你问天也可。不过,你可记住,我们此行已立誓言,若拿不回神珠,身首异处!你也该知道我们的决心……”
话还没说完,独孤飞鸿就开始拼命点头:“好了好了,知道了……”
东行心里恨恨,这臭小子毫无章法!真是该杀!
他将手中的雁精灵杖举过头顶,带起一阵光焰涟漪,天地忽然狂风大作,风力扭曲凝聚向杖尖靠拢,气焰直上青天。东行闭目施展,浑身绽放五彩。
独孤飞鸿看着他,好像看热闹,他有自己的算盘。铁面静静站在一边,独孤飞鸿注意到,他紧握法杖的左手手指上,有一枚巨大玉质的戒指,戒指的图案似曾相识,他心下一震,这图案似乎是只有皇族才有权力拥有的梵青雕刻。他仔细打量铁面,这个人越来越成谜。他究竟是谁?这样毫无城府,却又这样盛气凌人?
不知不觉,一刻过去,东行还在施法。
“问没问到啊?”独孤飞鸿不耐烦地催道。
东行不语。
“学了五十年就学成这样吗?”独孤飞鸿又道,他成心找茬。
“休得多言!长老施法,你不要乱其心神!”旁边月华弟子冷冷喝道。
“咻——”独孤飞鸿轻蔑道,“你们也在着急不是么?还装清高……”
“你……”正要理论,却见天空一片黑压压的瘴气旋入东行施展开的光焰中。
东行长老惨叫一声,退倒在地,口中溅出鲜血。一旁的弟子忙上前搀扶。
“小……小畜牲……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东行含着血,说话颤抖,他伸了手指,指着独孤飞鸿一脸仇视。
独孤飞鸿紧张地冲上去:“老爷爷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你……你……”东行说不出一句话来,满脸涨红又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铁面静静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不好,这是瘴毒之术!小畜牲!出手如此狠毒!纳命来吧!”众弟子持杖冲上。
“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居然疯狗乱咬人!谁出手狠毒了?!”独孤飞鸿后退数步,“还不是你们东行长老学艺不精,这问天术本该用心术读方位,但是东行长老贪图成果,一味用灵魂法元去探。敞开了命脉用法术,这叫咎由自取!”
月华弟子已经不再多言,纷纷挥杖打出月光焰。
独孤飞鸿手中没有法杖,只是一路后退。
月华弟子仇恨似火,他们早见独孤飞鸿不顺眼,此时怒从心起,早已经没了章法,个个大喊着冲上来。忽然脚下一松,居然齐刷刷掉到陷阱里,顿时一阵烟雾飞散。
大家掉在坑里,遇上奇怪烟雾,泪流不止疯狂地打喷嚏。
“咳!咳……小畜牲……咳……别跑!!”
“咳……”
鼻涕眼泪全往外喷,完全不成体统。
独孤飞鸿站在陷阱旁边,捧腹大笑起来。
“一群蠢蛋!连这点江湖阅历都没有,怎么出来混!哈哈哈哈哈!”他拍手笑了一会儿,忽然跑到铁面跟前,“大铁头,咱们快跑!”
铁面不愿跟他,但环视周围,这帮子人一旦意识恢复过来,还不把他大卸八块?自己分明已经被独孤飞鸿的“诡计”给绑住了,想跑也跑不掉,便不情不愿地被独孤飞鸿拉着跑。
“兔崽子!你……你给我回来……”东行趴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而独孤飞鸿已经拉着铁面化为灵焰,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跨越好几个山头,终于停下。
独孤飞鸿粗喘着气,但是脸上遮掩不住的高兴:“一帮蠢蛋,哈哈!”他一边用袖子扇凉风,一边看了看旁边的铁面。
铁面显然也有些气喘,但还是毫不松懈地紧握手中的法杖。看独孤飞鸿在打量他,便转过身去,似乎想了些什么,居然准备迈步离开。
“大铁头,你这样就走了吗?”独孤飞鸿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铁面冷道。
“呃……”独孤飞鸿一时语塞,他心里又暗骂铁面一百八十遍,这个木头疙瘩真不通人性,人家要帮你,你还装酷!但事情到了现在,独孤飞鸿对眼前这个木头人的好奇已开始逐渐升温。他越来越想知道这个说话蹦字儿的榆木脑袋究竟是什么身份。想了又想,独孤飞鸿道,“你要明白,今天你这么一亮相,那些月华门的奴才们铁定也要找你麻烦了!”走到铁面面前,“看我今天戏弄他们的手段,跟着我走,保你平安!”他拍拍胸脯,做了个“强”的手势。
“自吹自擂!”铁面轻蔑道,似乎对独孤飞鸿的自我标榜毫无兴趣。
“呃……”独孤飞鸿有种面子被蹂躏的感觉,但他还是舔舔嘴唇,尴尬道,“算是吧,但是……但是我晓得如何应付那些麻烦人啊!在这江湖上走动,讲究的是先发制人,而不是亡羊补牢。像你这般时时刻刻握着法杖,我且问你,如果当真和别人真刀真枪的打,你又有多少胜算?”
铁面无言以对,冷声道:“我根本不会招惹别人!”
“咻——”独孤飞鸿耍鬼脸道,“恐怕你招惹的人要比我招惹的人更厉害百倍呢!”
铁面似乎吃了一惊,法杖的光焰迅速翻腾而起,准备对独孤飞鸿下手。
“慢着慢着!”独孤飞鸿忙道,“我这可是事实,刚才在马厩里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铁面缓缓收回法杖的灵气,但还是一副全身戒备的样子。
“动不动就把法杖握得紧紧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随便一个路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被仇人追杀!”独孤飞鸿自顾地说着,斜了铁面一眼,“再看一张大铁皮把脸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出来……哼!你要是走在大街上,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才怪呢。仇人要追杀你更是简单得要死,你这样做,简直就在昭告全天下你是被别人追杀着来的。”转过身来,脸上又一副自我陶醉的神情,“幸好有我独孤大侠出场,若是被其他江湖兄弟看到你这样,躲你还来不及呢!若是一些心肠不好的,一个五花大绑就去捞赏钱了!还由得你在这里跑来跑去耍威风。”
铁面没有解释,只是气冲冲哼一声,不再多言。
“哎……这年头,好心没好报啊……”独孤飞鸿叹了口气,“既然这么勉强,那就算了吧!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抱了一拳,便要走开,真是一块茅厕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看你能能耐到几时!
铁面没有理会他。独孤飞鸿在他身后做了几个鬼脸,便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道:“前面右转就是冰河渡了,那里的美食可是一流的!”
说走就走,独孤飞鸿心里道,就让你这根大木头被人劈了当柴火吧!哼!自己事情那么多,少个累赘还换个轻松呢!可是……独孤飞鸿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只见铁面已经朝冰河渡的方向走去。
这个木头家伙看来还算识相,总算听进去几句话嘛!独孤飞鸿转过身来,唉,或多或少总算帮他了,就这样两清了吧!虽然对他的身份很有兴趣,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人家那么不合作,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就这样走了几步,他心中忽然一惊,对了,最近天下方定,各个城市关口对于进城的人把关都很严的。如果刚才那个木头人就这样直冲冲走进城,那不摆明了让官兵抓住么!?
独孤飞鸿狠狠拍了下脑袋,唉,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随即又觉得那铁面实在傻得可爱,难道自己也不会想想,一个被追杀得满世界乱跑的罪犯,怎么可能堂而皇之进城呢?
无论如何,这个建议是自己给的,责任自己多少有一点吧!独孤飞鸿转过身,还是跟在他身后看看状况,说不定对方有自己的打算呢?于是又朝冰河渡的方向走去。
再说那铁面一路走走停停,最终还是走到了冰河渡的城门口。
在城门两边,几十名精灵官兵正在检查出入行人。一个聃族总领坐在一个露天的小茶几上监视官兵的检查。
铁面手中没有通城牒,他在门口踌躇一阵,不知自己该怎么进去。这时,一个官兵看到了他,正朝这边走来,铁面一愣,忙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穿红衣的人!你等一下!”官兵更加怀疑起他。
铁面先是一愣,佯装没有听到继续往回走。
“那个带铁面具的人,你等一下!”官兵几乎是跑过来。
看来无可回避了!铁面紧紧握着法杖,转过身。
“你是做什么的?”官兵盯着铁面左右打量。
“路过。”铁面沉沉道。
“为什么戴着面具?”官兵又问。
“两年前一场大火毁了容。”铁面急中生智,手中的法杖光焰混乱。
“有没有通城牒?”对方又问。
“我不进城,只是路过。”铁面回道。
“是哪里人?把你的户民牒拿出来!”对方终于使出绝招。
铁面没有,他不回答,依旧站着。手中的法杖光焰爆起。
“听到没有?”对方微怒。
“没带。”铁面更怒。
“什么话?!”对方准备发作。
这时只听一阵鸡叫声,一个百岁老翁推着一辆载满鸡的车子走过来。
“孩儿们!让路啦,让路啦……”老翁身体健硕,推着鸡车径直朝铁面一堆人走来,那车子越推越快,最后老翁终于把持不住,“大家让开让开……老汉儿我把持不住了……”
铁面看了老翁一眼,居然是东行长老的模样。
老翁垂直撞来,所有人都匆忙让在一边。
车子终于撞上墙,“咣当”一声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老翁笑吟吟道,便从怀中开始拿通城牒。
几个官兵上来准备检查。
“老汉我生意十几年了……头……头,头一回拉这么多鸡!”老翁说得唾星横飞,憨厚的脸上堆满笑容。
几个官兵敷衍地笑笑。
“你们喜欢吃鸡肉不?老汉,这,这,这鸡肉可好吃啦,肉滑丝顺,好入味着呐……”说着,老翁转过身从笼子里提出一只鸡开始显摆,“你看这鸡眼睛!多活到!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肉鸡,你看看,你看看嘛!”手中的鸡一阵扑腾,官兵们都有些不耐烦。
“快点验牒走人了!”
“对,对不起啊,对,对不起啊大爷……”老翁故意颤颤巍巍把鸡放回去,一副可怜相。
几个官兵终于受不了。
“快走吧,不验了,小心你的鸡跑了!”一个官兵开玩笑道,准备放老翁过去。
“谢谢官爷!谢谢啊!”老翁作揖半天,才转回去准备推车走人。
官兵又走到铁面跟前要继续审下去。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我的鸡!”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老翁车上的笼子破了个大洞,里面的鸡泉涌而出,飞得整个城门到处都是。
“我的鸡,我的鸡呀!”老翁忙去追。
那些鸡似乎在笼子里憋得厉害了,一出笼就活蹦乱跳,鸡毛乱飞,捣得聃族总领的茶几几乎翻掉。一时间扑腾声、吆喝声混成一团,煞是混乱。
“把这鸡都给我杀了!”总领一怒。
所有官兵忙上前开始抓鸡。
铁面正迷惑间,忽然被一阵力拉走了。
“那铁面人跑了!”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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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众人似乎没听到,还在抓鸡。
“那铁面人跑掉啦!”又大喊一声。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而铁面和老翁都已经没了踪影……
一天之内逃跑两次,铁面看样子很累,坐在石头上大口喘气。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真的疲乏。
那个推车的老翁也坐在旁边气喘吁吁。
“多谢。”铁面道。
“哈哈,不用,不用。”老翁的声音忽然很年轻起来,只见他笑着,猛从脸上扯下一张皮,竟然是独孤飞鸿,“嘿嘿,没想到吧!”
铁面一惊,沉沉不语。
“怎么了?嘿嘿,是不是很刺激?”独孤飞鸿看着手中的皮,“现在这个东西很时髦哦!好多人都在用呢,我也禁不住试试。俗是俗了点,不过很解决问题!”洋洋自得起来,“我都佩服我自己,能做这么好的面模子。”转过头,看着铁面问,“你知道咱们为什么这么轻巧就逃掉了吗?”
铁面不置可否。
“呵呵,你一定觉得是我的画皮能力强……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独孤飞鸿看着铁面,“主要在于那些官兵的网开一面。”
铁面完全没想到独孤飞鸿这么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疑惑。
“哈哈,你没看出来吧!”独孤飞鸿站起身,“现在四族虽已被聃族所控制,但是政局还很不稳定……你看到那些守卫后面还有一个聃族头子么,那就是监视用的。这里距离圣都太近,据说前灵皇和鼎盛王都逃掉了,生死未卜。所以精灵族全族都在缉拿他们……”他转过头来,看着铁面。
铁面低着头,手紧紧把住法杖,显得很紧张。
看来,这个木头人的确身份显赫。甚至可能和在逃的灵皇、鼎盛王有所瓜葛!独孤飞鸿心下盘算着,无论怎么样,他这样大大咧咧跑来跑去必然是不行的!
“哎!说这些事情真是伤脑筋……”独孤飞鸿忽然转过身去,伸了个懒腰,“在精灵族呆下去,整天打打杀杀,还有那些月华门的人四处纠缠!应该换换地方,跑跑霉气了!正好想念铁叔想念得紧,不如去哈尔克族。听说那里相对安静,冥王还没有下令在那里严卡通关,顺便把你这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送到那里温馨几天,也未尝不可!”转身笑吟吟地看着铁面,“这次,你要不要去?”
铁面渐渐放松了手中的法杖,他见识过精灵族全族的压力,是他绝对不能生存下去的。不管怎么说,这个独孤飞鸿总算有些本事,他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哈哈,你终于不闹别扭了!真好!”独孤飞鸿笑了笑,“早先你听了我的话,不就不需要这多番周折了?现在气氛这么好,不如找个乡野小店,先吃点肉酒!”话罢美滋滋准备走。
“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是铁面给独孤飞鸿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足够让独孤飞鸿又惊又怒老半天。
“大铁头,你真没情调。若想成为大丈夫,要酷,要帅,要有本事,更要有柔情似水的心。你懂不懂啊!”独孤飞鸿嘟囔道。
“我只想知道,此去哈尔克族可不是短短个把月的行程,你到底要怎样去?”铁面答非所问,来了第二个长句子。
不管怎么说,对方总归开始认真思考并且努力说话了。独孤飞鸿也不多做强求。
“哼哼,这个你甭操心,跟来便是!”已经远远走开……
千年劫
残月如照,路上的雨水未却,坑坑洼洼满是泥泞。
山间小道,月光被树荫啃噬如媚,远近传来孤狼的哀号,阴风阵阵。
在河边一处狭小的洞穴中,隐约透着火光。一个男子的干咳声时断时续。
“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女子担忧地问。
“咳……不碍事……”男子说着,似乎咳出了什么。气喘得厉害。
“都咯血了!不行,一定要找个大夫看看!”女子说着已经带着哭腔,“可这满天下都是官兵巡查,怎么找医馆呢?”
“不用担心……这病……在身上这么多年了,若真是严重……我早就不在这世间了……”男子声音饱含温情,“只是晚上犯病痛苦难忍,白天就会好的……咳……咳……”
女子叹了一口气,只能为他捶背顺气,毕竟,说不过他。
“哥哥的消息……你帮我……咳……咳……打听到了么……”男子脆弱道,“我法力太弱……卜不出他……”
女子摇头:“现在政局初定,全国各地都是姐姐的眼线。即便映寺自己,也不可能招摇过市的。没有听说他被拘捕的消息,看来,他已经顺利脱逃了。”
借着火光,可以隐约看清这两人的模样,男子眉目清晰而充满暖意,额头有一个奇异的圆形印记。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脸显得消瘦无力,双目的光彩略显混乱。他穿一袭软金色冰法袍,手拿火弧杖,从头饰可以看出来,他是精灵族人,头巾上一只温暖的大手散溢温和的天蓝色光焰。在他身旁的女子,发式略显繁复,仿佛密宗符语一般,她的双目轻盈而充满活力,在她的右颊处,是聃族传统的附魂图——一个花神的图案。她身穿紫红色星际法衣,肩披暗红色灼魂丝巾,腰间别着一支奇异的火焰毛笔,名叫鸾俦羽化。
“你……为什么还要关心他?他把你害成这样!”女子耐不住,终于问道。
男子微笑着摇摇头:“哥哥……是我残留这世间惟一的亲人……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他能够平安……咳……”
原来,这病弱的男子本名映桦,是前圣伦朝的鼎盛王。而他身旁的女子,就是聃族族王,也是新任梵青皇帝的妹妹——凡珂。
聃族攻陷圣伦朝之后,本来活捉了前朝的灵皇映寺、鼎盛王映桦,以及许多重要大臣。天下易姓大昌,立志开建新的盛世。谁知聃族冥皇的亲妹妹,居然私自劫狱放走了前朝灵皇和鼎盛王。
映寺和映桦在逃跑途中被追散,凡珂带着映桦一路逃到这里,映桦身体实在不支,于是暂时住在这个小山洞中。
“那就算你找到他,你打算今后怎么办?”凡珂接着问道。
映桦望着洞外寒冷的月,答非所问:“你去过……我们圣伦族精灵的老家吗……”
凡珂看着映桦那痴迷的模样,柔软的点头:“曾经去过一次,光轮崖,那里是圣伦的老家,也是梵青的老家。那里的梵青花开满山,四季如春。”
映桦点头:“五年前……我被哥哥指派到汴河省作监省的时候,咳……咳……曾经路过光轮崖……在那里亲手种过一株红叶梵青……咳,咳……”
红叶梵青,象征合家团聚、万事兴隆。凡珂望着映桦,她知道了答案。
“哼!狗屁和尚!居然敢欺负老娘!”这时,一个沙哑老太婆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有人来了!”凡珂忙从腰间拔出毛笔,警觉地朝洞外看去。
“等……”映桦手中的火弧杖光焰异样,“对方法力高强……咳……咱们都不是对手……扶我起来,咱们先躲一躲……”
二人忙到洞内一块巨石后躲下。
只听一个人走进洞来,紧接着是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隐约有兽息,急促而脆弱。
“哼!居然只剩一把老骨头给老娘!真是越想越气!”停了片刻,“看样子快没气了,也不知这血晶还能不能使。”又平静一会儿,“这死秃驴真该受千刀万剐!”
凡珂有些疑问的望望映桦,“老骨头”?
“罢了罢了!还是趁热先将血喝了再说!老是老了点,总该还顶些用!等有了血晶,看老娘怎样剁了那死秃驴!”
“喝血!”凡珂和映桦同时一惊。
凡珂站起身准备要去救那个“老骨头”,映桦一把将她拉住,摇摇头:“你打不过她,更何况……那个‘老骨头’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还不清楚……”他捂着嘴,生怕咳嗽声惊动来者。
“不行,可是一条人命啊!我必须救他!”凡珂已经冲动地冲了出去。
映桦只能一手扶地,一手捂着嘴,观察动静。
只见一个手执锈迹斑斑破法杖,混身穿着破烂,满头银发的老太婆站在门口,她的脸上戴了一块黑布,眼睛中遍布杀机,正是江湖中以一指寒冰为名的冷箭鬼婆,其人性格古怪,行踪诡异,功力高深莫测。在鬼婆脚下,一个身形似狼非狼,似人非人的怪物憔悴地伏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他就是已临死期的老魔眼火妖。
“你是谁?”凡珂望着鬼婆问道。
鬼婆斜她一眼,不做回答,一手从怀中拔出匕首,准备向老魔眼刺去。
老魔眼缓缓抬起头来,望着鬼婆手中的匕首,居然没有丝毫畏惧。
“住手!”凡珂猛一挥笔,寒光闪过,却被鬼婆轻松躲过。
“小丫头,老娘今天心情不好,可别不知好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鬼婆冷冷看了凡珂一眼。目光煞是凄厉诡异。
“请问婆婆为什么要杀他?”凡珂换过客套的语气。
鬼婆沉沉一笑:“老娘干吗告诉你?”
凡珂一时无语。鬼婆举起匕首又要刺下。凡珂一急,一笔又挥上去。
鬼婆大怒,手指微弹几道冷箭射出,将凡珂手中的鸾俦羽化钉在了岩壁上。其身手之快,无人可辨。
“没大没小的臭丫头!快回去跟你爹再多学几年功夫!别出来丢人现眼了!”鬼婆不愿和眼前的小姑娘纠缠。
“哼!我有爹教我,但你这样的杀人魔说不定没孩子可教呢!”凡珂倔脾气一上来,口舌也就恶毒起来,她本是从小宠大的金枝玉叶,很少见有人这样生硬的对答她。
这一句似乎触到鬼婆痛处。
“死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老娘不一下毙了你!”鬼婆大喊一声,射出数百冷箭。
凡珂忙招手唤回鸾俦羽化,双凤翱翔,一招“屏”字符将冷箭全部挡住。
鬼婆似乎没有料到凡珂小小年纪,技艺已是如此高超:“小姑娘果然有两下子!不过你无聊生事,由不得老娘要杀了你!”手中一加力,冷箭居然冲破“屏”字符,向凡珂齐刷刷冲来。
凡珂暗叫不妙,却已无从躲避,只得紧闭双眼束手待毙。但过了片刻,居然还没有被冷箭所刺,不禁睁开双眼。
只见疲惫不堪的映桦施冰屏将所有冰箭死死抵住。他的身子不断发抖,显然是强忍痛苦施展法术。凡珂心里一阵感动。
“好小子,看样子身受重伤,居然还能撑住老娘的冷箭!真不简单!来和老娘过几招吧!”鬼婆似乎对映桦有些兴趣。
映桦强忍地抬起头来,声音微颤:“朋友不甚懂事,冲撞了前辈……晚辈在此道歉……还望前辈海涵……咳……咳……”
“可是她要喝那个老魔眼的血!”凡珂辩白道。
“亏你认得他是魔眼火妖。你可知道此等妖孽残害过多少生命?”鬼婆冷笑道,“难道老娘杀他还错了吗?”
“但魔眼火妖不同于寻常火妖,他是真人所变的啊!”凡珂看着老魔眼道。
“真人?”鬼婆笑得更厉害,“人和魔本就事一回事,只是叫法不同罢了!他杀人,自然要偿命!”
凡珂说不过鬼婆,只干干一句:“总之我不会让你杀了他的!”心里却满是不服气。
鬼婆没有应话,转头向映桦看去。
映桦身体很不舒服,他紧锁眉头,口中咸涩,必然又咯血了。他拼力调整内息,额头的觉醒印记不断泛光。鬼婆一惊,觉醒印记?
“小子!老娘和你过几招,若是这几招你表现得好,老娘就放你一马!”鬼婆道。
凡珂扶着映桦,柔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映桦安慰道,但脸色越来越差。
“你看他都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和你过几招?”凡珂埋怨。
“哼!臭丫头,若不是这小子为你挡招,老娘早给你射成冰渣!还不滚开,若是这小子有能耐,老娘自然放你们一条生路!”说着手中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抛向映桦,直入体内。
“你在做什么?!”凡珂要挡,怎奈那火焰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出手。
映桦只觉得体内一阵凉爽又一阵暖和,伤痛竟减轻很多。
“你还好吗?”凡珂急切道。
“身上舒服很多……”映桦说着,忙对鬼婆行礼,“多谢前辈相救之恩!”
凡珂疑惑间,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混身一阵冰意,已经被冻住。
“啊!臭老太婆,你做什么!?”凡珂大怒。
“哼!看看这小子功力如何!”鬼婆道。
“你!你个臭老太婆若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和你拼命!”凡珂道。
“小子,咱们过招十个回合,你随意施展!”鬼婆显然忽略了凡珂的话,手掌一挥,万道冷箭射出。
映桦一个飞旋,浑身纠缠起两道蓝色光焰,似龙飞舞,将所有冷箭吸入红蓝旋风之中。飘然落地之时,手中举着一支长长的冰柱,正是冷箭所化。
“好手法!”鬼婆再一招“火龙刺”,数道火焰飞出。
映桦举起法杖,法杖飞速旋转,将所有火焰缠在飞转所形成的圆面上,仿佛一道巨大火屏,火屏越转越快,从圆心处渐渐有蓝色光焰向上蔓延,最终将所有火焰全部熄灭!
鬼婆忙又施展七招不同法术,均被映桦从容应付。
“小子,你的法术花样漂亮潇洒,究竟师从何处?”鬼婆问道。
“这……”映桦左思右想,身份是万万泄露不得的,否则又会惹上许多麻烦,只得拱手,“前辈救命之恩晚辈谨记在心,但晚辈实在有难言之隐,无法说出家师姓名,请前辈见谅!”
“哼!真是不知好歹!”鬼婆手握法杖,万道光焰简直将山洞穿透。
映桦体内一阵压抑,被一团强大的气流推撞在墙,口中咯出血来。
“映桦!”凡珂大喊,她望着鬼婆,“你这个臭老太婆怎么脾气这么奇怪!别人不愿意说,自然有自己的苦衷,你一个江湖高人,怎么心胸如此狭窄,手段如此残暴!”
“臭丫头给老娘闭嘴!什么叫江湖高人?江湖高人又凭什么不可以气量小、脾气暴!”鬼婆冷冷道,“现在是老娘的第十招,就看他有没有造化躲过了!”举起法杖,重重的一记冰雹释放过去。
“映桦!小心!”凡珂说着,都有些不忍心地闭上眼睛。
映桦觉得体内翻涌难忍,刚才被鬼婆输入法力,虽然可以暂止伤势一时,但运功太多,法元耗尽。眼看着前方冰雹呼啸而来,却无半点力气可以抵抗,便只有低着头凭肉体一接。
“嘭”一声巨响,冰雹应声破碎。
凡珂轻轻睁开双眼,只见映桦还是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在他身前,一条真龙为他挡住了冰雹。冰雹破碎,真龙化为灵焰,居然退回映桦胸前。
映桦一惊,他从脖子间摸出一条鸡血石项链,光焰闪烁,还有些发烫。口中喃喃:“又是它……”
“果然如此!”鬼婆走上前去,“如果老太婆我没猜错,你研习的是占卜之术。你目前身受重伤,是因为最近天地卜相错杂乱生所致。”
映桦一愣,鬼婆猜得很准,他是精灵族中极少数掌握占卜秘术的精灵之一。至于他身体如此不堪,夜夜咳嗽,这原因倒是不明的。早先在宫中,他接受过无数治疗,但都无法医好这咯病。想是生来就带着的病根,无法医好。此时鬼婆这样说,映桦将信将疑。
“哼哼,看你我有缘,这又老又臭的老魔眼就交给你吧!总归对我也没有太大用处。老太婆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和你多纠缠。十招之内,你没死已经算你命大!”鬼婆看看洞外,“最近世道混乱,杂相丛生,你的伤恐怕很难好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一跃不见了踪影。
“前辈!”映桦一时理解不了鬼婆的话,大喊两声,不见回应。
“映桦……你怎么样?”凡珂问道,她还停留在映桦要被那一记冰雹杀死的惶恐中。
“我还好……”映桦努力地爬起身。
鬼婆一走,凡珂身上的冰也逐渐消失。她忙跑过来,扶住映桦,惊奇地问:“你真的还好吗?刚才是怎么回事?是谁放的龙?谁救的你!?”
“是它……”映桦拿出鸡血石项链,“以前一个相命人送的项链,救过我好多次了,但我一直猜不透它运作的机制。”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异的东西,不用使用者的力量就可以释放法力!”凡珂惊叹道,她望了望门外,“那个老太婆呢?”
映桦摇头:“我也不知道……”脑子一阵强烈眩晕,就要倒下。
凡珂费力地将他扶住:“你刚才不是好多了吗?!难道那个老太婆又把你打伤了吗?”
“刚才前辈只是给我压抑伤势,我运功太多,法元消耗过度,有些撑不住……”映桦已经感到体内的灵息一步步消散。他缓了一缓,精力微微恢复少许。
凡珂急得要命:“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
“谢谢你们救命之恩……”垂垂老者的声音。
听得凡珂一身鸡皮疙瘩,她慌张地转过头来,只见刚才躺着老魔眼的地方,躺着一个满脸皱纹、头发雪白的垂死老者。
“你,你是谁?”
“我就是你们刚才所救的魔眼火妖。”那老者答道。
“什么?你还能变回人身?那……那你现在究竟是人还是妖怪?”凡珂说着,不禁搀着映桦后退几步。
老者听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纵横满脸的皱纹将双目中的忧伤描画得更加分明:“是人是妖?我自己也不知道……火妖令出,贪欲横行……是人还是妖,都无法逃脱此劫……天意……天意啊……”
映桦和凡珂一时不解其意。
老者不等他们说话,从怀中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红色晶体:“多谢二位搭救之恩,这些血晶可以暂时抑制你的伤,足以保你九九八十一天平安无事。余下的……就看你们的造化吧!”将血晶放在地上,径自闭上双眼,死了。
无数光焰自他的肉体离散而出,他的尸体越来越干瘪下去,最后成为枯骨。
“啊!”凡珂被枯骨吓到,挡住双眼,“他,他怎么会这样?”
“魔眼火妖,作为被封印近千年的上古神兽的统领兽……本质上,仅仅是一种强力附元,一种可以侵入任何灵体的元神,在提供给所附元神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在元神破灭之后带走更多的力量。所以魔眼火妖的本体是不生不灭的,它不断附体,又不断吸收力量之后离体……继续寻找下一个灵体……”映桦解释道,“这位老者阳寿已尽,魔眼的力量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
“好可怜……”凡珂渐渐把遮眼的手拿下来,“你身上还难受吗?”看了看枯骨边上那颗血晶,“也不知道这个有没有效。”
“看样子,这颗东西就是魔眼圣晶,据说可驻颜永久、护灵千年,灭除一切邪病魔障……”映桦道。
“那,那它应该可以医好你的伤了?”凡珂惊喜。
映桦摇摇头:“这都是民间的传说,宫里以前有过一颗圣晶……我当时好奇研究过,那不过是残元蜕壳。魔眼火妖的元神每次入侵灵体都会蜕变一次,每蜕变一次,元神力量会增加很多……而那蜕变下来的壳,就会融入灵体的血液中,成为所谓的魔眼圣晶……多少年,好多人都想得到魔眼圣晶,但又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得到……于是大家口耳相传,把这个圣晶传成了天地至宝……”
“原来如此,那这魔眼生前的话是对的了?这圣晶只可以保你九九八十一天的安好?”凡珂问道。
映桦点点头。
“八十一天……八十一天……”凡珂苦思一阵,“啊!有了!找我师傅去!”
“你师傅?”映桦疑惑。
“嗯!我小的时候,姐姐为了让我学得好技艺,曾耗费两年的工夫,用宫中上等药材养成一只金相天蚕,送给天蚕道掌门,也就是我的师傅。当时师傅神功未成,正差金相促五行,于是师傅为谢谢姐姐恩情,收我为徒。”凡珂道。
“那……你师傅就是传闻中天蚕神功的惟一练成者——天蚕子了?”映桦问道,他也对天蚕道有所耳闻,据说其医术之高可活死人、肉白骨。虽不免夸大,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嗯!”凡珂点头道,“如果你真可以八十一天无恙的话,我们完全能够到达梵北找我师傅去!”
“我的病曾经看过好多大夫……根本不可能医好……”映桦道。
“不要相信什么命里带来的鬼话,刚才那个老太婆不也说了么?是因为什么什么卜相变化。我师父不同于一般人,肯定能治好你的。”看映桦还是没有动力,凡珂又道,“如果你的身体好了,想找映寺不也就方便多了吗?回光轮崖不也就省事多了吗?”
映桦明白了她的固执,暖暖一笑,但随即想到:“那你什么时候回家?你真的……不怕你姐姐……”
凡珂忙打断他的话:“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是来还你曾经的人情的,这是我的原则。另一方面,姐姐对我的宠爱,全天下人都明白。换句话说,我能把你们救出来,某种程度上,还是因为姐姐的默许。聃族的守卫能力,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扳动的。这还不明白么?我们现在只要逃开焰腾的视线,一切都好办多了!”
焰腾是聃族最有权力的护国将军,在许多政令上,经常都是他说话算数的。
映桦能听出凡珂这些话中的种种自相矛盾,但是在这样一张真实生动的脸上,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映桦和凡珂是在十年前就彼此认识的。当时聃族造反情绪就已经酝酿,当朝的灵皇本来准备软禁凡珂作为压制聃族造反的筹码。是映桦以朋友之名救下凡珂,让凡珂回去与家人团圆的。这个情分,凡珂一直牢记心中。后来映寺上台,极力排挤亲弟弟映桦,拯救凡珂的事情更被作为一种通敌的证据压在映桦身上。对此,凡珂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
“那只能如此了……”映桦点点头。
“啊!太好了!”凡珂大呼了一口气,“终于找到好方法救你了!”欢快的舒展着腰肢。
映桦看着她,忧心忡忡……
数日颠簸,映桦终于不支,躺在马车内,面色苍白,昏昏沉沉着。
凡珂驾马在前,他们已经好不容易走出梵东沙漠。一路遇上好多小山贼,凡珂的符纸已经用完,毛笔的道力也已耗尽。于是用鞭子打,战斗力大大下降,映桦也支撑了几场战斗,但都力不从心。魔眼圣晶只是压抑伤势扩大,并没办法让映桦恢复法力。
冬季的严寒将晚霞的颜色都抽掉,满天浮云显得干涩无力。风很大,没有人烟,孤傲的狂风将马吹得慵懒疲惫。
终于,前方看到一个巨大紧锁的城门,城楼高耸入云,贴满符咒,城门上写着巨大的三个字“绝冷关”。
“到绝冷关了!”凡珂从睡意中醒来,大喊道。
绝冷关,这里就是聃族的入口。凡珂望着绝冷关城楼冷漠的面容,心里流淌着静静的欢快和愁思。虽然离开聃族短短半年,却仿佛已经离开好久好久。以前也以出宫的名义去别族游玩,一玩也是半年有余,却丝毫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想念。然而她也是充满愁绪的,离姐姐越近,她心头的阴云就越凝重。
“珂……这是哪里?”映桦奋力地从车篷里走出来。
“你快进去躺好,这里是绝冷关。”凡珂回头道。
映桦已经出来了,他望着前方的绝冷关城楼,目光有些恍惚。
凡珂知道,他又想起映寺,想起圣伦帝国了。
不知不觉,两年已经过去,两年前,映寺和映桦曾经带着千军万马来到这里,殊死一战。也许当时士气铿锵、斗志昂扬。而此时呢,以这副颓废的面貌旧地重游……人生无常,究竟这世间,什么才是永恒的呢?映桦曾说,这世间只有真爱永恒。爱父母、爱家、爱兄弟姐妹、爱民族、爱全世界。这样鸿篇巨著的爱。而现在呢?家破人亡,惟一的亲哥哥对他也充满敌视。
早在圣伦未亡之时,映寺就将映桦当作心腹巨患,因为权力之争。映寺将孱弱多病的映桦发配到天气最恶劣、民风最粗糙的汴河省做监省,让他自生自灭。后来甚至断绝映桦归家的权力,让映桦永久驻扎汴河省。映寺弑父夺君权,残暴无度,后来还将映桦的母亲土尔妃逼死后宫。成为一段时间民间沸沸扬扬的暴君笔录。这样的一个家,怎么谈得上“爱”?
凡珂看了看双目惆怅的映桦,心里不禁为他难过。他心心念念的爱,究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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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那么多了,只要找到我师父治好你的病,我们就去找映寺……甚至去重整山河!”凡珂半调侃地打气道。
映桦淡淡一笑,正准备回话,忽然一阵剧痛席卷全身。“啊!”映桦紧捂着脑袋,大叫起来。 凡珂一时吓住了,忙扶着有些狂乱的映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你哪里疼?哪里疼?”
映桦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嘴角不断有血液渗出。这下把凡珂吓哭了。
“映桦!你说话呀……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凡珂急得跺脚。
“卜……卜……啊……”映桦大吼一声,口中的鲜血溅满马车。
“道……非道……道……道……”一个声音在映桦的耳边响起,他的眼中光焰刹变,天地一片昏暗。
而凡珂却什么也看不到,他只看到映桦扭曲的面容,血液从口中成股地流出。
一个男人的笑容,反复折叠、折叠……笑声被割裂般,在耳边回旋、回旋……
一个画面在映桦的眼中,越来越清晰,他的脑子还在撕裂般地疼痛,而他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一个几乎是发生在周围的片断……
一个身穿火神袈裟、脚踩雷电的男子,拉着一个身穿蓝色长纱衣,长着狼耳的女子拼命奔跑着。身后全是追兵。
“你先走!我来殿后!”男子道。
“不!要走一起走!”女子道。
“你快走吧!毕竟我还具有神格!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为了我篡改天命,回去是一定会被惩罚的!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剩下我一个算是什么!?”女子望着他,双眼坚定。
“好!让我将他们打退!”男子回首,目光如炬。
追兵很快就到了。他们脚踏雷电风驰电掣,见到男子,居然纷纷下跪。
“玄仪上尊!请跟我们回去见万神之祖吧!您私改天命,本是罪大当诛,祖上已经同意对你网开一面,只要您跟我们回去,交出命簿,一切都好商量!”众人道。
“本尊只是拿走自己的那张命簿,这点权力都没有吗?”男子道。
“玄仪……既然万神之祖已经同意网开一面!那你就把命簿交回去吧!我不要什么万世之恋,永结之好,我只要你现在的好,那就够了!”女子也在乞求。
“荷淑,你真愿意就让我这样回去吗?这一走……我们可能永远都不能相见了!”玄仪转过身道。
荷淑伏在玄仪怀中,泪流满面:“我已经很开心了,因为我们的爱,一切的黑白对错都不重要!我会像爱你那样爱着自己,你又为什么要轻贱自己的生命呢?”
“修道万年,一直被欺骗在真假阴阳的条条框框里!为什么我们要屈服?我不要屈服!”玄仪转过身来厉声道,“我不会随你们回去的!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玄仪上尊!请您三思!您是下代万神之祖的钦定传人,何故为了一个妖孽毁掉万年道行呢!?”
“什么妖孽!?你们才是妖孽!我才是妖孽!”玄仪大喝道,“修道万年,最后不过陷入一场骗人和被骗的轮回中!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因果相报,阴阳平衡,曾经遥不可及的追求和信仰!最后发现全是被人所控的道理!就这一纸命簿,可以让你受尽阴阳,算尽因果!我不要控制别人的命数!我也不要别人控制我的命数!!”
荷淑跪在地上,哭声道:“玄仪,我能明白你的心,但是真道不可违背!我更不值得你这样牺牲!不值得……”
玄仪转过身来,双目通红,声音柔弱:“荷淑,不要跪我,我又何德何能承受你这般牺牲呢?当日犯险放我性命,你为什么没有这样想过……”揽花怀中,“你可以让自己享受为爱牺牲的尊贵,为什么不让我也得到付出的快乐呢?甚至……为什么你我必须牺牲,才能相聚呢?”
荷淑不再多言,她明白他的心。
“玄仪……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尘世,将会是你的大自在!”一个人形的气流悬浮空中。
“属下叩见万神之祖!”众人叩首。
玄仪望着万神之祖,叩首道:“求师尊放掉徒弟这一回吧!”
“玄仪,列为神席,甚至尊为神祖,并不能真正的控制别人的命数。我们仍需遵从阴阳之道轮回万物,一丝都马虎不得,否则只会受到逆道而行的惩罚。所以你不会控制别人的命数,更不会有别人控制你的命数。不要再放纵自己的俗念,回到道上吧!”万神之祖道。
“不!师尊难道还没有发现吗?我们的命数还是被控制的,我们一直在追求道的真理,遵循阴阳的法门。可我们为什么要遵守呢?凭什么阴阳相生相克,凭什么阴阳相融相合?凭什么我们遵从这些就可以成道?”玄仪激昂道,“我当年下凡人间,看到人世多少痛楚真实!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无论做出任何事情,他们都在为心目中的因由而忙碌着,活着。但是所谓恶人却会遭到报应,所谓善人要被恶人所害。人世间有人为权力生死、有人为爱和情生死,混乱争斗、无休无止!您说,他们的原因是什么?”他冷笑一声,“不要说什么咎由自取,不要说什么阴阳交杂!其实大家都明白!真正的原因,是我们所处世界的规则!是所谓的道!人们从一生下开始就要承受道的规则,无论你懂不懂道,无论你是天皇老子还是犯下妖孽!都不得不在道之中蝼蚁一样活着!”
“但是玄仪,你要明白,道并不是外人所下的规则,而是众生行走出来的规则,是宇宙运行的规则。道本身就是被你我、大家,甚至众生所创造的。这世间也许有人不懂道,但是所有的人都在遵道而行。有人杀人害人,虽是坏,却也符合他们各自意义上的道理。世上有人杀人就有人生人,有人当坏人就有人当好人,这就是阴阳生克共融的道理。以无为而为,以无治而治,这便是道。你只是一时被情劫打乱了头脑,跟为师回去,这些道理你本都明白的。”万神之祖道。
玄仪大笑起来:“我当然明白这些无聊的规则!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人都是执行规则的机器!我不要!我不要!我所追求的世界,是没有阴阳学说的太平世界!这样的世界全是一样的思想一样的人,若坏皆坏,若善皆善!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他们都为自己的道而牺牲!他们之间没有一切可以遇见的生克,他们生活在绝对的祥和之中!”
“你在和宇宙的规则作对。”万神之祖道。
“是!师尊终于明白了我的想法!我要颠覆宇宙的力量!我不要被宇宙的力量所左右!我要一片大自在的世界!可以有自己的所爱,生活在自己的祥和之中!”玄仪说着,望向荷淑,那里有一汪热情,温暖如火。
“宇宙的力量是绝对的。是你没有办法战胜的。”万神之祖低声道。
“哈哈,那师尊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呢?我破灭了宇宙,完全肢解规则的力量,让所有人拥有自己的规则,那样不是更加完美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道并不是什么真理,而是一种对力量的崇拜!对可见的最大力量的崇拜,是智慧天性里的欺软怕硬造就的畸形儿!”玄仪心中汹涌的道理彻底倾盆而出,他的目光仿佛完全透彻了真理的真理,充满光明和勇敢,“所以这个世界所有的真理都是一种屈服罢了!在这份屈服之中,人们不得不作出各种残忍的牺牲!甚至连最起码的真爱都无法保存!”
“哎……玄仪,我的好徒儿,你已经走入自己的困境中无可自拔了。为师明白你的决心,但是在一切宇宙力量依然存在之时,在阴阳规则依然有效之时,你和这个妖孽不可以在一起。如果你强要争执,为师也只好替天行道了……”万神之祖的口气中沉沉的不舍。
“玄仪……”荷淑上前抱住玄仪,摇头道,“不要再傻了……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再纠缠在这样累的道理之中……”
“荷淑,你没看到吗,我们为什么无法在一起?成千上万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什么无法在一起?就是因为宇宙的力量,就是因为宇宙力量下卑躬屈膝的道!如果宇宙是一个暴君,那么道就是暴君手下最忠诚的走狗!我们已经走投无路!我们必须反抗!”玄仪的眼中充满坚毅。
“哎……”万神之祖举起右手,四周所有的气流向他的掌中积聚,甚至山石都被吸收进去,最后四周一切可见的东西都向他的手掌汇聚。
玄仪和荷淑紧紧相拥在一起。
“玄仪……”荷淑的语气永远无奈而又充满热情。
“什么都不要说了,荷淑,为我们的世界,为我们的真理……”话还未说完,一道强烈的光焰凝聚着万神之祖最强大的力量,径直穿过他和她的胸膛,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
“哎,这番举动,也必受报应。只希望,这一切都能安然度过。”万神之祖渐渐消失空中。
画面逐渐被撕碎,男人的笑声重新扬起。映桦死命抓着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完全虚空了一般,只是凭借惯性维持着意识。
“占卜之魂……你的力量将会是我希望的起点……你在容忍吗?让你在我设的命运之中……给我你的证明……”妖媚的眼、凄凉的笑声……逐渐……消失……
“映桦!映桦!”凡珂的嗓子都有些干涩了,她看着映桦的面容突然呆滞下来,血液在嘴边凝固,然后他一声不吭地摔倒在地。
“映桦!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凡珂奋力地摇晃着他。但没有回应……
遗落之爱
法阵的光焰在独孤飞鸿和铁面身后渐渐熄灭。
刚出法阵,铁面就闻到一股子恶臭,他捂住鼻子,冷冷道:“这是哪里?”
独孤飞鸿拍拍身上的土,若无其事道:“茅房后面啊!~”
铁面这才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一个巨大方正的大粪池,有些邪恶的盯着他笑。那臭味太呛人,铁面终于抵挡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怎么回事?难道四周有埋伏!?”独孤飞鸿忙像模像样地摆开架势向四周看去。
铁面一边奋力地吐,一边指了指粪池的方向。
“太夸张了吧?~那些东西你也有耶,有必要恶心成这个样子么?”独孤飞鸿不屑道。心里却异常暗爽,让你干净!让你有钱!让你那么贵族!连个小茅坑都承受不了,鄙视!
“你……你为什么把出口放在这里!”铁面终于放弃耍酷,狠狠道。
“喂——大哥,咱们可是无牒游民耶!我是不是应该把出口放在官府监狱里面呢?”独孤飞鸿说着,自顾地顺小道朝外走去,四只月灵兽忙跟在身后,兴奋地唧唧乱叫。他心里可乐颠了。
铁面一丁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紧紧捂住鼻子,跟着独孤飞鸿走了出去。
哈尔克族人尚武,穿着非常精干利落,就连沿街叫卖的小摊点嗓子也是油亮油亮的,整整一条街都是一片欣欣向荣。聃族半年前就把哈尔克族吞灭了,经过半年的经济恢复和与民相息,这里已经丝毫看不出战争的痕迹。
“哈尔克族可是四族中最精通冶炼的种族了,铁叔就在前面街头拐角处住着,正好过去把我的流水剑修一修。”独孤飞鸿边走边嘟囔着,“而当务之急呢,我们是要找吃的去!”
铁面被刚才一番折腾,已经一点都不饿了。
独孤飞鸿果然是有法子的人,用一种很少见的法阵,居然将横跨在哈尔克族和精灵族中间的天险峰轻易打开一条隧道。
这三天在隧道中走,虽也吃了些干粮过活,但都未必顶饱。铁面本是饥肠辘辘的,可是一想到刚才那些东西,他就忍不住想吐,居然食欲全无。
“哇!找到它了!扎辫子餐馆!”独孤飞鸿大喊一声。
铁面一愣。
“这里的辫子面太好吃了!”独孤飞鸿这句话简直含着口水说的。
听这名字,任谁脑子里都会顿时浮现出一碗汤面,汤里面全是黑黑的头发。铁面看着店面招牌,眼看又要吐出来。
“大铁头,你要吃些什么?”刚刚落座,独孤飞鸿兴奋地问道。
铁面轻轻坐下,还未回话,却见四周所有的人都奇怪的望着他,对他的铁头指指点点,顿时全身戒备起来。
独孤飞鸿余光看了看众人,对铁面关切道:“二弟,这面偏辣……脸上的伤,打紧么?”最后的话似乎说得勉强,但是声音很清楚,所有的客人都听到了。他们纷纷转过头去,知道了缘故,这铁头就不再那么值得好奇,只是互相再指点两句,全无恶意。
铁面望了望独孤飞鸿,不知是感激,还是生气。
独孤飞鸿满脸不在乎。
“客官,你们要些什么?”小二上来道。
“三碗辫子面,谢谢!”独孤飞鸿笑嘻嘻道。
“好!”小二忙下去打点。
“你占我便宜。”铁面闷闷来了一句。
独孤飞鸿却和没听见一般,大声道:“二弟,你看咱们这四只月灵兽多可爱!”
铁面索性不理他。
不多时,辫子面上来了,热腾腾的,闻着果然不同凡响。
独孤飞鸿拿了面就开始拼命地吃,好像几百年没有吃过饭般。四只月灵兽挤在一碗面旁,用法术将面吸进嘴里,也非常开心地嚼着。
铁面吃得很慢,看起来心事重重。
独孤飞鸿偷偷斜眼看着他,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肯定是想找机会跑!看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独孤飞鸿故意吃面很大声,想让铁面明白,他心里的花花肠子独孤大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听说了吗?个把月前,夸父山上开了一场大战!各路高手都到场了!”旁边有人闲谈道。
夸父山,不就是离圣都百里之遥的一座灵峰吗?与冷山遥相呼应,是另外一座盛产火妖的魔山。独孤飞鸿不禁支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听说了呀!据说九鼎宫、月华门甚至风化教的人都到场了,还有乾坤三圣他们。好像还有那个一指寒冰的冷箭鬼婆!”另一个回道。
“那天的高手之战,你知道是为了争夺什么吗?”
“听说是什么封印?”另一个人不确定。
“什么封印不封印的!他们都是去争夺魔眼圣晶去了!”
“魔眼圣晶!”口气中一阵向往,“就是可以驻颜永久、护灵千年的天地至宝么?不是说夸父山上已经没有魔眼火妖了么?”
“这个谁说得准?虽说一千年前神界刻下龙腾封印之后,火妖的力量被完全压抑了,魔眼火妖的元神被封印在龙腾之下,可是最近火妖成灾,那魔眼火妖没准真跑出来了呢!主要是这次的传闻,居然能够惊动所有梵东高手!就有古怪了!”那人说着,兴头又起,“你知不知道,那天不光出现了魔眼火妖,连火妖令都启动了!”
“火妖令?!”声音中有一丝不寒而栗,随即唏嘘道,“别瞎扯了!那火妖令千年之前可是斩杀过好多神灵的可怕武器!如果真的被启动了,那些梵东高手还能活蹦乱跳的?”
“你听我说完嘛!那火妖令真的被启动了!只不过施展火妖令的魔眼火妖年事已高,刚启用就不行了。对了,那天是十五月圆夜,听说高手到场的时候,那些火妖正在举行传位仪式!像模像样的!”
“你越来越扯了……还传位仪式呢!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满嘴的不信任。
“谁骗你呀!这些都是我在梵东的高手朋友告诉我的!千真万确!你最近难道没听到别人谈论这件事情么?当时高手们看到两个魔眼火妖,一老一少!”
“那后来怎样了呢?那些高手有没有得到魔眼圣晶?”终于将信将疑起来,看来他也听过些传闻了。
“哎!那天各位高手齐聚,都打不过那个冷箭鬼婆。老魔眼妖力耗尽,小魔眼不会用火妖令,那圣晶眼瞧着就非老鬼婆莫属了!可谁知半路跳出来一个和尚!”
“和尚!?”
“嗯,据说是禅指和尚!”
“禅指和尚么!我听说过他,据说这个和尚年事虽高,但是健步如飞,长得也不是很老。而且深通佛理,以前来过咱们剑城讲法呢!我朋友被他看过相!那和尚算命算得特别准!听说他天眼已开,可见六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和尚可厉害了,居然能教会那小魔眼用火妖令,一举把鬼婆他们打败,救走了小魔眼!而那鬼婆也就得到一个老得快死的老魔眼罢了!”
“听起来挺玄的!但就不知人家火妖内部的事情,怎么会让江湖高手同一时间都知道的?”
那个滔滔不绝的人似乎也不清楚:“说得也是!所有高手居然全会知道此事,并且同一时间到达。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却不知道一丁点的风声。这就很奇怪了!”
“嗯……”
独孤飞鸿听在耳里,那魔眼火妖以及火妖令书上都有记载,当年神界也是牺牲巨大才将火妖令的力量压抑起来。他听到旁边这两个人的对白,心中也不禁犯嘀咕,不过街头巷议,谁真谁假呢?
想到这里,他呼噜呼噜将碗底舔个干净,然后大呼一口“痛快!”起身去如厕。
吹着小调,走了几步,几个小童从身前嬉戏而过,独孤飞鸿开玩笑的大喊道:“小弟弟,裤子掉啦!”
那几个小童一愣,信以为真的朝下看看,惹得独孤飞鸿哈哈大笑。正准备进厕所,觉得屁股一痛,一转头,只见一只小狗咬着他的屁股不放。
那几个被他嘲笑的小童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
独孤飞鸿忙挥手道:“亏了亏了!”突然,他一愣……周围的人事似乎突然暂停,不动了。紧接着一闪,几个嘲笑他的小童,居然重新从他眼前又滑过了一遍。独孤飞鸿忙转身一看,只见一只狗儿正朝他重新跑来。
然后重新咬住了他的屁股。
几个小童重新大笑起来。
虽然屁股被咬得生疼,但是刚才的那一刹那,让独孤飞鸿心里顿生疑惑。怎么回事?刚才的事情怎么会暂停重演?
他回首看看周围人们的表情,似乎都没有因为刚才的暂停重演产生任何困惑。难道大家都没有感觉到么?
独孤飞鸿想着想着,心中隐隐作痛起来。
是不是眼花了?他匆匆忙忙上了厕所。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回来时,铁面问道。
“接下来么?”独孤飞鸿回过头道,“当然是先去修修我的流水剑,顺便找个客栈休息下。然后去找灭缘神尼。看完神尼,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说着已将钱付好,两人起身走出客栈。
“你该卸掉你的面具了。”独孤飞鸿边走边道。
铁面没有回话。
两人走到一家打铁铺。
独孤飞鸿和老板很熟,打了几句寒暄,便从腰间拿出一把柔软仿若银带的长剑,正是上次挽救铁面一命的流水剑。
“剑上没有血锈,还和上次取走般模样。”铁匠年过古稀,双目炯炯有神,手上遍布老茧,但那抚剑拇指的皮肤,却仿佛女人的手般细腻,他看看独孤飞鸿,“这些日子,过得还太平么?”
独孤飞鸿笑笑:“还是老样子呗……”
铁匠看了独孤飞鸿一眼,沧桑而又不忍,拿着剑转身向炼炉走去:“还要多加矿吗?”
“是的。”独孤飞鸿肯定道,“再加半斤。”
铁匠不由怔住,转过身来:“半斤……你这是!”
独孤飞鸿点点头,一个轻松的笑:“你还不相信我么?我是何许人也?”
“但这会要了你的命呀!”铁匠语气严肃,目光一片斥责。
独孤飞鸿不自然地看了看铁面,“哎呀,这点钱我还是掏得起的!您老何必多虑呢?”他笑着,还未等铁匠再说话,便伸伸懒腰,“好累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呀!还是先去客栈吧!”说着,大摇大摆走出店铺。
老铁匠看着独孤飞鸿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了客栈,铁面一躺在床上就不再起来,看样子很累。毕竟没日没夜走了三天,铁打的身子也会觉累的。
独孤飞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旅行,毫不显累,他看了看铁面的房间:“这房间虽然不是非常好,但是还算干净……至少比刚刚的出口干净。”
铁面不语,径自躺着。
独孤飞鸿笑了笑:“呵呵,就知道你累了,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已经吩咐小二给你备好晚饭。我先出去一下,我的钱落在铁铺里,要去取。”
铁面好像已经睡着了,也不搭理。
独孤飞鸿轻轻走上去,为铁面盖好被子,看着他那张铁脸,微微笑笑,笑这个固执而可爱的人,也有这样毫无防备的时候。然后走出房间,轻轻合上门……
晚霞渐渐布满天空,剑城路上的摊点行人也开始准备回家。哈尔克族是一个很有时间观
念的种族,晚饭时间,街上通常非常萧条荒冷。
而那炼炉依然燃烧着耀眼的火焰,老铁匠仔细观察着剑的纹理走势,将紫红色的幻元晶矿一点一点嵌在剑刃的凹槽里,汗水滴到炼炉中,发出滋啦的声响,而他目不斜视,眼睛就像那炼炉一般,将他的魂魄完全熔化在眼前的流水剑中。
独孤飞鸿拿了两坛酒走进店铺。看到老铁匠还在忙,便径自拿出两个碗,将酒满上。
片刻后,老铁匠将剑放在水中,一阵沸腾,流水剑又恢复了银白耀眼的光芒,剑刃上的幻元晶矿闪闪发光,整把剑倒更像一件艺术品。
“今天买了上等佳酿,你不是最爱黄酒么?这是两坛十年‘蓬莱春’!我翻遍剑城,也就找了这两坛而已……”独孤飞鸿说着,举起酒碗,“先干为敬了!”
老铁匠望着独孤飞鸿,缓缓将流水剑放在桌子上,将酒碗举起,眼中分明见了泪。那酒,被他一饮而尽。
独孤飞鸿开心地望着老铁匠:“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吧!我独孤飞鸿多少事情都挨过去了,这次不会难倒我的。我的仇人还在等我,我这么简单就死了,他们在哪里找我去?我还舍不得他们呢……”他笑笑,一脸的自信。
老铁匠轻轻哀叹:“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历来都很难改变。但是……十年了,整整十年……神尼说不定已经……”
“她一定还在等我!”独孤飞鸿眼中充满坚定。
“哎……飞鸿,你今年才二十岁……忠孝节义,这是我们的传统……但是好多事情,必须量力而行……你好好的活下去,这就是对神尼最大的报答……”老铁匠满怀请求地望着独孤飞鸿的双眼。
独孤飞鸿依然固执:“她一定会等我的,六道禁界的力量还在,她就不可能离开!否则,是谁在撑起那道结界?!”
“可是你应该很清楚!那道禁界释放出来的时候,她的灵魂就已经成为禁界的附属,如果要打开结界,你只能破坏她的灵魂……”老铁匠道。
独孤飞鸿笑笑,拿起流水剑:“所以,我练成了灵剑合一术。这样,就不会伤害到她了,不是吗?”
“我已经决定,不会再为你灌灵!这样太危险!”老铁匠终于转过头去狠心道,“我知道,十年前,你用你还拿不稳剑的双手对天起誓的时候,就已经报定必死的决心!我真是丧尽天良!当初只要狠心不告诉你灵剑合一术的奥秘,你最后只有放弃!我……我还是一念之差,将你一辈子都毁在这把剑上了呀!”
独孤飞鸿静静走到老铁匠面前,天真一笑:“铁叔,我知道,我不会放弃,你也不会放弃的。不要再说气话。我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我走了三天三夜,加上今天是四天三夜,已经累得要死,咱们赶快灌完灵,我就可以去睡觉了嘛!明天还要赶路,要不期限到了,我十年苦心就功亏一篑。难倒你舍得看到一个整天愁眉苦脸的我么?”
老铁匠无奈地看着他,十年的奉劝,如果自己的话独孤飞鸿真的听进去,根本就不可能有这十年之劝。现在惟一的办法,只能尽量让他不要出差错,尽量帮助他将灵剑合一术练到炉火纯青。他独自走到火边,沉沉道:“哎……你坐好吧……”
“是!”独孤飞鸿忙坐回去。
老铁匠望了望那炼炉,其实,每个人不都是因为一个原因而活吗?自己一辈子都熔化在这炼炉旁边,又凭什么不让独孤飞鸿为了救出真爱孤注一掷呢?罢了罢了……想到这里,他的手中燃起一道灵焰……
夜很沉,浓浓的夜色中,支点着大大小小的灯光,将那丝属于家的温馨渐渐点燃,蒸腾。独孤飞鸿的双眼有些朦胧,头很昏沉,灌灵之后他觉得非常辛苦。老铁匠执意要送他,而他却一笑而过,说自己体力旺盛。
走到客栈中时,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客官,刚才那个铁面官爷退房走人了,这是他走时留下的条子。”店小二叫住独孤飞鸿,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
独孤飞鸿接过打开,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多次相助,无以为报,若有缘再见,定予重谢!后会有期,铁面。”
看来猜测没错,他的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是他这样出去……独孤飞鸿忙走出客栈。
“客官,那房子您还要么?”店小二忙问道。
“两间都留下。”独孤飞鸿从怀中拿出一把聃币放在柜台上,人已经晃入夜影中……
剑城坐落在梵青界以南,是哈尔克族首都直辖的城市。这里的护剑宫住着前朝圣伦时的一位王爷,圣伦破宫之后,王爷臣服聃族之下,成为大昌的护剑王。
在略显空旷的护剑宫外,有一个人缓缓走来,他打量着整个护剑宫,护剑宫的规模很排场,整个主殿像是一把朝天巨剑悬浮空中,绽放诡异的紫色光焰,四个分殿立于四方守护主殿,每个分殿上都有一尊守护神的雕像,面目狰狞、杀气纵横,手执各种不同用途的剑,威武非凡。
他望着宫门,仿佛看穿时间之外的回忆。他冷笑,手中的法杖光焰灿烂……他是铁面……
铁面一边冷笑,一边执着燃烧的法杖向宫门台阶走去。
“你是来做什么的?”守门将看到铁面停在大门前,冷冷问道。
“我是来找护剑王的。”铁面说得不卑不亢。
“王爷岂是你们这些平民百姓随便能见的?快回去!”守门将不耐烦道。
铁面不多说话,手中法杖微微一挥,两个守门将手中的兵刃便灼热起来,不多时变成赤红色,一阵钻心痛,两人失手扔下兵刃。
“好跋扈的刁民!”两个守门将手掌微张,光焰微溅,两把蝴蝶形长剑自光焰中诞生。
“双蝶舞剑!”两人大喝一声,飞身而起,轻盈好似蝴蝶飞舞。
剑法精妙,凌厉的剑招,将铁面围在火焰光斑之中,密不透风。
铁面轻蔑一笑,伸手,弹杖,火光爆起,“火荆棘!”
两个守门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股巨大的热量震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两人站起问道。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将这枚戒指交给你们的王爷,他会见我的。”铁面将手中的玉质戒指拿下,放在一个守门将手中,那人敢怒不敢言,只好照办。
铁面静静站在门外,风声骤起,他的长发四散而开。
听宫门内,一个脚步声进去……一串脚步声出来……
铁面背后的他,笑了,预期之中的答案……
“哈哈哈哈!原来是灵皇来了!老臣有失远迎啊!”朗朗笑声传来,府门大开,一个白发老者捋着胡子迈出门来,身后跟着一群跟从,其中一个穿着浓绿武装的男子格外显眼,因为他的双目中燃烧着完全不符合他二十左右年龄的炎炎烈火。
“护剑王,好久不见。”铁面的声音中充满冷傲。
“传闻灵皇出宫去玩了,老臣还道灵皇要扔下江山,就此作罢了呢!”白发护剑王笑道。
“哼,那只是真灵的一时疏忽罢了!”铁面道。
“哦,呵呵……”护剑王笑笑,“如若灵皇不嫌弃,可否到老朽府上一叙?”
铁面不答,已经径直走上来,护剑王等人随后。那绿衣小子似乎很不高兴,正欲发作,被护剑王轻轻挡住。
铁面迈着步子,直冲冲往主殿走去。步子,越走越快……
他就是映寺,被聃族追杀的特等逃犯。圣伦破灭,他和弟弟映桦被一同活捉,幸被聃族公主凡珂相救。
然而在逃难途中,他因为不愿和凡珂、映桦共逃以免成为众矢之的,而毅然选择一个人离开。离开之后,因经验不深,险些被聃族朝廷重新捉住。
是独孤飞鸿的好奇救了他。
这些日子,映寺一边随着独孤飞鸿走,一边打着自己的算盘。
他还要找回他自己的天下!
“喂!你这灵皇好不知趣!主殿可是你该去的么!”绿衣男子终于耐不住。
映寺生生停下,回过头来,眼中一道冷冷杀意,而绿衣男子眼中的杀意更胜他十倍。二人一时僵持。
护剑王忙让他住嘴,上前赔礼:“灵皇不要见怪,他就是这个脾气,我这就让他下去!”便招呼人让那绿衣小子下去。
“来,灵皇请!”护剑王行礼让映寺先行,众人向主殿走去。
“灵皇可有用膳?”护剑王问道。
“真灵不饿,免劳了。”映寺道。
到了主殿,上灯,沏茶。
“灵皇登门,有何见教?”护剑王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合映寺之意,他冷傲的看了看旁边的人。
“你们下去吧!”护剑王道,所有下人都退出主殿。
映寺这才顿顿嗓子,道:“真灵曾也对你不薄吧?”
护剑王笑道:“老臣曾受灵皇礼遇,良心惶恐,怎敢谈薄?”
映寺心下宽慰:“那真灵也不绕圈子了。真灵此来是想借护剑王的兵马一用!”
护剑王脸上顿时积满难色,他笑笑,当天作揖道:“老臣的兵马正被冥皇所有,如果灵皇不急的话,等冥皇用完,老臣再借灵皇吧!”
映寺心下一怒,是在玩我吗!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灵皇不要紧张,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老臣兵马此时全为聃族效命,再等些时日,等冥皇用够了,老臣自当将兵马奉上!”还是一脸笑意。
“混账!你这是在玩弄真灵吗!?”映寺怒道。
“哎,灵皇不要动怒嘛,身为人臣,便忠为其事。老臣也很无奈啊!”护剑王道。
“你这混账!当真黑白不明了么?你忘了你的祖先都在为谁打天下?!”映寺恶狠狠地望着护剑王道。
护剑王耸耸肩:“既然灵皇知道这点,就更不该强迫老臣了嘛!老臣的先祖都在为王者打天下!现在的天下王者是冥皇,老臣也没有办法呀!”
“你这个畜牲!真灵今天就杀了你!”映寺一跃而起,手中火花四溅。
护剑王笑笑:“灵皇不要着急嘛!”从供桌上拿下一个盒子,“瞧,这可是曾芷灵皇的骨灰啊!老臣时刻记着您呢,看,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给您带来了。”
映寺一颤,父皇的骨灰?!难道……难道父皇的遗体被火化了吗?那……那皇族的地宫都被打开了吗?他无法再想象下去,冲上前,揪住护剑王的衣领,有些癫狂:“你说!你对父皇作了什么?!” “呵呵……没什么,只是护国大将军想要看看圣伦皇族的哀荣究竟有多么旺盛辉煌,就稍微打搅了一下圣伦祖灵。”护剑王悠悠答道。
“你们一群畜牲!”映寺一把要将护剑王推倒在地,门外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无数长剑对准了他的脖子。
护剑王伸手止住众侍卫,自顾对映寺道:“灵皇,您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这骨灰交给你,算是老臣的一点心意,至于放您一条活路,那就是老臣对您当年栽培的所有报答。至于兵力,您不要太天真了,如果本王将兵权交给您,您觉得您有资格消受吗?”
映寺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仿佛脑袋被重重跌在地上,失血地疼。原来他一直是在玩弄自己吗?他的所有自尊都被护剑王轻易揉得粉碎,他大吼一声,挥起杖子准备杀死护剑王。护剑王冷冷一笑,将骨灰盒轻轻一抛。
映寺忙扔下法杖,跳上去一把抱起快要落地的骨灰盒,浑身硬摔在地上,生疼。
“哼!灵皇,您现在连保护自己祖先灵位的能力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再称灵皇呢?圣伦王朝已经成为历史,并且属于您的那一段并不怎么光彩!您却还在这里卖弄皇族威仪。老臣念在君臣之义,留你活口在这剑城逍遥,而你却不自量力前来碰壁!”护剑王冷言道,“属于你的王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奉劝这‘真灵’二字,也快快改口吧!”
映寺抱着骨灰,蜷在地上不再多言,他的所有自尊都被护剑王血淋淋地劈碎,这反而让他冷静。他发现自己天真地来到这里搬救兵,简直太幼稚太可笑了!他低着头,心中的怒、苦、无助、悲伤拧在一起,拧得灵魂都伤痕累累!
“哈哈哈……哈哈……”他凄惨地笑了起来,和着滚烫的泪水,是啊,连父亲的遗体都无法保护,他望着手中的骨灰盒,破宫的刺痛感现在才姗姗来迟。他从没有这般清醒过,那血腥、狼狈、无依无靠,这才像洪水般涌来,像无数利石砸在他的心上,全是血!
“你赶快离开吧!”护剑王转过身去,“毕竟,是因为九皇垂恩,我们这一家人登上仕途!算是还你们圣伦族最后一个人情吧!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映寺颓废地站起身来,没再多说什么,抱着父皇的骨灰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向门外走去。
冲上的侍卫纷纷让开一条道,映寺孤独地走过去,脸上挂满绝望和自嘲。
亡国君!亡国君!!映寺渐渐失重,灵魂被满身忧伤蒸腾到体外,只是凭借着惯性一步步走下去。什么复兴圣伦?什么重整山河?连父亲的遗体都无法保护的人,连自己的生命都保证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豪气万丈?!
不知不觉,他走出了护剑宫,走到一处不知名的所在。
“跟你好久了!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吧!”一个男人的声音自映寺身后响起,充满恨意。
映寺静静停下脚步。
一个身着绿色武服,满脸仇恨似火的少年走到映寺面前,他手中拿着一把刻满符文的火红色长戟,仿佛一条跃跃欲试的火龙。正是护剑宫满目仇恨的那位少年。
映寺不觉得将骨灰盒抱入怀内。
“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你!”绿衣男子道。
映寺无意理他:“我不认识你,请让路,我要回去。”
“回去?你有家么?”绿衣男子一阵嘲笑。
心中一阵刺痛,映寺目露凶光,一字一句:“这不关你的事!”
“哈哈!一个没有家的人还谈什么家!真是贻笑大方!”绿衣男子眼中的仇恨开始跳跃起来,仿佛暗藏地下百年的艳阳,热烈得让人可怕,“你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哼哼!这算是一种报应吗?!”
映寺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而,火龙戟已经指在他的颈部。
冷意,贯穿全身,一切不可回避。
“受死吧!亡国君!”一声厉喝。
映寺双目一闭,身形化为爆破的火焰,消失。
“既然已经找到你,就不可能让你再跑出我的手掌心!”绿衣男子冷笑着,挥动火龙戟,“赤龙火焰阵!”数道火焰向四周放散,火光之中,映寺的瞬移之术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压抑,骤然失效!
“你究竟要做什么?”映寺一手挥杖,准备出手。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要杀死你!”绿衣男子飞速狂奔上来,火龙戟的火焰拉成一条长线,锐利得刺眼。
映寺忙侧身闪过,衣服已被火龙戟划破。
“哈哈!没有皇族的祝福仪式,你们这些所谓的天命之族成了天下最弱的家族!”绿衣男子说着纵身跳起,仿佛猛虎惊醒的姿态,“猛虎刺!”火龙戟出手,虎牙暴出,闪电般向映寺冲来。
映寺一个飞身躲过。
一声轰鸣……地上被刺出一个不见底的巨洞,片刻,只听急速的流水声,居然有成股的泉水涌出来!
这简直难以置信!映寺不由得对眼前这个绿衣男子刮目相看!这样的力量,根本不属于他的年龄!
“看来我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映寺高举法杖,聚起千万股闪电。
“雷宗!雷坎六道!”雷电球脱离杖首向绿衣男子急速冲去。
“皇族的法术华而不实!这也是你们失败的一大原因!”绿衣男子将火龙戟抛于天空,双手抱起一团烈火,“火龙蚀月!”绿衣男子飞身接起火龙戟,整个火龙戟已被点燃成刺眼的光柱,猛切下来,雷电球被切成粉碎!
映寺起杖:“凤羽幽翔!”天上地下遍布火红色的火羽。
绿衣男子没有收招完毕,映寺的第二轮攻击又来,火羽将他的皮肤灼伤。
“呃——!”绿衣男子轻吟一声抬起头来,目光中的仇恨更甚,“看来你的力量超过了我的预料。不过……到此为止吧!”缓缓举起火龙戟,随着一阵内力的流窜,火龙戟居然逐
渐变得更长更尖利,戟身盘出九条长龙,龙头喷吐火焰仿佛活物。
“火龙戟第九式!混沌九龙——!”绿衣男子放开双手,身上卷起浓浓烈火,火龙戟在他双手间急速打转以致变成一面巨大的圆形火屏,“——斩!!”
这最后一字念得凄厉无比,借助深厚内力震得远近都是回音,而那火龙戟也光速般向映寺斩去。
映寺抽身后躲,火龙戟在他身前几米处斩下,甚至在地上斩下一道裂痕!
正当映寺准备呼口气的时候,火龙戟上九条神龙跃出来,速度更比那火龙戟快出好多,径直冲向映寺。
映寺忙挥杖放出日光屏罩,而九龙竟仿若无物径直穿过屏罩!
难道这根本就是幻象吗?映寺疑惑间,九龙已经呼啸而来,映寺无法抵挡只得用双手交叉挡面。
九龙势不可挡地奔腾而来,竟从映寺体内穿越过去!
一阵剧痛刹那间将映寺的身体几近撕碎。
“啊——”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浑身炸裂般的疼。
“哼哼……”踏着沉沉的笑声,绿衣男子幽幽走到映寺身前拔出地上的火龙戟,双眼写满泄恨的畅快淋漓和余意未尽,“生不如死的感觉,就是这样让人沉醉……”
“啊——啊——”映寺已经没有力量回话,他的血液正在蒸腾,骨头像已粉碎,无数的骨髓都要从裂缝间流出一般,他死命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面容扭曲。
“哼……你在绝望吗?你在痛苦吗?”绿衣男子轻轻蹲下要拿走映寺手中的骨灰盒,“那么,我就让你更加绝望,更加痛苦吧!”
映寺死命地不愿松手,但是他已经全无力气。骨灰盒被绿衣男子轻易拿走。
“听说,当年,你的父皇对你非常不好……甚至于你父皇的死,可能都是拜你所赐……现在,你居然这么护着他的骨灰,是因为良心吗?”调侃地鄙视,“既然你这样看重这个骨灰盒,那我将它扔到世间最肮脏的地方,你是否还会去找它出来?”
映寺快撑不住剧痛了。他蜷缩在绿衣的脚下,卑微而无力。
“或者,你根本就是在维护你的自尊罢了!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有感情?”绿衣男子望着映寺,映寺还是不回答。
绿衣男子双目中的怒火开始越来越强,越来越委屈,终于耐不住,狠狠一脚把映寺踢开好远:“我问你话呢!你回答啊!”冲上去将映寺揪起来,咬牙切齿,眼中分明流出血一般的泪水,“你回答呀!救不了自己,救不了家人,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在眼前被杀死的痛苦和绝望,在你眼中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你可以拥有诛杀氏族的权力?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权力!?怎么可以……”不能自抑,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多少年了,即便是你的名字,都会让我充满憎恨!我甚至害怕别人在我面前提到圣伦!提到灵皇你!我怕我会控制不了自己的仇恨,控制不了自己崩溃的情绪!!是老天有眼!让你们这个罪恶的家族遭受灭顶之灾!”说到这里,他的眼中一片感恩,一片疲惫,“爹娘,孩儿今天总算找到了诛杀我们全族人的凶手!是你们在冥冥之中帮助孩儿吗?那么请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楚吧!看孩儿怎样手刃这个嗜血的暴君!”说着,一把将映寺放倒在地,举起火龙戟,火焰万丈,映亮他复仇的心,燎起他朝圣的面容。
映寺还在痛苦的挣扎,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甚至连害怕都没有,因为他的自尊已经完全一败涂地,那就是他的命。他已经死了。
火龙戟落下,映寺低着头,等待命运的审判。
“啪——”绿衣男子的火龙戟居然打歪。他惊奇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着蓝紫红三色条纹法袍,满面机灵的小伙子正站在那里,正是独孤飞鸿。
“你是谁?不要妨碍我做事!”绿衣男子道。
“太夸张了吧,光天化日搞杀人活动,还让我不要妨碍?我这可是路见不平哎!”独孤飞鸿拍拍胸脯道。
“真是多管闲事!”绿衣男子说着,一戟挥过去,独孤飞鸿轻松躲过。
“这个铁头有的时候会有些不好的毛病,但是杀死他也就太过分了!”独孤飞鸿看了映寺一眼,见他满脸惨白、浑身瑟瑟发抖,心下一惊,似乎不是中毒。便走过去,扶起映寺,“你怎么样?”
映寺不说话,口中有白泡往外涌,但是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绿衣手中的骨灰盒,很不甘心。
独孤飞鸿诊其脉搏,法元似乎非常混乱,而且幅度之大……几乎可以说是垂死挣扎!他冷冷回过头来,看了绿衣男子一眼,不想这家伙功力如此之高,大铁头的法元被损伤得很厉害,甚至都有灭元的危险!现在的他应该浑身破碎一般的疼吧?
“哼哼……你就算来救他也没有用,他已经无药可医,我杀死他是要结束他的痛苦。”绿衣男子冷冷道,“被肢解了法元的精灵,即便活下来也不再拥有法力,这样的一个废物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法元破碎的痛苦。你看他痛苦的样子,还不如死了舒服!”
独孤飞鸿冷冷看着绿衣男子,心中不禁戒备起来,这个人的能力和他的年龄好不相符!
“你准备救他吗?哈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绿衣笑道,“他就是圣伦王朝的千古罪人,亡国之君,映寺!你如果救了他,即便逃过我的追杀,也不可能逃过朝廷的眼线!你看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随便你的实力再强,凭借你们的力量,也休想和现在的大昌做对!毕竟!自作孽不可活!他必须为他曾经的无知和鲁莽付出代价!”
独孤飞鸿似乎并不怎么惊奇,只是转过脸看了看映寺,有些得意的说道:“看来本大仙从一开始就猜对了你的身份啊,实在是太厉害了!”
映寺已经快忍受不了法元的破碎,他的呼吸越来越颤抖,双眼中的光彩也开始逐渐暗淡。
“他快要不行了,法元正在离他而去,或者说,他已经承受不住了!哈哈哈!”绿衣男子大笑起来。
“你这么开心么?”独孤飞鸿近乎轻蔑道,“你认为你杀了他的原因是什么?”
“报复!这是上天判定给他必须付出的代价!”绿衣眼中充满仇恨之焰。
“错了,你在给你自己找借口不是?你杀他不是因为报复,而是因为你嗜血。你一定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说……呵呵,我偏不告诉你为什么,你记清楚,仇恨这种东西,只会创造更多仇恨而已,你在一开始就选错了路子!”独孤飞鸿说着,从怀中拿出六张符纸安放在映寺周围,符纸互相激发起水一样的灵焰,缓缓流向映寺全身。
映寺停下挣扎,昏昏欲睡过去。
“护元符阵!”绿衣男子一惊,目光冷冷地看向独孤飞鸿,“没想到一个精灵族人居然会布符阵!不过这种护元符阵是用来恢复精灵法元的,而他的法元已经死了!”
“咻……拜托说话不要那么嚣张,好像自己比天才还天才似的。在本大仙跟前,你还敢自我标榜?太不像话了!”独孤飞鸿转过身来,嘲弄地盯着绿衣男子,“而且,这个符阵不叫护元符阵,拜托你下次看仔细。天才虽然有自我宣传的权利,好比说我吧,自我夸奖那叫量力而夸。但是你不是天才,所以那叫卖弄知识,而且还卖弄错了,你还是回去好好念念书吧!这个江湖打打杀杀的,不适合你。”
“哼!看来你想和那个亡国君一样的下场!怪你不留口德!本来我是……”绿衣男子话未说完。
“知道了知道了。”独孤飞鸿打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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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衣男子目光一狰,大吼道:“接招把!”挥起火龙戟,身法陡然变快,“火风刺!”
独孤飞鸿不动声色静静站着,手中什么兵刃也没有。
绿衣男子从各个角度急速向独孤飞鸿刺去,速度之快,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一般。
独孤飞鸿不断施放瞬移之术,轻易躲过绿衣男子的所有攻击。
“赤龙火焰阵!”绿衣男子大喊一声,想用内力压抑独孤飞鸿的法元。但火焰喷发而出,却始终不见独孤飞鸿的影子。
绿衣男子不禁有些微微不安,忽然听到一声爆鸣,那喷出的火焰阵居然全部原路反弹回来,合于火龙戟中,火龙戟上一阵滚烫,上面的符文亦被轻轻弹起。绿衣男子忙一加力,符文才被恢复回去。
“哦,怪不得呢,我就说这天下怎么奇才满天飞,各个都像绝世高手似的。原来是你的武器大有来头啊,居然用火莲九灵龙的精元注入这火龙戟中!你的所有招式其实并非全出于你手,而是源于灵龙的精元!嗯……可以封龙铸造!看来也不是很逊啊!”独孤飞鸿笑着从绿衣男子身后走出来,饶有兴趣地望着绿衣男子,心里不得不惊叹眼前这个绿衣男子,即便刚才的力量是出于灵龙的精元,即便这火龙戟上刻有符文压抑灵龙精元的不稳定,但是想要操纵这样的火龙戟还是需要非常强大的内力作为驾驭术,否则这火龙戟根本不会发挥这么强大的作用。
绿衣男子心中一阵后惊,如果刚才独孤飞鸿不说这些话而从他身后直接攻击。他早已经倒地了。
“怎么?要认输了吗?呵呵,毕竟你的短处已经被我这个天才发现了嘛。”独孤飞鸿笑道。
“哼!不要怪我不讲江湖道义,毕竟杀死映寺是我这么多年来惟一生存下去的目的!无论有多少人阻挡我!我也一定要杀死他!”绿衣男子吹了一个口哨。
只听四周一阵脚步声,旁边涌出好多士兵。
看来对方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并且搬来的是朝廷的正规兵。
“你已经料到你会输了嘛。那你料没料到是我把你打输的?”独孤飞鸿笑吟吟道。
绿衣男子冷冷一笑:“我承认你的力量在我之上的。不过胜败于我并无意义,我只需要杀死映寺。”
“你到底和这铁头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了他不可?”独孤飞鸿疑惑道。
“哼!灭族的血海深仇!岂是他这一条狗命就能够弥补的!”绿衣男子说着,眼中迸出一道凝重的怨恨。
“哦,蛮惨的。”独孤飞鸿点点头,“那你们是被株连进一些重大案情,才被满门抄斩的吧?”
绿衣男子听到这些,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痛苦:“我父亲……我父亲仅仅是和汴何法师有过数面之缘,就被株连在造反的黑名单中……甚至,甚至我们整个家族都因此遭受牵连!”目光中再次迸发出浓浓烈火,射向神志不清的映寺,“我要杀死他!!杀死他——!!!”
好强烈的冤念!独孤飞鸿能感到附近的空间有一种异样的波动。躁杂、痛恨、幽怨,隐约还有人的叫嚣声,他的脑子里一个恍惚,一张笑脸浮现……看不清楚,又迅速弥散掉。
他摇摇头,肯定是最近太累了。
“你在做什么?”绿衣男子冷冷问。
独孤飞鸿这才抬起头:“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是否想过……”逐渐恢复意识,“如果是别人,甚至是当朝的冥皇当权,你们的家族和叛臣有瓜葛,他们又会放过你们家吗?更何况你怎么肯定你父亲和叛臣只有数面之缘而已?”
“不准你侮辱我父亲!”绿衣冷声道。
“哼!侮辱?你说侮辱,是因为连你也看不起和叛臣有染这种事情。那么你和映寺的看法又有什么不同?如果你是他,你一样会满门抄斩和你家族同样命运的另一个家族。”独孤飞鸿笑道,“决定你们家族惨剧的不是映寺,也不是映寺的家族,而是你们家族所处的不同位置。你懂了吗?”
“你说起来容易!如果被满门抄斩的是你家!你又会怎样想呢?我讨厌讲大道理的人!更何况,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自做高深!为别人思考!?”绿衣男子恨恨。
“哈哈,你父亲名叫太史弘霸,是封龙铸造术的惟一传人,最引以为豪并且名震八方的武器,是蚀魂龙眼戟,据说其中封印了九十九双龙眼的精元,所以那龙眼戟独具灵性,可离人而动百发百中。并且拥有‘目蚀魂’的能力,可以麻痹对手的意识。可惜你父亲天生腿残左耳失聪,只擅铸造不擅打斗,即便那龙眼戟威力无穷也发挥不了力量。所以一直不得朝廷重用,只能做个朝廷铸造师,给士兵制造武器。你们家族因此列入官宦,但非权臣。”独孤飞鸿说着,斜了一眼绿衣男子,“这就是你父亲和汴何法师有染的原因所在。在朝中不得重用,你父亲寄希望于权臣汴何,希图高爵。可惜当时的灵皇映寺执意要铲除汴何的势力,而且汴何不甘并且举兵造反,于是你们家族也被牵连在内,满门抄斩,只有一个孩子侥幸逃脱。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个孩子,名叫太史金狐。”
绿衣人一怔,眼中对独孤飞鸿多了几分打量。
“你的名字之所以叫金狐,是因为你出生那天你父亲生平第一次将金狐精元注入武器之中,并且自创出可以封印金狐的铸造符文。我说的这些有错么?”独孤飞鸿洋洋自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太史金狐道。
“关于你的名字当时可是传遍江湖广为佳话。我自然也有所耳闻。”独孤飞鸿笑道,“怎样?你还有资格说我什么都不了解么?”
“哼!道听途说算什么了解?你凭什么说我父亲真的和那汴何有染?我父亲一生为人平和友善,也从不贪图什么高官厚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会希图高爵,甚至找到汴何?!”太史金狐冷冷道。
“哼哼,普通的道听途说当然没用了,但是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是天才,天才道听途说就可以掌握世间万物了,懂不?”独孤飞鸿眯眼道,“至于证据么……我偏不想说……”
“哼!油嘴滑舌的东西!”太史金狐怒道,“把他们统统给我拿下!”
“哇!官腔耍得不错,哈哈——看来你又依附大昌朝廷了么!唉,不知你怎么想的,既然在意你们家族曾经的惨剧,为什么还要继续留在官场中呢?看来,你的后辈们和你的命运也差不了多少喽。”独孤飞鸿嘟囔道。
“你的嘴巴太臭了!”太史金狐说着,挥动火龙戟冲了上来,旁边已经聚集上百士兵,将独孤飞鸿和映寺团团围住。
“呕——”映寺忽然呕出一口血,看来那符阵也快抵不住了!
“你们跟得也太紧了吧!我要求比赛中止一会儿!”独孤飞鸿忽然道。
“难道你是一个在战场上也讨价还价的傻瓜么!”太史金狐的速度如梭,“龙神刺杀!”爆鸣自脚下响起,每踏一步都引起火焰熊熊。
看来不得不打了,谁让自己来得这般匆忙,什么准备活动都没做。独孤飞鸿从怀中拿出冷月神珠,月华将他罩于水银色的光焰之中:“月宗!灵月朝天!”月光焰缓缓流向太史金狐。
太史金狐想绕道冲过,但那光焰已经缠在他的身上!好快的速度!但是明明看起来很慢啊!再一抬头,四周已经被月华光焰所覆盖,原来这招“灵月朝天”可以在月光下以瞬移般的速度行进,看起来慢,是因为光焰的行动根本看不出痕迹!
只觉得体内沸腾的内力顷刻平静下来,太史金狐还没意识到已经摔到在地,没有内力的支持,他无法驾驭“龙神刺杀”所需要的速度和体力!
“我这招和你的火焰阵真还有些异曲同工呢!”独孤飞鸿兴奋道。
可恶!这小子的力量怎么会这么强大?太史金狐暗暗恨道,如果自己可以驾驭火焰阵是因为火龙戟中九灵龙的协助,那么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又是缘何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呢?
“你肯定很疑惑吧?”独孤飞鸿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一般,“无论你疑惑什么,你一定要清楚,我可是天才哦,一切的不可能在我手中都是可能的,嘿嘿!”
“你们快上啊!”太史金狐指挥道,既然一个人的力量不行,那么成百上千的人打车轮战也能把你打趴下!
士兵们领命冲上来。
“月宗!月光焰齐发!”独孤飞鸿大喝一声,手中射出数十个刀刃般的月光焰,几乎百发百中,虽然不能致人死亡,却可以将对手的内力燃烧掉,让他们形同废人。
月光焰齐发!月华门的上等秘术么?太史金狐更加震惊,眼前的这个小子,力量强大得
不可思议!
看来不得不下狠招了!太史金狐将火龙戟狠狠插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独孤飞鸿一惊,他要做什么?
“伙计,咱们玩玩就好了,你怎么老这么严肃啊?”独孤飞鸿忙道。
太史金狐完全不理会独孤飞鸿的话,随着口形越变越快,火龙戟的火光越来越旺盛起来,蚂蚁般的符文开始膨胀。
“火龙戟第十式!精元出窍!”太史金狐大喝道,符文的第一行完全膨胀消失,火龙戟的火光几近要刺破双眼!周围的士兵都被这强烈的力量震得浑身发颤。
看来符文已经被打开了一道!力量该会成倍增长吧!独孤飞鸿不禁后退几步。
太史金狐双目涌出火光,他拔出火龙戟:“接招吧!”脚下加力向独孤飞鸿急速奔来,“龙神刺杀!”整个身体化为一道火光,跑动产生的巨大气流将旁边的士兵掀飞起来。
这么强大的力量,就连“灵月朝天”都无法抑制了!独孤飞鸿别无选择,只能支起月光护罩勉强抵抗。
风驰电掣犹如流星,直冲冲撞在独孤飞鸿的护罩上。顿时一片轰鸣,四周被强烈的光焰映得白昼一般。
众人挡住双眼,直到没了动静才睁开眼来,只见太史金狐气喘吁吁地站着,地上被强大的力量冲击出一个大坑,独孤飞鸿则被击飞靠倒在树下,口里渗出血来,看来不死也重伤。
“哼哼!你最后还是要输给我!”太史金狐转身向映寺走去,他要立马解决了他!
“看来……你是一定不罢手了的……”独孤飞鸿轻声道。
众人大惊:居然还清醒着呀?
独孤飞鸿轻轻松松地爬起身来,甚至无丝毫痛苦的表情!这怎么可能!
太史金狐一惊,随即沉下脸来:“你还要再承受一击吗!?”
“哎……我本来好累……不想多折腾,结果你们终究不愿意放我们一马……”独孤飞鸿说着,从腰间拔下流水剑。
“那是……”太史金狐疑惑。
流水剑绚烂的光焰绽放在黑夜之中,璀璨如花。
“你……?”太史金狐睁大了双眼,他这才意识到,在整个战斗中对方从未使用过法杖。做为精灵族不可缺少的武器,这小子能够在不用法杖的情况下发挥那么强大的力量已经是奇迹,而当他拿出武器的时候,居然会是一把精灵族根本挥都挥不动的长剑!
独孤飞鸿挥起流水剑,彩带般轻轻旋转舞动,加上银白柔美的光芒,仿佛水纹般波动着。
“仙宗!灵剑合一术第一重,魂驭·六灵阵!”流水剑的波浪将独孤飞鸿浸入光焰之中,仿佛天降甘露般,无数水波光焰从各个方向聚合而来,独孤飞鸿悬浮空中,身体开始产生变化,他的双耳渐渐变得尖细,头发由黑色变为幽蓝色,绽放水晶般的光芒。他的衣服被光焰融化,成为天蓝精钢的束身铠甲,在那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深蓝色的花样纹身。他轻轻抬头,双眼紧闭,额头上居然出现了另外一只眼!那第三只眼正散发蓝色火焰!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精灵族发动召唤术时会变身为驭兽师,但是那形体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这种变身算是什么?
独孤飞鸿的双目渐渐睁开,手中的流水剑径自飞起,化为七把符剑,除中间一把重新回独孤飞鸿手中,其余六把均匀分布在独孤飞鸿周围,布成六灵阵!
“灵剑合一术吗?”太史金难以置信地望着一切,眼中史羡慕、嫉妒、仇恨的交杂。
“将军,什么是灵剑合一术?”有人禁不住问,那艳丽的法术效果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灵剑合一术,斩断时间的法门……”太史金狐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手中的那把剑难道就是传说中,极灵之泉涌水万年,在时间之上刻下的痕迹吗?”
“在时间之上刻下的痕迹?”
“是的,我们所能看见的东西,包括山石河泊千万生灵,都是空间被刻的痕迹;而这流水剑则是源于宇宙的时间之上的痕迹。极灵之泉涌水万年,一万年间一直没有停下过,其流动过程中所产生的长久巨大的力量,甚至将时间打下痕迹!也就是说虽然极灵之泉涌动了一万年,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两万年,时间在泉水涌动的那段过程中被弯曲了!这段万年的弯曲就是时间的痕迹,也就是这把流水剑的真正面貌!”
“好深奥!可是我们分明可以看到这把剑啊!更何况,将军如何可以辨别出这把剑就是那道痕迹呢?”
“我们可以看到只不过是流水剑于空间中的幻身。我能辨别出这把剑,一方面是因为这把剑中涌现出来的力量将我的火龙戟震得发抖。而另一方面,也就是灵剑合一术,这门自从有了四族历史以来就从来没人学会的法术,只能通过流水剑才能发动!”
独孤飞鸿冷冷笑起来,声音中夹杂着千万人的和声,连鬼魅都被吓得浑身颤抖:“果然是铸造师的儿子,这样的死角知识都能够了如指掌!这流水剑一直被人们当魔物逃避,没人能够打过时间封锁,没人能够移动它分毫。而这个臭小子独孤飞鸿,居然可以轻易击垮时间封锁,让这把剑重见天日得其所用。既然发动了灵剑合一术,那么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太史金狐一惊,这声音,这口气,这种感觉,似乎和刚才的那个小子完全不同,难道已经剑灵附体了吗?
“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逃跑,因为独孤飞鸿太菜还不敢完全释放剑灵的力量,所以还达不到以时间之力杀死你们的地步,你们的逃跑还是生效的。不过,在我眼前的,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独孤飞鸿变体冷冷道,这些话和独孤飞鸿的话音很像,却又分明有一种压抑的
力量充斥其中。
众人犹豫不决,太史金狐心道,无论如何这个小子年龄还小,如果他真的能够随意操纵灵剑合一术的话刚才就用了,这该是他被逼无奈的险招,刚才变体的话也证明了这点。要击败灵剑合一术,必须解除人剑合一,也就是击败剑灵或者击败人灵。剑灵是很难击败的,那么就击败人灵!
太史金狐想到这里,先平平内心的慌乱,向映寺走去。
“哼哼,你这点儿想法可以站得住脚吗?”独孤飞鸿变体冷笑起来,六灵阵的六把符剑猛然消失,同一时间在更远的地方闪现,整个六灵阵更加庞大,将所有人都括在阵内。
太史金狐大惊失色,忙运起脚力,飞奔而出。
而其他还在阵里的人已经发出惨叫声。
六灵阵所用的阵法形式同于聃族的五行阵,并不仅仅是方便攻击。哈尔克族和精灵族也都有被称之为“阵”的技能,例如说太史金狐的火焰阵,这些技能虽称之为阵,却仅仅是动用了阵的形式。聃族的阵法,除了方便攻击之外,真正的作用是动用众人的道力凝聚成被称之为“阵”的符法,或而言之是一种盟约的图案。
独孤飞鸿的六灵阵已经可以沟通阴阳连接因果,达到了巨型聃族阵法的力量,甚至于远高其上。在六灵阵中,独孤飞鸿就是至尊,他可以随意控制六灵阵内的所有元素,他可以轻易将一个人火化或者冻结,甚至将一个人肢解还原成六元素,更可怕的是,这一切的实现只需要他想一想而已!
太史金狐浑身颤抖起来,他低估了灵剑合一术的力量!
“哈哈,感受下元素的魅力吧!”独孤飞鸿变体笑道。整个六灵阵内狂风大作,所有阵内的人仿佛树叶般被吹飞开,甚至连惨叫声都有了风的韵味。而同在阵内的映寺,却全然不被狂风所碰到。
太可怕的力量!太史金狐望了望手中的骨灰盒,有些自我安慰地笑笑,转身欲逃。
“看来也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胆小鬼罢了!”独孤飞鸿变体道。
太史金狐停下步子狠狠道:“在没有杀死映寺之前,我必须活着。甚至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我也必须活下去!”跑入漆黑中,没了踪影。
“哎,太没劲。”狂风骤停,所有人都被甩出六灵阵。他们晕晕乎乎的爬起来,已经没有时间想太多,纷纷逃掉了。
飞开的六把符剑淡淡消失,独孤飞鸿也变回原来的样子。此时的他满脸倦容。他紧捂着胸口,耗费太大了!
映寺还是昏死在那里。
即便救活了你,恐怕也一辈子都失去法力了吧?
独孤飞鸿努力撑着身子,将映寺抱起来:“哇……你是猪啊,这么重,哎!”
这里是城外的一处森林,看来还要有好大一段路要走!独孤飞鸿大呼一口气,将映寺狠狠抱起,然后走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剑城内走去……
一片妖娆,阳光在眼前酝酿着,孜孜不倦的蝶舞,柔软,轻盈。
“太子您看,翼妈妈今天上集市给您买的鲜果子……”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暖烘烘就像阳光般。
映寺眯着双眼转过头来,只见翼伺侍捧着一竹篮子的水果微笑走来。
“娘娘好不容易才同意让老奴出宫一趟,您瞧,多水灵的果子……”
映寺缓缓起身准备去接果子,轰鸣声却从远处传来。
“灵皇!东门失陷!”一个宫侍匆匆道。
映寺一惊,转过头来,翼伺侍已没了踪影。
“翼妈妈!翼妈妈!”映寺大喊起来。只有回音没有人影。
画面急转,四面一片漆黑。
翼伺侍躺在映寺怀中,眼中一片不舍和欲碎的温柔,她颤抖的手轻轻抚摸映寺遍布泪痕的脸庞:“不知不觉……这么多年了……当初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要想到这样的结局……”
“翼妈妈……您别走……您别走……您别丢下我一个人,求求您……”映寺泣不成声。
而那苍白无力的手,千万幽怨难舍,终究抵不过阴阳两隔的力量,缓缓垂下去,最后一滴泪,将她脸上所有的生机都带去,一丝也没有留下。
“翼妈妈!翼妈妈……”
画面再次急转,歌舞升平,莲合宫中。
映寺抬起头来,只见父皇正坐在皇位上欣赏台下华丽的表演。那紧握在手中的,是道牵引所有人命运的圣旨。
这时,一个老宫侍端了一杯茶走上台去。
“灵皇,西湖龙井。”老宫侍轻声道。
曾芷微微睁开双眼,脸上浮起一丝困倦的笑:“你怎么知道真灵喜欢龙井?”
“奴才整天伺候灵皇,这点常识怎么可能不懂呢?”老宫侍笑笑,端茶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曾芷狐疑:“你这手……”
“哦……旁边这鸟儿……”老宫侍示意旁边的幽冥火凤吓到了他。
“哈哈,它们呀……”曾芷微微一笑,接过茶水,“你下去吧。”
“是。”老宫侍匆匆忙忙下了台。
曾芷依旧出神地看着演出,良久,才把圣旨放在桌上,端起茶杯。
两只幽冥火凤猛烈地忽闪起翅膀,仿佛受到惊吓。
映寺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曾芷轻轻吹了吹茶水,便一饮而尽了。
“父皇!不要喝!不要喝!!”映寺大喊起来,但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低下头来,只见另外的一个自己,正握紧了拳头,注视着父皇的一举一动!
看到父皇一口不剩把茶水全部都喝了进去,另一个映寺的嘴角挂起诡异的微笑。
曾芷喝完茶水,将圣旨抱在了手中,然后就像睡着了一样,目光渐渐的弥散……弥散……
这时,映寺冲上台去,将那道圣旨打开,他颤抖的手中写满欲望写满仇恨、写满急切盼望仇恨的痛苦!
而当他打开那道圣旨的时候,他呆住了,眼中写满不可思议!他几近癫狂地大喊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不!!”
…………
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正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躺着。
映寺用力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好像罐铅一般完全没有力量。
“不要动不要动……终于醒了啊……”一个老者的声音,循声望去,正是那天修剑的老铁匠,此时他正拿着一本泛黄的老书读着,看到映寺醒来,眼睛眯起一笑,走上前来,“感觉好多了吧?”
映寺这才回想起自己和那个绿衣男子交手的过程,自己不敌被击败,然后就是独孤飞鸿来救他,最后就什么印象也没有了。
“你躺了三天三夜了呢。”老铁匠道,“想吃些什么吗?一定饿坏了吧?”
“为什么我什么力气也用不出来?”
“呵呵,受了那么强烈的重创,自然要有一段时间调养嘛。吃些东西吧,那样会很快恢复好体力的!”老铁匠说着,向门外走去。
“独孤飞鸿呢?”映寺又问道。
老铁匠轻声道:“帮你抓草药去啦。”走出门去,“你再休息下,饭菜马上就来了。”
映寺没再多言,躺在床上,静静开始回想梦里的内容。他还是无法抵抗复国的热情,因为那种地位,那种万人崇拜的巅峰地位,那种情分,那种匍匐脚下的眼神,那种爱护,那种随心所欲……那一切的一切,就是他的家。他从小在那种崇拜之中滋养长大,那东西就像他的母乳一般,所代表的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一种权力,一种被敬仰,而是满含温馨的家的定义。他害怕寂寞,害怕孤单,害怕被人看扁。被遗弃的感觉,让他生不如死。
猛然间,他又忽然想起护剑王的话,想到绿衣男子的话,浑身一阵颤抖。
骨灰盒,骨灰盒!!映寺眼睛一颤,骨灰盒去哪里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浑身却一丁点的力气也用不出来!
“让你不要动了,来,这是刚熬好的鸡汤,好好补补!”老铁匠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走进屋来。
“我现在怎么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映寺睁大双眼,这种无力好奇怪,他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别胡思乱想了,你受了混沌系攻击的伤害,自然会呈现这种症状。来,我喂你鸡汤吧……”老铁匠先扶映寺坐起,开始喂汤。
一口一口喂下去,映寺静静望着老铁匠,他想起了自己的乳娘翼伺侍,不免伤怀。
“你还不打算撤掉你的面具吗?”老铁匠边喂边道。
映寺这才回过神来,他没有回话,这铁面具已经像他灵魂的假面一般,尤其在现在身心俱伤的情况下,他不愿别人看到他的病容。
“哎……飞鸿这孩子,好久都没见他这么热心过了……”老铁匠又道。
映寺还是不回话,独孤飞鸿这个小子,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
“也许是因为他在你身上发现了一些共同的东西吧……”老铁匠终于将鸡汤喂完,他将空碗放回去,叹气道,“听他的口气,是要把你带去一起救神尼了。”
是灭缘神尼么?映寺心道,现在的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连复国之梦都开始渐渐崩溃掉。跟着就跟着吧。
“只求你一件事……”老铁匠忽然道。
映寺疑惑地抬起头,“求?”
老铁匠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无奈而脆弱的关怀,“只求你这一路上,能够好好照顾飞鸿……”
照顾他?映寺冷笑起来:“你在取笑我吗?”这一路上,根本就是独孤飞鸿在照顾映寺,即便映寺多么逃避这个话题,这都是事实。
“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老实说,飞鸿这次去救神尼,很可能有去无回……”老铁匠静静坐下,“他一辈子都没有交过什么朋友……别人都不喜欢他,他……呵呵,也不稀罕别人。但是他对你似乎很有好感,怎么说……你们也算交了朋友吧……虽然有些话现在说终究不妥。但是如果我不交待,你们走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交待了……”眼中已然见泪。
那泪好真诚,映寺能感觉到,因为同样的目光同样的泪,曾经也出现在翼妈妈的眼里。
“他……怎么会没有朋友……”映寺回避老铁匠的目光。
“因为他是当今江湖两大帮派月华门和九鼎宫的死敌……这样一个随时可能引来一帮子追杀者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呢?”老铁匠叹气道。
的确,自己和独孤飞鸿的相识,就来源于月华门的追杀者。映寺不语。
“你……愿意答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人,这点小小的要求吗?”老铁匠的目光中带着哀
求。
“他为什么会死?”
老铁匠一怔,转过身:“因为……他要救出神尼,就必须使用灵剑合一术的最高功力……而使用灵剑合一术的最高功力,很可能会完全释放掉灵魂力量,死路一条……”
“灵剑合一术?”映寺疑惑,他从未听说过这样一类法术。
“灵剑合一术是一门自开创以来就从未被人练会过的法术。”老铁匠抬头沉思道,“十年前,我和飞鸿为逃九鼎宫的追杀,被迫逃往哈尔克族的死亡之地——劫岭。因为去往劫岭的人,从来都有去无回,所以我们摆脱掉了九鼎宫的追兵,却又深陷另一场劫难中。劫岭之上,所有的矿石都有饮魂的力量,即便利用强力的结界也只能支撑片刻而已。飞鸿利用冷月神珠的力量布出结界,我们勉强往前跑。但是后来实在无法继续支撑,也许上天有意,我们跑到了整座劫岭惟一的山洞处。当时我们怀着一份侥幸冲入山洞,而我就在山洞门口被定住了。”
“定住?”映寺抬起头来。
“是的,因为这个洞的时间是滞留的。我在进洞的一刹那就因为没有时间而停止移动。仿佛被冰封一般。按照当时的情况,我们应该都被时间凝固就那样不生不死永远下去。”老铁匠低下头,“可是,飞鸿冲过了这层封锁,就和没有受到任何约束一般走进了那个洞!”
映寺浑身一颤,怎么可能?如果没有时间,是不存在移动的。没有移动,完全的静止!而独孤飞鸿怎么可能冲破这层限制?这该是宇宙的规则,怎么可能逆转?
“其实,从飞鸿出生的那一刹那,他就和普通人不同。他的父母曾为他找过数十名算命先生都无法算出他的命格。他的能力超出常人很多倍,从小就可以不受血统限制修习四族所有技能。”
映寺想到,独孤飞鸿可以轻易的布阵、支结界,此时的“灵剑合一术”,分明又和哈尔克族的武术有瓜葛。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存在吗?他以前没有深究过,此时想起来独孤飞鸿的一举一动,的确不同常人啊!他的心里不知是在嫉妒,还是在超越羡慕的惊讶。
“他的力量远远超越常理的范畴。所以,劫岭上当我被时间定格的时候,飞鸿穿越了时间定格的极限。其实这个道理我曾也一直都想不通,但是后来当我钻研灵剑合一术的奥妙以后,才真正了解到,飞鸿的灵魂有着某种超能力,可以控制时间的超能力!”
“控制时间?!”事情越来越离奇。
“是的,就和炼剑将原料拉长的道理一样。飞鸿可以将时间拉长,时间被拉长以后,他就可以将静止的时间点拉成一条有长度的时间线,于是他穿越了那个时间封锁。并且,发现了流水剑。”
“就是曾经让你修的那把吗?”映寺问道。
“是的,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一把时间的痕迹所凝成的剑。”
“时间的痕迹?”映寺还没能完全理解独孤飞鸿控制时间的力量,现在又有了这把时间痕迹所凝成的剑!
“是的,曾经有一眼泉水涌泉万年。这眼泉水灵力非常强大,甚至将万年的时间都给扭曲了,这被扭曲的痕迹就是流水剑!”
“这!这实在太难以理解了!”映寺觉得头嗡嗡响,独孤飞鸿明明看起来那样普通,怎么被这么一番描述,仿佛具有了神的力量?
“是的,其实这些东西我参研十年,也还是一知半解。甚至从我祖辈们那里也找不到丝毫线索。”老铁匠叹气道,“当时得到这把流水剑之后,飞鸿破除时间封印救下了我,也斩开一条时间结界,我们逃下劫岭。与此同时,月华门发生内讧,飞鸿的奶奶,也就是现在的灭缘神尼被那些不孝之徒赶出月华门。神尼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在飞鸿小时候,一直是最疼飞鸿的长辈,飞鸿当年被赶出月华门的时候,她曾抛下性命阻止。神尼被赶出来以后出家为尼,决定从此不过问世事。谁知后来九鼎宫找飞鸿寻仇,怪我力量不够,飞鸿被他们抢去。我只好找神尼求助。神尼本以为飞鸿被赶出去以后就死了,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放下一切佛法,和我来到九鼎宫准备救回飞鸿。当时九鼎宫内一片混乱,一切的主意都是出自一个不谙事务的小宫主之手,他们见到我和神尼,居然放出魔域巨兽。神尼拼死救下飞鸿,用六道禁界封住巨兽。”
“九鼎宫吗?”映寺知道这个门派,曾也是朝廷的心头大患,因为他们不归顺朝廷,居于精灵族海岸边的一座岛上,规模很小,但实力很强,朝廷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没想到,他们居然可以控制魔域巨兽!
“六道禁界作为精灵族惟一可以织出的阴阳结界,是一种把自己的灵魂作为屏蔽封住六道出口的技能。所以结界就是神尼的性命。飞鸿一直想要冲开结界救出神尼,但若真上,冲开结界的一刹那神尼就死了!”讲到这里,老铁匠似乎有些内疚起来,“都怪我,因为在祖传的剑谱中,曾介绍过灵剑合一术和流水剑。其中的最高功力,可以滞留一个区域内的所有时间。我当时想了一个办法。如果独孤飞鸿滞留了整个结界的时间,那么他个人可以运用控制自身时间来打破结界。但是打破结界的一刹那,整个区域的时间该是滞留的,所以结界根本没有时间破损。可是相对于独孤飞鸿,他拉长时间却分明打破了结界。所以在这种多重结局的交杂下,肯定会有非常非常细微的一瞬间,结界是破开的。那么飞鸿可以再次拉长时间,从而走进结界。”老铁匠转过头来,“这个结界,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助解,是可以安然关闭的。所以飞鸿就可以将神尼安然救下!”
映寺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独孤飞鸿应该可以救下灭缘神尼。”低头沉思一番,“可是如果独孤飞鸿真的具有这种控制时间的能力,他为什么还要逃避追杀?他将时间拉长,完全可以跑的比任何人都快,根本不存在逃避。而且敌人出手的时候,他也可以将时间拉长,在短暂的时间内进行高数量的攻击。这该是一个无人可敌的力量,怎么可能存在逃避追杀。”
老铁匠的面色又黯淡下来:“这就是他会死的原因。经过我十年的观察,他的体内应该存在有另外的一种重合力量,或而言之另外一个死着的但是非常强大的灵魂。”
映寺奇怪的抬起头来。
“这份力量平时是显露不出来的,只有在可能对飞鸿的生命产生危害的时候才会大量显现出来,这源于那份力量的自我保护机制。平时的独孤飞鸿,根本无法施展过分强大的能力。”
“那独孤飞鸿更不可能会死了,如果真的有这份力量保护的话。”映寺反驳。
“你错了,流水剑的剑灵力量是非常强大的。而灵剑合一术的奥秘在于人灵与剑灵合一。说是合一,其实是剑灵侵体,模拟生命危急来引发飞鸿体内的力量觉醒。在剑灵和飞鸿体内力量斗争的过程中,飞鸿的灵魂很可能不堪重负而死,灵剑合一术……根本就是用性命相拼的法术。”
映寺逐渐明白过来。
“哎……”老铁匠似乎又在自我忏悔,半晌才道,“所以,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他这一去……”
“……他不会死的……因为这样的力量,连我都很羡慕……”眼中光彩复杂。
老铁匠点点头,但是他实在无法读懂映寺眼中的光辉。
“哇!你醒啦!”独孤飞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将两人从梦中叫醒。
映寺向门口看去,只见独孤飞鸿拿着一把不知名的药草走进来,脸上满是污迹伤痕。
“你这是怎么回事?”老铁匠忙问。
“呵呵,没抓好岩壁给滚下来了,没关系。这还灵草必需趁新鲜的时候用才有效的。”独孤飞鸿说着,将手中的药草放下,胳膊上的血迹也显了出来。
映寺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天方夜谭中走出来,此时故事的主人公来了,这般平凡,和常人毫无分别。映寺实在无法把眼前的独孤飞鸿和老铁匠口中那个可以控制时间的天才联系在一起。
老铁匠望着独孤飞鸿,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了铁叔,帮我拿些热水来吧,这药不能熬的。”独孤飞鸿头也不回地整理着药草,他明白他的心情。
老铁匠轻轻应了一声走出门去。独孤飞鸿转过身向映寺走来。
“大铁头,你是不准备把你的面具放下来了吗?这样顶着一路跑,就算你不累死,脸上的肌肤也会闷死啊。”独孤飞鸿笑着,脸上的伤痕惹人心疼。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他眼里,似乎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他可以信口开河的把任何事情说得简单容易,是因为在他心里,这一切波折都很简单吗?还是因为他根本就在逃避?
“呵呵……”独孤飞鸿又转身拿起几株药草,“如果皮肤不好满脸生疮,那当了皇上,也没威风了呀。”
映寺心中一颤,他想起那天绿衣男子已经泄露了自己的亡国君身份,不禁低下头来:“你要杀要剐……请便……”
独孤飞鸿转过身来:“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我是亡国之君,随时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谁会愿意我这样一个人……”忽然想起,独孤飞鸿也是同样被追杀的命运,抬起头来没再说下去。
独孤飞鸿暖暖一笑:“如果我说我看中你这个大铁头作朋友,就是想要找找被追杀的刺激,你相不相信呢?”轻轻坐下,“一个人失败,受到挫折,甚至被世人所敌视,这些都不能成为自卑的理由。呵呵,有的时候啊,人的脸皮要厚些,这样才能活得踏实自在。为了不必要的担心惹坏了兴致,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亡国君又怎样,如果你自己毫不在乎,外人又怎么会影响你的心情。他们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是他们的问题,但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愿意融入大家的生活中,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一个人很难改变别人的思想,但是有一种权利,是任何一个人都与生俱来的,那就是改变自己的力量。你虽然成了亡国之君,丧失了统帅万人的权力,但是你别忘记了你自己呀,你依然是自己的皇帝。如果在自己的国度里,你也失败了的话,那你才是真正的亡国君!”独孤飞鸿的双眼满是真诚,他望着映寺充满了鼓励和关怀。
映寺的眼睛微微湿润,是啊,自己依然还是自己的皇帝,这是谁也不可能夺走的君权,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无法统治,又怎么可以统治好全天下?看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想到这里,他轻轻点头。
独孤飞鸿顷刻间笑逐颜开:“哈哈!没想到你这个闷头闷脑的大铁头,也有听我的时候,哈哈哈!好有成就感!”
映寺没多回应,而是轻轻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铁面,看来,是时候卸下了。
独孤飞鸿看着映寺一点一点将那面具卸下,停下开心,满脸都是惊奇和期待。
面具卸下的时候,那张好久没有感受过阳光的面容,在一番新的自信中绽放开来。他的面容依然俊俏到张扬,双眉间有一种温顺欲放的霸气,他的面色很苍白,但却充满生机。
独孤飞鸿看着映寺的面庞,眼睛一颤:“哈哈,原来大铁头还真有张帝王像的脸嘛!”
这时老铁匠走进屋来,手里端着热开水,看到映寺摘下面具,欣慰一笑。
“好了水来了,这还灵草可是补充精灵法力的上等药草呢,但是不能过分的熬,要不然里面的药性会化为灵气飞掉。”独孤飞鸿说着,将除过根茎的药草放入第一碗热水中轻涮,
然后又放入第二碗热水中泡好,让映寺将药草吃下。
亲眼看他吃下,独孤飞鸿满意地将空碗拿过:“你好好休息下,我和铁叔去看下铺里的生意。”
映寺点点头。独孤飞鸿和老铁匠收拾了一下桌子,便走出屋去……
“你真带他走吗?”老铁匠一边锤着手中烧红的铁,一边问道。
“嗯。”独孤飞鸿应道,“要不他能去哪里呢?”
“你可以把他留在我这里。”老铁匠仔细端详赤铁的形状。
“呵呵,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如果把他留在你这里的,过几天你就找不到他了。”独孤飞鸿道。
“你要知道,他的法元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已经成了一个永远都不会用法术的精灵,你带着他会很吃力的。”老铁匠转过身,望着独孤飞鸿。
“他的法元没有死,我已经用还灵草将他的法元凝固住,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找到办法救他的。”独孤飞鸿道。
“哎……你总是这么固执。”老铁匠又继续砸铁。
“总之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以后保重啊。等我救完神尼,会帮你找到好晶矿来的。”独孤飞鸿说着,已经迈步出去。
老铁匠没多说话,那火焰映在眼中,闪闪发亮……
“大铁头!大铁头?!”独孤飞鸿一进房间,全无映寺的身影,他这是去哪里了?
独孤飞鸿忙跑出去开始四处寻找,他这样的身体怎么还能经得住乱折腾?
跑遍了所有饭铺、客栈、商店,都没有发现映寺的影子。
天色微微暗下,眼看就要傍晚了,而映寺却连个影子也找不到。
独孤飞鸿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他到底去哪里了?
街上行人渐少,独孤飞鸿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哎,这个大铁头!怎么做事情从来都不知道通知别人一声呢?
这时,他听到身后的隔墙内似乎有轻微的挖掘声,他回头一看,这里不就是来哈尔克族时路过的那个厕所吗?
谁在厕所里面挖宝贝啊?独孤飞鸿好奇地走进厕所,只见一个人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棒,正在粪池里挖什么东西。
这人好熟悉,这衣服……这衣服不就是映寺吗?独孤飞鸿吃了一惊,不会的,那天大铁头刚到门口就吐了,怎么可能专门来这里“挖宝”呢?
但是这穿着分明就是大铁头没错啊!
独孤飞鸿将信将疑走上去,渐渐看到那张脸,那……那的确是映寺没错!
“大铁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独孤飞鸿惊奇地问。
映寺似乎也被独孤飞鸿一惊,他转过头来,看到是独孤飞鸿,疲惫一笑:“我来找样东西。”
“你……你……你不怕臭吗?”独孤飞鸿觉得眼前这个死都不是映寺,一定是别人变的!
映寺没有回话,还是在拼命挖。
“你把宫里的宝藏……藏在这里了?”独孤飞鸿眼中充满试探,大铁头不会神志不清了吧?
映寺摇摇头。
“那是……大昌龙脉就在这里?”独孤飞鸿又道。
映寺还是摇头。
完了完了,他会不会仅仅是梦游什么的?这,这实在太难理解啦!!独孤飞鸿脑子想破也想不通映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我是来找我父皇的骨灰盒……”声音很小,但是充满自责和哀伤。
独孤飞鸿一愣,他想起来那天和太史金狐打斗的时候,映寺一直死命望着太史金狐手中的一个盒子,莫非就是那个吗?
“是不是那天绿衣男子手中的那个骨灰盒?”独孤飞鸿问道。
映寺点点头。
“那应该在他手里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找?”独孤飞鸿疑惑。
映寺抬起头,他想到那天那个绿衣男子的话。
“听说,当年,你的父皇对你非常不好……甚至于你父皇的死,可能都是拜你所赐……现在,你居然这么护着他的骨灰,是因为良心吗?”……“那我该给这个骨灰盒找个好的去处”……“人世间最肮脏的地方!”
“人世间最肮脏的地方,还能是哪里呢?”映寺双目微颤:“我已经找过全剑城的垃圾堆,现在,我开始找粪池……”说着,他低下头又开始寻找起来。
独孤飞鸿的心一下子针扎般刺痛起来。大铁头啊大铁头,你好傻!这样找怎么可能找到?但是他不忍心说出来这些话。映寺这一番毫无智慧的寻找,其实已经无所谓找到与否,他只是在寻找一种心安理得,寻找一种被惩罚。
映寺还在死命地找着,这个曾经连闻都不敢闻的地方,他居然心甘情愿的找来,那不断翻涌起来的恶臭,甚至要把眼泪呛出来,但是他找到了一种快感,一种欣慰。
一个连父亲的遗骨都无法保存的孩子啊,如果让你过得舒服自在,你于心何忍?这寻找的过程……便是自我惩罚的过程,惩罚的越深刻,他越能找到一种平衡。
皇朝权位,我已经完全丢掉了。那么我最起码还要维持我的孝道吧?独孤飞鸿说的对,我就是自己的帝王,那么我做错了事,也就只有我才能惩罚下去。想到这里,映寺加快了速度,他虚弱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但是他还是在拼命地挖。
也许父皇曾经对自己并不好,甚至一度想夺走自己的太子位,但是映寺明白,那血浓于水的亲情,即便在一番阴差阳错的阴谋中还是让父皇觉醒着。这也是为什么在庆典之上,在
映寺毒杀父皇之后,会在那道诏书上看到传位于映寺的可笑故事。映寺的自责越来越强烈,泪水也流了出来。
自己毒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此时,连保护他遗骨的力量都没有,这算什么?!
映寺眼前一片泪眼 。
“来,我和你一起找!”独孤飞鸿的声音将映寺从愧疚中叫醒,“既然要找,那么两个人一起找,总比一个人找快很多!”
独孤飞鸿望着映寺,是啊,他虽然岁数大过自己,但是皇族那种唯我独尊的生活和安逸,让他还没有丝毫的生活阅历。虽然这样的寻找很鲁莽很不符合实际,却是映寺发泄的一种途径。既然他如此寂寞,那就该伸给他一只手。
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背景,映寺热爱权利没有生活阅历,这些东西在外人看来也许很嗤之以鼻,但是这些就是他的生活原因,就好像一个穷困但却很有生活经验的孩子一样,他们在本质上,是平等的。这个世界,有得必有失,阴阳相衡,上天不会给任何人不公的。那些看不起别人或是自我作践的人,是因为没有看轻得失的本质。映寺有他的骄傲,有他的爱的方式,有他的需求,在这些意义上,他在他的角度之上,已经做得完美!
映寺感激地望着独孤飞鸿:“谢谢你……”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光洒满整个剑城。
月光下,独孤飞鸿和映寺走遍全城的粪池,寻找着那个失落的骨灰盒……
火妖之乱
天色已经很晚,整座剑城笼在一片沉沉的寂静之中。
护剑宫在剑城最中央,此时也有些睡意朦胧。
独孤飞鸿穿着夜行衣瞬移到护剑宫外墙上,这里有防护壁保护,没办法释放瞬移进入宫内,只有跳进去了。
独孤飞鸿提起一口气准备往下跳,却看到远处另一面墙上,隐约晃过一个火影。
独孤飞鸿忙按下步子,藏在屋檐下远远向那火影张望去。
太远看不清,但是独孤飞鸿觉得体内有一种力量在翻腾,怎么回事?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啊!那力量翻滚着,仿佛冰冷的一团雪搁在胸口,又像一团火炙烤着全身。独孤飞鸿的呼吸不禁艰难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团火影又闪在墙上,近些了,似乎是一个浑身翻腾紫色火焰的狼一样的异类。
紫色的火焰……看样子,像是火妖之王,魔眼火妖!
独孤飞鸿思量起来,江湖上盛传魔眼火妖频繁出现的故事,就像那天在辫子面馆旁人的对话。按照道听途说的消息,魔眼火妖应该年龄还小,而且应该在精灵族才对啊。怎么会跑到哈尔克族呢?
独孤飞鸿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这时,魔眼火妖似乎感觉到这边有人,向独孤飞鸿的方向跑来。
独孤飞鸿忙拔出流水剑,一招“时间结界”将自己套入时间流动十分缓慢,几近滞流的时间护罩之中。
魔眼火妖跑了几步,感觉不到有人便跃下墙壁,从手中拿出一面令牌一样的东西,翻腾着熊熊火焰。
那又是什么?独孤飞鸿此时感到体内的能量翻滚轻微很多,看来时间结界可以抵挡住这种感觉。也就是说,这种能量翻滚是被外界引发的?
来不及想这么多,只见魔眼火妖将令牌抛于天空,顿时火光四溅,一个忽闪竟化为几十只小火妖!
难道那把令牌就是火妖令么!?
魔眼火妖带着一群小火妖迅速向主殿奔去。终于惊动了护剑宫中的侍卫,大家冲过来,见到眼前成群结队的火焰妖物,不自得瞠目结舌起来。
“快上啊!”一声令下,众人也顾不得许多,只管冲上去和火妖打成一片,红的黑的,亮的暗的顿时杂糅起来,熔岩般流向护剑宫各个院落。
而,魔眼火妖已经冲到主殿门前!
正在这时,太史金狐手执火龙戟带着侍卫赶到主殿门口,正好挡住魔眼火妖的去路。
“这……这是魔眼火妖!!”侍卫们胆怯道。
“哼!就算是魔眼火妖!也不可以踏入主殿一步!”太史金狐一把将火龙戟拿起,准备出招。
魔眼火妖站在那里,忽然沉沉笑起来,独孤飞鸿在时间结界内什么也听不到,便将结界打开,可刚打开结界,体内的能量翻滚就剧烈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容独孤飞鸿多想,魔眼火妖和太史金狐已经开打。
“火龙戟第五式!龙神刺杀!”太史金狐身化为火焰,向魔眼火妖急速冲去。
只见魔眼火妖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一只爪上来竟将太史金狐飞一般的龙神刺杀挡下!
独孤飞鸿也不禁吃了一惊,这种力量,即便是自己的最佳战斗状态都无法达到啊!而魔眼火妖做起动作从容自如,仿佛挡住一只蚂蚁般。
众人一声惊叹,太史金狐忙将火龙戟撤回,眼中燃出烈火。
“火龙戟第九式!混沌九龙——”太史金狐再次冲上,将火龙戟自空中斩下,“——斩!”
正是灭掉映寺法元的招式!
只见魔眼火妖一跃而上,竟先行将火龙戟抓在手中!火龙戟中再飞出九条长龙,魔眼火妖大吼一声,口中射出熊熊烈火,强热引发四周空气的炸裂声,九条长龙被燃烧成灵焰飞散掉,火龙戟也被烧碎!
全场一片惊愕!太史金狐执残屑落地,眼中写满不可思议。
独孤飞鸿体内的能量滚动让他无法忍受,被逼无奈他再次施展时间结界将自己圈住,才慢慢恢复回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此时,魔眼火妖以及身后残余的小火妖势如破竹地冲入主殿。
“咚!咚!”警钟响起,越来越多的侍卫冲到主殿门前。
这么多人,看来自己也不好行动了!独孤飞鸿心道。
正在这时,魔眼火妖已经从主殿取完东西出来,手中拿着一把绽放金色光焰的长剑,在惊愕死沉,而又充满跃跃欲试的护剑宫中,燃烧着诱惑的妖娆。
独孤飞鸿仔细看着那把剑,剑型似蛇刻满符文。正是剑城的镇城之宝——斩天金蛇剑!据说曾经有人用这把剑将天空斩断,白天黑夜各占一边。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用起这把剑了,剑中封印着玄天金蛇的精元,非神人不可驾驭!
魔眼火妖拿着斩天金蛇剑走出主殿,门口已经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魔眼火妖沉沉一笑,将斩天金蛇剑高高举起,光芒万丈。
突然,一切人、事都静止了!
独孤飞鸿感觉有些奇怪,他仔细看着院落中大大小小的人,突然间都停止了动作。而……
魔眼火妖居然还在动!更邪门的是,他看向独孤飞鸿所在的方向。
一声闷笑……甚至穿透时间结界!这怎么可能?时间结界是一层静止时间的保护罩,在这层罩子上时间是静止的,声音怎么可能传进来?
独孤飞鸿身上一阵发麻。
魔眼火妖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甚至对他冷冷的笑。
更让独孤飞鸿困惑的是,魔眼火妖并没有找出他的意思,而是刹那间,斩剑而下……
时间瞬间重新开始流逝。
“斩天剑式第一重!灰飞烟灭!”斩天金蛇剑在一片狰狞的光辉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冷冷斩下!顿时大地颤抖,整个剑城都被震动,强光形成飓风卷遍宫殿,片刻之后殿前的侍卫荡然无存,甚至连残骸都没有留下!
太史金狐占在魔眼火妖身后,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魔眼火妖似乎也懒得与他为难,带着几个小火妖化为火焰消失在空中。
独孤飞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种力量,就是曾经连神界都不敢妄动的火妖的真正力量!居然这样的强大!
或者,这种强大,仅仅是以后一种真正强大的开端?独孤飞鸿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任务是找到映寺父亲的骨灰盒,刚才还小心翼翼害怕惊动侍卫,而现在,侍卫已经被全部杀死,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去拿东西了!
他解开时间结界,大摇大摆走进正殿,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骨灰盒就在殿内放着。
唉,大铁头呀大铁头,这个骨灰盒可是你这帮死敌以后治你的手段之一啊,他们怎么可能随便扔掉呢?
想到这里,独孤飞鸿把骨灰盒拿好,趁着此时无人看管,匆匆溜出护剑宫……
回到房间,映寺因为一天劳累还在呼呼大睡。独孤飞鸿轻轻将骨灰盒放在他枕边。
天色还很晚,正是午夜,独孤飞鸿没有半点睡意。
究竟是怎么回事?魔眼火妖来到哈尔克族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它的力量这么强大,为什么还要夺走那把斩天金蛇剑?
还有刚才体内的能量翻滚……那种感觉好奇怪,自己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过那样的体验,仿佛水深火热之中的煎熬,有种东西似乎要在体内苏醒一般!
苏醒!苏醒!?独孤飞鸿想起来老铁匠曾经给他说过,自己体内似乎隐藏了另外一个灵魂。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种苏醒的感觉,该是这个灵魂在苏醒吗?
独孤飞鸿实在想不通。
“你怎么还不睡……”映寺的声音传来,独孤飞鸿一个激灵,活转过来。
“哦,去上了趟厕所……顺便,顺便找到了你的骨灰盒。”独孤飞鸿只有将所有疑惑暂放一旁,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回神尼。
“啊!真的吗!?”映寺一个咕噜坐起来,看到枕头旁边的骨灰盒,睡意一扫而光,“你在哪里找到的?”
“我……我就在咱们楼下的茅房……”独孤飞鸿道。
映寺看了独孤飞鸿一眼:“别骗我了,你这身行头,一看就知道去别的地方了。有谁如厕还换身夜行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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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飞鸿这才低头一看,原来忘了换衣服。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知道骨灰盒应该在护剑宫。只是没有能力去那里,只好做最坏的打算,去那些脏地方找了。”映寺低声道,他很少承认自己的能力弱。
“呵呵,别想那么多了,你才负伤当然不好行动。做为好哥们儿,我自然该帮你找到这个骨灰盒的!”独孤飞鸿看着映寺,眼中闪着温和的光。
映寺没有多说,将骨灰盒收在怀里,又静静躺下去。
“对了!咱俩结拜成兄弟吧!”独孤飞鸿忽然来了兴致。
“结拜……兄弟?”映寺对这个词语很陌生。
“是啊,我们两个以后就是患难兄弟了,以后你出事我帮忙,而我若出了事你也要帮忙!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独孤飞鸿说道,“我从来都是看别人结拜,今天咱们两个也结拜吧!”
映寺还没回过神来,就已被独孤飞鸿拉出房间,当月置酒歃血盟誓。
“跟着我念:从今以后,我独孤飞鸿愿与映寺共患难,同生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血酒盟誓!天地共鉴!”独孤飞鸿说着,将血酒一饮而尽。
映寺的手指还在疼,又让跟着念东西,虽然心中略有不愿,但看到独孤飞鸿那么热情高涨,便也将血酒喝了:“我和他一样。”干净利落。
“拜托……你跟着念下嘛!”独孤飞鸿不爽。
“那么长的句子……”映寺回道。
“那好吧,现在咱俩决定下,谁当大哥。”独孤飞鸿笑笑道。
映寺不语。
“其实你比我大,自然你当大哥了。”独孤飞鸿道,“以后我该管你叫大哥,而你该管我叫二弟的……”
映寺还是不语。
“呵呵,那样叫太肉麻了,以后我就叫你大铁头,你就叫我独孤飞鸿好了,总之,你是我大哥了,以后要罩着我哈!”独孤飞鸿对映寺笑笑。
映寺望着独孤飞鸿,那眼中流淌着的清澈如水。他是真的感谢独孤飞鸿。
也许,结拜兄弟就是答谢他的最好办法吧!
映寺轻轻点点头,郑重其事道:“好的,我们结拜!”
独孤飞鸿正在收拾酒碗,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身来:“你……你说什么?”
“我们结拜!”映寺重复一遍,然后重新端起血酒,当天作拜,“我映寺愿与独孤飞鸿同生死,共患难,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以血酒盟誓!天地同鉴!”话罢一饮而尽。
独孤飞鸿原本只是一时兴致,算是过过结拜的瘾罢了,而此时,他被映寺的主动所感染。于是他也重新举起血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的日光灌满绝冷关。在空旷而干燥的土地上,只有凡珂独守着昏迷不醒的映桦。
彻夜未眠,她的双目充满血丝。
“呃……”映桦终于微微有些意识了。
“映桦,你醒了么?”凡珂惊喜地问道。
映桦的额头上布满汗水,昏昏沉沉醒来,看到疲倦而快乐的凡珂。
苍白的脸上,生涩地挤出笑容:“我……我……”完全没有力气。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唇毫无血色。
凡珂忙将映桦扶坐起来,喂了几口自己临时配的药水:“这些都是补血的药品,会让你暂时舒服些。”
映桦费力地喝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凡珂问道。
映桦无力回答,但他心里也在捉摸,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昨天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又都是何时何地发生的事情?自己为什么可以看到他们?
因为体力不支,凡珂只能缓缓驾着马车前行。就这样又走了一日。映桦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
“珂……你这一路照顾,真的让我映桦感恩不尽……不过……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映桦终于提出心中的话,“你这样终日和我一个犯人在一起……即便你姐姐如何溺爱着你……终究不是件好事啊……你不该伤她的心……”
凡珂没想到映桦还会旧事重提,略带敷衍地说道:“你放心吧!姐姐不会追究的。我就算陪你们一年半年的,她至多罚我多抄几遍《老子》《易经》而已……”干枯的笑笑。
“真的吗……”映桦望着凡珂的双眼,“我知道,作为聃族以情义传天下的玄冥……必然知恩图报……当初,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救下我们,再加上我自己心中着实有些私念,便跟着公主逃出来……可是眼看前路渺茫,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公主跟着我,只会受苦,更可怕的是……很可能和你姐姐产生隔阂……”
“你就放心吧!再说了,我把你一个人放在这荒山野岭的,也不可能啊!”凡珂笑笑道。
映桦见她还是这样敷衍自己,忽然从马车上跳下来,因为身体状况差,险些摔倒,他固执地站起来:“如果公主不愿走,那我走……”
“你……”凡珂一时愣住了,“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我这样费心帮你,你怎么能这样自己跑了。万一你累死了病死了,那和死在姐姐手中有什么分别?那我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映桦被她的这几句话说住了,但他觉得自己如果此时软化,势必要让这个“情义重”的公主继续跟他下去。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于是起脚又继续走。
“你……你是不是怕干粮不够?盘缠不够啊?”凡珂在身后问道,“没关系啊,聃族这边好多人都被我帮助过,我随便问他们要些钱就够咱们过啦!你放心,我一定送你到我师父那里!”
映桦当然明白这些,这一路上,靠的就是凡珂这些有钱的朋友救济的。凡珂是赶了辆马车就把他们救走的,完全没有经济准备。靠的就是自己“情义重”在好多达官显贵那里混得关系。出来东拉西凑,简直可以富裕地过完下半辈子。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一旦和自己的姐姐关系破裂,随之而来的,将是欺君叛国的罪名啊!
见映桦一步步固执地走,凡珂终于投降:“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吧!其实我已经回不去了!”
映桦一惊,转过头来:“回不去?”
“你既然这么好奇,那我就给你说实话吧!”凡珂回身上了马车。
映桦也只好返回上车。
“这一切先要从姐姐的身世说起,姐姐的母亲,妮娜王妃出身低贱,是青楼名妓。若不是因为怀了姐姐,根本就不可能入宫为妃的……妮娜王妃入宫之后,受尽宫内是非的凌辱,最后被人毒死了。王妃死的时候,姐姐就在身旁……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她是怀着一种隆重的安详来送走她母亲的……因为,正是她杀了她的母亲,她的理由是她没有力量保护母亲,所以她惟一能够让母亲不受屈辱的办法只有一个……杀死她!这一切我都是后来才知道。当时姐姐杀了王妃,父王以为是别的娘娘所为,并没有下令彻查,而是为了弥补王妃,将姐姐破格提拔……姐姐很争气,她有能力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于是地位一再高升……我母亲是王后,母亲生性慈祥,所以对妮娜王妃和姐姐一直都很好,这让她逃过了一劫……宫里别的王妃、王子、公主,都没有逃过姐姐那双寒冷的手。姐姐用最平静的态度和最强硬的手段,扼杀了所有曾经有愧她们母女的人……甚至包括父王。
“父王是怀着满心的后悔和眷恋离开人世,他走时,用计策把群臣骗到榻前,当众授我一道王诏,今后可以满足我的任何一个愿望,他这样做,是为了能够保住我的性命……然后,姐姐就登上了王位……其实,这样的结局应该很好了,至少我并不知道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不会痛苦……但偏偏母亲仙逝之后,我收到母亲写给我的有关所有真相的遗书。母亲是一个非常精明而仁慈的王后,这也正是父王选她为后的理由……母亲说,父王有愧于妮娜王妃,这一切都是老天的报应,其实母亲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但是她选择理解,一直到姐姐的力量已经超过父王的时候,母亲才真正意识到她的理解成就了一番冤孽,但是她无能为力,她没有告诉父王,因为父王的挣扎甚至会毁了整个王族……所以她继续用仁慈的态度躲避姐姐的攻击……她安详而终,我也获得平安,这是母亲的功劳……”
映桦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聃族王宫之中,居然也有和自己生活相同的另一个故事。而这个行侠仗义情义重的聃族公主,笑容和果敢之后,躲着的是这样一个悲伤而残忍的故事。
“得知一切以后,我傻到不顾一切的冲到姐姐跟前,我天真地和她对质,我问她,问到声嘶力竭不知所措……但这都没有用。她有最充裕的理由,最明白的道理,她的话甚至于让我对母亲的遗言产生怀疑,对父亲的判断产生困惑……她没有杀我……我不知这是她为了证
明我的话是错误的,还是她尚存一丝感情,我开始疯狂的叛逆……我不断的溜出祭坛,她不断的派人把我找回来……她的眼睛里永远都有耐性,她不会生气,不会恼我……她甚至于根本就不理我……她把我找回来,也不软禁我,她送给我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最喜欢玩的玩具……她召集全城闹龙舟赛,就是为了让我看,她在向我示威……那满富阳刚的龙舟赛场上,她只安排我一个观众,她让我坐在最高处……让我孤单的享受所谓强者的尊严……我被她压抑的几乎不能生活……”
凡珂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没有泪水,或者这些故事在她心中早被默数过千万遍。她固执而倔强地讲着故事,眼中充满了叛逆的神情。
“这……”映桦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想劝凡珂,但凡珂的脸上并没有悲伤。
凡珂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笑了笑:“也许你觉得我也很冷血,或者,你认为,我也很可怜。”她低头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说道,“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家没家,亲人没亲人。我帮你,一方面为了自己的情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我的同病相连。我在那样的王宫里,已经呆不下去了。我每天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姐姐。面对她对我的爱。我承认,我的要求太多了。一个富甲天下的公主,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姐姐,这样的生活,任谁都是几辈子求不来的福气,而我却贪得无厌。但是,我想说,我更愿意选择我自己的路子走。我要重新寻找我的家园!”她这最后一句说的很坚定。
这让映桦刮目相看,他看着眼前的凡珂,这样轻而易举的揭开自己的伤疤,然后笑对苍生。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天他们驾马而行,相对无语。在月光之下,凡珂泪流满面……
好几日的奔波,映桦和凡珂都身感疲倦,于是搭了帐篷,准备煮些东西来吃。
正在张罗着,映桦突然不动了。
“你怎么了?”凡珂奇怪。
“好像有人来。”映桦轻声道,他的占卜能力最近日渐衰弱,这让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果然。
“没想到,刚开工,就遇到猎物了?”一个尖利的声音将两人从梦境中唤醒。
凡珂谨慎地转过头来,只见两个男人,一个手执土相咒牒,满脸络腮个子很低,眼中有一股沉沉杀气;另一个男子身材瘦高,脸上的皮肤更胜树皮百倍,他左手拿着一把破损不堪的毛笔,右手拿着一把缺珠子的算盘。
“你们是谁?”凡珂问道,一手已经抓紧手中的鸾俦羽化,她身上已经没有符纸了,连鸾俦羽化的道力也因前几日持续战斗,光彩暗淡很多。
映桦将手中的火弧杖握紧。
“我们吗?”高个子一脸猥亵,他大笑三声,“哈!哈!哈!”规规矩矩,皮笑肉不笑,“我们是两流氓,我是流氓甲,他是流氓乙!”
旁边那个矮个子听罢,忙在高个子腿上狠狠揍了一拳,怒道:“什么流氓甲流氓乙的?你他妈脑子进水啦!”喊着还不时蹦着,非常滑稽。
凡珂不语,仔细等着两人争执完毕,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哼!”矮个子发怒完毕,转过头来,清了清嗓子,“我们乃名震梵北,道力高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精品流氓搭档!我是精品流氓甲!他是精品流氓乙!”说着,还亮起一个帅帅的姿势。
“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高个子上前一步,喊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你们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来就好了,别的你们可以都拿去!”
说得这么慷慨,原来是两个山贼强盗吗?
“对不起了两位,就连我们自己也身无分文。”凡珂回话。
那两人对视一下,矮胖子上前怒道:“看两位穿着得体,举止优雅,怎么可能是没钱的人呢?看来我们要硬搜啦!”说着两人就向凡珂和映桦走去。
“土灵!土栅栏!”凡珂执笔纵天画下“栏”字符,眼前的土地顷刻竖起一个土块凝成的栅栏,将两个“流氓”挡在栅栏之外。
“哎呦……看起来是行家嘛!”高个子说着,将手中的烂毛笔拿起来,“木灵!夺魂藤!”只见土栅栏之中,突然长出数只深绿色藤状植物将土栅栏的土层全部攻破,甚至向凡珂和映桦蔓延过来。
凡珂和映桦忙站起身后退数步。
“他的木灵攻击力道很高!如果可以支结界抑制他的木灵攻击就好了!”凡珂轻声道。
“我们现在处于下风,还是先逃吧!”映桦提议。
凡珂点点头,两人转身,凡珂点出“隐”字符,映桦施展瞬移欲走。
“哼哼!还没热身就要走了吗?!”矮胖子说着,执咒牒口中开始念念有词,“界法!五藏现身!” 映桦和凡珂虽已隐身欲走,但其形神魂魄的形状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五色闪耀着两个人形,被胖子和高个看得一清二楚。
“哼哼!这样也能逃掉吗?”高个子猛地冲上去,“木灵!束缚术!”纵天画下“缚”字符。
映桦和凡珂脚下迅速冒出四根藤,将两人死死缠住。
五藏现身的原理,取于人体五脏,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五藏现身,于五脏中的神魂魄意志全部被结界力量染色,自然无论隐身瞬移与否,其形都会被发现。
凡珂和映桦的法被破掉,只好收法显形,好棘手的敌人!
“两位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高个子道。
“哼!臭美吧你!”凡珂纵笔,“金灵!清障法!”所有的束缚植物都被杀死消失。
“没想到小姑娘可是精通五行的大行家!小人不才,只会用木相道术,那么……”高个子向矮胖子看去。
胖子点点头,将手中的咒牒轻轻一翻,颜色居然变了,由先前的土相咒牒变为绿色的木相咒牒。
凡珂一惊,居然会变咒之法?这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够练成的,自己能够练成五行道术,是因为王族有专门的祭祀仪式提升自己的力量,至于其他寻常人该和高个子一样,只能练成一相道术,怎么可能精通两种甚至以上呢?她又想起刚才矮胖子所用的五藏现身,心中才大悟,这个矮胖子一定能掌握五行五种道术!敌人比她想象的又厉害了一倍!
“木灵界法!万木聚灵!”矮胖子飞身而起,口中念念有词一阵,一道巨大的深绿色结界将映桦和凡珂套入其中。
“这样的结界中,土相道术因为相乘力很难发动,而金相道术也因为相侮力很难施展,同时他们的木相道术却有加成的效果……如果我的符纸还在,应该可以撑上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凡珂说着。
“不要太紧张,该来的总要来,不该来的不会来。”映桦说着,将法杖举起,“仙宗!兽王附身!”
流光飞散,映桦在光焰中变身为驭兽师,脚下踏着一只巨大的雪目狴犴,似蛇非蛇,似龙非龙,通身鳞片,腹下长有四爪,浑身冰雪色彩双目雪白,射出滚滚雪气。
“映桦,你!”凡珂见状,心下一惊,映桦这样过度消耗法术,万一伤势加重怎么办?
“你放心,我还能撑住!好几天没有施展筋骨,对身体也不好。”映桦说着,挥起杖子,“兽法!冰焰射!”飞身于空,雪目狴犴向高个子狂奔去。
高个子正色一看,叹道:“胖子!这次的货物似乎挺厉害呀!”
“怎么可能?我刚才已经用探灵术测过他们的力量,现在很弱撑不久的!你就和他耗耗吧!”胖子道。
“好!”高个子朝映桦笑笑,还是那般皮笑肉不笑,“木灵!夺魂藤!”
地上顷刻间遍布短藤,比刚才更多更繁,不多时,夺魂藤已经卷在一起长成一只巨大的爪的形状,向雪目狴犴抓来。
雪目狴犴毫无畏惧,张开嘴来狂吐一口气息,寒冰四溢,将整个夺魂藤凝成的爪子全部冻结。
“看样子还是有两下子的嘛!”高个子阴险一笑,“但是你忽略了一点……精灵族的冰系法术,其五行属性,是属水的!水能生木!哈哈!来看看你这招法术的真正效果吧!”话罢纵天再划“生”字符,“木灵!万物生发!”
藤爪的冰雕之上,迅速又长出好多同样的夺魂藤来,甚至更加浓密更加茂盛,随着夺魂藤的迅速生长,雪目狴犴所喷出的冰气也被融化吸收掉。
“哈哈哈!知道自己棋错一招吧?”高个子得意地大笑起来,还是皮笑肉不笑。
“咳!”映桦有些无法驾驭这样高的法力消耗,呕出一口血来。
“映桦,他们由我来对付吧!”凡珂说着,已经冲上去,“火灵!火烧遍野!”熊熊烈火向夺魂藤烧去。
“哼哼!螳臂当车!”高个子轻蔑道,夺魂藤又凝聚成一张大手的形状,朝烈火一盖,火势迅速降下,再一盖,火被全部熄灭了。
凡珂心里暗暗叫恨。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凡珂……你先别急……看我的……”映桦嘴角挂着血丝,但眼中却充满了一种强劲的力量。
凡珂一阵疑惑。
“聃族的道术讲究五行,讲究利用元素间的生克衍化来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但是,精灵族不同,精灵族讲究发掘元素本身的终极力量!水能生木,却不是为木所灭……那么……”映桦轻轻一笑,“兽法!回力刺!”
雪目狴犴大吼一声张开大嘴,露出雪白尖利的牙齿。
高个子还未搞清楚,只见自己的夺魂藤疯狂挣扎起来,无数冰针从夺魂藤的体内射出来,将夺魂藤的皮全部刺裂开,藤内绿色的汁液喷溅出来,无穷无尽的冰针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刺,全部收于雪目狴犴张开的大口中。
凡珂也不得不赞叹,真是好手法!聃族控制五行各个元素,主要是通过生克衍化进行攻击;而精灵族控制六大元素,完全依靠法力对元素的原始直接地控制,无论元素之间如何生克,真正的元素本体并不会消失,只要本体还在,就可以被法力控制!这场对战中水元素虽然因为生克关系被木所吸收而“生木”,但是水元素还是存在的,存在于夺魂藤的体内。映桦利用法术直接操纵在夺魂藤体内的水元素,使他们凝结成冰针回刺出来!要知道,精灵可以操纵的水是水中最具灵性的水,可以根据精灵法术的要求进行必要的变化!夺魂藤吸收了这样的水,从一开始就错了!
“好……好厉害!”高个子不禁喊道,夺魂藤被冰针从体内刺穿,完全死掉。
雪目狴犴胜利地高声吼叫几下,然后返奔回来,映桦有些劳累过度,坐在狴犴的背上,大口喘气。
“哈……”高个子将那支烂毛笔插在腰间,眼中隐约着一道神秘的蔑视,“看来,我不
得不用我这把老算盘了……”
映桦的法力逐渐失效,雪目狴犴化为蓝色光焰消失了,变身也被还原,映桦抚着胸口气喘不止。
“他们还要继续吗?”凡珂忙跑来扶着映桦,目光凌厉的望着高个子。
“那么,就让你尝尝我的真正实力吧!”高个子大喝一声,“木灵!狂暴术!”算盘啪啪作响。
凡珂忙在空中划出“屏”字符,但是毫无效果。
只觉得体内陡然一阵无名的愤怒,越来越强,完全不由自主。
“放开我!”映桦喊道,他望着凡珂满是歉意,但还是身不由己地将凡珂的手猛猛拨开,他们的情绪被高个子控制了!
凡珂也终于顶不住,心头无来由的狂怒起来,憋在心里非常难受。最后甚至流出泪来,浑身颤抖。
没想到,这个高个子竟会施展这么强大的轮回术!映桦也已不支,心里压着沉沉的怒意,简直想要毁掉周围的一切,他强力压抑着情绪,浑身难过泪流满面。
“哈哈!折腾他们折腾够了!该去搜身了!”两人收手,向映桦和凡珂走来。
“你们……你们不准……”凡珂强撑着要反抗。
高个子满脸猥亵地笑:“哈哈,我先来搜搜这个姑娘吧!”
映桦奋力地爬向凡珂:“你们……不可以动她……”
“哼!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力量反抗?”高个子说着,就准备上手。
“我说皮笑肉不笑,咱们是不是搜搜这个男的就好?莎奶奶明文规定,不让咱们动女货……”矮胖子道。
高个子原来叫“皮笑肉不笑”,看他的脸满是树皮,当真也是笑不出来的。皮笑肉不笑有些不耐烦:“莎奶奶又不在这里!你我不说!谁知道?”
矮胖子道:“可是……”
“哎呀,短腿李!你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皮笑肉不笑愈加不耐烦。
矮胖子自然就是“短腿李”了。两人含含糊糊半天,终归没有商量好搜不搜凡珂。
正在这时,一支飞镖刺在二人脚下。
“这是什么?”短腿李问道。
皮笑肉不笑仔细看了看那飞镖,脸色不禁泛白:“我们还是搜搜男的便好……”
短腿李的脸色也顷刻煞白,他们两人慌慌张张搜完映桦,果然一分钱也没有。正扫兴间。
“算了,把这两个人带回去得了。”皮笑肉不笑道。
“为什么啊?”短腿李疑惑。
“你也看到他们的身手了,既然捞不到钱,那就把他们送到奶奶手上发落!说不定莎奶奶能看上他们的身手,或学或用,都算是点功劳吧?”皮笑肉不笑眼中一点狡黠,“咱们已经一个月没生意了,这样下去,奶奶要不高兴了!”
短腿李点头称是,两人干脆将昏过去的映桦和凡珂用力抬起来,化为清风不见了……
呛人的潮味将凡珂弄醒,睁开眼,四周黑黑一片,隐约一个窗户在好高好高的墙上,几缕月光折进来,映出一个牢房的样子。
“映桦!”凡珂向旁边看开,只见映桦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凡珂忙上前,仔细抚了抚映桦的额头,滚烫滚烫,心下一惊,莫非伤势恶化了吗?
正在这时,牢门响了。
“把那个男的抬出去!”一个人走来怪声怪气道。
凡珂忙将映桦挡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来人道。
“他病得很厉害,你们这样……”凡珂浑身无力,被人一下子踢开,走来两个壮丁,将映桦抬了出去。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凡珂紧紧抓住开门人的腿,“你把他放下!”
“去你的吧!”那人脚一扬,凡珂被踢开好远,似乎也中了什么毒,浑身一丁点的力气也用不出来。
门又锁上了。
凡珂扑在门上想喊,却又怕喊名字招惹更多麻烦,只有生生咽下口中的话。
静静坐下,心中不免委屈起来,在王宫中无论生活如何,都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侮辱踢打的她,现在居然被人这样当狗一样地踢……不知不觉,她想到皮笑肉不笑那张猥亵的笑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还是很整齐的,应该不会被他们怎么样了吧……想到这里,心中更加委屈难过。现在连映桦也被他们拉去生死不明!自己又被关在这样一个不着天不着地的地方,还被这样羞辱……该怎么办?怎么办呀!?她的眼睛一湿,眼看泪水就要流出来,她咬紧了牙。凡珂,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你如果哭了,是在表示你的失败么?
凡珂摇摇头,她静静坐在墙角,任何的问题,都须要一点点真实的面对。
她忍住了心中的痛,目前她能做的,只是等待……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
在这两天里,凡珂想了很多,她想到姐姐,想到姐姐威仪如一的面庞。
虽然,她杀死过很多的人,甚至于亲生父母,但是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凡珂,姐姐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的责罚。
即便被自己指着鼻子骂,姐姐都毫无怨言。在王宫华里而冷漠的家里,父王重务繁忙很少陪她玩,母后也一直忙于后宫琐事,别的兄弟姐妹因为嫌弃姐姐的地位,常在凡珂跟前讲姐姐的坏话,最后都被凡珂骂回去。
于是,在凡珂的生活里,交往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姐姐,凡萨。
无论凡萨对待别人如何,对凡珂这个妹妹,总是万分照料万分关怀。曾经有一次,凡珂上街买糖人玩,结果因为排队太挤,糖人被挤坏了。凡珂哭了好久,凡萨回宫发号施令,勒令全城的糖人师傅去给凡珂捏糖人,有不满意的,全部斩首……虽然,那同样是一次残酷的经历,年幼的凡珂坐在椅子上,看台下一大群年过半百的老师傅拼了命的捏糖人,那架势,让凡珂做了一年的噩梦。但是凡珂能感受到凡萨的爱,当凡珂指着身后的所有糖人,甜甜地说道:“姐姐,这些糖人我都喜欢”的时候,凡萨的脸上,那种满足温馨的笑容告诉凡珂,那是真爱。
“你和我,都是世间高高在上的糖人。彼此相连,可一旦被外人所沾,只会融化……”
凡萨是爱凡珂的,曾经甚至和凡珂签下永不造反的协议。只是后来,野心勃勃的焰腾布下心魔的阴谋,颠覆了整个圣伦,甚至于逼迫凡萨以“反抗”的方式造反。
姐姐在凡珂的眼里,总是自信的,温暖的,充满感染力的……想到这里,凡珂心中的倔强开始一点点被软化。
人总是这样,在寂寞中学会容忍。
不行!这怎么可以?!凡珂随即反应过来,虽然姐姐对自己这样的好。但是这都无法洗刷她杀害父母,杀害兄弟姐妹的罪孽啊!凡萨饮血为王,成全着自己残酷的霸业!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成为自己的姐姐!那样的家,怎么可能被称之为家!
凡珂不禁又想到破宫那天。
她看着映桦和映寺逃离的背影,然后转过头来,挡住了聃族追捕的大军。
“你这是要做什么?”凡萨惊奇地问道。
凡珂举着一道王诏跪下,狂风吹在她泰然而又悲怆的脸上,她深深鞠躬:“小妹恳求姐姐放过这两兄弟一马!”她手中的那道圣旨,就是当年父王拼尽力气骗众臣到榻前,当众授给凡珂的王诏。
“这王诏……可是要保你性命的!”凡萨望着凡珂,难道,你真的选择离我而去么?她的目光在凡珂的坚毅下开始破碎。
“是的,是这道王诏。我此番请求,就是要用这道王诏换这两兄弟一条活路!”凡珂无比的坚定。
凡萨没有多言,目光中,是伤痛,是理解,是无奈,是幽怨,然后她猛吸一口冷气:“好吧……”
“冥王!”焰腾冲上来,被凡萨挥手挡下。
“传相人旨意……从此以后,夺凡珂公主之位,贬为庶民。那两个皇族的逃犯,以后再抓吧……”凡萨说着这些话,双目一刻也未离开凡珂,目光一如曾经温暖而充满关怀。
凡珂明白,姐姐放弃了,放弃了一直试图用权力将她绑在身边的徒劳。
姐姐,给了她自由。
凡萨转过身去,率着洋洋洒洒的大军离开了她——这个获得自由的公主。
想到这里,凡珂暗暗告诫自己,你一定不能认输,你要证明给姐姐看,没有她,你一样活得精彩!
昏迷着的映桦被两个大汉抬到一个小道场的地板上。
“莎奶奶,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那个年轻小伙子……”皮笑肉不笑毕恭毕敬道。
一旁的短腿李也满脸殷勤。
这时,一个啃着大葱的粗衣女人从道场的主座上走下来,只见她穿着像个男人,脸上也少胭脂水粉,更抓着一苗大葱得意地嚼着,根本就是一个粗汉子了。但看她年纪不大,眉宇间更有几分淡淡姿色,若是梳妆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胚子。她就是这帮人一直喊着的“莎奶奶”哲莎。按她的年纪,无非三十左右,但她却喜欢别人叫她奶奶,也算违反女人常规的另一大特点吧!
哲莎就是在梵北颇有名气的山贼帮派“青霞帮”的女帮主,她为人市侩贪财,但是本事很不小,据说拥有穿通阴阳的能力,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她所领导的青霞帮,臭名源远流长,朝廷围剿好多次都没剿灭成功过,就是因为这个帮派的帮主都有一个独家绝招。前面也说过,哲莎拥有穿通阴阳的独特能力,这独门绝招,就是“通阴阳”的法门了。拥有此招,可以将阴阳两界打开连通口,所以每次朝廷围剿,他们都会躲入阴阳两界的出入口处。在此处,就连短腿李的“五藏现身”都找不到他们的原身。可以说是躲藏天下第一妙法!因为此法,好多志向当山贼的人都来投靠青霞帮,并且都非常赤诚,就是为了犯事的时候能被哲莎奶奶这招“通阴阳”的法门所庇护!
“他这伤势?”哲莎大大咧咧问道。
“估计以前就很重……”皮笑肉不笑将头埋得很低。
“那……”哲莎瞅了皮笑肉不笑一眼,“他身上也没什么钱么?”
皮笑肉不笑点点头,头埋得更低了。
“呸!”哲莎浓浓吐在地上一口痰,“那你带这样一个怪蛋来做甚?”举止粗狂,完全不像个三十岁的女人。
“这人……法力厉害得紧呢……看样子他们是几经波折才来到绝冷关的……若是体力充沛,我等可抓不住他呀……”短腿李小声地一字一句道。
“那只能怪你们饭桶!嫩大的孩子也打不过!你们是不想在帮子里混啦吧!”哲莎狠狠咬了一口葱怒道。
两人不语。
“哼!”哲莎转头,正准备发落人将这个人扔出去,即便这人在皮笑肉不笑嘴中被形容
的厉害非凡,哲莎也不吃这套,若能被这两个草包抓住,实力再强也是个高级草包罢了!但转念想到这人衣着不错,便又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映桦。
“你们把他带下去喂喂药!看他这样子,家中一定还算有钱!待他醒了,让他回去取钱去!”哲莎道,“听说他还有个年轻小媳妇儿在身边!就把那个小媳妇儿押在这里,做抵押吧!”
皮笑肉不笑和短腿李一听,看来这抓来的人总算能派上用场,不禁喜出望外,连连叩首:“奶奶好妙计!”
哲莎见这两人的傻相,将含在嘴里的葱末狠狠吐了出来:“再给一个月限期,月末若不交贡钱,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滚回老家讨饭去!”
“是……是!”两人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映桦也被带了下去。
哲莎饶有兴趣的看着映桦,哼!小少爷们儿啊!这样的人,最该好好整整!
凡人劫
八十一日的期限,赶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五日。凡珂在心中细算着,此去天蚕道还需十几日的时间。而且映桦的伤势似乎还有恶化!现在真该想想办法,先出去救下映桦再说。
可是现在四面环壁,身上又中了这里的暗毒,根本无从施展道力,就连鸾俦羽化也被收走,现在的她,根本很难跑出去。
唉,怎么办呢?她望了望周围,心里半天没主意。
这时门忽然被踢开了。
紧接着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还有“噌噌”嚼东西的声音,伴着一股子强烈的葱味儿。
“你就是那少爷的小媳妇儿?”一个粗野的女人声音,正是哲莎。
凡珂不知对方来意,也不知道这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没有回答。
“小丫头还挺硬实嘛。”哲莎往前走了几步,手中还是拿着一苗长葱,“不肯回话?”
“你究竟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凡珂耐不住问道。
“嘿嘿……这儿可是有名的青霞帮子,我么,就是这小帮子里看家的莎奶奶。听小妹妹声音嫩,想是整日在家做针线活,还不晓得有这么个帮子吧?”哲莎嘲笑道。
青霞帮吗?凡珂自然听说过,在宫里的时候听姐姐谈起这个帮派,大致是说因为每次围剿这个帮派的计划都失败,姐姐也不愿派太多人来围剿这里,便将他们逼至绝冷关附近,那样就不会对族内人民生活产生太大影响。
“你言重了,这青霞帮,我还是听说过的。”凡珂冷冷回道,心里暗自揣测对方来意。
“哎呀!小妮子说话还有板有眼的呀。”哲莎说着,口中却分明全是轻蔑之音,在她眼里,那些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是守着传统的小笨蛋!除了会撒撒娇,维持维持仪容,别的什么都不会。这下子杠上了,无非是那点点小姐脾气被挖出来了!她最看不起这样的人。
“哼!知道你们青霞帮有什么稀奇?青霞帮,不过是一个朝廷不屑理会的边城小帮派罢了!你有什么好臭美?”凡珂反唇相讥。
“是呀是呀,嫩妮子还当真了解不少哩!但就这样一个别人不搭理的小不点儿,把您这样的大家闺秀照样请来啦不是?”哲莎唏嘘道。
“哼!”凡珂咬牙道,“你们这算什么本事?如果不是本姑娘前些日子消耗太大,打败你们还不是易如反掌!”
“哟……口气不小嘛嫩妮子,”哲莎的语气更加轻蔑起来,“看样子很不服气哩?”
“有本事咱们两个公平对战一场!保准打败你!”凡珂朗声道。
“哼哼……”哲莎转过身去,踱了几步,“小妮子看来挺热血的,那奶奶就陪你过过招!”后又吩咐旁人,“把这小妮子的封道术给解了,好吃好喝贡上!我明日来见她!”然后大步迈出门去。
被吩咐的两人,将一张符纸贴在凡珂的身上,悄运道力。凡珂只觉得体内一片舒畅,道力被完全释放。
“敢和莎奶奶挑战……唉,你惨啦!”两人慢步离去。
凡珂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并未细听那两人的话。哼!一定让你尝尝厉害!她心中狠狠。
但是她明白,虽然曾在皇宫中时,被祭祀提升过道力,以至自己可以修习五相道术。但是随着离宫的日子一日日漫长,她的道力开始慢慢减退。
聃族的皇族祭祀和精灵族的皇族祝福一样,都是高手进行力量灌输和守护。凡珂因此拥有练习五相道术的道力;映桦也因此拥有联系三元法术的法力。但是这种外界的培养方法,毕竟不是从根本处生。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必须再次经过祭祀或者祝福才能持续高能力。现在,凡珂完全离开了皇宫,日久天长,没有祭祀的她,道力开始隐约减弱下去。
虽然如此,凡珂还是自信能够敌过那个莎奶奶的!即便不自信,她又能如何呢?她只有抓住这次机会!奋力拚搏一把!争取救回自己和映桦的命……
第二天,凡珂拿着自己的鸾俦羽化,备好符纸器具,走上青霞帮的比试场。
台下一片唏嘘声,“这么小的姑娘家,穿着得体,一看就是金枝玉叶的,怎么能打过哲莎奶奶?”
哲莎照旧拿着一把葱,看着凡珂,边嚼边道:“你若后悔,还来得及。你那相好的,若是去拿钱回来,便可将你赎走了。”
“哼!笑话!”凡珂说着,从腰间拔出几道符纸,“接招吧!”符纸飞速抛了出去,“火灵!爆破术!”
哲莎懒洋洋的一个跃身,符纸全打在地上,迅速爆出火花。
“小孩子的玩意!”哲莎也抛出四张符纸,平均布于凡珂身边,“金灵!斩灵符阵!”双手合十。
四张符纸绽放金光,将凡珂托在金盘之中,凡珂只觉得体内道力仿佛被什么东西吸收了般,心下一惊,好强的符阵!忙运起鸾俦羽化:“土灵!土遁术!”准备遁出符阵。
“太天真了!”哲莎从腰间拔出一支形状如葱的毛笔,“木灵!夺魂藤!”
这是皮笑肉不笑的绝技,凡珂脚下迅速长出数只长藤,将她的腿牢牢固定在符阵之中。
对手好厉害,看这长藤,其土相力道甚至要远高过皮笑肉不笑的力量!难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女人,竟也是一个善用五灵的对手吗?凡珂心中不禁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哼哼!小妮子要认输了吧?奶奶我还没用力呢!”哲莎笑道。
“可恶!”凡珂心中暗骂,抬起头来,轻蔑道,“你太低估我了!”举起鸾俦羽化,“凤笔草书!土灵!化木之力!”在空中写出巨大的“化”字。
只见凡珂脚下迅速涨出好多土壤,将夺魂藤紧紧围住。虽然木克土,但是“凤笔草书”
是一种特别的五行道力攻击,可以通过削弱克制力来增强反克制力,达到相侮的效果!也就是一定程度的逆转五行!凡珂虽然是一个善用五行的人,但是她专于土行。哲莎的木相攻击道理上虽然可以用金相攻击克制,但是其力道过大,凡珂已经无法用足够的金相压制。于是只好斗胆用皇族绝学“凤笔草书”!此招是鸾俦羽化的命体招式。
这一招“凤笔草书”惊动所有人。
众人轻叹,“好功夫!”不禁对凡珂另眼相看。
连哲莎也不禁扬起眉毛:“你手中的,难道就是失传百年的绝世神兵,鸾俦羽化么?”
凡珂脚下的土壤越来越多,最终发动了土行的“化”之力,将夺魂藤腐蚀殆尽。
“哼哼!高手出招,自然要留些悬念!”凡珂说着,已经土遁到符阵之外。
鸾俦羽化?谁人没听说过这件绝世神兵!传说中的一对神仙情侣,被仙界贬为凤和凰,而后凤凰合化为一支千古神兵,便为鸾俦羽化,只有执著爱情的人,才能发挥这把神兵的真正力量。
看着凡珂手中泛着火色和金色光焰的毛笔,皮笑肉不笑心下叹道,若知道这笔便是鸾俦羽化,光卖给黑市的钱都够享用一辈子了!只怪自己当时不谨慎,有眼无珠,不识圣品啊!
“小妮子不赖,居然为自己那神兵下咒。”哲莎道,原来她早已检查过这把鸾俦羽化,但纵是过眼千万兵刃的她也没能看出此笔乃绝世神兵。原因就在于,凡萨当年将这笔赠与凡珂之时,已加了九重锁魂咒将此笔与凡珂锁在一起,只有凡珂的道力才能发动鸾俦羽化的力量,让其呈现鸾俦羽化的真正形态。
“闲话少说!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凡珂将鸾俦羽化高高举起,“水灵!涌泉术!”在空中划出“泉”字符。
哲莎脚下迅速有毒水喷射而出,哲莎一跃而起:“土灵!泰山压顶!”四处汇聚的土将奔涌的毒水盖得严严实实。
凡珂见状又施放各种所学绝技,但都被哲莎轻松应付,更可怕的是,哲莎似乎都只在破招解招拆分五行,根本还没有主动攻击。
二人打斗已过一个回合。台下的人渐渐不耐烦起来。
“莎奶奶,你在给她留面子么?一招结束了她得了!”台下有人起哄。
而哲莎有自己的算盘,就让这小妮子高兴一阵,待她道力全尽,再轻松解决了她,让她输得一塌糊涂。哲莎似乎很乐意于完全击垮凡珂的自信心。
凡珂越攻越猛,五行道术轮番使用,一招狠过一招,看对方丝毫不反击,而且拆招拆的游刃有余,凡珂心里不禁又急又怒,招数便更快更狠更耗道力。
台上火焰乱射,金光四闪,台下的人也渐渐开始打瞌睡。
凡珂这么乱打一气,终于有些体力不支。
“哼哼,就这点水平么?真可惜了,没能真正看到鸾俦羽化的力量呀……”哲莎说着,从怀中拿出十张符纸,五张白色,五张黑色,“不过看在你也用了看家本事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这个小妮子看看利害,懂懂轻重吧……”说着,将符纸抛出,“阴阳符法!五行转化!”
十张符纸在空中黑白相连,化为五个符印,均匀布阵。
台下一听“阴阳符法”四字,忙都来了精神,这阴阳之术,可是哲莎的看家本事啊!
五个符印表意五行,黑白两面则表阴阳之意。
凡珂不知底细,但见哲莎布阵正是防护薄弱的间隙,便运起鸾俦羽化:“水灵!寒刺!”
笔下划出“寒”字符,数支冰刃向哲莎刺去。
“哈哈!真是耐不住性子!”哲莎大喝一声,“符阵之术!阴阳换!”
只见那寒刺竟生生变为两股水,最后甚至升腾不见!
台下的人有些洋洋自得,看来莎奶奶的功力,还是响当当!
“这!”凡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哎呀……嫩妮子啥都不明白,学什么道术?”哲莎笑道。
凡珂一时明白不过来,但是最简单的道理,就是这个符阵可以改变物体的固液气三态。那么……凡珂纵天动笔:“木灵!蔓叶荆棘!”从地上迅速凸起两只火红色的荆棘植物,向哲莎刺去。
看样子小妮子还没搞懂这符阵的奥妙呐?哲莎反手喝道,“符阵之术!阴阳换!”
只见那活生生的荆棘急速干瘪下去,甚至变成一条枯藤,完全没有攻击力。
凡珂又一惊,这符阵!究竟是如何的效果!?
“哼,奶奶来教你吧,此阵乃阴阳之阵,可以阴阳之力转化万物,因为万物皆有阴阳属性。而我现在所出的符阵,是加快阴阳转换的符阵。可加快阴阳之间的转化,刚才的冰化水化气为一例。那么此时的木灵荆棘算另一例,于活物,生死盛衰可谓一阳一阴。那么阴阳转化,就是让他们由盛转衰,由生变死!”哲莎笑吟吟道,“小妮子,这下懂了吧?何为道术?可不是你那样子的学!我所用的道术,虽很难理解,可却都符合阴阳之说。道术以阴阳五行为基,而阴阳五行本身就是很难理解的道理。所以,要想真正释放最强大的道术,不可以常人思维来思考,却也不能完全脱离阴阳五行之根本!正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小妮子,你还太嫩些!”
凡珂心中全是不甘!她再展笔:“土灵!腐化之地!”
哲莎脚下的土地渐渐开始松动成浆,这浆可腐蚀掉一切活物!她这是要用狠招了!
哲莎无奈的摇摇头,似乎很不愿和凡珂再纠缠下去,随手一挥:“符阵之术!阴阳换!”只见她脚下的土地居然生出许多鲜花青草!
凡珂完全被定在那里,这样的道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宫中的道术经典中,从未看见过这样的法门!
“腐蚀之力,可以说是土相的阴性力量,那么物极必反,重阴必阳!生发之力,乃是土相的阳性力量。此时万物生发,我已经将你的土相阴阳进行了转换!小妮子,现下明白过来了吗?”哲莎望着凡珂,饱含轻蔑。
凡珂似乎已经渐渐明白过来,这个符阵是通过控制阴阳转化克敌制胜的法门,五行各相都具阴阳,因此,这招阴阳转换的符阵,几乎可以克制一切相法!
难道,我已经输了吗?凡珂自问道。如果和皮笑肉不笑以及短腿李之间的战斗,是因为自己体力欠佳而败北的话,那么这次是因为什么?
因为实力,凡珂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实力而败在别人的手下!但是眼前的局面,任凭她如何不愿相信现实,都已既成定局!
“呵呵!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真该将你们这些社会败类悉数毁了去!”哲莎轻轻走下台去,符阵的光焰也渐渐消失。
台下众人迅速鼓起掌来:“还是莎奶奶厉害哇!”
“莎奶奶的阴阳神功,简直天下无敌嘛!”
…………
哲莎走着,终于有些不耐烦,咬了一口大葱唾骂道:“都他娘娘的给我闭嘴!”活像泼妇一般,但一大群人还是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跟在后面,连被骂都显得心甘情愿。
凡珂望着这样一帮人,那嘴脸,那脏笑,那谈吐,那丢人现眼的动作!自己是败给这样一帮子人的!心中不禁难过自卑到一败涂地,难道,自己究竟连这帮人都不如吗?
“咳!”哲莎回过头来,眯着眼望着凡珂,“嫩妮子?你就好好在你那个房子里呆着吧!等你相好醒过来,从家拿来赎金!你们就可以回去了!而在这之前,你乖乖给我啃你的臭馒头去!”话罢转身欲走。
“慢着!”凡珂忽然发话,众人一惊,只见凡珂走上前来,“比试道术,这只算一条!人要行走江湖,舞刀弄棒;却也该会琴棋书画,这样才算是个‘雅江湖’!否则不过是一帮子普通流氓罢了!打打杀杀、吃吃睡睡,这样和禽兽有何分别?我道术不如你,顶多可说兽性不如你!而论其琴棋书画四样来!若你也同样胜过我,才让我心服口服!”满脸的不可一世。
“这臭丫头还来劲儿啦!”旁边有人哄哄。
哲莎伸手止住,冷冷盯着凡珂,沉沉道:“琴棋书画吗……”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生生一句,“我不会!”潇洒利落,口吻中充满了不屑一顾,似乎自己很看不起这四样东西般,但眼中却遮不住一层倔强的自卑,很淡,很真实。
“哼哼……那只能说明我们是平手!”凡珂仰首道。
“嫩妮子!你这招在老奶奶我跟前可不耐使!”哲莎淡淡一笑,“既然摊开了要比!那么咱们再多比一项!三局两胜!这样才算数!”
“那要看是比什么了!”凡珂不爽道,看来这老家伙动怒了!
“人活在这世上,无论是修炼道术,还是吟诗作对,前提条件就是要活着!连活都活不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谈论道术和琴棋书画!”哲莎眼中沉沉一笑,“我们就比比生活能力吧!”
“生活能力?”凡珂疑惑,这臭家伙要怎么比?
“对!生活能力!你我都戴上面罩,然后身无分文的走出这青霞帮,在距此最近的土灵城去谋生!一共只给一天时间,在这天之内,你我都不准卸下面罩,并且不准说一句话,这样就不会有熟人帮忙。在这一天时间内,谁赚得钱最多谁胜!怎么样?”哲莎望着凡珂,少了调侃,却多了几分更凝重的轻蔑。
这老家伙想出的办法真是奇怪少见,不过,就依她吧!至少也算是一个机会!凡珂回道:“那如何监督我们不卸面罩不说话呢?”
“哼哼,那好办,我们两个分两天出发,我出发之后你监督;你出发之后我监督。”哲莎满脸自信,“当然,如果你私自逃掉的话!你的相好就要死在我手里!”
那目光毫无商量的余地!
凡珂点点头,因为哲莎这项比试,的确有足够的道理,而且至少听起来还算公平。
哲莎说完,定好时间,便转身走了,她似乎心情不怎么好了,将手中的长葱扔在一旁……
关于谁先出发“体验生活”,凡珂和哲莎还是有番讨论的。
“奶奶我就让你小妮子一把,我先来做个示范,嫩妮子你自可跟在我后面仔细看清楚喽,免得到时一文聃币都赚不下,输得太惨!”哲莎蔑声道。
凡珂淡然一笑:“这种比试还是早些结束完比较好,省得浪费本姑娘的时间。本姑娘可先行一步,好让奶奶您看清楚了,也做好打算。实在无法超越的话,劝您还是尽早弃权的好。”
哲莎倒也不生气:“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呢,那奶奶便依你的话吧,也好过你输了赖账,又拉出别的什么项目来。”
凡珂哼了一声权作同意。
出发前一天晚上,凡珂辗转难眠,虽然口上示强,但是赚钱这种事情,她打出娘胎就没做过,即便声势浩大的离开姐姐准备独自生活,沿途从朋友那里要来的钱还是完全富余的。她虽然梦想做个江湖侠客,但眼前分明做的是个富得流油的“腰缠万贯之江湖侠客”。
现在忽然让赚钱,她脑中一片茫然,毫无经验打算。
但是,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呀!八十一天的时限,映桦目前新伤旧伤,这些都需要赶快离开这个地方为前提。如果赢过哲莎,凡珂就有更大的发言权来争取离开这里。
哼!不就是赚钱么!凡珂心中忽然道,不知是在给自己打气,还是真的就将赚钱这种人生最难之事看得简单。卖包子、卖馒头、卖生活百货,刷车、刷马、做些打杂生意,不都可以赚到钱么?想到这里,凡珂犹如吃了定心丸,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倒凡珂我!
又计划良久,凡珂才倒头睡下。
第二天应约来到青霞帮道场上,哲莎早在那里候着了,手里拿着一支长葱,悠闲地嚼着。
看到凡珂肿着双眼走来,哲莎嘲笑道:“哼,真是小姐命的孩子,睡烂房子不习惯,连眼睛都睡肿了。”
凡珂心中恨恨,昨日想得太多,计划太多,所以睡得太少,甚至把眼睛熬肿了。须知她睡觉是极规范的,即便和映桦赶往聃族一路上,也是作息规律,准时换班,虽然碰到路匪会发生战斗,但是映桦一般都会尽量给她留很充足的时间休息,这有一半是因为映桦担心她受不住,另一半也是因为凡珂从小到大养成的规律习惯很难改变。今天这样,根本就是这样的习惯所致,但是凡珂还是嘴上不服输:“肿眼睛又怎样?这种赚钱小事,本姑娘是不放在眼里的,所以昨日复习了几遍《太上玄门功课经》。本姑娘可不是将目光放在健身强体这类琐事上,修身要有,养性才重要……”大有看不起哲莎之意。
听到凡珂在夸大自己的读书能力,哲莎脸上愈加不屑:“说得是极好听。但是一个活都活不了的人,还奢谈什么修身养性?没钱没饭没生活,早早就成仙了呀。”
“你!”凡珂说不过哲莎,“比赛快快开始吧!本姑娘要走了!你跟在后面瞧仔细了!”
“呵呵。奶奶我当然会仔细看看嫩妮子怎样出丑了。记住了,不许说话,戴好面罩。另外,不准用道术……寻常百姓,可是不怎么会用道术的。”哲莎道,递给凡珂一个黑面罩。
“哼!这我清楚!”凡珂说着,将面罩戴好,反正我又不是去杀去抢,用什么道术?!又转过头来,“你们先卖给我几样兵器,我出去贩卖。赚好了钱,就将成本给你们。”
哲莎一听,眯起眼道:“嫩妮子还想做生意啊?老奶奶奉劝你算了吧。一天时间,还是张新面孔,我敢打保票,你赚不到钱的——更何况,这样明显于游戏规则不甚契合啊。”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卖不出去东西?再说,你昨日说的那些规则里可没有不准贩卖这一项啊。你那本钱,我自会奉上,你又缺不了什么!”凡珂道。
“呵呵,好吧好吧,能看到你满怀的自信心全部破灭掉,我自然很乐意效劳。哈哈……”哲莎说着,便吩咐旁边帮众去拿来上好的武器若干,中等的武器若干,低等的武器若干。还准备了一辆小推车给凡珂,“这本子中有这些东西的本钱价值,你自己看去吧。”将一本册子扔给凡珂。
旁边的帮众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心里纳闷起来,这哲莎奶奶平时粗鲁高傲,怎么会突然对这个小姑娘这么“热乎”?要知道,平常人,哲莎连侮辱都嫌麻烦。而于这个小姑娘,哲莎奶奶似乎很有兴趣“侮辱侮辱”。
“哼!”凡珂嘴上仍不领情,“现在就要贿赂我,怕输给我么?”
“呵呵,我只是让你输得更心服口服罢了。”哲莎笑道。
凡珂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大门。
哲莎也画符消失了……
顶着密密集集的人群,凡珂寻得一个还算不错的地方,行人很多,还有树阴乘凉。便停下车子,将武器摆在一块铺好的大布上。
准备标价了,凡珂看着路上行人,这么多人,价钱高些,即便少了几人买,也会有大生意吧?她数数武器,算了一个提升成本二分之一的价格,然后标好价,便开始作生意了。
路上行人虽多,但很少有人往这边看,即便看了也匆匆走过。凡珂坐在那里守了一个时辰,人都困了,竟不见一桩生意!真是怪了! 凡珂疑惑的四处看看,才发现距自己不远处,正有一家门面相当不错的武器店。客人似乎络绎不绝,再回头看看自己门可罗雀的地摊子。凡珂不禁脸红,还好有面罩遮住,否则……
想到这里,凡珂准备换地方,正在这时,几个人围过来。
凡珂在地上看到人影过来,忙抬起头笑了笑,眼睛眯起,然后指指武器,示意看价。
只见来的那几个人,各个官兵打扮,看凡珂的热心,他们视而不见,而是气冲冲道:“在此摆地摊,是要交税的!一共二十文一天!”
凡珂一听,心想坏了,自己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规矩。难道占这么个地做生意都要收税的呀?
那些官兵看她不语,有些不耐烦:“有没有钱?没有钱就用这些武器做押!”
凡珂心里更着急了,双眼一片茫然。
对方看她“装傻”,一脚将那些武器踢开:“咦!没听见爷们的话么?”
凡珂心中一怒,两句话就拆别人摊子!这群狗东西!简直太气人!然后气冲冲站起来,想要出招给他们点厉害,却想到哲莎不可用道术的约定,心下暗暗叫苦,没想到那哲莎的“
不用道术”的约定,根本不是为要杀要抢这点所下的限制,而是为忍气吞声给的条件!
正怒间,凡珂看到对面的墙上写着明明白白几个大字“此地税价:十文一天”
明明是十文,这些人怎么要二十文?
“喂!瞧你一个姑娘家不容易,快点付钱走人啦!免得惹火了老子!”那官兵又道,声音不可一世。
凡珂压着怒气,指指对面的墙壁,然后将一把标价十文的毛笔交出来,示意抵税。
那几个官兵看看墙上,又互相对视一番,脸上更多几分调侃和怒意:“小妹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知不知道这些规矩!?”说着,作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凡珂自然是看不懂的了,难道对方看穿这毛笔不值十文么?那再加一把好了!她在心里大致算下,若是将所有东西卖完,这两样毛笔的本钱也是可以收回来的。
那些官兵终于气急败坏起来,抓起凡珂摊子上的东西一顿乱扔,噼里啪啦的武器全乱在地上。
凡珂大怒,心道,不让我用道术,那我总可以用武术吧!她在宫中也学过一些皮毛武艺,本是强身健体的,不想此时居然要派上用场!她不声不响地出招打向那几个官兵。
周围迅速围来一圈旁观者,指指点点。
凡珂本来想着这样争斗起来,旁边的人也一定会帮忙的吧,毕竟是这帮狗官兵动手在先,大家都看得分明。可是让她绝望的是,旁边的人空留一双冷漠眼睛,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这世道!当真就是这样的吗?凡珂心里一阵难过。
“哟嗬!这小姑娘想伤朝廷命官啊?”那几个官兵可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谅凡珂武功再好,也是一个半路出家的水平,怎么可能敌过这一群小伙子呢?
打着打着,凡珂已经明显不敌,旁边的人一边轻声唏嘘着,一面积聚更多的人。似乎就有这么种人,天生喜欢看到别人出丑,可能会因为恻隐之心哀叹几句,又或者幸灾乐祸谈论谈论,而绝对不可能上手帮忙的。这种人大量存在于这花花世界中,充当着优质喉舌。
不多时,凡珂已经败下阵来,被官兵拧住,动弹不得。她咬着牙,因为她觉得她体内的怒火简直要让她不顾一切把这几条恶狗狠狠教训一通。
“另外,不准用道术……寻常百姓,可是不怎么会用道术的。”想到哲莎的话,凡珂似乎生生感觉到一份苦,难道这世间的百姓们,竟是这样生活着的吗?
旁边的人还只是看着,他们十分迫切地想看到这个可怜姑娘的下场。
几个官兵看到旁边站着人,似乎也懒得和这姑娘较劲儿太久,便将那车武器全部拿走,然后将凡珂放开了。
凡珂还想继续追回那些武器,但看到官兵的模样,自己不用道术根本对付不了。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委屈。
那几个官兵推着车子渐行渐远,步子悠闲自在,仿佛这种类似抢劫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凡珂站在那里,眼睛有些微微湿润,旁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她抹抹眼睛,坚决不可以哭!我是凡珂呀!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落眼泪?那这世间的平民百姓,岂不终日愁苦而死?更何况,那臭哲莎一定在不知什么地方偷偷笑着呢!坚决不能让她得逞!
想到这里凡珂倔强地站起身来,这下子一车子武器全丢了,要还那些东西的成本钱恐怕都很难了。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失落。不过总好过什么都不拿回去吧!
她便又向前走去,想要找点打杂的活儿。
这时,她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孩子正在一处客站的马棚里刷马。对了,这样也算是一个小活儿吧?然后看看那守马棚的人,便走上前去,写字表示自己想要去刷马。
那守马棚的看她一身衣服实在不像个能够刷马的人,便摇摇头:“你这行头不行呀!”
凡珂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架都使得,刷马有什么使不得的?便写道:“没关系,我可以做。”
那守马棚也是个穷苦人,见她这么执意,虽然穿着不错,还会写字,但是刚才被官兵抢走摊子也有看到,想必是个家境没落的贵族吧。见她可怜,便也没再多阻挠:“刷倒可以刷,但你这衣服溅上脏污,可是很难洗干净的呀。”
凡珂笑逐颜开,忙写道:“不碍事!”
守马棚的人便约定五文一匹马,刷好验完工便可给钱。
凡珂非常高兴,总算找到可以赚钱的事情了!
拿来水盆,抓起刷子,凡珂就准备对一匹火驹下手。但那火驹身形庞大,凡珂竟不知从哪里下手,于是干脆心一横,开始东刷一下西刷一下,毫无章法。
虽然不能全面,但多擦几次,总能洗干净吧?
眼瞅着眼前那个小孩子已经刷完三匹,她这边一匹还没刷完,只剩下五匹马没刷了。就算全刷了也就是二十五文钱,可是……凡珂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双手,叹道,有的东西有聪明才智就可办到,但是有些东西你必须按部就班的多做才能生巧。那小孩子估计可以将那剩余五匹的四匹刷完,而自己估计最多刷两匹。 只有两匹,十文而已。哎,凡珂不禁想到,十文钱于曾经的自己才算个什么数字啊?什么珍奇宝贝,她不都是信手拿来么!哪里需要蹲在这里给别人刷马?而且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子!可是转看路上的行人匆匆,他们又有几个拥有王侯将相的命运呢?不禁感慨万千起来。
这一边感慨着一边就刷到了马蹄子上。于是只听一声嘶鸣,那火驹发怒了,一蹄子踏出来,还好凡珂反应敏捷,躲开那实实在在的“一招”,心下却已惊得要命。
凡珂靠在马棚墙角,惊魂未定。那守马棚的人走来,看她的样子,再看那火驹的满脸怒意,终于明白了三四分,哈哈大笑起来:“这刷马也是有下手的。这样乱刷怎么可以?估计你早给这火驹刷疼刷怒了,你再刷它的蹄子,它自然要发火啦。”
凡珂还在疯狂喘息着,不言语半句。
那老者拾起马刷,悠悠道:“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喜欢舒坦。在这点上,人和马没什么分别。所以刷马和伺候人有着同样的道理。你若不把它当个活物而是信手乱擦,只会惹怒它,顺毛刷,轻轻刷,有些条理……你看……”一边为那火驹刷着毛发做示范,那火驹顷刻间沉醉了般,甚至舒服地小声哼哼。
凡珂惊奇地看着那老者刷马,竟能让这马如此“享受”,看来这世间高手无数,什么地方都卧虎藏龙啊!再看那臭火驹,心中不禁忿忿,哼!狗眼看人低,本姑娘伺候着你你居然还敢说不爽!等我有钱了将你买回去好好“伺候伺候。”
“来吧小姑娘……试试按我说的刷刷看……”老者将那刷子递给凡珂。
凡珂悻悻接过刷子,对这贪舒服的火驹还是有几分忌惮。轻轻刷下去,顺毛刷,不要太用力。这么刷了几下,这火驹果然听话多了。
凡珂不禁觉得奇怪,以前骑过宫里的马匹,那些都是经过特等训练的马匹,很少耍脾气。真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也是有脾气秉性的!
那老者笑着走开了。
凡珂好不容易刷完一匹,却见那小孩子已经刷完了那五匹中的四匹,心下一惊,好厉害的小孩子!但见那小孩子看了看最后一匹马,又看了看凡珂,竟收工走了。
呵呵,很可爱的小孩子啊,在照顾我的情绪么?凡珂笑笑,便上去将这最后一匹马刷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傍晚,凡珂刷完马领完钱,走出马棚已经是结束比试的时间了。她叹了口气,摘下面罩。然后看着手中汗津津的十文聃币,心里不禁难过起来,看来那个哲莎说对了,自己根本没办法生活。
正在这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将她从难过中叫醒。
“姐姐,给点吃饭钱吧!”是个小姑娘,蓬头垢面中裹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伸着一只大铁碗,满面虔诚。
“你……你妈妈呢?”凡珂不禁问道,怎么可能有家长让自己孩子这样乱跑?
“死了。”话出口时,眼中竟无丝毫难过,仿佛早已麻木了般。
凡珂心中不禁一动,是个孤儿吗?看着这双小手,这口铁碗,凡珂禁不住良心一阵煎熬,将两文钱放在那碗中。
那小姑娘看了看碗中的两文钱,兴奋地大声拜谢:“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便转过身去。
凡珂以为小姑娘就要拿着这两文钱去买饭去,谁知那小姑娘朝远处招了招手,街上四处要钱的小孩子们全都聚了过来。
“姐姐!给点饭钱吧!”一个个眨巴着眼睛,举着一只只大铁碗。
凡珂顷刻难倒,这……还是走为上吧,谁知刚一转身,又被另外几个孩子从另一面包抄上来。左突围,右突围,终于被牢牢困住。
街上行人又聚了过来,只是这次聚得比较远,因为大家都不愿意让这帮孩子哄到自己这边来。
凡珂被这群孩子整得无力,只好一撒手,将聃币扔到远处,一群孩子忙上前去抢,趁着这个空隙,凡珂匆匆忙忙拔腿跑了。
这时,哲莎出现在她眼前,早有预料般的笑起来:“被要饭的围堵么?”
凡珂也不管那么多,躲在哲莎身后,只见那帮孩子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跑过来。
“哼哼,这些孩子也是欺软怕硬的,你越是给他们钱,他们就越问你要。”哲莎说着,手指微颤,扔出两把飞镖,正中那群孩子脚下。
那些孩子一瞧那飞镖,面色顷刻铁青,飞也似地回奔走了。
哲莎轻轻转过身来,看着凡珂还惊魂未定的样子,嘴角很得意地翘起来:“是不是感到自己的无用?”
凡珂低头不语。
哲莎更加轻蔑道:“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居然还搞施舍……真是富人家的小姐,天生就喜欢恩赐别人的那种优越感,好像自己就是个神,可以普度众生似的。”
凡珂脸一红争辩道:“那你看到那些孩子,就可以铁石心肠不顾他们死活么?”
“不顾他们死活?”哲莎眯着眼睛,“我为什么要顾他们死活?如果我都活不了了,救活他们又有何用?一命换一命难道划得来么?”
“什么一命换一命!我把钱给了他们,我还可以继续刷马,继续赚啊!”凡珂争辩道。
“哼哼,别太高估自己了,你可以刷马,他们不行么?”哲莎道。
凡珂无言以对。
“施舍就是对生命的不尊重,你凭什么施舍别人?他们自生自灭自得其所,关你什么事情?你若能救,何不救他们一生?”哲莎蔑声道,“这世间,有富人就会有穷人,有父母双全的,就会有孤苦伶仃的。这就是阴阳法则在现实生活中的兑现,你是无力改变的。一个连自己的死活都顾全不了的人还去照顾别人,你以为那就是伟大了吗?哼哼——那只能说明你虚伪,你笨。别的什么也说明不了。”转身走了。
凡珂摘下面罩,愤愤然跟在后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按照约定,第二日是哲莎出去赚钱。
“我身无分文,嫩妮子,要不要来搜搜?”哲莎问道。
凡珂心道,这个莎奶奶虽然为人可恶,但也算是个驷马难追的君子,再者,自己要是太较真,到时候输了反倒更没面子。便摇摇头道:“谅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招!本姑娘不用搜了!”
哲莎倒也没多说什么,戴上面罩大大咧咧就走出去了。凡珂气不过一路跟着。
哲莎似乎很不把赚钱当作一回事,在街上逛来逛去的,穿穿集市、走走摊点,只看不买,似乎还走得很潇洒。
凡珂跟在后面,不知这家伙搞什么名堂!
不知不觉,天色已至晌午,哲莎仰首看看天,觉得是午饭的时候了,便大摇大摆走到一家装潢奢侈的大酒家,好酒好肉上上了。
凡珂看她的样子,心下奇怪,这个莎奶奶,没有钱还吃的这样心安理得!
哲莎大鱼大肉吃完后,剔剔牙缝,竟从怀中拿出一沓货真价实的聃币,摆在桌上拍拍屁股走人了!
凡珂实在没看到哲莎怎样将这些钱赚来的。没有买卖,没有打杂,这钱仿佛是凭空得来的。
“官爷慢走!”店小二将哲莎送出来毕恭毕敬道。
凡珂不禁嗤一声笑出来,哼哼,看你这身打扮,谁会把你当女人?“官爷”,这两字真是大快人心!
哲莎倒也不介意,走到一家首饰店,便进去观光一番。
凡珂不禁疑惑,这莎奶奶对首饰之类应该不感兴趣啊,怎么会直接逛这里?果不出所料,哲莎在这店中未多作停留,不几刻已经大摇大摆走出来。
就这样她四处逛着又到傍晚,哲莎走进另一家还算考究的酒家又吃了一顿,临走时居然用一个金镯子付钱!
凡珂琢磨一番,心下一震,原来哲莎是靠偷来的金镯子在付饭钱!当下气冲冲走上前去。
此时约定时限已到,哲莎走出酒家,迎面撞上气冲冲的凡珂,她悠悠瞅了凡珂一眼,从怀中拿出一把珠宝:“这些东西百文不止,奶奶我赢过你了!”
凡珂冷冷一笑:“哼!以为我没发现么?你这些钱可都是偷来的!”
哲莎对凡珂的“看穿”似乎不以为意,轻轻揭下面罩,悠闲道:“我知道你发现了,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省得我解释。”然后瞥了凡珂一眼,“若不是为了让你这小丫头看清楚,奶奶我的技术强着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人揭穿?”
凡珂不服道:“你这怎么能称为‘赚钱’呢?这些钱不是你的血汗钱!我没输!我的钱至少是我刷马赚得!”
哲莎大笑起来:“你的钱?你的钱不是被那些要饭的抢走了么?再说……这钱也是奶奶我辛辛苦苦偷来的呀,这么走东窜西的,也流了不少汗!”
“我呸!你这脏钱!你还好意思用血汗来描述!”凡珂愤愤道。
“哎哟,看不出小妮子你还挺有正义感嘛。”哲莎似乎毫不生气,“既然说不费血汗,小妮子也给奶奶偷点儿钱来玩玩啊?”目光一片轻蔑。
“哼!这种勾当!本姑娘才不会做!”凡珂一脸大义凛然。
“酸死了酸死了……像你那样刷马赚钱,这世间不知会饿死多少人!再者……”哲莎轻轻一笑,“若偷啊抢啊的都被你说成不流血汗,那这世间就很难找到流血汗的活儿喽!”
凡珂哼了一声:“你又要讲什么歪道理?”
“人们耕地种粮难道不是在抢这大自然的本钱么?商人行商,不又是抢那些为商人劳作的奴才们的本钱么?甚至皇帝老儿难道不是在压榨他手下的人么?而他手下的人又压榨各自手下的,一路走下来,你昨日不是还被一群官兵抢去武器了么?”哲莎一眼轻蔑,又继续道,“人们本就是生活在坑蒙拐骗中的,若无虚情假意,又何来热血忠诚?”
“哼,照你这么说,那这世间的坑蒙拐骗还都成了好事情,那为什么还要定法规?为什么大部分人会有善恶之分?”凡珂反驳道。
“定法规,是因为对于坑蒙拐骗,每个人都害怕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定法规是出于自我保护,或称之为‘正义’。但是每个人又都想将这坑蒙拐骗用在别人身上,就如我刚才说的那些人,他们都想为自己赚取更多好处,于是这世间人人又都是坑蒙拐骗的代言人。但偏偏他们所定的法规保护他们的同时也会束缚他们……”哲莎微笑道,“这就是宇宙间的真正玄妙,即为阴阳相制相克,却又彼此互生互依。”嘴角挂起一道轻蔑,“所以,你所说的法规就如八卦之中划分两极的印界,并不是为了消除或阴或阳的任何一方,而是维持它们之间的平衡。枉你天天读书识字,却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么?”随即轻浮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书本自是天地至宝,智慧精华,却始终无法替代生活的重要。这世间好多道理,可不是读书识字就能得出来的。”
凡珂沉沉站在那里,心里不禁嘀咕,废话这么多,不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么?
“所以小妮子,可不要小看这坑蒙拐骗,奶奶我去偷这些钱,一要讲手段,二还要承担被抓的风险。有得就有失,有光明正大得钱的,就有偷偷摸摸偷钱的。你虽说我这偷钱容易,可你是否知道我练成这妙手绝技又要损失多少?这世界偷儿无数,被抓的占大宗,他们在那监牢里可是受尽摧残啊……当然,你可以说他们咎由自取~不过奶奶我可认定那是偷儿的得
失,就像常人丢钱一样。”哲莎看了看天色,日头要下山了,便朝回走去,边走边道,“三局两胜,你和你那相好的,还是乖乖拿了赎金再走吧!”
凡珂跟在后面,心里不禁难过起来,惟一的希望又这样落空了,映桦生死不明,自己却连一丁点的办法也想不到,唉……
阴谋初现
话说映寺和独孤飞鸿结拜完毕,翌日清晨就动身向梵南走去。那里,就是灭缘神尼的六道禁界所在地。
映寺往极南之处走,映桦向极北之处行。这一对苦难兄弟,也不知何日能够重逢。
短短两日,映寺和独孤飞鸿便走到刀城城内,这里是闻名世界的铸刀宝城,其实这座宝
城真正闻名世界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那便是“六指神殿”。
刀城就是铸造之极的六指神殿所在地。每年来此求铸武器的人数不胜数。六指神殿拥有五百年的历史,是六指铸造术的惟一传承门派。前殿主墨岩铸造的貔斧元晶被立为国宝,是封古派铸器的最高成就。
所谓封古派,就是封印上古神兽之精元的派别,此派本来流脉甚广,但是因为铸造过程非常复杂,而且封印上古神兽的招数反噬的几率非常巨大,所以别的分脉全部失传。只留下六指神殿继续沿用封古铸造的技巧。那么,六指神殿缘何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可以将封古铸造的技巧流传下来呢……
到了一处客栈,映寺和独孤飞鸿决定打尖住下。两日的日夜兼程,他们虽然买了上等火驹代步,但映寺的身体还是无法承受过多的劳累。
自从别了剑城,映寺变得沉默多了,一路上独孤飞鸿一直说个不停,而他只是默默听着。
其实这种现象打从独孤飞鸿认识映寺就开始了。映寺总是不多话,但是这次,独孤飞鸿发现映寺的不多话并不单表现在嘴上,更在眼睛里,他的眼睛沉默了。
以前映寺虽然不多话,但是眼睛里总能迸发出傲气和朝气,他不多说,是因为怕惹麻烦。
而现在,映寺不多说话,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说。
虽然如此,独孤飞鸿知道那是映寺的性情开始慢慢收敛起来,他开始成长了。于是心中没有因为映寺的沉默而难过,反倒给他更多的喝彩。
饭吃得很安静,因为两人都累了,月灵兽还是很兴奋的样子,争抢同一碗米饭。
正在这时,几个穿着银色法袍的年轻男子走进客栈。
“小二,备几个上房!”其中一个国字脸,眉梢一道伤疤的短须男子道。
独孤飞鸿不禁把头埋下去,因为这几个人就是月华门的门人,看打扮不是高阶法师,但也是不俗的角色。
映寺似乎也意识到了,因为这几人的穿着和上次东行长老一行人很相像。不禁抬头看向那几只月灵兽,生怕漏出马脚。却见那碗米上已经空空如也。
好快的速度。
独孤飞鸿给映寺暗使眼色,两人便像常人般上楼进房了。
还好那几人并未想到独孤飞鸿会出现在这里。
一进房,独孤飞鸿美美舒了口气。
“他们怎么会到这里?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呀?”映寺问道。
“我也纳闷呢。”独孤飞鸿疑惑道,“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月华门的高手,按理说,月华门的门人找我,应该加派高手的……怎么可能派几个小喽啰来……”目光微微高挑。
映寺轻轻一笑,没做回答,先去收拾了下床铺,将行李也慢慢整理了一下。
独孤飞鸿透过门缝向楼下看去,只见那几个月华门人拣了个饭桌坐下,连带叫了几份小菜,正要吃上。
如果他们此行不是为我而来,那会有什么别的目的呢?独孤飞鸿心里琢磨道。自己在月华门也停过一些时日,哈尔克族这边并没有月华门的关系线,他们好端端也不该来这里呀。
这时,店小二敲起门来。独孤飞鸿轻轻开门。
“客官,给您送水来了。”店小二走进,将一壶茶摆在桌上。
“小二,问你件事。”独孤飞鸿说着,手中已将数张聃币放入小二手。
店小二熟练地将钱收下,点头哈腰道:“客官请说!”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钱花花的人?”独孤飞鸿问道。
映寺一听这名字,好陌生,这独孤飞鸿不是对那几个月华门人感兴趣么?怎么忽然问这么个陌生人?
“钱花花?”店小二摇摇头道,“没听说过……客官您说说这位钱花花是做什么的?”
“啊?你没听说过钱花花么?”独孤飞鸿满脸唏嘘,“他可是圣都卖肉大户!专卖猪肉的!赚了好多钱呐!最近正云游四海呢!”
“这么个人啊……”店小二像模像样地寻思良久,明明就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啊!但是捏着手里的钱,要是不说的话,万一这钱没得赚……便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叹道,“哦!对了对了!这人是不是长得很高?”胡诌也比没说强。
独孤飞鸿忙惊喜道:“是啊是啊!那人长得很高,一张猪屁股一样的国字脸,因为砍排骨误伤所以眉梢上有道疤!而且呀这人很喜欢流鬃毛一样的短胡须!”
这么一番描述,映寺心中一亮,不就是刚才月华门中的一位么?敢情这小子是要打听那个人么?居然如此拐弯抹角。
店小二听这一番描述,心里不禁道,这客官的嘴巴也太损了吧。但面上却不敢这样说,便又寻思良久,忽然想到刚才来的那帮人中要客房的那位客官不就是如此模样么?便道:“客官所说模样的人,刚才就有一个相似的进来着。那人就在楼下……只不过……”
“什么?”独孤飞鸿问道,终于到了点子上!
“只不过那人是梵东月华门的,但……以前是卖猪肉的也未尝不可能……”店小二犹豫道。
“哦?月华门?那你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吗?”独孤飞鸿好奇道。
“哦!这小的当然知道啦!”终于逮住一个知道的,不禁滔滔不绝,“听说那魔眼火妖
跑到梵南来了,一路盗走不少门派异宝!甚至还盗走了护剑宫的斩天剑呢!根据那些江湖高手的推测,魔眼火妖这次的目标很可能是六指神殿的貔斧元晶!嘿!说到那貔斧元晶啊!这可是我们刀城的至宝!说是至宝,除了它威力无边以外,它还具有灵器感应的力量!所谓灵器感应就是在远处可以感受到法器的方位!因此若是貔斧元晶被那魔眼拿跑,六指神殿就可以探到魔眼的方位!所以这次江湖众人集聚,就是要和六指神殿一起铲除魔眼火妖这个巨患!并将失去的法宝要回!而那几个月华门兄弟,估计就是要赶去集合的!”
原来如此,独孤飞鸿心道,说得很好听,好像大家都在除魔卫道。哼,就算把那魔眼真杀了,到时候这些高手之间肯定会有另一场战,想要好好瓜分那些宝物!要不然,月华门怎么连这些不上台面的低手都叫来了?最后演变成帮派大战,哼哼,这恐怕才是真正目的吧?不过话说回来,根据上次在护剑宫所见,这些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敌过那个魔眼火妖。
“客官,您干脆随我去看看那人吧,就在楼上瞧瞧,说不定就是钱花花呢?”店小二道。
独孤飞鸿摇摇头:“不看了,那钱花花天生杀猪的,怎么可能去什么月华门呢?”随即笑笑,“赏钱拿去吧!那个钱花花估计去了剑城,我过两日便去找。”
“那……好吧……谢谢客官。”小二匆匆忙忙出去了,生怕独孤飞鸿回心转意把钱要去。
“问个问题还要转这么大的圈子。”映寺低声道。
“嘿嘿!大哥你就不明白了!这些客栈里的店小二,可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我给他些银两问问题,他一转头说不定冲着别人的银两,要把我的问题全露了出去!为保万全,当然要这样套着问了。”独孤飞鸿说着,又洋洋自得一番。
映寺也不禁为独孤飞鸿的滑头逗乐:“那个钱花花又是谁?”
“哈哈哈哈!”独孤飞鸿大笑起来,“当然没有这么个人了!不过我故意把这个钱花花形容成那样,就算是月华门那帮小子问起店小二,那店小二也决计会帮我隐瞒的。因为他的嘴巴一不老实,那些人再一究根寻底,这猪一般的形象被那国字脸知道岂不是会杀了那店小二!”
的确,若从店小二的角度想,是万万不敢泄露独孤飞鸿所问之话的,因为怕惹麻烦。映寺心里不禁暗道,这小子的脑子怎么可能转得这样快,短短时间内可以组织出这么一个不大却甚精妙的计策来?看来,十年之间,他所受的苦不是白来的。
独孤飞鸿笑着,心里却已经对这个魔眼火妖来了兴头。干脆在这刀城多停几日,因为他对那天那股子强大的火妖力量以及自己所受吸引的缘由,非常感兴趣。
于是独孤飞鸿说是想铸把好刀,要在刀城多住几日……
五日之后,貔斧元晶被盗的消息传遍刀城。
傍晚,气势更胜护刀宫的六指神殿门前站满各路门派成员。
一个上身穿半臂血色武装,下身着黑紫相间短裤的男子站在台上,他看起来二十左右的样子,眉宇间充满一股子强烈傲气,仿佛在他眼前站着的浩荡高手们,不过一片杂草而已。他手里拿着一把闪烁雷光的虎牙型长刀,刀身画满符印,这符印不同于太史金狐火龙戟上的平面符印,而是飘浮起来护在刀身上。这是因为,这些符印并不是刻上去,而是以意念直接划在封印精元上的!当今天下能用意念封印的铸造门派,也就只有六指神殿了。
没错,这个小伙子就是六指神殿新上任的殿主,年纪虽小,名气却响遍天下的天才铸造师墨恒!
在他眼前的,是从四族赶来的门派帮众,浩浩荡荡有千来号人。此时他们正准备一起去围剿魔眼火妖。
墨恒看了看天色,到时候了!猛地从腰间拔出数支飞镖纵天扔去。
仿佛礼花一般喷溅满天,又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所有飞镖急速朝另一个方向飞去,划起一声巨大哨响。
“就是北面了!”墨恒朗声道。
“走!”队形迅速散开,众人尾随飞镖的方向跑去。
这时,独孤飞鸿从不远处一棵树后走出来:看来这次江湖是倾力出击,人数已经上千!该跟过去一看究竟……
风声鹤唳……月光被雾气朦胧,仿佛一块血迹……
在空旷的野地里,一个混身翻腾紫色火焰的狼妖正抱着一把巨斧拼命地跑着。它的身形并不高大,二十左右的小伙子般,有些病态的弯着腰。
它就是人们常常谈论到的魔眼火妖,它一面奋力跑着,草丛发出急促的摩擦声响,它已经气喘不已。
在它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强烈,混杂着元素嘈杂的气味。光焰乱射,各路门派已经追上来了。
魔眼的步子越来越力不从心。貔斧元晶在它手中太过巨大,完全不合比例。
“哼哼!魔眼火妖!我们已经追到你了!”众人已经赶上,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可以追得这么轻松。 魔眼还在跑,但是各路人马已经围抄在前,它不得不停下,众人将它围在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里。
“快快交出你盗走的那些神器吧!”墨恒道,眼角挂着不屑一顾。
独孤飞鸿也赶到了,他躲在一块巨石后,看着众人的动静,可惜视线被挡住,不能看见
那魔眼的模样。但是他能感觉到,这次也有力量被吸引的感觉,但是很弱,他完全可以撑住。也就是说,这种被吸引的感觉是来自于魔眼火妖的,但是为什么这次力道会这么小呢?
包围圈内的魔眼火妖不说话,死死抱着貔斧元晶,双目写满倔强和一股子稚气的邪恶。
“不要和它废话!咱们上吧!这家伙厉害着呢,杀死过我们好多弟兄!”
“好!大家冲啊!”
一声令下,江湖众人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向包围圈内的魔眼火妖冲去。
夜色鬼魅,月光时隐时现,在这茫茫野地之上,风声、吼声、脚步声,元素的味道在空中肆意酝酿着,将这油腻的夜景揉碎在一片恍惚的沉醉中。就如魔眼双目中半醉半醒的等待和泄恨。
四周的圈子急速收缩,向圆心的魔眼火妖飞快的靠拢,顷刻间就要冲到魔眼火妖的身边。
千钧一发之际,四团火光爆起,四只身燃红色火焰的火妖显形,分立于魔眼四边。
“妖术!火焰反弹诀!”四只火妖同时展开双臂,织起一个巨大的火焰罩。
冲上去的人似乎没料到会忽然冒出这四个东西来,都冲撞在火焰罩上,全被一股子强大的反弹力弹出去。
独孤飞鸿躲在石块后,看见眼前一个剧烈的火焰爆破,冲上去的江湖众人居然全部被弹开,心中不禁道,这魔眼火妖的力量,终究不是常人能够敌过的。因为人群晃开,他此时能够看见包围圈中的四个火妖和它们中间的魔眼火妖。
奇怪了,这个魔眼火妖看起来很小,上次看见的那个魔眼火妖据目测要远远高过独孤飞鸿,而这只却和独孤飞鸿差不多,甚至还要低些。它四周的四只火妖看起来身形都要比魔眼高大很多。
“王,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四只火妖不动嘴巴,却分明发出低沉的闷音,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关系,四灵,你们帮我把这些绊人手脚的东西都给干掉!”魔眼火妖冷冷下令,嘴巴也没动分毫。
“是!”四灵火妖领命后退,再次运动妖力,“妖术!饮魂诀!”
声音落下,四灵居然跳起舞来,舞姿怪异无章,仿佛在祈祷图腾般。
火红色的光焰绕着它们的身体,仿佛它们就是一团跳跃的火焰,原始而错杂的铃声响起,伴随着舞姿……一声闷响,“破体!”
这一声极为尖锐,震耳欲聋。
紧接着一连串惨叫声传出,各门派技艺不高的低手全部中招倒地,约有二百多人,大声呻吟着,体格皆破损开来,体内的魂魄被火光染红,不断挣出体外。
其余的高手也无暇管他们,因为他们在运功抵御这强烈攻击。
独孤飞鸿躲在石头后面,虽也能感到一些不舒服,但并不需要护体,因为他腰间的流水剑已经发出淡淡光焰护住了他。
这让独孤飞鸿有足够的时间去点点今天来的江湖高手。月华门有来人,甚至连新任掌门长信子都到了,千万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在这里,否则定将是一番血战。长信子对冷月神珠之事可是耿耿于怀的呀!
另外一个浑身穿蓝色法袍的门派就是冰系正宗,御冰教了吧?还有风术宗室乾坤三圣;甚至还有……九鼎宫!
独孤飞鸿仔细在队伍中搜寻,但找了半天,发现那九鼎宫的宫主并未来。九鼎宫只来了九雷子。看来自己的预言是真了,九鼎宫宫主九尊正在练习九鼎神功,恐怕分身乏术。
那么此番去救灭缘神尼,又多了一份困难啊!独孤飞鸿的心里,居然会对这个九尊产生微微胆怯。
正在这时,独孤飞鸿发现所有人都在运功抵抗妖术时,有一个人,居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手拿一把诡异的大刀,面无表情……正是墨恒。
墨恒静静站在那里,对四灵所用的妖术毫不在意,双目中一片高挑的神采。
四灵跳舞一阵,又大喝道:“饮魂!”四周破体而出的魂魄迅速被它们吸引到圈子中间,它们再一张口,那魂魄居然被生生吞了下去!
“好厉害的妖术!”乾坤三圣说着,三人已经迈出人群,“看来今天这场血战很值得期待啊!”抽出法杖,飞身而起,“风宗!利风刃!”
“哼!自以为是的人类,记住为你们的自大负责!”四灵互相换开阵型,“妖术!破魂诀!”
数道利风已急速而至,却见四灵头顶悬起三支火焰针,齐刷刷刺向乾坤三圣。
“哈哈!太天真了!我们被称为风术宗师,速度自然不可小看,而你们只用三支针,怎么可能刺到我们!”乾坤三圣在空中划为金光急速飞驰,轻松躲过三支火焰针。
四灵的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笑容烙在妖样的脸上,让人心生寒意。
只见火焰针如有灵性般又飞转回来,一针划为三针,三针变为九针。乾坤三圣再次躲过,三人化为三束金光在空中如丝带狂飘,即便九支火焰针也无济于事。然而——那九支火焰针每支又化为九支,九支化为八十一支!再次冲来。
独孤飞鸿似乎看出来了,这破魂诀所射之火焰针可以次方的形式递增。只见那八十一支再化为六千五百六十一支,然后化为四千三百零四万六千七百二十一支!如此下去,天空中全是火焰针,顷刻间火海一般。
任何地方都是针,躲是针,不躲也是针!不消片刻,天空中传出惨叫,乾坤三圣被扎成蜂窝掉落下来。
全场惊愕,乾坤三圣乃是精灵族的风术一代宗师!居然如此轻易就被杀死!众人不禁一脸恐慌望向四灵。
然而独孤飞鸿发现,自始至终,无论战场上战况如何,墨恒一直都是孤傲地站在一边,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对一切都不以为意。
“看来我段洪也不得不会会这些妖物了!不过各路英豪既然是一起来围剿的,那么都出手吧!只要有我们御冰教的九峰护体筋,多少火焰针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几个身着蓝色法袍的御冰教人走出来,为首的正是教主段洪。只见段洪一脸正气凛然,右手不时捋着长长的胡须,此时已有一百三十岁的他,目光依旧敏锐如炬。
魔眼火妖望着段洪,眼中猛然一道锐利,他的声音仿佛沉浸几世仇恨:“杀死那个段洪!”
四灵接令运功:“妖术!烈焰狂波!”
段洪淡淡一笑:“徒儿们!施法!”其余御冰教的教众领命均匀站在段洪身后,各个展开双臂。
段洪将手中法杖高高举起:“冰极!神御·九峰护体筋!”身后教众的手中迅速射出数道蓝色光焰,段洪手中的法杖化为一道巨大的蓝色冰屏,教众所射光焰全部凝聚在冰屏中。
竟然发动冰极了吗?御冰教的护体法术闻名整个梵青界,光说“九峰护体筋”就声称可以抵挡世间大部分可见攻击!而这“神御”更将这招法术的力量提升一倍!
剧烈的火焰自四灵头顶燃起,排山倒海的热量让周围的野草未燃已成灰烬。
月下,风起,居然扬动满天灰屑!
“走!”大喝一声,火焰呼啸着冲向九峰护体筋的冰屏。
一片巨大的轰鸣,大地都开始颤颤发抖。独孤飞鸿不禁眯起双眼,那光焰太强烈,太嘈乱。
片刻过后,火焰已尽,而那冰屏居然还矗立不倒!
众人惊叹,纷纷多在冰屏之后。
段洪轻轻一笑:“看来,还是我们的九峰护体筋占了上风啊!”
独孤飞鸿向众人看去,只见墨恒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冰屏外,丝毫不为四灵的强大所惧。
四灵轻蔑的笑声渐渐传出:“永远被假象所迷惑……可怜的人类……”
只听一声闷响,冰屏居然片片破碎起来。
段洪惊奇地望着九峰护体筋的力量逐渐瓦解,心中全是疑惑,怎么可能,这么强大的冰屏,这么一击就破损了吗?
独孤飞鸿也大吃一惊,号称“冰极”的力量,乃是冰术可达的极限,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击破!
“这就是人力和妖力的差距!”四灵说着,已经化为四道火柱,火速冲到九峰护体筋内,段洪大惊,眼见一道火光冲来,就要将他击毙。
魔眼火妖的目光邪恶但却隐含一种淡淡的委屈,那委屈过多成为怨恨,怨恨、爱、委屈、邪恶,如此轮回往复。眼见那火光刺穿段洪的一刹那。
“住手!”魔眼冷冷道。
四灵迅速停下,因为停得太急,它们的阵型中断了!
只见墨恒眼中一道锐利,就是这个时候了!闪电般冲过去。大家都还未反应过来,他手中的刀已经挥动起来:“焚雷刀法第一式!断之砍!”速度之快简直超过人眼可以跟上的极限,他的整个身体在跑动的过程中燃烧起雷光,与他手中的刀融为一体,人就是刀,刀就是人!人刀合一化为一把所向披靡的焚雷之刀!
“好快!”众人一声惊叹。就连四灵眼中都显出恐慌。
然而终究迟了。
等大家反应过来,那刀,已经砍入四灵中一个火妖的肩膀上,直砍到胸膛处。
连血都来不及流。
“雀!”其余三灵失声喊道。
被砍的火妖望着眼前执刀的青年,眼中燃出剧烈的火光:“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话罢一把将墨恒举起来,准备扔出去。
“哼哼!”墨恒冷冷一笑,猛一抽将焚雷刀拔出,顷刻间,血流如注。
“啊——!”火妖惨叫一声,失手放掉墨恒。墨恒轻轻跳立远处。
三灵冲上来,准备搀扶:“雀,你……”眼中火光闪动。
火妖伸手止住三灵,另一只手捂着伤口,血液还在狂喷,他的声音反倒平静:“保护好妖王!”话罢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狠毒的火光仿佛来自地狱一般,它大吼一声,“妖术!灵魂之火!”浑身燃起火焰,身体慢慢融化掉,成为一团绚丽的火焰,疯狂向江湖众人的方向冲去。
众人看到这充满仇恨的火焰,纷纷惊呼着躲开。
火焰凝聚着复杂而深沉的仇恨,狠狠砸在地上,一个巨大的火坑在轰鸣声中出现。
其余三灵忙拭泪跑到魔眼跟前:“王,我们快走!”急速要逃。
“哼,想逃?没那么容易!”九雷子摆阵挡在它们面前。
“你们为何苦苦相逼?”魔眼冷冷问道。
“那要问你自己,为什么要盗走我们江湖各个门派的传世之宝?为追回宝物!我们自当铲除你这妖孽!”九雷子异口同声道。
“我没有盗走你们的宝物。”魔眼回道。
“哼!你手中的难道不是六指神殿的奇宝貔斧元晶么?”
魔眼望了一眼手中的貔斧元晶:“这东西本就是我的。”
“那九鼎宫的通魔链也是你的吗?”九雷子道。
“那东西我没拿。”魔眼说着就要离开。
“拿和不拿那是你自己说的!若是不交!纳命来吧!”九雷子各个手放闪电,九鼎宫是雷系为主的门派,并且钻研的都是奇门异术,“雷宗!火宗!火烬雷灭!”
正是雷元素和火元素的组合技!
其余众人也赶上来,墨恒看着其余三灵,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少了一人,你们的妖术应该很难用出来了吧!”
独孤飞鸿心下一惊,原来方才墨恒一直站在那里,就是在伺机拆分四灵所布的妖阵!因为方才四灵所用的妖术都必须它们四个同时施法,而现在只剩三灵,那些妖术将会很难发动!
果不出所料,面对九雷子的组合技攻击,三灵只能用妖术抵抗,而无丝毫回手的余地!
打斗不多久,三灵中又有一灵受了重伤。
“你们快带王先走吧!我在此压住他们!”一个火妖道。
其余二灵忙摇头道:“蟒,你这样……”
“仇恨,本就为焚毁而生!”那火妖说着,转过头大喝一声,“妖术!捆灵术!”以自己的灵魂为绳索,捆住范围内所有敌手灵魂的妖术!只见它体内迅速挣出一团火焰光焰,化为绳索的形状,紧紧将江湖众人勒住。
余下二灵忙拉起魔眼,起身要逃。
“哈哈哈哈!看来老夫没有来迟啊!”只见远处浩浩荡荡又一批人走来,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高贵的老者,一边捋着白花花的胡子,一边笑着走来,正是护剑王!
而在他身后一个身穿绿色武服的男子,手执火龙戟,满脸强横的冷漠,便是太史金狐了。
独孤飞鸿看到他们,心中不禁嘀咕,这些人行动好快,应该是冲着斩天金蛇剑来的吧?看他们走得这样悠闲,一定不是匆匆赶到,估计……他们一直在旁边观察战况,要不怎么可能正好好是魔眼要逃得时候才来呢?这些老滑头!一个利用一个!
“金狐,这小妖怪就交给你啦!”护剑王说着,对那魔眼火妖似乎很不放在眼里。
独孤飞鸿不禁忿忿,哼!真会占便宜,等到别人打光了才来,还要冲大头!真可恶!
“啊——!”只听一声惨叫,方才锁魂的火妖已经被人杀了,杀手居然还是墨恒!
好厉害的角色!独孤飞鸿不禁心道。这个墨恒看起来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满脸写满傲慢,出手却分外狠毒,只要手中刀一出手,必然是致命的一击!
魔眼回头看那落单的火妖,墨恒手中的焚雷刀已经将它从腰间砍断,血溅四野!
“蟒!”魔眼不禁喊道。可惜那火妖早已听不见,瞬时化为两截倒地。
魔眼的眼中恍惚几道泪水,虽也在仇恨着、邪恶着,但深藏在眼底之后,却分明有一道孤单和寂寞。
寂寞、孤单,被世人唾弃的委屈!独孤飞鸿不自觉地心中一阵感动,仿佛能感觉到魔眼心中的伤感一般,那样强烈而具体的被排斥的感觉,那恨,该源于此吧!独孤飞鸿忽然有种想要救下魔眼的冲动。
其余二灵面对太史金狐面无畏惧。
“王,您只好自己先逃了!既然一个留下不行,那么我们两个留下殿后!您快走吧!”二灵道。
魔眼望了它们一眼,眼中还含着泪,但是脸上写满固执和倔强:“既然要留下,那么大家就一起留下吧!到了阴间,你们还要保护我的,不是吗?”
二灵心间一动:“王!”
“放心吧!我们都已经坚持到现在,还有什么不可以坚持的?”魔眼冷静道。
太史金狐走上来,他的心中有些疑惑,因为眼前的魔眼火妖与上次护剑宫中所见的魔眼火妖似乎不太相像。那个魔眼火妖的声音要更加深沉,目光中的仇恨和邪恶简直可以杀人。而眼前的这个魔眼,体型这样小,眼中有一股子稚气,即便再充满恨意,也都显得单薄。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对方是谁,它的名字都叫魔眼火妖!魔眼火妖天下只有一个!所以战败它!就是战败了魔眼火妖!
“火龙戟第五式!龙神刺杀!”太史金狐冲上,二灵与他混打起来。
情急下,魔眼也挥臂打出一个火球。
这是整个战斗中魔眼第一次出招,虽然其貌不扬,所有人都还是将目光投放在这个火球上。
独孤飞鸿也仔细想要看看那火球有什么厉害。
太史金狐没敢硬接魔眼的火球,一跃闪过,那火球打在一棵枯树上,居然仅仅燃烧几刻,便熄灭了!
全场一惊,随即大笑起来。
“这!这魔眼火妖的力量居然就是这种程度吗!?”
“哈哈哈哈!太可笑啦!”
…………
魔眼火妖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击会引发这样的后果,双眼中充满一片自卑和强烈的怨恨,它望着自己的手掌,眼中居然流出泪水。
“王!您不必担心!我们一定救您出去!”二灵边打边道。
魔眼没有回话,还是孤单地望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天地万物、战火硝烟完全离它而去,它的目光,只沉浸在一片回忆的痛苦之中。
原来是一个用不出妖术的魔眼么?独孤飞鸿不禁喃喃,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看到护剑宫的魔眼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此时的魔眼会成这样?这天下,应该只有一个魔眼火妖啊!怎么可能有两个?难道火妖有两个王吗?
正在这时,他的脑中忽然浮现起护剑宫时那个魔眼的清晰形象,对了!独孤飞鸿抬头仔细看向远处的魔眼,只见它头顶有一个火焰画上的鸟一样的图案!这应该是妖王印!依稀记
得护剑宫所见的魔眼头顶并没有这样的印记!也就是说,这个才是真正的魔眼火妖!而护剑宫的那个只是一个长得像魔眼的狼妖而已!也就是说那些盗宝的真正元凶,可能是那个狼妖,而不是这个魔眼火妖!
可是,那个狼妖怎么可以操纵火妖令呢?而且魔眼此时手中拿着那貔斧元晶又是为何?
说不定是那个狼妖以前也盗走了魔眼火妖的火妖令。而这貔斧元晶也许是另有来历。刚才魔眼火妖也说过,它只拿走了这个貔斧元晶。
无法凑成四灵施法,二灵的力量降低了很多,太史金狐轻易将二灵打倒。
“王!您快走……”二灵躺在地上,目光破碎。
魔眼用力将怀中的貔斧元晶抱紧,面对步步紧逼的众人,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一群江湖高手在这里欺负小孩子,真不知羞耻呀!”终于抵不住那眼神煎熬,独孤飞鸿从石头后走出来,将魔眼火妖挡在身后,他临时往脸上蒙了个面罩,想借此掩饰身份。
“哪里来的小孩子!快快让开!不要妨碍我等做正事!”段洪道。
魔眼狠狠盯着他,声音沉沉:“一个不要脸的虚伪男人会作什么正事?”
独孤飞鸿不禁冒出冷汗,这个小乖乖,在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当真不怕这帮江湖恶棍把它宰了再分食么?
“哼哼,这位小哥……似乎哪里见过呀?”长信子目光悠然道。
糟糕,他已经看穿自己了么?独孤飞鸿忙打马虎眼:“敢问兄台……”
“哈哈,你难道真不知道我是谁吗……飞鸿兄弟?”长信子冷笑起来。
看来,真的被认出来了,只怪自己太沉不住气,就这么着冒出来保护这个小魔眼,这下可泄露行藏了呀!
独孤飞鸿把面罩取下来,不紧不慢道:“掌门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哼!贱东西!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你和这魔眼火妖说不定就是一伙儿的!盗走月华至宝!本门今天就除了你这个败类!”长信子说着,眼中已放射出剧烈的恨意,咬牙切齿!
“哎呀哎呀,大哥这急性子可真是不好改呀。”独孤飞鸿悠悠道。
“哼!谁和你这杂种称兄道弟!”长信子怒道。
“哎哟,不是你先说的‘飞鸿兄弟’的么?怎么,此时又要食言?”独孤飞鸿笑道。
“你个畜牲!”长信子挥杖要冲上。
独孤飞鸿灵机一动,道:“慢着,慢着。我今天可很不想打架。那冷月神珠嘛,本就是爹爹给我的遗物,怎有给你的道理?”
“什么爹爹爹爹的!那是我爹,不是你这狗杂种的爹!你那风骚老娘早去攀附九鼎宫了!你这不要脸的杂种和你那狗娘一样,只会摇尾耍媚!骗走了我爹的宝物!”长信子丝毫不顾掌门风度,出口成脏。
旁边的其他门派有些厌烦他,太没风度。
而九鼎宫的九雷子已经满脸怒气:“请月华掌门说话放尊重些!不得侮辱师母!”
独孤飞鸿顺势道:“是啊是啊,不要疯狗乱咬人嘛。”
长信子一怒,也不管什么九鼎宫不九鼎宫,大骂道:“本门就骂那妖妇!你们又要如何?”
他这脾气,独孤飞鸿最是清楚,此时惹火起来,门派大战一触即发!
“你们别再吵了!别忘了此行的目的!”墨恒冷冷道。
“就是嘛,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事做过头!”独孤飞鸿对着长信子道。
长信子本也有意不吵架,被这样一激,心头更火:“你那狗娘果真只养下你这么随风逐流的狗杂种!不知羞耻!”
九雷子已经耐不住,虽然那独孤飞鸿是九鼎宫的大仇人,但是眼前这个长信子凭自己掌门之位胡言乱语却更让人气愤,便发动招数,向月华门打来。
月华门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们这群狗娘的徒子徒孙也要造反吗?”长信子也打了上去。
独孤飞鸿早在肚子里笑得天花乱坠,这两个自己的死对头,没想到两句话不对味便互相出手了!快哉快哉!他一边心中念叨:“娘亲娘亲,孩儿这样大逆不道用了您去挑拨这两个傻门派,以后上了天,一定负荆请罪。”同时心里也不无感慨,父亲一辈子忙碌,却将月华门交给这样一个笨蛋之手,恐怕这月华门也来日无多了吧!
双方打斗正酣。猛然间一声巨响将双方震醒。
只见墨恒手执焚雷刀将地上砍出一道长痕,满脸傲慢丝毫未变:“你们打够没有!若是喜欢,我墨恒陪你们玩玩!”
长信子和九雷子都怒视对方,却也不再妄动。
“至于这位兄弟,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就是传言中的法术天才独孤飞鸿了吧?”墨恒的目光中一片高傲,让独孤飞鸿觉得很不舒服。
独孤飞鸿拱手道:“天才倒不敢称。小可正是独孤飞鸿。”
“哼哼,你这一出手,是要保护你身后那个妖孽么?”墨恒又问道。
独孤飞鸿回头看了一眼魔眼,此时它的目光依旧冷漠,仿佛独孤飞鸿救的不是它一般。
“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独孤飞鸿道。
“什么误会?”墨恒问道。
“小可认为,那盗走江湖各大门派异宝的可能另有其人。”
“哼!那它手中抱着的难道不是我们六指神殿的貔斧元晶么?”墨恒冷笑道。
“但是除此之外的别的法宝,可能并不是这个小魔眼所盗。”独孤飞鸿说着,望向太史金狐,淡淡一笑,“太史兄,别来无恙?”
太史金狐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太史兄,小弟有一事想问。”
太史金狐不置可否。
“当日魔眼火妖盗走护剑宫的斩天剑之时,你应该和那魔眼火妖交过手吧?”
太史金狐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护剑宫也丢了东西,而且是斩天剑?”
独孤飞鸿低头一笑:“呵呵,兄弟不才,那天出门上趟茅厕,却见城中火光冲天,便去看了一下,正好撞见这档子事。”
太史金狐心中暗暗惊叹,这小子居然什么事情都能弄清楚,这种事情他也能那么快发现,真是好厉害。便道:“是交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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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依太史兄弟的感觉,那魔眼火妖的力量如何?”独孤飞鸿又问道。
“哼!你都见过了为何还要问我?”太史金狐不愿承认自己能力低微。
“哎,没办法,小弟我江湖地位太低,没人相信我的话,您是护剑王的手下,此时护剑王又在场,您当然不会说假话啦。”独孤飞鸿说着,将太史金狐和护剑王的身份已经悉数揭穿。
众人一惊,竟不知护剑王来此,回头见那慈祥老头,纷纷下跪:“见过护剑王!”
“不必了,好汉们起身吧。”护剑王说着,心中不免飘飘然,被这些各地英雄高手跪拜,自要比些老百姓跪拜来得实在。自己手下刚才大展身手,杀死二灵,也为他增光不少,他正愁没处显露一下自己的身份,不想独孤飞鸿已经顺着他的意思来了。
墨恒并未跪拜,因为六指神殿的地位可以和王宫一拼,他可不随便跪人。
“当日我与那魔眼交手时,魔眼功力甚高,顷刻间杀死大部分的护宫侍卫,就是因为魔眼有此神力,我等才至落败。”太史金狐道。
“嗯!”独孤飞鸿望向众人,众人似乎被护剑王的权威所压,不敢有丝毫的不相信,“大家想必不会怀疑太史兄所言了吧?那么今日的魔眼火妖所具力量大家看得也很明白,根本不像太史兄所言那般神奇,而且我也做过比较,这个魔眼的身形要远小于那个盗走斩天剑的魔眼。”
太史金狐略一思考,的确如此,便轻轻点头。
众人这么一听,也觉得的确如此,要知各大门派丢了异宝,可都曾追杀过那魔眼火妖,也对魔眼之力有所见识,而今日所见这个小个子魔眼,从身形上功力上都无法和那天的魔眼相比。
“可是这天下应该只有一个魔眼啊!火妖之王,若是有这么多,那不各个都成王了?”有人道。
此句正中独孤飞鸿下怀,他点头道:“的确!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大家可否留意曾经那个盗宝的魔眼,和此时的魔眼除了身形功力之外,还有何不同?”
众人疑惑起来,纷纷看向独孤飞鸿身后那个小魔眼。
小魔眼此时正低着头仔细端详着怀中的貔斧元晶,完全不理会众人的评论。
墨恒高傲的望着独孤飞鸿,仔细打量着,要知,墨恒乃是被称为铸造天才的哈尔克新秀,而在他眼前站着的是被称为法术天才的精灵族才子。他的眼中虽是傲慢,却又带着一份较量般的平易近人。
独孤飞鸿装作未看见,他可不想再多惹麻烦。
众人仔细端详一阵,似乎并未发现不同。
“脸上似有什么不一样,总觉得很奇怪。”终于有人道。
独孤飞鸿心下一喜,看来有人已看出些许端倪,便道:“大家仔细看它额头!”
“对啦!是那个鸟一样的图案!”有人恍然大悟,“盗宝的那个魔眼没有!”
太史金狐也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果然在额头处有些不同啊。这个独孤飞鸿,居然早就看穿,难道在战场之外,他就已守着了吗?
“恭喜你!你猜对了!”独孤飞鸿高兴道,“这火焰印记就是妖王印!若是懂得火妖历史的人都该清楚这些!这个印记只有妖王魔眼火妖才有,是象征王者地位的印记!所以说,这个魔眼才是货真价实的魔眼火妖!而盗宝之贼一定另有其人,是另外一个貌似魔眼火妖的狼妖!”
众人也觉得似乎是这么回事,这个小魔眼的力量远不能和盗宝的那个狼妖相比,而且身形印记都不相同。可是。
“那这个魔眼火妖又为什么恰巧盗走貔斧元晶呢?貔斧元晶作为我们共同商量的圈套,本是用来追踪盗宝火妖的。怎么会如此巧合,让这个货真价实的魔眼将这貔斧元晶盗走?”段洪道。
独孤飞鸿心中对此也有疑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件事情绝非巧合!想到这里,独孤飞鸿对墨恒问道:“敢问墨殿主,这貔斧元晶的渊源究竟为何?”又觉这样问不妥,“如果殿主不愿说,在下也不强求。”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墨恒傲然道,“这貔斧元晶中所封印的是一只叫做貔的上古神兽。这种上古神兽按照目前我们所掌握的力量是无法召唤或者求到的,只有曾经因为一场瘟疫而灭绝的多伦精灵才能够召唤出来。多年前,家父研究出一种非常强力的封印符文,便一直想找出貔这个传闻中最难封印的上古神兽来做材料。机缘巧合的是,当时的御冰教教主之妻居然养过这种貔。于是我们花费了大量上等铸器与御冰教换来这只神兽。于是便有今日的貔斧元晶。”
独孤飞鸿听在心里,又问道:“那敢问御冰教教主,教主夫人目前是否在御冰教内?”
段洪不禁叹了一口气:“唉,贱内自嫁进门来便体弱多病,所以十年前便去世了……”
独孤飞鸿心中微震:“哦,对不起!”
段洪不再多言。
独孤飞鸿开始在心中琢磨起来。方才四灵保护小魔眼时,曾接受命令去杀死段洪。当时的小魔眼满目仇恨,可眼看那四灵就要击毙段洪之时,它却又反悔。
难道,这小魔眼盗走貔斧元晶,是和这只貔的出处很有关系吗?
“不知这位独孤大侠目前有何指教?”墨恒轻声问道。
“哦!”独孤飞鸿微微一笑,“小可不才,此时想说个小小的提议供大家裁决。”
“你说吧!”众人似乎对他的话稍稍有些信任。
“现在根据大家所知道的信息,我们可以肯定这个魔眼和那个盗宝的狼妖很可能不是一个妖却有着某种内在联系。大家也看到了,这个小魔眼本身根本没什么力量,而刚才的四灵也未必有多厉害的招数。如果它当真是和那个狼妖一伙儿的话,大家认为,可以这样简单地抓住这个魔眼火妖吗?甚至差点儿要了它的命。”独孤飞鸿道。
众人摇头。
墨恒淡淡一笑:“哼哼,可是,如果你和那个狼妖是一伙儿的的话,你现在不就正准备将这魔眼救走吗?”
独孤飞鸿心中暗道,这个墨恒的目光好犀利,思维也丝毫不慢过自己。他轻轻转过身去,对小魔眼暖暖一笑:“小弟弟,你不要动,让哥哥作个示范好吗?”
那魔眼看了看他,没有信任也没有排斥,好像对生死已完全不在意,它低下头继续抚摸着怀中的貔斧元晶,算是默许。
独孤飞鸿从腰间拔出流水剑。众人一惊,不知他要做什么。太史金狐看到那把流水剑,心中不禁还有些后怕。
独孤飞鸿对流水剑暗暗施法,不多时,一个透明的护罩将小魔眼盖在其中。然后独孤飞鸿转过身来:“请墨殿主再来试试探测貔斧元晶方位的法术。”
长信子看着那护罩,心中自然知晓。这就是“时间结界”,护罩那一层内的时间是非常缓慢近似静止的,所以这个护罩可以将里面与外面完全分离开。也就是说连墨恒也无法探测出结界内貔斧元晶的所在地。用这个结界来藏貔斧元晶,可谓上上之选啊!
墨恒扔出飞镖作试验,飞镖在天空中盘旋一阵,硬是找不到貔斧元晶的所在,能量耗尽而落地。
墨恒微微一皱眉:“这是什么?”
“哼哼,这就是传闻中的时间结界。”长信子冷声道,“也就是这个狗杂种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原来如此……”墨恒傲气一笑。
“如果我和那狼妖若真是一伙,根本不用来救这小魔眼这么麻烦,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它!”独孤飞鸿说着,为魔眼解去结界。
“那继续说你的提议吧。”墨恒悠悠道。
独孤飞鸿顿顿气道:“既然这魔眼和那狼妖间有如此奇妙的巧合,那么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让这个小魔眼充当那个狼妖自己的替死鬼,然后狼妖完成它自己的计划。如果大家贸然杀死这个小魔眼的话,很可能就入了它的圈套。”
“一个小小的妖孽。也需如此在乎么?”有人道。
“哼哼,这世间就会发生很多事情,是你自己根本无法想到的。如果那个狼妖的确有什么计划的话,如此兴师动众,一定是一个威胁整个江湖,甚至梵青界的计划……因为……”独孤飞鸿不禁想到那狼妖抢走斩天剑时的力量,“这个狼妖的力量,太强大了!”
众人心中也不禁称是,因为他们都有见识过那强大力量。
“我的提议就是,大家先放过这个魔眼,因为它根本就不可能是盗走你们宝物的元凶。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们刚才的推测全错,这小魔眼确实是那盗宝贼,你们杀了它又怎么找到你们的宝物呢?所以,现在大家该做的,应该是团结一致,找到那个狼妖的所在地。因为这狼妖已经搞得梵东梵南一带鸡犬不宁,恐怕这事情之后有着很多为人不知的谜团!”独孤飞鸿说着,心中的疑惑也更强,他有预感,要发生大事了!
众人也都是各地高手,江湖阅历自然不少,听独孤飞鸿这番说法,的确很正确,脑子中一片豁然开朗。但是就这样眼睁睁放了这个小魔眼,也有些不甘,毕竟认定了这么久它就是盗宝贼,此时观念全部改过来,是很难的。
墨恒淡淡望着独孤飞鸿,半晌,他将肩头的大刀狠狠砍在地上,冷声道:“我墨恒同意你的说法,不过那貔斧元晶……”
独孤飞鸿看了一眼小魔眼,它正仔细抚摸着那貔斧元晶,丝毫不为大家的争执所动,一时心软:“墨殿主,小弟有一事相求!”
墨恒淡淡:“什么?”
“小弟想借这貔斧元晶几日!”独孤飞鸿说着,想拿身上的东西作押,却实在找不出,便硬着头皮道,“两个月后自当原物奉还一丝一毫都不动!小弟江湖地位甚低……也只能以人格作保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狗杂种真是登鼻子上脸儿了!”长信子落井下石道。
墨恒望着独孤飞鸿,并未立马便答。二人目光交汇,两个异族的天才,目光仿佛都有着交流的灵力。
片刻后,墨恒冷冷一笑:“好吧……”
众人一愣!独孤飞鸿忙拱手道:“谢墨殿主成全!”
墨恒淡然:“先别急着谢。我是有条件的……”
“只要我独孤飞鸿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独孤飞鸿道。
“我希望两个月后,你还貔斧元晶之时,咱们两个人可以大战一场。此战是生死战,必须你死,或者我亡才可作罢。”墨恒说这些话时,眼中充满冷漠的高傲。
独孤飞鸿心下一颤,本不想麻烦的,看来真要麻烦了。又回头看小魔眼,实不忍心让它那满目的爱怜失望。便点头道:“好!”
众好汉都被这两个人的话惊呆了,这么简简单单就定下这个约定,两个月后,难道必须要有一个天才倒下吗?
“好……”墨恒将陷入土中的焚雷刀又拔出来,“我放你们走。”
其余人看墨恒放走自己的宝物都如此潇洒,而自己本门的宝物定是不在这小妖孽手中了,若是还纠缠不休,实在太说不过去。便也只得作罢。
两个月后……长信子恶狠狠地盯着独孤飞鸿,是要救那个叛徒老不死的吗!哼!你这种能力,只可能有去无回!不要太高估自己!九雷子看着独孤飞鸿,心里默道,他这一行是要去九鼎宫在哈尔克族的分宫么?看来是要去解除那道禁界啊……不过,这些事情早被九尊料到,事情,很可能是另一个结局吧!
独孤飞鸿看着两个死对头这样阴阳怪气的目光,便忽然对墨恒抱拳道:“墨殿主,实不相瞒,小弟此去是有要事,两个月是满打满算的时限,当然,您的貔斧元晶我到时一定奉还,只是我这本人嘛……很可能会被人算计啊!”
墨恒漠然一笑:“你不必担心了,月华门的掌门一直想要六指神殿为其打造一把喧天杖,估计无法离身了吧?而九鼎宫的九雷子此行也想要锻造一些法器。所以,他们会好好留在我府上作客的。”
大家看着这两个人的对话,还以为这两人以认识好久一般。但分明就是才见过面而已。难怪这世间,真有一见如故之说。而墨恒和独孤飞鸿,也许就属于这类吧。
独孤飞鸿略一抱拳:“诸位!小弟告辞!”便携小魔眼一道化为灵焰消失了。
长信子本想追上去,却被墨恒那一句话堵住,只好先吩咐下人去追。而九雷子有他们自己的打算,他们是不需要去追的。
太史金狐站在那里,心道,这独孤飞鸿还和那暴君在一起么?看来,我要好好追踪他们的踪迹啊!
夜色已尽,众人各自回去了……
命运之艳
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映寺已经醒过来了。
他看到独孤飞鸿带着一个身冒紫色火焰的狼妖进来,不禁有些疑惑:“它……”
独孤飞鸿微微一笑道:“它就是魔眼火妖。”
“魔眼火妖……”映寺想起来那天店小二提起的魔眼火妖,便问道,“就是那个盗宝的魔眼火妖么?”
独孤飞鸿摇了摇头,望向小魔眼道:“它不是盗宝贼。我能看懂它的眼神。”
映寺不再多问什么,他知道独孤飞鸿有他自己的打算。
小魔眼陌生而冷漠地望着独孤飞鸿满目的赤诚,死死抱着貔斧元晶,不说话。
“小魔眼,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拿这个貔斧元晶呢?”独孤飞鸿轻声问道,试图打消魔眼的敌视和陌生。
小魔眼不语,依旧冷冷盯着独孤飞鸿,仿佛没听到问话一般。
“我不是坏人,我叫独孤飞鸿,是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豪杰!”独孤飞鸿自夸道,“你不用担心。”
“行侠仗义么……”小魔眼冷冷嘲讽道,“行侠仗义的人,都是伪君子。”
独孤飞鸿面色一阵惨白,这小子……
映寺不禁笑起来,呵呵,两个小孩子。
“你放心吧,哥哥是要帮助你的。”独孤飞鸿轻柔一笑。
魔眼还是一脸陌生和敌视,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人类都与它有仇:“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然后转过头去。
独孤飞鸿发现这样什么也问不出来,便又试探道:“那东西……是不是就是这斧头中所封印的貔兽?”
被问在点子上,小魔眼身子微微一颤,转过头来,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
看来此话凑效!独孤飞鸿心中暗暗高兴:“告诉你了啊,我是个好人,是来帮助你的。”
魔眼的目光中对独孤飞鸿多了几分盼望:“那,那你能把它从封印中解出来吗?”
“这……”独孤飞鸿自然不会,这封印之法是六指神殿的精华所在,即便独孤飞鸿可以通晓四族要术,对这封古术还是全然不知。不过……对了!老铁匠!他点头道,“虽然我不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朋友应该可以做到!”
“真的吗?”魔眼的双目中充满感恩,“那,我们现在将它放出来好吗?它在这里面,一定很难过,很痛苦……”说着,目光望向怀里的貔斧元晶,眼中居然渗出淡淡泪水。
好让人心疼的泪啊。独孤飞鸿虽然行走江湖有十年,看到听到的伤感之事不胜枚举。但他却对这无人爱的寂寞和伤感最为在意,就像他曾经那样,被人排挤,虽然号称梵东第一才子,那也只是外人的传闻。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希望。幸而有老铁匠一直帮助他,他才能保持一脸的乐观和朝气。此时看到这小魔眼,看到它眼中的伤痕,独孤飞鸿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更凄惨的自己。它的忠实部下已经全部战死,火妖令可能也被那狼妖偷走,它顶着狼妖的罪名,踏着妖孽的道路,就这样一步步寂寞走来,心中一定是很难过的。看它望着怀中貔斧元晶伤痛的神情,这其中定也有些不为人知的伤感故事吧?
既是如此,独孤飞鸿如何舍得让它再失望?再伤心?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可能对这魔眼的伤心如此信任,大概,是因为魔眼眼中那片稚气的真实吧!虽然江湖十年,阅历伤痛无数,但看那忧伤自如此清纯的目光中涌出,却是感慨入骨!
“好!我们即刻动身去剑城!”独孤飞鸿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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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映寺心中也一震,为了去救灭缘神尼,独孤飞鸿十年练剑。即便这几日风尘仆仆,他也每夜练剑从未间断。
“你不去找神尼了吗?”映寺不禁问道。
“去啊……但是,她若知道我是为了让另一个孤儿才推迟见她的日子,一定会非常高兴的!”独孤飞鸿说着,转过身来,“大哥,你的身体不适,经不起颠簸,就让我带着它去一趟剑城吧!”
“这怎么可以?既然要走,就一起走。免得到时候你又要担心我这边。”映寺站起道。
“可是你的身体……”独孤飞鸿忧心道。
“你是嫌我累赘么?”映寺问。
“当然不是!”独孤飞鸿忙澄清。
“那就一起走吧。”映寺说着向门口走去,“我去结账,此时天色未亮,我们快些动身,免得白天人多看见魔眼的样子不好走。你们两个还是翻窗下去吧,整理好马匹,我马上就到。”便走出门去。这些日子相处,映寺在独孤飞鸿身上真的学到好多东西。
看到映寺这个样子,独孤飞鸿心中一片感慨,他已经开始敞开胸怀,去学习,去理解,去照顾他人的感情。这样的他,如果还是帝王,该有更好的一番作为吧!
就这样,他们又踏着冥冥晨光,向剑城急速奔去。
如果将这貔斧元晶解印,势必无法将它再原物归还给墨恒了。但到时独孤飞鸿也就完成了解救神尼的任务,便将这流水剑交回去,权作负荆请罪吧!虽然这样不好,但是相比于魔眼眼中那入扣深情,独孤飞鸿情愿做这一生中的第一次违约。
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剑城,独孤飞鸿给魔眼穿了密不透风的衣服,总算逃过了人们的眼神攻击。映寺有些吃不消,但是他还是硬撑着。
到了剑城,
老铁匠还在那歪歪的破房中炼剑,房子里热气腾腾,砸剑的声音铿锵传出,还是那样有力。
独孤飞鸿拉着小魔眼走进屋来,老铁匠并未向门口看来,只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道:“客官要打怎样的剑?可在那几上捡出喜欢的矿和剑型,若是修剑,将剑放在几上,老汉我将手上的活儿做完便去取。”
独孤飞鸿轻声咳了一下:“铁叔。”
老铁匠身子微颤,转过身来,却见独孤飞鸿又折了回来,眼中不知是悲是喜:“飞鸿?”
“铁叔!我走得不干脆,又跑回来了。”独孤飞鸿笑笑道。
“是遇到什么状况了吗?”老铁匠忙撂下手中的活儿,关切道。
“呵呵,也没什么状况。”独孤飞鸿说着,将身后的魔眼火妖拉到身前,“只是过来求铁叔办件事情。”
帽子掀下,露出魔眼火妖翻腾紫焰的头,它的目光很冷漠。
“这……”老铁匠一时糊涂起来。
“它就是魔眼火妖。”独孤飞鸿道。
老铁匠忙将店门关上:“究竟什么事情?慢慢说。”
独孤飞鸿便将这几日在刀城的见闻以及那天在江湖高手手中救下小魔眼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原来如此……”老铁匠轻声道,“那……那个墨恒,看起来好吗?”
独孤飞鸿没想到老铁匠会忽然问到墨恒,随即想到,铁叔曾也是六指神殿的人啊,便答道:“他很好。”
老铁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让我看看那把貔斧元晶吧。”说着,将手伸向魔眼火妖。
小魔眼似乎很不信任老铁匠,微微向后缩。
“小魔眼,这位叔叔会解印,他可以帮你放出那只貔兽的。”独孤飞鸿忙道。
魔眼想了片刻,才缓缓将那貔斧元晶交到老铁匠手。
老铁匠接过貔斧元晶,看着上面美丽如花的符文,斧头很大很霸气,绽放着金色与血色相间的光芒,老铁匠轻轻抚摸那貔斧元晶:“这就是那把号称封古铸造之最的貔斧元晶吗?”
“铁叔,你有办法解印吗?”独孤飞鸿问道。
老铁匠仔细端详那貔斧元晶良久,才转过头来:“飞鸿……你该知道……我办不到……”目光淡然。
独孤飞鸿目光微颤:“铁叔,你……还是无法忘记从前吗?”
老铁匠低头不语,看着那貔斧元晶,那华丽的符文、精湛的铸艺,无一不体现着六指铸造术的博大精深。这等功力,除了六指神殿的殿主,常人又怎么可能铸造出来?他默默叹了一口气:“飞鸿……我真的做不到啊……”
映寺心中不禁有些奇怪,老铁匠和独孤飞鸿的交情已经不止十年之久了,以独孤飞鸿的为人,不可能不了解老铁匠的技艺,为什么此时会出现这样一方坚持,一方推辞的现象?
“铁叔,我知道你还对二十年前那件事耿耿于怀,但是事过境迁,你不可能永远囚禁自己真正的手艺。这世间,手艺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带给人类更多的福泽,而不是为守一份迂腐的定义。”独孤飞鸿道。
老铁匠摇摇头:“六指铸造术……我已经完全忘记了。”
“铁叔……我知道,现在要说服你很难。那就给你一夜的时间吧,我们先去休息了。希望你……能帮助这个小魔眼,它也是一个无人要的孤儿……”独孤飞鸿说着,便和映寺还有魔眼一起出了房门。
老铁匠一个人坐在那里,微微哀叹……
“老铁匠也会六指铸造术么?”映寺好奇问道。
独孤飞鸿点点头:“其实,铁叔曾经就是六指神殿的人。他姓墨,算是墨恒的伯父吧。”
映寺不禁疑惑:“那他怎么来这里开起这家小小的炼剑铺子?”
“哎……其实这里面的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二十年前,六指神殿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件事情让铁叔身败名裂,甚至被赶出六指神殿。那件事后,铁叔对六指神殿万分痛恨,便发誓永远不用六指神殿的铸造术,他要自己开创自己的铸造术。可惜,十几年过去了,铁叔还是无法真正创造出一个自己的铸造术,因为他大半辈子的学习,让他的脑子永远无法再脱离六指神殿的铸造术而另辟蹊径。于是,他便以只铸低级剑的方式,达到不用六指铸造术的目的。他目前所铸的东西都很粗糙低级,他也只好开个小炼剑铺子做生意……”独孤飞鸿望着月光道,“不过我知道,他还是深爱着六指铸造术的,因为他没有改行,并且,每次六指神殿的消息,他都分外关注……他只是放不下心结。”
“原来如此。”映寺点点头。
“我知道这次这样逼他很不好。但是,魔眼看起来这样可怜。再者,想要解开狼妖之谜,必须从这个地方下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更何况,铁叔若一味这样囚禁自己,那他大半辈子的学习不就完全白费了吗?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浪费自己的才华?”独孤飞鸿道。
是啊,一个人出生之后,不就是为了做些什么而存在吗?如果你有那样的才华,却又为了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缘故将它囚禁起来,那该多么遗憾?才华无错,错的是人。
第二日清晨,找到老铁匠时,他还在那里砸剑。
“铁叔……”独孤飞鸿欲言又止。
“飞鸿……我知道了。这貔斧元晶的封印我自会解开……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老铁匠说完,回过头来。
“什么事?”独孤飞鸿问。
“和墨恒之间的约定,我希望你手下留情……”老铁匠轻声道……
映寺和独孤飞鸿驾马离开了剑城,匆匆忙忙向梵南奔去。
小魔眼已交给老铁匠照顾。等两个月后,独孤飞鸿救回灭缘神尼,他会回来接走小魔眼。
这一路上,映寺和独孤飞鸿没有再多说话,空留马蹄声泛滥在这田间的小路之上。
原来,墨恒和老铁匠有这样一段渊源……
“其实,墨恒的身体里,有我儿子的魂魄。”
老铁匠说完这句话之后,独孤飞鸿和映寺同时一惊。
“这要追忆到二十年前……”老铁匠开始回忆,“根据六指神殿创始人的记载,在墨系血统里,五百年后将会出现一个铸造之魂。所谓铸造之魂,就是拥有六指神殿最强铸造术的魂体。五百年后,也就是二十年前,我夫人和我哥哥墨岩的夫人都怀上了墨家后代。铸造之魂很可能就是我们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也许是老天有意,当我夫人生下孩子的时候,那孩子神富祥光,掌中有一个六指胎记。我的儿子……成了铸造之魂。得知这些之后,我非常高兴,而我的哥哥墨岩却怀恨在心。他带来一个邪僧,趁我不在的时候想用一种移魂易命的邪术换走铸造之魂给他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墨恒。当时我妻子拼命相争,惨死在墨岩手中,而当我得知一切之后,也被赶出六指神殿……”
“那……那墨岩难道丝毫就不顾及你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么?”独孤飞鸿叹道。
“哼哼……那墨岩根本就不是六指神殿墨家血统的真正传人,他只是我父亲捡来的孤儿罢了……因为他是捡来的,神殿中的人都不喜欢他,我想这才是他怀恨在心的真正原因吧。”老铁匠道。
……原来老铁匠也是一个没家的人了吗?他丧失自己的家,因为他们剥夺了另一个人享受温馨的权利。
老铁匠惟一的儿子死于二十年前,但是他儿子的魂魄却生活在仇人儿子墨恒的体内。这是上天对他的恩泽,还是惩罚?
上天既然还要偏袒于他,为什么不要他的儿子活下,而只让他儿子的魂魄生活在仇人儿子的体内。这就是恨中有爱,爱中有恨吗?
马蹄声铿锵有力,不知不觉已行百里……
六指神殿……
月华门和九鼎宫一行人已经在神殿中安顿下来。深夜,寒风穿透空寂的殿阶走廊,一路的灯笼被吹得东摇西晃、光影斑驳。
似乎都睡下了。在这刀城最大的庭院之中,连虫鸣声几乎都听不到。加上这惨烈如同鬼啸的风声。
仿佛死城……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出。
紧接着,各个住房的灯火煞亮。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在跑,有人在询问。
“吱——”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片死沉沉的安静。猛地,
“鬼!鬼啊!!”刹那间混乱。
“啊——!我的脸!我的脸啊!!”几乎含血在口的哀号。
“老管家!老管家!出乱子啦!”似乎是长信子的声音。
主殿中,隐约传出一个人疾奔而来的声音,边跑边问:“出什么事了?”
“人身上的肉都被蚀烂掉啦!”
一阵脚步声、惨叫声、逃命声……错综杂糅……
在深殿之中,有一座房子,远离所有惨叫和悲鸣。灯火闪亮。
房屋四壁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被狂风吹动,恍惚着,魔爪一般。
风太大,终于将门窗吹开,“嘭”紧接着是纸张被吹散的声音。
连房内的烛火也被吹灭。在月光之下,一个人伏在地上,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狂笑。
被吹散的纸张,原来是片片信件,吹得满地都是。
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月光刹那间被笼盖。
一个老僧,穿着妖艳的袈裟,一边拨动手中的念珠,一边缓缓走入房内。
他笑,“因果总在轮回,舟在行,或顺或逆,都无法改变你应有的命数。”
“不要给我讲道理!东西给我!”伏在地上的人,气喘不已,似乎承受巨大的折磨。
“你居然遣散这满殿的侍从,难道是为了你微不足道的善良吗?”老僧轻蔑的笑,“你这一生,注定是个刽子手!一切的因缘巧合早已天生注定,你还在探索你永生不可预见的光明吗?你……应该学会痛恨命运。”
“不要废话!带着你的徒子徒孙去创造你所谓的太平盛世去吧!不要当一个黑暗的说客,如果你认为,你足够正义,就不要数落善良的卑微……”那人说着,似乎因为过分的疼痛,开始惨叫起来,他咬着牙,“快……快给我药……我已经听到哀号……我又伤了人了……”
老僧从怀中拿出一粒湛蓝色的丹药,交在对方手中:“似乎我在徒劳呢……我希望我的努力都有成效,更希望你能够兑现诺言……”然后转身离开……伴随阴云的消散……
伏倒在地的人,将丹药一口吞下,然后暗暗哭泣起来,那声音如同妖艳而纯粹的笑……
院子里,人们忙成一片,只见人们的簇拥中,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月华门弟子正奄奄一息。 “殿主!”老管家喊了一声。
众人忙回头,只见墨恒缓缓走出来,他看了看受伤的月华门弟子,冷冷问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被炼炉的灵气灼伤了!这位月华门人所住的房子离炼炉太近,所以才……”老
管家解释道。
“我墨恒先向诸位赔罪了!这炼炉因为火气太旺,加上最近天气不好,很容易泄灵。我们这里有家父生前遗留的活转丹,先让这位兄弟服下。为了表示歉意,我们为诸位所铸的一切武器都将分文不收。至于这位兄弟,我将亲自为他治疗。保准性命无碍,毛发不损。”墨恒的致歉完整得无懈可击。
众人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说词,也都吞了进去,只能点点头。
墨恒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进殿。
老管家忙从众人手中,将受伤的月华门人搀扶起来,向内殿走去……
再说凡珂输给哲莎,就不得不继续在那个破房子里呆下去。
此时的映桦在床上已经躺了三天,这三天虽然人不曾动弹,但是脸色渐渐活转过来。
又过了一日,映桦终于醒来,哲莎知道后便接见了他。
“这位公子就是那嫩丫头的相好吧?”哲莎一边咬着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映桦端端正正坐在台下,心里正整理着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天和两个强盗交手,失败之后就昏了过去。余下的……全无印象。
“奶奶问你话呐?”哲莎见他不吭气,不耐烦道,“你是不是纳闷自己突然冒到这里来了?那奶奶我给你简要说下:你们很不幸地被土匪第一帮青霞帮给捉住了,因为在你们身上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所以决定先把你弄活,然后让你去取些赎金来,赎走你那相好的,算作敲诈费。”
映桦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大概可以搞清楚这个女人是要钱来的。便拱手道:“女侠可能要失望了……在下和好友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若是要钱……可能没有了……”
哲莎扫了映桦一眼道:“别给我装蒜……若是不想交钱,你们这些金枝玉叶可得给我做苦力去了!”咬了一口葱又道,“奶奶我不是什么女侠,大家都叫我莎奶奶,你叫我莎奶奶便好。”
映桦此时正牵挂凡珂,拱手道“不知莎奶奶将在下的朋友安置在何处?”
“哼哼——是你那相好的吗?那嫩丫头一直想救你一起出去,可惜本事不到家,现在正在小牢房里闭门思过呢。”哲莎又瞟了映桦一眼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在你赎金拿来之前,我们是不会动她的。赎金拿来了,你们就可以继续去甜甜蜜蜜了。”
映桦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那“相好的”是指凡珂,可是自己身上一点钱都没有,怎么赎呢?只好又拱手道:“莎奶奶……在下所说的无家可归四字,字字实言。在下真的一点钱也拿不出了。”
哲莎看那映桦想赖账,要挟道:“若是拿不了赎金,你们可就得去干苦力了。”哼哼,这些有钱的主儿怎么可能舍得自己的纤细小手儿干粗活呢?
映桦不禁有些犹豫,自己干什么都可以,可是凡珂跟着自己受这一路的苦,真的太过意不去,便道:“在下为莎奶奶干苦力可以,但希望奶奶答应在下一个不情之请。”
哲莎厌恶地看着映桦,这些文人“骚”客就爱故弄玄虚,说话四个字四个字的,真是令人讨厌,便装作没听见。
映桦又重复道:“莎奶奶要在下作苦力,在下一定恪守职责。只是在下有个小小请求。”
哲莎这才慢悠悠道:“说吧——”
“在下可以兼职两份,希望奶奶不要让在下的朋友去做苦力了。”映桦道。
“哎哟哟……好痴情的男子哦……想得如此周到。若是奶奶我不答应,好像还有点不近人情啊。”哲莎最讨厌道德君子这两套,玩什么大男子主义?那小妮子为你可作过不少事呀!这样小看她!哼!既是如此,我就多给你分些活儿!看你还怎么样维持你的浪子豪情!想到这里,她喊道,“短腿李——把阿胡阿宝的那两份工,都给了这位小少爷吧!”
短腿李走过来,看了映桦一眼,不禁摇摇头:“莎奶奶,这小哥儿能行吗?”
“人家说可以,你操什么闲心?带他去认认工地!”哲莎说着,已跨步离开,哼!真的没有家么?少装蒜了!这么两日煎熬,定要你服服帖帖!
映桦对短腿李轻轻行礼,短腿李心中道,嘿!终于可以整整你这种爷了!
“工地”其实很小,分别是青霞帮的集体茅厕和超大垃圾堆。工作也很简单,就是把这两个地方清理清理。青霞帮有几百号人,这两个地方的排泄物可以用“堆砌如山”来形容。
短腿李介绍的时候,脸上充满坏笑。
映桦看着这两处地方,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在这两种地方多逗留过,此时要他打扫这里,的确是个难题。
“知道做什么了吧?”短腿李介绍完后,满脸堆笑道。
映桦点点头:“谢谢兄弟了!”抱拳行礼。
短腿李看他眼中居然没有流露出那种“疯狂的痛苦”,不禁有些小小惊奇,能熬过这一关,看来他比那些爷们可以稍稍上一个台阶嘛。不过这表面文章可没有用,好戏还在后头呐!他“嘿嘿!”一笑,转身走了,留映桦一个人在那里。
映桦仔细拿起刷洗工具,向茅厕走去,这世间打扫茅厕的人无数,此时自己正可以感受他们的生活,算不算是一种得到呢?
又说那躺在房子里的凡珂,听说映桦醒了,不禁非常高兴,却又听说他要兼职打扫茅厕和垃圾堆两个活儿,不禁有些难过。
“你那小相公可都是为你担着那些活儿呢。多伟大呀,看他这样,难道你还不说你们的家在何方?拿些钱来,把你们赎出去不就得了呗?”哲莎狡猾道,从那边下手不行,就从这边下手吧。
“他没有骗你,我们的确都是无家可归的……”凡珂说着,眼中不禁一道迷离,“既然他可以做双份,那我也可以!”目光望向哲莎,全是坚毅,“我若也兼双份工作,我们是不是可以早些离开这里?”
哲莎倒没料到凡珂会这么想,悠悠道:“你们既然没家,还那么急着出去做什么?”
凡珂低声道:“这已经是第二十九日。他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抬起头,她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开始奢望别人的可怜,“实不相瞒,我们两个此番来聃族是为他治病的。他日子不多一共只有八十一天可以活,我们就是想趁这八十一天之际找到能够医好他病的人。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九日,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少说也要走十多天。这么算下来,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哲莎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是这么的目的。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是真的吧?不过骗人也未尝不可!哼!可怜自己不懂医术,不能亲自去试探。而若让手下去探,那就动作太大,让这两个人到时候以为自己心软,这坚决不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也可以兼职双份工!”凡珂坚定地说道。
哲莎看了她一眼:“你当我们青霞帮是劳工交易市场吗?我们可是土匪帮派!我们可不会怜惜你们这种人的。而且也找不到什么多余的活儿做了,你便好好待在这里,等你那小相公做完了活儿再出去吧!”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你!”凡珂没想到自己这样低声下气居然毫无效果!哲莎甩门便走,凡珂呆坐在那里,这可如何是好?
夜间,映桦一个人静静打扫着茅厕,因为上次法力的过度消耗,他现在已经完全用不出法术。
呛人的臭味不断翻滚出来,他需要将粪车停下,然后一桶一桶将那些排泄物打上来,倒入粪车内。
他经常打理到一半就吐半天。无论他自己如何投入去做这份儿工,长久的贵族生活,还是让他无法一下子适应这项特殊的工作。
就这样,他做一会儿吐一会儿,几天后,终于渐渐有些适应,可以勉强持续工作几个时辰。
在这几日内,他不断地在思考。有的时候,甚至觉得会开心。
因为他在这渺小的角落里,做这样渺小的事情时,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想、去看、去描述、去回忆……
一路的逃难,战斗,随时紧绷着神经,完全没有丝毫的空闲。而这几日,虽然在为一群土匪打工,但他觉得稳定。至少,在这里他不需要担心有人会突然来袭,不需要担心凡珂撑不住倒下。
甚至,还可以在工作之余,欣赏几眼这久未谋面的月光如水。田间的虫子发出清新的鸣叫,让这夜色更如一坛百年佳酿,泛着淡而悠远的香!
他一边清理,一边欣赏着月色,偶尔会有人上茅厕,都不会注意他这个端粪人。
但是,他又何必要别人在意呢?至少此时,他拥有了向往已久的恬静。
上天所创造的每一份劳动,都有他的用意。
也许,终日打理这儿的人,未必会发现这里闲静的美。
境遇,永远都是感恩最好的老师。
不知不觉,他便想起母亲的面庞,想起父亲的面庞,想起宫里的是是非非。
和外面的传言一样,映桦的哥哥映寺,的确是弑父才获得皇位的。也许,外人的眼里,这一切都是权力中爱的畸形所造成的。但是映桦更明白,这不是畸形,而是求生。在权力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爱求生存。映寺之所以毒杀亲生父亲,实在是因为多年前,一场偷换太子的闹剧。
二十多年前,土尔妃和皇后同时怀孕,当时,土尔妃凭借皇宠,朝中地位一再高升。而皇后,本是先朝曾奉皇帝的情妇,后来曾奉被曾芷用计害死,他的情人也被曾芷据为己有,甚至封为皇后。虽然高居东宫之首,皇后非常明白,曾芷只是一时的心情,因为她在隔年就和土尔妃同时怀孕,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一直都是所有人心中的谜团。作为这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所生之子,怎么可能登上皇位?再加上曾奉之死,让皇后一直怀恨在心,她一直试图利用这一子,来达到她报复的目的。天公作美,土尔妃和皇后同一天临盆,皇后孤注一掷,将自己的亲骨肉偷偷换给土尔妃,而将土尔妃的孩子据为己有。
十多年后,这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映寺被皇后养大,映桦被土尔妃养大。有关这两个孩子身份的秘密,一直都被皇后掩藏的密不透风,只有自己和身边的老奴翼伺侍知道此事。因为子以母为贵的惯例,映寺被封为太子。皇后从小到大故意娇惯映寺,让映寺成为一个跋扈而鲁莽的太子;土尔妃心计很重,暗暗培养映桦知书达理,通晓百科。曾芷虽然将映寺封为太子,但因为身世问题,一直都将自己的爱倾注给映桦。更因为映寺为人心狭气窄,曾芷大有立映桦取太子立之的意思。于是又过了几年。皇后通过各种手段,巧妙地告诉了映寺的亲身父亲并非曾芷,而是被曾芷所害的曾奉。
于是,作为曾芷亲生儿子的映寺,开始将曾芷作为“杀父仇人”。加上曾芷非常宠爱映桦,让映寺感到自己的太子位朝不保夕。于是,他有了毒杀曾芷的念头,并在一次宣旨盛宴上,用毒茶结束了曾芷的一生。
可荒谬的是,曾芷虽然一生宠爱映桦,但他的传位诏书上,却写着“传位于映寺”的旨意。
后来东窗事发,一切真相大白。映寺被扣上毒害亲父、矫旨篡位的恶名。因为从小没有被皇后精心教育过,他的性格孤傲而充满忌恨,面对一系列的罪名,以及高举着这些罪名讨伐他的叛军,他采用的是高压政策。迫于这些形式,他不得不将映桦发配边疆,甚至一度想害死映桦,从而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
就这样,朝中一片乌烟瘴气;而聃族的铁骑早已虎视眈眈。在经历了曾奉朝几番不成功的造反以后,终于在映寺制下,顺利攻陷圣都,建立大昌。
固然这宫中诸多是非曲直,情非得以的、情不自禁的,但映桦一直都理解着所有人。他知道,映寺一生多疑残暴,对映桦也一直都是仇恨相向。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出手去杀害映桦,这就是他心中还存着爱,存着情。
被凡珂救下的那天,映桦清晰的记着,映寺冷冷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如果有朝一日,我复国成功,我不会让你死。当然,我也永远不会让你沾染这天下!”
爱,总是这样珍贵的事物,越是残存的,越是可珍惜的。他当时点头:“哥,我什么也不要求。你要走,我不会强留。但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记着光轮崖。”
然后,他们这两个算爱,算恨的亲兄弟,从此天各一方。
映桦此时回想往事,他依然认定土尔妃便是他的亲生母亲,那一颦一笑,让他怀念,虽然母亲对映桦一生严厉,但严厉中透漏着疼爱,透漏着盼想!父皇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误受权力的诱惑,杀死自己的兄弟。但是他那脸慈祥,还有他死后对于皇统的决定,都证明了他的仁爱。人这一辈子,怎么着也是活。有人立于万人之上,有人偏于一隅打扫茅房,有人流芳百世,有人遗臭万年,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爱恨情仇,他们都有自己的月光如水,有他们自己的车子和驴,这样便够,难道不是吗?
想到这里,映桦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是,是想念他们吗?没有亲人的感觉,会是这样的孤单。他低下头,更加奋力地劳作起来……
几日来,映桦居然能把那两样又脏又臭的活儿办得井井有条,让哲莎多多少少有些意外。这已经又过了五天,映桦看起来丝毫没有气馁的神色。虽然他做活儿比别人慢,但是他都选晚上做,甚至经常做一晚上,所以并不会耽误到别人。
短腿李曾勾结了几个兄弟想要去戏弄戏弄映桦,他们如厕的时候故意把茅厕搞得很脏,但是让他们吃惊的是,映桦总能把茅厕再打扫干净。甚至过了几日,那茅厕忽然开始有一股子清香飘出。
众人不解,一看,原来映桦在茅厕外开辟了一块小空地,种上了好些野花野草,那花香浓而不艳,清香扑鼻,再加上映桦总能将茅厕打扫得干干净净,臭味自然就少。
从此以后,大家如厕便多了几分闲情逸致,而不是如从前般战战兢兢,唯恐被熏死。
短腿李很惊讶映桦的气量和能力,便于一日夜间如厕时,找映桦闲谈。
“这位小哥还真会做活阿?真不像个普通少爷。”短腿李道。
映桦一边打扫一边道:“我做得比较慢,还请你们都不要见怪呢。”
“呵呵,哪里哪里,兄弟们现在都爱上这茅厕了,小哥做得很好哩。”短腿李被这么一垫高,忙有些乐呵呵起来,“其实,莎奶奶人很不错的,你们这样做几天,她很可能就将你们早早放啦。”
“是么,呵呵。”映桦轻声回道。
“哎,说到莎奶奶,她可真不像你所见的那样啊,其实她的内心就和她手里的葱差不多,辣而呛,也很辛酸啊。”短腿李不禁啧啧道。
映桦似乎没料想到这条,便回头看了短腿李道:“莎奶奶心里,也有着什么耐人寻味的故事么?”
短腿李点头道:“是啊是啊,这里面的故事也乱乱的。兄弟没事就给你讲讲——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莎奶奶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而且也是那种有钱人府上的千金,她还有一个儒雅的妹妹。她那妹妹勤奋好学,通晓琴棋书画,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啊。莎奶奶对那琴棋书画可就不在行了,而是很喜欢打打杀杀的招数。她这点被家人经常指责,说一个女娃娃家整天喊打喊杀不成体统。莎奶奶就是独钟这个,而且她自小和她小妹妹关系就好,出门玩也都是护着她妹妹。后来他们家不知得罪了哪个王公,搞得全家死了好多人。她和她妹妹就易名逃掉了。没人管她们,莎奶奶就自己耍把式、打杂、做小买卖养着她妹妹。她们姐妹俩就这样相依为命着,虽然生活贫苦,却还搞着能活下去。她那小妹妹虽然琴棋书画什么都懂,但是那东西没钱的时候能顶得了啥?还空有一身病,后来她们的生活就越来越苦。那小妹妹似乎受不了这贫苦奔波的生活,居然勾引了个汉子然后私奔跑了!这可把奶奶急煞了,她跑了好多地方,一直拼命地跑啊找啊,却实在找不到她那可爱妹妹的影子。后来,莎奶奶就跟了一个街头浪人学道术,居然学成阴阳术!而且奶奶也开始做些小偷小摸,慢慢的,就成现在的莎奶奶了……”
映桦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时一道金光闪过,两支飞镖刺在短腿李眼前,短腿李顷刻间面色煞白:“奶奶,我可没说您坏话阿!”
只听哲莎在茅房外道:“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奶奶!您居然看小的上茅厕!”短腿李又道。
“小兔崽子不耐烦了吧?!”哲莎微怒。
短腿李忙系上裤带跑了出去。
“快睡觉去!”哲莎道,那短腿李匆匆跑了。
这时,映桦也走了出来:“在下见过莎帮主。不知帮主来此,有何指教?”须知哲莎的茅厕是专用的,并不和帮众混用。
“哼,我是来看看你的工作做得如何。”哲莎道。
“哦,那在下应该继续工作了……”映桦说着,拿起扫把就往里走。
“我问你,你真的不嫌这里又脏又臭么?”哲莎问道。
“呵呵,这里的确又脏又臭,在下前阵子还因为适应不了呕吐数次。不过,在下并不嫌这里又脏又臭。”映桦回道。
“这是什么逻辑?都把你恶心得吐了,那不是嫌是什么?”哲莎嘲弄道。
“适应不了,是因为在下自小的确没有做过这样的活儿。可嫌不嫌,那就另当别论了。在在下眼里,这里虽臭,却有这里的乐趣。在这里打扫脏物,让在下觉得生活充实自在,每一天都未虚度。同时还可在此赏月、观星,感受自觉,历数回忆。有了这些好处,这里的臭,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映桦说着,对哲莎淡淡一笑,“聃族的道学中,不也说这天下并无绝阴绝阳之事么?苦中有乐,乐中含苦,这本就是世间万事的属性。”
哲莎听他这番拽文,虽然似懂非懂,但这最后几句话她还是能听明白的:“难道你也研究过阴阳之说么?”
映桦微微低头:“略知一二。”
“那么我问你,这世间既然本有阴阳属性,阴阳早已被天所定,各人无法更改。为何还要有那么多人不甘生活境遇,想要跳脱呢?”哲莎问道。
映桦略作思考道:“依在下之浅见,这世间的阴阳虽是规则却并无人定。阴阳之路皆是人自己走出的。并无人本为阴,或命已是阳的说法。有的人不甘于命数,还想拼搏,其实这拼搏本身就是命数,而这人所认为的命数并非真正的命数。真正的命数,是你正在走的路,而不是你自己所认为的无可扭转的局面。阴阳真正的道理,并不是一种故弄玄虚的推测和预言,而是一种正在行进的命程。虽然阴阳之间生克衍化这一点是不变的,但是人的命数并不是不变的。即便在道家阴阳学中,也有阴盛阳衰,也有阴阳互相转化,也有极阴而阳,重阳则阴,更何况人的命数呢?你的问题可以这样简单的概括,你将那张阴阳图看成了静止的,因为你认为人的命早已被定下阴阳属性,而过分干扰只能是无用功。而在下看来,那张阴阳图应该是转动的,那样才能真正的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人们勤奋耕耘就是在这个转动的阴阳盘中寻找自身的支点,而拼搏就会给他选择的权力。”
“那人的一辈子,究竟在做什么?”哲莎问道。
“在抵抗阴阳。”映桦回答得干练。
“笑话,这阴阳之定理已经是不可违背的真理,为什么还要抵抗?难道仅仅是你所说的想要在那转动的阴阳盘中找到更好的位置和机遇么?”哲莎问道,她从未这样认真过。
映桦淡淡一笑:“您太小看道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哲莎没有明白过来。
“道是什么,道是世间真理。也就是说,即便是道自己,也在遵循道的定义。真正的真理并不是可以被一味遵从的道理。换句话说,如果一个道理只能被遵从,那么它首先就违背了阴阳互存的道理。所以,真正的道是一句被否定的真理。”映桦道。
哲莎已经开始有些不明白:“你说得具体些。”
映桦转身道:“打个比方,如果将道比作阳,将人们的命运比作阴,那么道和命运也可以组成一个阴阳盘,命运和道之间互相抗争,却又互相融合,如此生克衍化。”
哲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不禁开始对这个“爷们”另眼相看,没想到,今夜她仅仅是想和这个“扫厕天才”多聊几句,却能受益如此之多!
“谢谢你了。”哲莎很少说这句话,她说完,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映桦望着她的身影:“晚安。”希望你能早早渡过心结……
又一日夜里,哲莎再次来找映桦。她显得很犹豫。
“小子,奶奶想让你做件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你能做成,或许奶奶会放你们走。”哲莎道。
映桦转过身来,望着哲莎左右徘徊的神情,半晌,他点点头:“帮主请说。”
“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个人……”哲莎犹豫良久,总算说出口,“听那小妮子说,你拥有占卜天赋。既是如此,奶奶想让你帮忙探出一个人的方位……”
“是……是帮主的妹妹吗?”映桦问道。
哲莎不语……
占卜仪式的当天,映桦走上祭坛,六元素的光焰将他通身缠绕住,光焰流动,仿佛天降的神泉。
映桦隐约注意到,在青霞帮的诸多方位,都有一些“魔阵”印字。
如果他没有猜错,魔阵印字是被禁止的民间道术,因为这是一种“行兵令”的雏形阵字,一旦大量应用,很可能利用道术组建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而这些,都是与政权冲突的。
以前因为从未来过这个地方,映桦没有注意到这些。此时看到这些设置,映桦心生怀疑,难道哲莎名义上在组建所谓的小帮派,而暗地里,却有着自己的政治打算?
无论如何,脱身为重。
映桦自小修习占卜之术,一直都被称为占卜方面的奇才,仿佛天生为此而生。在他少年时期,因为自己清晰而正确的占卜,曾芷一朝一直都能掌握四族所有族王的动向,当时各族的造反势力都被曾芷朝果断的压制着。但是当映桦一日日长大,他的占卜能力开始产生模糊和错乱,在一些大事件的预测上,经常出现重大失误或颠倒。伴随他日渐脆弱的身体状况,他的占卜能力也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宫中普遍认为是他的身体状况导致了他占卜术的下降。
但映桦一直有感觉,他每次占卜仪式之后,都会伴随失眠或者梦魇等症状出现。身体日渐腐败,更像是源自他的占卜能力。
当日冷箭鬼婆的话对他也有启发,他的身体状况如此之差,是“卜相”异动的结果。
不过占卜之术虽然不稳定,对于找人这样的一般事件,映桦还是可以胜任的。
火花在他手中跳跃,他咬破手指,血溅,挥杖,一滴血液在火舞中翻滚起来。
哲莎也咬破自己的手指,微弹。整个祭坛刹那间被血色的迷雾笼罩。
仿佛四面织起的红纱帐,映桦一人在帐中,闭目,念咒……
“占卜之魂……还在执著你的博爱吗……”
一个诡异的怪声响起。
映桦一愣,这是谁在说话?他看了看四周,透过血雾,四周的帮众,包括哲莎都在认真看他施法。
没有一个人像是那说话的人。
“你是谁?”映桦轻声问。
“我是你生命的魅影,人格的黑暗……灭道上神早已经看中了你的力量……天下大乱,贪欲横行……你也在沦落……难道,你还在崇尚光明么……”那声音贪婪道,“如果你真爱这天下……为何不让这天下,只拥有爱……无恨……无痛……无怨……”
“我听不懂你的道理,我只知道我在施法,请你不要扰乱我的心神……”映桦吃力道,他的身体状况很差,这样一次占卜,几乎耗尽所有残存的力量。他怎么有精力思考别的?
“你为何没有力量?因为,你依然是被创造的……你的力量、人格、爱、恨、情、仇,你的观念和希望……这一切,都是被创造的……他们会旺盛,也会枯竭……一切都在遵从阴阳的定理……你在爱……可你也在心痛不是吗?你的国度被异族所灭……你的家族被外人所屠……你的亲人被贪念所引……你的容忍,已经不合时宜……”那声音说完,冷冷笑起来,笑得人心惊肉跳。
映桦看台下,众人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些声音般,还是望着他,等他占卜的结果。
他的头愈加的昏沉起来,血雾弥漫在眼前,逐渐朦胧,朦胧。
那声音终于也消失了,他的法力也终于用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扶他起来!”哲莎发话。
几个人上去把昏过去的映桦扶起。
映桦面色苍白,他喘着气,看着地上的占卜阵,火焰上的血液落在最后一个格子里,月元素的光焰闪亮……他心头一颤。
“她在哪里?”哲莎急切地问。
映桦看着卦象,没有回话,或者,不忍心回话。
哲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月元素的光焰,温柔的拥抱着那一团血迹……优雅的,如同沉思的神……
在精灵族,月光,代表死亡的隆重和安详……
短腿李口中的“有钱人家”,如今也断壁颓垣,偏安在村落的一角。
“你们找那个臭男人?又欠钱了?”一个泼辣的女人,一手拿着衣板,一边愤愤道,“要钱没有,房子被你们翻了百八十遍了!要翻自己翻去!”她白了哲莎一眼,已经向河边走去。
映桦站在一旁,看哲莎眼中淡然而绝望的神采。
“我只想问下,他的原配妻子的坟墓在哪里?”哲莎客气道。
泼辣女人顿住了,半晌,她转过身来,有些疑惑。
“就是哲鹊……我是她的姐姐。”哲莎说着,声音微颤。
“你……你找她啊……”女人的声音逐渐软下来,“鹊姐姐死得早,死得可怜啊……”她说着,带哲莎和映桦向一处葱田走去。
田地正中,一个高耸的坟堆,终年不被人打扫,已经杂草丛生。
“鹊姐姐是三年前走的……
“几年前,家里那个畜牲整日里吃喝嫖赌,败光了家财,天天回来就拿老婆出气。鹊姐姐几次受不了虐待,想跑,都被抓回来一顿毒打。后来……鹊姐姐自己也不想逃了。年末的时候,鹊姐姐因为坐月子的时候被打,孩子没保住,大出血,还都靠本地的土医生偏方才捡回半条命。可那杀千刀的却完全不顾鹊姐姐身子弱,打骂照旧。再后来,鹊姐姐受不了苦,就跳井死了……”
哲莎半跪在坟墓面前,面无表情。良久,双眸闪下一滴辛酸的泪,她轻声道:“我早该来找她……” 映桦站在一旁,看哲莎自责而内疚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想念哥哥。
“这半亩的葱田,就是鹊姐姐当年种的。她老挂在嘴边,说欠她姐姐半亩的葱田。她对这里特上心,整日整夜的来看,有的时候还坐在田边发呆。村里好多人,都说鹊姐姐是被打的厉害,头脑不清楚了……” 哲莎已经泣不成声,听到这半亩葱田,她欣慰,痛苦的欣慰,脸上的笑容被泪水崎岖:“当年……我们在逃难的时候……因为我偷了别人田里的几棵葱,我们惨遭村霸的一顿毒打……就是那件事,让她对我失望,甚至离开我的……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有过争论。她说,应该攀附一些达官显贵才能让我们的生活更好,她一直念叨过,女人,根本就是男人眼中的花瓶,女人的幸福,必须要靠男人的宠爱去争取……而我认为,人的幸福,应该自己来闯……我们当时甚至赌气的约定,如果我的话对,那么她还我半亩葱田……而如果她的话对,我还她一座金山……”
“这么多年了,你这才将赌注给我……是在认输……还是让我更加自责……”哲莎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这样一个在外人面前,市侩、粗糙、泼皮、大大咧咧的莎奶奶……此时完全不是她的谈吐和表情。这是一个曾经按捺在内心深处,饱受折磨的灵魂,此时遍体鳞伤。
风吹的很大,要起雨了……
微醉的烛光,影影绰绰,光影下,一滴泪水滑落在地。
“我问你个问题。”哲莎带着酒意。
“帮主请说。”映桦客气道。
“在你看来,你认为……我和妹妹,究竟谁赢了?”
映桦顿了顿,回问:“这重要吗?”
哲莎点头:“这很重要……因为,我证明了一辈子,为家族,为我,为兄弟姐妹们,为心中的信念……一直在苦苦求证着。我一直认为,天下间一切都是被注定的。包括你我,千千万万人的身份和地位。像我这样儿,打从生出来就不是金枝玉叶的命,后来家道中落,甚至被当今权倾天下的护国将军焰腾搞得家破人亡。一切都这样顺水推舟的走着走着,都不是人力所可以左右的。个人的命运,在天道的潮水下只能卑微行事。我们能做的,只是把握好自己注定的角色,奋力地装扮着,装扮着,尽好自己的本分。我一直都这样认为,所以,我创办了青霞帮,做个盗窃者、抢劫者、反抗者,甚至可以笼统地说,做个坏人。而妹妹却不这样认为,她要攀附,她要金山银山,她要富贵的命……她不满足,总想得到比自己拥有的更多的东西……现在,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每个人的命数又不相同……我很想问问你这个局外人,你觉得,是我的看法对,还是妹妹的看法对?”
“也许帮主会觉得在下老生常谈……”映桦道,“在下曾说过,人的命数即便已经被注定,也不是在你我眼中所看到的那样。依在下的观点,帮主和令妹的选择,都没有错,人生贵在选择,你们都走了自己向往的路,胜败是别人的事儿,对你们来讲,你们都很好地履行了为人的责任。更何况,你们有爱。这已足够。”
“那……爱真的这么重要么?”哲莎问。
“是的,爱可以化解仇恨、冰释干戈;可以让苦成甜,让寒成火。帮主和令妹因为观念分歧走上相反的道路,但最终还是在爱的立场上殊途同归。在爱面前,是不讲输赢的。”
哲莎听着映桦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二人又对聊良久,哲莎慢慢从伤感的气氛走出来。
看哲莎的情绪逐渐被软化,映桦知道是时候说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了。
“莎帮主,在下想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映桦谨慎道。
“什么。”哲莎开始整理情绪。
“是有关‘魔阵’印字的问题……”映桦注意哲莎脸上表情的变化。
哲莎先是一愣,后来冷冷一笑:“总归是让你发现了这个……”她起身走了两步,“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命在我手中,你还这样冒昧地问这个问题,不怕被杀了吗?”
映桦笑着摇摇头:“莎帮主,您应该明白,我们的性命是小,而你们整个青霞帮帮众的性命才是大啊。你们的实力,和朝廷相差太悬殊。一旦他们发现了你们,谁都难逃责任。”
“哼!那奶奶我要是杀了你,谁还会到外面乱说?”哲莎恢复了自己往日的面貌。
“悠悠之口,您真有本事杀得光么?”映桦转过身去,“也许在下说话,莎帮主未必看的上,但是在下有一点想提醒莎奶奶,您这样让帮里的兄弟为你的复仇卖命,对他们公平么?或者,他们真的选择相信您,这种自我的选择,无可厚非,可是你,真的忍心么?”
哲莎愣了一下,半晌,她笑了笑:“这点你不用担心,他们也都是被焰腾那王八蛋害惨了人。我们势必要为自己讨说法的!”
“焰腾?”映桦问。
“是的。我们全家性命,就是因为父亲和焰腾在朝廷里的一点小误会,而被牵连进去,甚至被诛灭九族。我和妹妹在母亲费尽心机的拯救下幸免于难。可这伤深深印在我脑子里,这辈子,也不可能愈合了!”哲莎冷冷一笑,“你说,这样的仇,我岂能不报?”
“那您的那些兄弟们呢?”
“他们有好多都是在战场上逃回来的士兵,这些年,焰腾穷兵黩武,不顾人民死活。战场逃兵的家人,通常被以通敌罪斩杀或流放,那些逃兵们,逃过敌人厮杀,逃过焰腾的死罪,回到家,至多能做个无亲无故的可怜人。他们好些都归附了我。还有一些弟兄的命运和我相似,都是被焰腾势力直接或间接残害了的。总之……青霞帮的大部分人,都和焰腾,甚至说现在的朝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哲莎解释道。
“我体谅你们的恨……可是平心而论,你们真的能赢定他们么?”映桦问。
哲莎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我们难道真的要推翻他们么?”
“那?”映桦回望她。
“你需知道,人民都有着见风使舵的本性。我们的一战,或许换不来成功,但能换回一场言论风浪……当这场大火被反复地上油,它会愈燃愈烈……紧接着,就是朝廷接受惩罚的时刻!”
哲莎,终究是陷入仇恨难以救赎的人,映桦望她满目缥缈的激情……轻声问道:“那您赢了以后,决定怎么做?”
“当然还百姓一个自由的天下!”
“自由吗?”映桦望向窗外,“自由是人们向往却捉不住的东西。你们有足够的恨,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只想提醒您,帮主大人……这世间,除了恨,还有广博的爱。冤冤相报,一代代传递,世界永远有高高在上的驾驭者,以及匍匐在下的被残害者。隔阂会让反抗永远存在。有朝一日,你们报复成功,你们将会成为别人报复的目标。真爱,才是救世的良药。”他缓缓一笑,“这么晚了,帮主也该休息了吧。在下要告辞了。”
哲莎没有回话。
“如果帮主真觉得在下会泄露你们的秘密,在下的命,就在你们手中。只希望帮主能放了在下的朋友。”映桦说完,转身离开。
哲莎站在他身后,望他走出门外,夜风在他身后穿入堂中,吹得烛光东倒西歪。真爱,才是救世的良药……
隔日,映桦的工作被调开,开始为帮里的人洗衣服。
算是比以前的活儿干净多了吧。
在河边,映桦一边不熟练地搓洗衣服,一边看着四周玩水的帮众。
因为今天没有活动,他们很难得的聚在一起,说笑着。
男人们在水里比谁能憋水憋得长;忽然来了几个女人,大大咧咧地将几件新衣服扔在地上。
男人开始起哄,女人也不忌讳的笑骂着。忽然劈头一脸的水,女人佯怒,准备冲进去反击。那几个男人厚颜无耻站出水面,刹那间一片尖叫。
“好一群不知廉耻的臭东西!下次别让我们给你们缝衣服!”女人们遮着眼大喊着。
“别别!女侠们!我们知错啦!”那几个男人忙满脸堆笑。一副可怜相。
映桦边看边笑,忽然旁边伸出一双手来。
“衣服这样搓,又累又洗不干净,还会伤到衣服。应该这样。”原来是旁边另外一位洗衣服的大姐,从映桦手中拿过脏衣服,娴熟地示范起来,“这样搓,洗得干净。”
映桦仔细地瞧着。
“这里人的衣服,谁没穿过好几年的?若都你这样洗,我们可就成了丐帮了!”那大姐笑道。
“嗯。”映桦开始学习,这时,他发现远处,哲莎站在一棵树下,满脸温馨和犹豫地望着她的这帮手下。
望着,出了神儿。
几人见她,忙哄上去。
“莎奶奶,这两天都没见着您,兄弟们想死啦!”有人道。
哲莎似被从梦中叫醒般,看着那几个人,很快恢复了自己的笑容,大声嚷道:“想归想!这个月的贡可不能忘了给奶奶交上!”
这时,一旁的短腿李偷偷摸摸准备开逃。
“哎哎哎,小腿子你甭想逃!”哲莎咋咋呼呼道,“成什么话?几个月啦?不把奶奶放在眼里啦不是?”
短腿李转过身,满脸堆笑:“莎奶奶,您这话说得……小的怎么可能的……只是……这个月小的……”
旁边忙有人搭腔道:“奶奶,小腿子最近染了点儿怪病,出不得门呀!”
哲莎一脸狐疑:“别串起来糊弄我!”
“奶奶……您看……”短腿李伸出胳膊。有几个大红斑。
“得了呗!一点儿小过敏,晚上去老三那儿拿点药膏搽搽去。明天继续给我找生意!听到没?”哲莎暂时放他一马。
短腿李忙笑脸跑上来:“一定!一定!”
映桦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希望你们,真能找到心里的温存所在,他笑笑,继续搓洗衣服……
短腿李死的那天晚上,满院子都点了火,站满了人。
映桦站在门外,和好多探头探脑的帮里兄弟一起。
“小腿子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好好的就昏过去了?”
“奶奶刚进去,不知道病情怎么样。”
…………
哲莎走出房门时,双目通红。看到满院子的人,她努力维持自己的仪容,低着头,不冷不热地说道:“小腿子走了。”
满院子刹那间静下来。
映桦也愣了,他看着哲莎,火光下,她流下一滴泪水。
“都散了吧……明天,把他埋了……”哲莎努力压抑着哽咽,声音显得很脆弱。
帮众们都暗暗抹泪,但怕哲莎心里更难过,场面收拾不下来,便听话地散了。
短腿李的妻子被好几个人扶着,掩面哭泣。
哲莎走过去:“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待你的。节哀吧。”转身离开。
院子不一会儿又空了。映桦站在正中间,望着哲莎颓唐地披着夜色,颤颤巍巍走出院门。映桦也抹抹眼睛,其实,这世间,爱,并不孤单……
“莎奶奶!不好了!”一个人气喘吁吁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别慌!”
“朝廷的,朝廷的军队来了……这次,这次是焰腾那个贼人带兵啊!”义正言辞之余,嘴巴直打哆嗦。
“什么?焰腾?”哲莎也不禁一惊,“这个贼人……怎么会突然这么看重我们青霞帮,难道……”不会是风声走了吧!可那小子还在帮里关着呀!……哲莎将葱狠狠咬下一口,“走!出去迎去!”
“是!”几个帮中骨干随哲莎一同向门外走去……
浩浩荡荡的朝廷队伍中,一个满脸冷峻,身穿邪木铠甲的大将军驾马在前,他的左额纹着力神图案,邪恨的双目挂着野性的霸气。他就是焰腾,大昌的护国将军。
帮门大开,只见哲莎拿着一根葱已经跨步走出来,脸上堆满笑意:“敢问大驾就是冥皇面前的红人焰腾大将军吗?”
“尊下就是青霞帮的帮主哲莎吧?”焰腾冷冷道。
“哎哟,大将军还记得小人的姓名呐,小民真是福源不浅啊!”哲莎笑道。
“哼!”焰腾狠狠盯了她一眼,并未再多说话。
“不知将军来此,有何指教?”哲莎问道。
“卑职奉冥皇之名,是来接玄冥公主回去的。”焰腾道。
“玄冥公主?”哲莎这么一愣,“哎呀,好大的来头啊。我们这区区土匪帮派,怎么可能收藏公主那么大的玉体呢?”她最好的场面话已经到尽头了。
“哼!少废话!就是你们这几天见到的一男一女。那女的便是玄冥公主,而那男的嘛……哼哼,可是朝廷钦犯!前朝逃亡的皇室之一,映桦!你们这小小帮派,私藏这两个人,罪到哪里,你们心里也该有谱吧?”焰腾轻蔑地扫了哲莎一眼。
青霞帮的帮众都一惊,没想到这两个人如此有来头!都不禁咽了口唾沫,这朝廷可是惹不起的呀!
“哦。原来是这样啊。”哲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来人啊,把那两个人带出来吧!”
不一会儿,映桦和凡珂都被人带了出来。
凡珂先见到的是映桦,她见他衣服都有些破旧,脸也瘦了很多,不禁道:“映桦,你还好么?”
映桦也听到凡珂的声音,抬头见她,暖暖一笑:“我还好,你呢?”
凡珂点点头:“你最近伤势怎么样?”
映桦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吧。”
二人谈话,全然不把外面的大场面放在眼里。
“小两口儿别甜甜蜜蜜了,瞅瞅看是不是死对头来了?”哲莎打断二人谈话。
凡珂和映桦这才抬头看见驾在马上的焰腾,正满脸阴沉望向他们。
“是你?!”凡珂冷声道。
“公主,是冥皇让我来接您的。”焰腾下马拱手道。
“哼!别乱扯了,姐姐的性格我很清楚,我既然被削除公主爵位,她是不可能再接我回去了!恐怕是你别有居心吧?”凡珂的目光锐利。
“呵呵。公主的尖锐性格还是未变啊——在这民间走动这么久,居然什么也没有磨砺出来吗?”焰腾笑道。
“这不要你管!我们两个现在只是一介草民,当初姐姐都放我们一马,你若识相,就快快滚开!”凡珂厉声道。
焰腾似乎毫不生气,大笑起来:“唉,公主的脑子反倒变迟钝了吗?当日冥皇放那两个亡国兄弟时,并未说永远不抓他们,那么末将此次来抓他们,这是天经地义的呀。”
“你!”凡珂无话可说,低下头,“你们是带不走他的,至少在我死之前!”
映桦一惊,向凡珂看来,这话说得如此决然,竟有些海枯石烂的韵味。
“哎,既是如此,那么末将就不得不遵命了!公主也说过,冥皇已经将您贬为庶民,那么,杀死一个包庇钦犯的庶民,应该没什么过错吧?”焰腾说着,又重新驾回马去,对哲莎道,“快快将这二人交来吧!”
哲莎听他们言谈一阵,已猜测出几分实情,听焰腾发话,便堆笑道:“呵呵,将军虽然为朝廷当差,但此地毕竟是土匪窝,不受朝廷管束,您说交就交,未免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吧?”
“你想怎么样?”焰腾冷冷问。
“我想缓过两天,这两个人欠我们太多的钱,正在做苦力呢。做完再给你们送去吧!”哲莎笑笑道。
“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敢和我讨价还价?”焰腾轻蔑的笑笑,“我只需动一根手指,你们这小帮子就成了平地。不要死赖着我的怜悯,蹬鼻子上脸的。”
“哈,既然谈不拢,那就怪不得我们啦。”哲莎话罢,从怀中拿出十张符纸,“众人施法了!”
焰腾俯视着这帮他所认为的笨蛋,想看看能做出些什么荒唐事来。
“阴阳符阵!鬼隐术!”符纸扔出,身后众人忙施道法为哲莎护持。顷刻间,整个青霞帮都笼罩在一片五彩光焰中。
这是什么道术?焰腾一向轻敌,这次说是来见一个小帮派而已,根本没翻老底,他不知,哲莎的青霞帮之所以可以延续这么久不被抓,靠的就是一样阴阳鬼隐术的法门!
光焰越来越亮,十张符纸两两相连,一阴一阳,表意五行,将整个青霞帮护在符阵之内。
“隐!”一道利光闪过,整个青霞帮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焰腾大惊失色,这是什么道术?居然有此神通,他忙挥起咒牒:“界法!五藏现身!”
但见施法之后,居然还不见丝毫踪影!
“哈哈哈!大将军不必白费力气啦!您那招数对付不了我们的阴阳鬼隐术!因为我们不是藏住外形,我们是彻底消失掉了!哈哈哈!”
“哼!那本将军就守在这里!看你们能撑多久!”焰腾怒道。
“呵呵,将军可能要失望了!”听这声音,哲莎似乎已经走了好远!
难道真的有这样奇妙的道术吗,可以将五藏全部都隐去?太不可思议了!焰腾束手无策,即便自己的兵力再强大,看不到敌人,又能怎样攻击呢?
“将军,您还是回去好好练练本事再来吧!”哲莎说着,走得更远了。
焰腾气得浑身发颤,但没有半点办法,他努力调整着情绪,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即便这个时候抓不住他们,也还有第二条计策啊!他狠狠转过身去:“回!”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焰腾走后,哲莎因为消耗过大而倒下。
“谢谢您。”映桦上前道。
“哼……奶奶我这可不是只为你们两个……我是为我的弟兄们……”哲莎的面色很苍白。
凡珂也轻声道了谢。
哲莎淡淡一笑:“没想到,你们来头这么大……”便望向映桦,“我算是真的领悟了你的胸襟。不过,人各有志。你身份这样,想也不会泄露我的秘密。我就放你们走了,免得连累我们帮子……”
凡珂一惊:“你不再扣留我们了吗?”
哲莎轻轻摇头:“我本以为你们只是出来游玩的贵族,没想也是没家的孩子……奶奶我就不再为难你们了……”然后吩咐道,“来人啊,备好车马,放他们走吧……”看着映桦,“希望有缘再见。”
映桦点点头,他回望了整个青霞帮的兄弟们。
“希望你们,能够走出仇恨的牢笼。”映桦对哲莎道。
“我们有自己的打算。”哲莎笑笑。
二人驾马便去。
哲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野风呼啸。
也许,这天下间,真的有宽容和博爱的存在。也许,真情在每个人心里都存在着,只是被境遇所困。她笑了笑。
“莎奶奶!我们真要走吗?”有人在问。
“快点搬东西!我们不走,可就要被那焰腾贼人给踩死了!”哲莎大声道。
“哦……”
天道的阴谋
数日颠簸,终于,那道大门出现在眼前。
雷电缠旋在侧,喷涌的迷雾中,独孤飞鸿凝视着这魂牵梦萦的地方。记忆中的十年前,那战、痛、伤痕累累的爱……依然还在眼前,十年的世事沉浮,让这道大门也显得苍老好多。
映寺和独孤飞鸿站在九鼎宫门前,感慨万千。这里是九鼎宫在哈尔克族的分宫,是梵青界与魔界相连的枢纽。
梵南之极,本就人烟稀少,再加上“魔界枢纽”这四个字的森然之意。这整个区域都和死了一般毫无生机。即便九鼎宫的人也很少来这里。
门上刻满咒印用以抵抗魔力。
“大哥,你在外面等我吧,这里面魔力太强,你无法承受。等我救出神尼,再出来和你会合!”独孤飞鸿望了映寺一眼,满怀自信。
映寺望着他,满目的鼓励:“你去吧!我……”他从未说过如此肉麻的话,但转念一想,正如老铁匠所言,他这一去,可能回不来了呀!便接着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独孤飞鸿点点头。
他们这一路中,独孤飞鸿已将自己的身世全部告诉给映寺,映寺亦把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们都很明白,此番前去救回神尼,很可能是有去无回。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那夜他们互通心事,烛火彻夜未眠。他们互相对望着,然后天就亮了,他们整理好东西,向最后一站出发……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因为一些我所不理解的原因分开了。我的母亲跟了九鼎宫的宫主,成为天下第一邪宫的女掌门;而父亲则继承了月华门的香火,娶了新妻,并且生下另一个儿子长信子。
“父母分离之后,我随父亲住在月华门中。长信子从小就不喜欢我,一直听从他奶娘的教唆,联合门里的人欺负我。再加上月华门是个世受朝廷福禄的正义门派,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月华门好多门人对我也很讨厌。他们的明枪暗箭常常使我防不胜防。当时父亲和后母都忙于月华门正事,无法顾及这里。于是我的奶奶,也就是现在的灭缘神尼,成了我惟一的避风港。
“奶奶一直很疼爱我。虽然她在门里的权力并不大,但是每次我被欺负了,她总能第一时间到我跟前,哄我开心,给我讲故事。在她跟前,我的生活是快乐的。
“后来,按照父母的约定,我被母亲接到九鼎宫生活。在这里,母亲和九鼎宫宫主也生下一个儿子。是被称为魔域正魂传承者的九尊。九尊自生下来就经历魔鬼般的训练,因为旁边人给他的耳濡目染,让他觉得他的天命注定他的强大。他看不起我,所以经常通过凌辱我来满足自己的虚荣。虽然母亲和后父经常阻止,但还是无法让我的生活真正安稳下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只有我和奶奶在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后来,后父和母亲相继去世了。临走之时,母亲将一本《九鼎神功》的秘诀交给我,做为最终的遗物。然后我又回到月华门,回到奶奶的庇护下,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和后母因为重病也相伴而走。临终之时,父亲将月华门的至宝交给我做为遗物……
“其实,在我儿时的印象里,父母、后父后母对我都是很不错的,只可惜他们都正事缠身,所以奶奶成了那时我最亲近的人。月华门的掌门之位顺理成章地被长信子拿下,紧接着就是我的噩梦期。长信子为泄私恨,把我赶出了月华门。
“那天,奶奶被迷药灌醉,然后一大群人将我扔出了月华门。我躲在街头等奶奶等了好多天,都没有见到她,想是被长信子他们困住了。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一个人走。
“因为我从小没有真正受过优良的法术指导,身体很差,也没有上台面的本事去做工,被赶出月华门的我只能拿着父母的遗物,整天沿街乞食,生活过得异常贫苦。长信子后来发现冷月神珠被我拿走,更大肆派人追杀我。与此同时的九鼎宫新宫主九尊,也以传世秘籍被盗为由,派人打探我的行踪。
“我的生活雪上加霜,除了要沿街乞食之外,还要不停的躲避追杀。在这途中,那些试图和我交朋友的人都死于非命。于是,我成了一个连交朋友的资格都被剥夺的可怜人。在这番东躲西藏中,我真的万念俱灰,没人帮助我,没人需要我,我整天一个人游离在城市边缘,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好多次,我都想通过自尽来结束残生。是奶奶的故事和声音,让我拥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整日里盼着的,就是能够在某一天醒来,发现奶奶坐在身旁,温和地看着我,给我讲故事,哼小曲儿……可是,这一天,我一直没有等到。
“后来,我就遇上了刚在剑城开了打铁铺的铁叔。铁叔可怜我的境遇,顶着被追杀的危险收我为杂工,平时不让我出门,躲过了九鼎宫和月华门的多次攻击。在那里,我再一次感到了稳定的生活和温暖的关怀之乐。
“再后来,铁叔通过各种途径带着我学习各地的绝学,我们偷偷在后面看那些法术班子练法术,偷偷去山上看别人训练,那段时间是惊险而又充满快乐的,我们不仅要甩过月华门和九鼎宫的视线,还要躲过那些训练者的眼睛,可在这躲藏中,我们互相帮助,体会着我最向往的温馨生活。
“在修习法术期间,我终于打探到奶奶的下落,她早已经不在月华门,而出家为尼了。于是,我和铁叔准备动身去找奶奶……
“在去找奶奶的途中,我们被九鼎宫的人发现,于是便有发现流水剑那件事。然后我被九鼎宫抓走, “铁叔着急我的安危,绝境之下找到奶奶。奶奶一直被月华门人蒙在鼓里,以为我早已经死了……铁叔告诉奶奶我没死的消息时,奶奶不顾一切跑来救我。
“还记得那天,九尊依然那样高高在上地笑着……他将魔域的无天巨兽释放出来。奶奶拼死也支撑不住,情急之下,她动用了精灵族的禁术……释放六道禁界将自己和无天关在一起。九尊大骇而逃,我被安然救下……
“而奶奶则被关在结界之中,永生都不可能被解放!
“毕竟,天无绝人之路,铁叔终于发现了流水剑灵剑合一的奥秘。于是,我十年练剑,我要救出奶奶!”
火光照耀在他痴情的脸上,他的目光跳跃,他笑、他流泪……他的故事在夜色的沉寂下,流入映寺的心里。
映寺望着他,他的谈笑风生的脸,之后,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心……他忽然找到一种共鸣,一种被遗忘、被抛弃的感觉……我们都是世人唾弃的人啊……所以我们走在一起……
风起,独孤飞鸿辉煌的背影后,映寺望着他,你一定要回来……
别过映寺,独孤飞鸿一人走入魔界。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四周的光影不断撕裂、粉碎。他的双目已经显出喜悦的光采。
只见眼前,一道巨大的七彩禁界出现在眼前……十年啊!独孤飞鸿望着那道禁界,心中波涛澎湃,在他心里,他并不奢望成为什么绝世高手,他练习各种技能,仅仅是为求生存的能力。而灵剑合一术,是他这一生惟一不为求生而练的技能,他是为了爱!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一把从腰间拔出流水剑,十年为爱而练的剑,一切成败,就看这一刻了!
“哼哼,你来得很准时啊。”低沉的音调,这声音好熟悉!
独孤飞鸿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混身包裹在黑雾之中的男人走来,雾气掩埋了他的身躯,让他如同鬼魅一般走来。虽然那张脸在烟气之中忽隐忽现,但是独孤飞鸿认出来了,他就是九尊!
“怎么?看到老相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吗?”九尊的声音低沉如水中发出的闷音,让人喘不过气。
“看来你已经练成九鼎神功了?”独孤飞鸿淡淡道,“那恭喜你了。”
九尊看起来并不高兴,他沉沉一声苦笑:“是啊……我练这九鼎神功不比你练灵剑合一术的时间来得短。此时我们都已经练成绝技,不如……比一比吧!”眼中似有忧伤,“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惊世的秘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练灵剑合一术?独孤飞鸿不禁暗道,也许是太史金狐那一仗传出的风声吧?本不想惹这烦恼,可看他的样子,分明是此战必开的架势。怪只怪灵剑合一术一天只可以发动一次,这战是一定不可以用灵剑合一术的呀!
“比试可以,但是我要先解开这六道禁界再和你开战!”独孤飞鸿道,只要救出神尼,即便战败也没有关系了!
“哼哼,你只要战胜了我,就不必再解这六道禁界了,因为,有一个秘密比这六道禁界更有效果,对于拯救你的爱心,也更有意义……”九尊说着,妖艳地笑了,但笑声中隐约藏着无比的痛苦。
这话是什么意思?独孤飞鸿看九尊神志不清的样子,难道练九鼎神功,练得走火入魔了吗?
“你的眼神很有意思……是因为你不相信我的话吗?哈哈哈……你是不是认为我在疯言疯语啊?”九尊冷笑。
独孤飞鸿心一惊,好锐利的眼神,便错开与九尊的目光相对:“你到底要怎么样?”
“呵呵,我到底要怎样?”九尊鬼魅地笑笑,“其实,你根本不必打开这个禁界,因为里面不会有人在了……如果不信的话……”从黑雾中伸出一只手,在禁界之上一晃。
禁界顷刻被灰飞烟灭,而里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独孤飞鸿被这么快的一连串动作震惊了,又见里面没有人,心中竟有些飘飘然,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他打了打自己的脸,还很疼,但见那禁界之中什么人都没有!
“难道……难道你早就将禁界打开了吗?你杀死了神尼!”独孤飞鸿冲上去准备揪住九尊的脖子。
却被九尊一把止住:“哼哼……你该知道,这禁界虽然可以被击开,但一般人是没这个力量的……”声音转而忧伤,“很不幸……在这个意义上,我也是个一般人……”忽而干干一笑,“瞧我这张嘴,这秘密怎么差点儿说出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独孤飞鸿有些怒不可遏,狠狠盯着九尊,似要喷出血来!
“呵呵,不做什么,我只是想和你切磋切磋……你不要着急嘛。你的灵剑合一术乃宇宙奇术,哼哼,还会怕打不赢我么……你若打赢了我,我便将你的神尼交出来……”九尊的目光夹杂深沉妖媚的狡猾和阴沉,“一个真实的神尼,活生生的神尼……”
独孤飞鸿一时丧失了思维的起点,因为眼前的一切都不合常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道是否该难过。难道奶奶已经被杀死?但这不可能啊!那有别的什么原因?这原因是什么?看来,这答案不得不从九尊口中要出!
“哈哈,终于怒起来了……很好很好,那咱们就开始切磋吧?”九尊说着,身上的黑雾顷刻间消散,他穿着黑色的法袍,黑暗得令人眩晕。
“魔宗!九鼎变身!”九尊大喊一声,只见他头顶上空悬出九团形状似鼎的光焰,黑暗爆破,光幻流丽中,九尊的体型增大一倍,身上长出双翅,肌肉暴起,他的双目中冒着黑焰,整个人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蝙蝠一般!
“月宗!灵月护体!”独孤飞鸿先给自己加上护体术,那九鼎神功自己虽有秘籍却并未钻读过,因为这是魔宗法术,很容易走火入魔,独孤飞鸿一直认为自己的心性很乱,并不适合练习此功。
“九鼎神功!六鼎聚!”天空中凝聚起风火雷、冰日月六种元素的攻击光焰,齐刷刷向独孤飞鸿砸来。
一上手就同时施展六种元素!看来魔域正魂的力量不可小看!
“风宗!刃速!”独孤飞鸿迅速逃离攻击范围,身后的土地已经被法术砸起一片灰烬。
“九鼎神功!鼎之印记!”九尊完全不给独孤飞鸿喘息的机会。
独孤飞鸿四周忽然竖起数道冰屏将他困在其中,然后浑身像被火烧一般地灼热起来。
“月宗!嫦娥护法!”冷月神珠飞旋空中,月光焰将独孤飞鸿套拢,奋力避免外在元素的伤害,但九尊的攻击力道很大,正面抵抗根本无法成功,冷月神珠的光焰开始越来越暗,灼热感又涌了上来!
“哼哼,还要硬撑吗?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吗……哈哈,你既然不愿用灵剑合一术,那我杀了你,你可就永远也救不了神尼了呀……”九尊说着,更加大法术的力道。
独孤飞鸿暗暗运功:“仙宗!时间结界!”暂时抑制一切伤害。
“哼哼,这时间结界可耐不住攻击啊……”九尊一个飞旋,“九鼎神功!单鼎击!”一个鼎状光焰飞旋而出,一下子将独孤飞鸿的结界打碎,独孤飞鸿被击飞好远落地,口中呕出一口鲜血,好强大的力量!
居然已经可以穿透空间的力量,九鼎神功的力量,竟是如此的强大!
“哎……你若死了,可就什么后文都没有了呀……”九尊笑着又要冲上。
看来,不得不用灵剑合一术了!可是奶奶怎么办?可正如九尊所说,若自己死了,又谈什么救神尼呢?独孤飞鸿奋力爬起,从腰间拔出流水剑:“仙宗!灵剑合一术第二重,逆流之击!”身上绽放出剧烈的银色光焰,独孤飞鸿被光焰托浮于空中,身体开始渐渐产生变化,双耳变得尖细起来,头发变为幽蓝色,绽放着水晶般的光芒。他的衣服被光焰融化,变为天蓝精钢的束身铠甲,在那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深蓝色的花样纹身,他双目一睁,“击!”
顿时整个空间内充满了变身后的独孤飞鸿,他们从各个角度释放出强力杀招向九尊打去。原来这招“逆流之击”使独孤飞鸿可以将自己的时间拉长,然后在一个时间点内跑到不同的方位攻击九尊。
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全部涌来攻击,而且都是倾尽全力。九尊忙用“鼎护”来护体,却根本没有效果,仿佛被四周的法术效果淹没一般,惨叫一声倒地了。
“逼迫我变身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独孤飞鸿变体说着,要冲上来给九尊最后一击。
“你忘了……我还有……一个秘密吗?”九尊抬起头来,沉沉笑道。
独孤飞鸿变体停下攻击,光焰闪过,独孤飞鸿恢复真身,似乎消耗很大,他大口喘着气,对九尊道:“快说吧!”
“哼哼……没想到,差距还是这么大……”九尊的声音哀伤起来,“你只练了十年……而我一出生就开始练了……人人都告诉我我是天命奇才……我从小到大都在勤奋地修炼九鼎神功,因为这就是我这一生的价值……然而,我终究是比不过你啊……”目光望向独孤飞鸿,似乎有种嫉妒,有种怜悯,有种对谜的企盼,“难道仅仅因为,你是这天下间……道的拯救者吗?既然这天下间有你这样的人……去拯救众生,又为什么要给我按上天才的帽子……却做着蠢材的事……”双目中流出泪水,“二十多年里,我每天都辛勤练功……为什么……为什么天命如此薄我?”近乎凄厉。
什么“拯救众生”?独孤飞鸿望着他,想要打断,却又心所不忍,但他还是没有听到那秘密究竟为何。
九尊伏在地上哭了很久,仿佛压抑心头二十多年的痛苦此时全部倾泻出来,良久,他抬起头,声音还显得哽咽:“哼哼……你不必高兴得太早……因为你也是被命运操纵的人……”轻蔑的笑,“你以为……母亲将九鼎神功给你……你那父亲将冷月神珠交给你……是因为他们爱你吗?”
独孤飞鸿一愣,他没想到九尊会忽然这样说,甚至问这种无可置疑的问题!
“爱你……哈哈,天大的笑话……母亲和你父亲之所以互相离开……你知道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原因吗?”九尊问道,眼中有种落井下石的欢乐。
独孤飞鸿有些茫然地摇摇头,的确,这件事情他从未问过,也从没有人提起过,这属于父母之间的私事,他从来没有想过去问,去寻求答案。但是此时被九尊这样唐突地问出来,他也不得不好奇起来。
“你不知道……哈哈……你怎么可能知道?”九尊的目光中一片凄冷,“我告诉你吧!他们是害怕承担责任……害怕面对你……害怕给你这个未来要为众生而亡的人太多付出……会没有回报……所以他们打你出生开始就没对你有过丝毫的感情……甚至后来分手各自成家,就是为了将这份痛苦的感情摆脱掉……他们真正爱的是他们的下一代,是长信子……是我……他们并不是没有时间照顾你,而是不愿理你……你是一个出生就意味着为别人而亡的人,你的命运中注定不会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回报……你的幸福注定残缺……既然如此,那么谁还愿意和你拼凑幸福呢!?”
独孤飞鸿听这一番话,脑子里轰鸣起来,他不禁喃喃:“你在疯言疯语什么!你胡说!”最后奋力地挣脱出理智,冲上去要打死九尊,“你不要乱说!你这是失败之后的报复吗?你这是嫉妒中的梦话吗?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哈哈哈哈!”九尊忽然大笑起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然后背着莫名的因由去执行你天命中赋予的牺牲!”
独孤飞鸿不禁停手,难道是自己的心在动摇吗?还是因为九尊的话完全和自己所理解的生活不同而产生的一种怪诞的好奇?
“嫉妒……”九尊双目中的泪水又留下来,“我好嫉妒……我生,就是因为我的力量,但是我的力量却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为什么?你说,你说我如何能够不嫉妒?”看到独孤飞鸿的思想似乎开始有所停留,九尊的脸上又迅速挂满胜利般的笑容,“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是吗?那么你知不知道,你凭什么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操纵时间!你凭什么可以拥有这种连神都难以达到的力量?”
独孤飞鸿从来未想过这个问题,对于任何他所天生就具有的东西,他并不会反复的探索和思考,他的一生都在学习着别的东西,但是讽刺的是,他却连自己的力量为何如此强大都不知道!
“哼哼哼哼……你不知道对不对……”九尊的目光更加兴奋起来,“那我告诉你……你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你有一个天大的使命……你要拯救整个众生……整个宇宙……整个的道!这些力量并不是给你的……而是为你的使命所赋予的……就是这个使命,让你的亲生父母对你丝毫没有爱……只有冷漠,只有无奈……”
独孤飞鸿听着听着,他似乎已经开始有所相信,就连铁叔曾经也说过,他的体内拥有两个灵魂,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一种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难道,难道这力量竟真的是有原因而存在的吗!?
“因为你是拯救者的转世……为了早些让拯救者力量觉醒……你必须被强力的神器多次召唤……于是天命中你出生在月华门和九鼎宫的背景之下……因为月华门的冷月神珠和九鼎宫的九鼎秘籍,这两样都是人界少有的至宝……你被命运安排拥有这两样神器……其实,这世间本是有好多神器的,可惜你所要对付的那个敌人拥有更强的命运力量……他的宿命里被安排着更多的神器,所以你不得不借助灵剑合一术来不断催化你体内力量的觉醒……”九尊说着,已看到独孤飞鸿眼中愈加相信的神情,不禁得意起来,“于是……你的命数中会被安排灭缘神尼……而你会为了她而练灵剑合一术……说起来,你本来是没有这个神尼奶奶的,因为按照你的命数,你的奶奶早已死于非命……但是众神为解世道黑暗……不惜凝聚所有神界力量……创造了灭缘神尼这样一个人物……有她做饵,你就不得不修炼灵剑合一术了……就这样,你在命运的欺骗下做好了神所要你做的一切!你不要再做梦了……这个世界,根本没人爱你……你的父母不爱你……神尼根本不存在……你的出生仅仅意味毁灭,你不会留给任何人任何东西……别人自然也不会给你……”
独孤飞鸿的意识已经开始崩塌,不会的,这绝对不会是真的……可是,他的反驳好无力,因为他很清楚父母的眼光,那无奈却不得不放弃的目光。虽然他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因为父母太过忙碌所致。但是在九尊赤裸裸地揭露之后,他已经无法再将自己说服。可这一切又仿佛天书一般,他不觉得有些做梦的飘飘然。对,我是在做梦,是在做梦对不对?他又在脸上打了一下,一如既往的生疼,这疼,疼到他的心坎里。
“现在绝望了对不对?现在绝望了对不对?”九尊放肆地大笑起来,余音震得整个魔界枢纽颤颤发抖。
“你一定在说谎,你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独孤飞鸿问道。
“你知道我没有说谎……你应该明白,九鼎宫……作为与魔界交流最多的异族,练成九鼎神功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成魔……这些事情,我已经可以看见……”九尊说着,又开始大笑。
“你在骗我……你是在骗我……”独孤飞鸿说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的世界在这番对话中完全破碎支离。因为这一切太真实了,因为他甚至已经可以“看到”那敌手的样子,在他脑海深处,在他冥冥之中的意向里,那敌手,一个陌生男子的笑容……这已经不是他推测的结果,而是他看的结果,他居然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命运了!是因为听了九尊这番话才有的心理暗示吗?独孤飞鸿拼命地摇了摇头,可是九尊的话若是假,那神尼去了哪里?自己的力量又为何而生?父母眼中的无奈又源于何处?但是仅此几个问题又能说明什么?他紧闭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语调开始变得沉静:“你已经说完了吧?”然后站起身,“那么告诉我,神尼究竟在哪里?”
九尊的笑声煞然止住,他望着万分平静的独孤飞鸿,什么?他怎么忽然这样平静?难道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话吗!?
“我再问你一遍!”独孤飞鸿转过身来,望着九尊,目光坚定,“神尼究竟被你弄到什么地方……即使……”泪光闪动,“即使只有尸首,我也……想见她最后一面。你……就不要再继续你的疯话了吧……” 九尊狠狠地盯着独孤飞鸿,声音沉闷仿佛早已窒息般:“你居然还不相信我……哈哈,也好……总之你也没有必要再相信什么了!我本来……是想在摧毁你的意识之后再杀死你……但是,现在你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毫不信任……那我也不再浪费口舌了……不过作为拯救者而生的你!在能力还没有觉醒的现在……该是最好杀死的阶段了吧?那么……我来送你上天吧!到了那里,你就可以问清楚你的父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奋力的从地上爬起,从项上取下一个黑色的长链,“魔族召唤!无天!”
只见在他身后,一个体型大如象,长相似豹,浑身翻腾黑色火焰的怪兽自光焰生出。
独孤飞鸿一惊,是的!就是这个无天巨兽,就是它在十年前被神尼所封!怎么……怎么现在又出现了!?即便神尼的禁界被摧毁,这封印在内的东西也该被摧毁了呀!
“你是不是很疑惑无天还未死……哈哈!我告诉过你,一切只是命运的安排……无天未死,神尼未死……因为十年前的一切都是假像,都是命运给你设的局!”九尊说着,又肆无忌惮的笑起来,“无论你相信与否,这都是你的命……但是众神一定未想到,你在还未觉醒之时……就被我杀死了!那拯救者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至少,我是真真正正为力量而生的啊!”双目喷出愤恨的火焰,“我亲爱的无天……快过去,快过去把这个力量的残废杀掉吧!”撕心裂肺!
无天接令迅速冲上来,独孤飞鸿见状忙快步躲开,但是刚才灵剑合一术消耗太多力量,他现在很难再用出法术了。只见无天如斗牛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冲上来,他只有躲的份儿。
难道……难道九尊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作为魔域独一无二的巨兽无天,现在居然还未死,而神尼下落不明……难道九尊的话都是真的吗?不!不会的!独孤飞鸿觉得心情疲惫,他不愿意再想这个问题了……他的心中是一团乱,他躲着,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无天!不要再给他机会!杀死他!”九尊下令。
无天狂吼一声,身形化为一团黑色火焰,以更猛地速度向独孤飞鸿冲上。独孤飞鸿躲闪不及,被狠狠撞在胸口。这,是他一辈子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害了吧!
他被强大的力量击飞落地,口中涌出一大口血,浑身仿佛被完全摔断一般,他躺在地上,甚至不想再起来,这痛好真实,但是在他游离的意识下,一切外在的伤痛他都不以为意了……因为,他的心正在淌血……傲气十足的独孤飞鸿啊,一直自命清高的独孤飞鸿啊,一直认为上天公正的独孤飞鸿啊,一直生活在父母之爱下的独孤飞鸿啊,十年练剑为求忠孝的独孤飞鸿啊……现在,你的生成了什么!?空了!完全空了……他甚至不忍心再想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怕痛……而是,而是他害怕对这一切的思索会将父母、神尼身上曾经神圣的光辉渐渐褪掉……他们在独孤飞鸿的心中,是童年间的欢乐,是绝望中的一道曙光,是上天对他这个幸福孩子的恩泽……他曾无数次感恩,上天并没有遗弃他这个孩子,因为他还有父母的爱……还有奶奶的疼……于是在一次次的艰难险阻中,他挺过来了,他一直花费着心里的感恩……而现在,他发现这些感恩根本就不存在,他的花费……已经透支了!
“还没有死吗?无天,你的力道太弱……你忘了当年你和魔王对抗时所用的力道了吗?对付这种人,就要一击必杀……来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一定要杀死他!”九尊死命盯着独孤飞鸿,嫉恨之火在胸中剧烈燃烧,此刻,你将要烟消云散,你的命数将要到此为止!
无天点点头,望着独孤飞鸿,浑身暴出强烈能量,身体变为一个巨大的长刺,翻腾着邪恶的光焰。
“很好……这灵魂之刃,会杀死他的灵魂的力量!无天,去将他的灵魂粉碎!”九尊大吼一声,无天向独孤飞鸿疯狂冲上。
独孤飞鸿躺在那里,他已经开始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因为一切对他都形同虚设。他就那样泰然的躺着,他不再想这一切,因为他要死……要用死亡来结束一切的痛苦……
灵魂之刃,顷刻便至,仿佛要刺穿一切的力量,正要粉碎独孤飞鸿千疮百孔的灵魂。
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出现在独孤飞鸿的面前!他展开双臂,为独孤飞鸿挡下了那灵魂之刃的攻击!
“啊——!”一声凄厉的哀鸣,应声倒下。
独孤飞鸿惊奇地睁开眼来,他的目光惊呆了……那渐渐倒下的身影……正是映寺!
“大哥!大哥!!”独孤飞鸿不顾一切的爬起来,身上疼痛难忍,他却还是强撑着将映寺扶住。
灵魂之刃已经不见,完全进入映寺的体内,不见了!
“无天!无天!无天你去哪里了!?”九尊没有料到无天会消失,他有些发狂的四处张望,却丝毫找不到无天的影子。
独孤飞鸿扶起映寺,他没有想到映寺会突然出现,甚至挡在他身前!
“傻瓜……”映寺嘴角淌着血,意识似乎开始变得很弱,他破碎的目光望着独孤飞鸿。其实,他早就进来了,因为他担心独孤飞鸿的安危。但是当独孤飞鸿被打输之后,他因为自卑力量太弱不愿出来……可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还是挺身而出,因为他看到灵魂之刃已经无可避免。他从未这样为别人付出过……算是,对独孤飞鸿这一路照顾的回报吧?他这样想着……但是他的心里很清楚,他出来为独孤飞鸿挡住这一击,并不是为回报什么……而是因为,他的爱……他望着独孤飞鸿泪流满面的样子,艰难的一笑,“你忘了……这世间还有我么……”
这一路的面面相对,这一路的互相照顾,这一路的相处、相知、相惜,怎么可能全是枉然!
“大哥……你……你怎么出来了……你怎么可以出来了……”独孤飞鸿的目光剧烈颤抖,他望着映寺脆弱而又坚强的神采,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力量比感情更强大?映寺一辈子孤苦伶仃,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弃儿,此时他们正是同病相怜,他懂他的苦,刻骨铭心!
映寺似乎有些撑不住,又呕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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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飞鸿忙为映寺检查伤势,灵魂之刃在刺入映寺的一刹那居然消失了……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难道是被那道封印法元的力量囚禁了吗?
独孤飞鸿不禁把了把映寺的脉搏,法元的脉象非常剧烈而不稳定!看来,的确是这样了!
也就是说……映寺并未被伤及灵魂!独孤飞鸿心中不禁看到希望。
但是那封印力量只够支持法元,无天的力量一定会很快将封印冲开!这怎么办?
“飞鸿……我可能……很难救活了吧……”映寺看独孤飞鸿那忙碌的神情,不禁有些不忍他的伤心。
独孤飞鸿满脸泪水,但他对映寺轻松一笑,声音还夹杂着鼻音:“你忘了……我本就是天才吗?”
映寺望着他,没再说话,他知道独孤飞鸿历来都有自己的打算。
“我的无天呢?无天!无天!”九尊已经癫狂,他四处乱跑,想要找到无天的踪迹,却什么也看不到。
独孤飞鸿将映寺放躺下:“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就这么跑了的……”
映寺不语,眼望独孤飞鸿,不再多加打搅。
独孤飞鸿举起手中的冷月神珠,然后将自己的手割破:“祭祀!回灵之力!”手中的灵息飞快地翻涌出来。
映寺一惊,想要阻止,但他明白,即便阻止也是无用。既然当初有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今日他就不会反悔。映寺没有再多言。见那灵息柔美的光焰不断地涌向他的体内。温暖如独孤飞鸿的目光。
“月极!往生!”独孤飞鸿大喝道,有些体力不支,冷月神珠本已光焰衰微,被激发更困难,但独孤飞鸿凭借全力,还是让那月华遍布映寺的身体。
在那柔和的艳丽下,映寺淡淡昏睡过去。
祭祀之术完毕,是生是死,只能看造化了,但是独孤飞鸿相信自己的造化!这世间第一个肯为他而死的人,他不会放他如此潇洒的离去。
抱着昏睡过去的映寺,独孤飞鸿迈着艰难而忧伤的步伐,走出魔界枢纽。
九尊的声音还在身后发狂,渐渐小了,小了……
目光逐渐清晰,感觉身体里似乎源源不断有力量传至全身,轻柔、温和,却又很强大。
在模糊至清晰的视线中,一张笑容映入眼帘,那笑容是惊喜,是忧伤,是寂寞,是温暖。这样复杂的情怀,交杂在这张曾经谈笑风生的脸上,如此沉重,让人都有些窒息。
“你终于醒了……”独孤飞鸿的鼻音很重,似乎是才哭过,又或者前几日的泪水太多。但他此刻的笑容是真实的。
映寺望着他,轻轻点头:“我睡几天了?”
“呵呵……就像猪一样,睡了三天……”独孤飞鸿逗乐般笑笑,但嬉戏的情调弱不禁风,顷刻间就全部瓦解,他凝望着映寺,“我……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眼中全是红色的血丝,映寺在榻上睡过三天,他便在这床边守了三天,不食不眠,仿佛一尊雕塑。
映寺努力想坐起来:“我饿了……吃些什么东西吧……”他知道独孤飞鸿这三日一定也没有吃东西。
“我这就去做。”独孤飞鸿兴奋地跑出门去。
映寺望他离去的身影,想他的目光望着自己,仿佛自己一不留神就会溜走一般。他努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上身的衣服都被脱去,取而代之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像豹子一样的文身。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用手去碰那文身的纹理,感觉像火一般灼热,那每一笔每一线都仿佛是用火画上去的。
不多时,独孤飞鸿端着一碗热汤走来:“这是鸡汤……我早先托这屋主做的,今天热了一下。这里离城市太远……找不到更好的东西,这鸡是屋主的命根子,我花了一大笔钱呢……”说着,看见映寺正对身上的文身非常疑惑,“那是无天的印记。”
映寺回头望着独孤飞鸿:“这印记……”
“当日无天刺入你的体内,本是要破碎你的魂魄,但是因为曾经你和太史金狐一战中,你法元受损,今后将永远无法再用法力。当时我想只要法元不死,总可以找机会复原。于是我用封元的法术将你的破碎法元封印在你体内。这道封印居然歪打正着延缓了无天刺入你灵魂的时限……”独孤飞鸿轻声道,“后来,我干脆将那无天的力量和你的法元重合在一起。那样,无天就会完全被囚禁起来,而你……也就拥有了无天的力量。”
映寺看着独孤飞鸿苍白的面色,听他这番讲述,似乎意识到什么:“可是,要施放这种整合法元的法术,是必须血祭的呀!”以精灵之血来进行祭祀的最极限法术,很可能耗血过度而死!映寺不禁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身上的鲜红色印记,他明白了……这文身,就是独孤飞鸿利用祭祀之术拿自己的血画上去的。看那一笔一画极为精致,却让映寺的心透骨的痛!他伤心而感激地望着独孤飞鸿,声音颤抖:“你……我映寺,何德何能……让你付出这么多?”
独孤飞鸿淡淡一笑:“你不是为我挡了一击么?你可以为我付出,我自然可以为你付出……这文身就是你我感情的见证了……只是……”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映寺有些不明所以。
“只是这文身本就是一种符印,和魔力相抵会产生巨大的热量……”望了映寺一眼,带
着几许调皮,“你以后,可就没办法穿上衣了,甚至睡觉……都不可以躺在通常的被褥上。因为你的身体会烧了那些东西的。”说完便笑了起来,“我看你以后只好改名叫钱花花了,整天光着膀子……像个杀猪的。”
映寺也被逗乐,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符印,又看了看独孤飞鸿,忽然想到些什么,便问道:“飞鸿,该忙的事情都忙完了吧……”
独孤飞鸿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走上前,一边喂映寺喝着鸡汤,一边点头:“只要再去见见墨恒,见见老铁匠……我就没事了……”他在极力压抑那天九尊所说的一切,无论以前谁是谁非,都已经过去。他不要再想,他要现在和将来好好过着。但想到这十年忙碌,一辈子的认定就在那一天顷刻间崩塌,不禁声音有些落寞。即便自己如何不去想那些事情,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包围着他。
映寺看他目光下垂,轻声道:“既然没有事情了,那么我有个提议!”
独孤飞鸿抬起头,有些疑惑。
“我们……”映寺望了望窗外自由的阳光。
“我们怎么样?”独孤飞鸿望着他的双眼。
“等你的事情全部忙完,我们去个偏僻的小山庄,去卖猪肉吧?”映寺回头正色道。
独孤飞鸿被这一句话逗乐了,但他知道,映寺的话是真的,他笑了笑,便住了口,看着映寺赤诚的双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映寺见他同意自己的想法,非常高兴,他指了指自己的膀子道:“既然像个杀猪的,那我便管杀猪,你管卖猪肉。如果客人想要熟食……”看了看那印记,“我还可以加工。”
独孤飞鸿淡淡笑着,目光已经随着映寺的话,飘到一个不知名的未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民风纯朴,街市并无圣都的繁华,却处处充满乡土的气息。在一个并不如何宽敞的街头拐角处,他和映寺经营了一家猪肉店,整天做着简单稳定的生意。
人来人往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不再过问世事,不再当他的天才。他们仅仅就是两个卖猪肉的。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的经营会直上青天,就像那个“钱花花”一样,拥有花不完的钱。然后他们用这些钱周游整个梵青界,做那最无名的旅人,享受世间最潇洒的自由。
想着想着,独孤飞鸿的情思完全随着记忆漂游远方……有山……有水……有着宽慰而温暖的自由……
映寺望着他那出神的样子,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映寺和独孤飞鸿决定先在这个梵南的小城镇多住几日,因为映寺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更重要的是,映寺发现独孤飞鸿的精神一直不是非常好,想在这城镇多住几日,来舒缓一下他的心情和身体。毕竟,经过血祭的独孤飞鸿,即便功力再强,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而对他来说,最好的休息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带他离开他的忧伤。
这几日里,独孤飞鸿白天随着映寺走街穿巷,参加当地的各种小活动。晚上就和当地的一些民家一起点篝火、做表演。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没有天下第一的高手,没有少年得志的天才,没有法术道宗,没有内功武术,只有低廉的交易,珍贵的自由,纯朴的笑容,潇洒的惬意。
每一天都很尽兴,映寺和独孤飞鸿相伴着,度过这最美好的几日。
然而每到深夜,独孤飞鸿都会做梦,那梦境中一片黑暗,然后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们互相交谈,听不到交谈的是什么。然后女人会流泪,男人也会流泪。最后又多出另外一个好似神明的人,杀死他们。那一男一女便化为一红一蓝两道光焰开始飞翔,飞翔。
然后就会听到一个女人大喊:“宿命!宿命!!”声音好骇人。独孤飞鸿在梦境中一片孤独,他看不到自己,感觉不到自己,却分明承受着一中莫名的畏惧。
最后他就会汗流浃背惊叫着醒来,才发现是在做梦。
接连数日,噩梦不断。映寺就将他们两人的床并在一起,他们每夜都睡在一块。虽然独孤飞鸿还是会做梦,但是醒来之时映寺总会在旁照顾他,宽慰他,他便又睡下。映寺晚上一直撑着精神照看着独孤飞鸿,因为他知道经过和九尊的一战,独孤飞鸿的世界已经倒塌,他现在正处在一生中最脆弱的时期。曾经,独孤飞鸿对他万般帮助和呵护,此时,该轮到他来做同样的付出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一日早晨,独孤飞鸿还未醒来。映寺便穿戴好,拿着自己的一切家当出了门。
为君……复国……报仇……这指导着映寺不断行走地三个主题,此时又在召唤他。是时候,给自己一个答案了。他迈着坚定的步子,渐渐远去……
独孤飞鸿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打在映寺睡觉的地方,但不同往日的是,那里今天冰冷冰冷的。独孤飞鸿一下子惊起。
“大哥?大哥!”独孤飞鸿向四周看开。会不会只是有事出去一下?但是独孤飞鸿还是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检查了一番。
等检查完的时候,他的意识几乎崩溃,他呆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瑟瑟风声,心里一阵冰凉。所有他自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曾经映寺当作至宝的灵皇印,各种象征皇权的首饰,还有他当时破宫逃难时穿的衣服……一切的一切,都被拿走了!
“大哥……你这……你这是要做什么……”独孤飞鸿喃喃一阵,像疯子一样跑出房门。
他沿街大喊着:“大哥!大哥!你在哪里?你不要走!你回一句话好吗?”声音苍凉无比,在街上回荡着。 [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街上的行人都不知他在发什么疯,偶有人指指点点,“这孩子的兄弟丢了吧?”
独孤飞鸿走遍大街小巷,所有曾经闹过、玩过、坐过的地方悉数走遍,都未发现映寺的影子。难道就如九尊所说的,他的命运天生就不可能得到爱?
想到这里,独孤飞鸿泪流满面,那泪就和血一般,流得他痛彻心骨!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
独孤飞鸿魂不守舍昏昏沉沉地走到家,天色已黑,房子没有灯,一片漆黑。
他静静坐在床上,不停地哭,哭到泪水干枯,再也流不出泪来,他只能干咳。想不到,一个人痛到极处,竟连流泪的权利都没有了。
正当他万分绝望和痛苦的时候,他身后的门响了。
独孤飞鸿一愣,他抬起头,但并未面过去。
他的呼吸还因为剧烈的哭泣发着颤音,听到一个人走进来的声音。
“飞鸿……为什么不点灯?”
这声音……这声音,独孤飞鸿在身上使劲拧了一下,是的!这声音是真的!是映寺的声音啊!
独孤飞鸿颤抖着转过头来,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口,夜色映出他高大的身形,因为没有穿上衣,他身上的无天印记散放着潇洒的火焰光芒。
独孤飞鸿不顾一切冲上去将映寺抱起,没说一句话,身上的衣服被映寺的身体焚烧着,最后全化成灰……
映寺目光中泪光闪动……
当他手执那些象征昔日皇权,被他奉为复国之勉励的残留家当……手执曾经的一切梦想和追求……立于空旷的悬崖边的时候,想那逝去的二十多年里,自己没有一日是为自己而活。
为父皇的一眼热忱,为众人的一眼看重,为那地位之上的一缕亮色,为着一切一切自己之外的东西费尽苦心……仿佛那一切,都该是他生命的全部!
可现在,他明白了一个人生存的目的,不是为功成万年,不是为统领万城,不是为那些虚荣的表面粉刷麻木!
而是……而是为心头的那一片幽情,为命中的一片守候,为彼此相携的命运啊!
想到这里,他闭上双眼,将手中的一切扔下悬崖……父皇……翼妈妈……母后……甚至映桦……你们一定在为我高兴吧!在权力中罪责而活,怎堪比感情中的一丝温存!他现在,终于体会到感情的真髓……
那些东西纷扬而落……此时的他,身体出奇的轻盈,心情出奇的轻盈!从此以后,他将不再背负复国的重任!他将不再承受为君的梦想!他将是他自己,一个真实而惟一的映寺,活生生的映寺,完全为自己的命运而活的映寺!
……不知独孤飞鸿哭了多久,映寺忽然打趣:“没想到,我这身体第一番烤肉,竟烤的是你……”
独孤飞鸿也破涕而笑:“红烧天才,那是财源滚滚的意思!”
映寺不语。
那天独孤飞鸿和映寺一起坐在月光下,望着满天繁星,聊着聊着,听过的、见过的、想过的、经过的……很多很多,很长很长……夜风也是温暖的,因为你们还被惦记着……
终于到了梵北的天蚕道,这里隐在一片群山峻岭中,映桦和凡珂也是翻了好多天才翻到。整个天蚕道像是和那山融为一体一般,精致的道观连山而立,有着说不出的仙风道骨、超尘脱俗。
他们二人顺山路慢慢走上去。
“也不知道师傅会不会在,今天看起来人很少的样子。”
漫步走上去,居然没人来迎。难道师傅在闭关么?
这也是有可能的。二人走入天蚕道道观。渐渐步入大堂,三清雕塑巍峨而立,颇具气势。
但是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师傅!是珂儿来了!师傅在吗?”凡珂喊道。
整座院子和整个大堂都是静静的,一点人声都没有。
“是不是全出去了?”映桦问道。
正在这时,后面传来脚步声。
“师傅!您一定没想到是我来了吧?”凡珂喊着,转过身来。
却见一个手执五头毛笔身携数百官兵的将军站在那里,满脸得意的笑容。居然是焰腾!
“怎么会是你!?”凡珂一惊,下意识和映桦靠在一起。
“二公主,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啦?”焰腾大笑起来。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死东西!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凡珂对焰腾恼怒至极,师傅呢?为什么天蚕道会布满朝廷兵马,而天蚕道的道士都去哪里了!?
“哼哼,公主也该了解我焰腾的脾气,我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到做到。既然说要为冥皇除掉映寺和映桦这两个后患,我就一定会做到的!不做到,不罢休!”焰腾说着,眼中冒出烈火一般的坚持和自信。 “哼!要抓住映桦,你想都别想!”凡珂摆开架势。
“看来,公主是铁了心要救这小子的命了?”焰腾问道。
凡珂冷冷一笑:“这种老话题我早已经表过态了,你居然还要问吗?”
焰腾面色微微一沉:“好吧!末将只好领命!”说着冲打上来,“木灵!万年木!”五通神判在天空中画出“万”字符。
大地顷刻间长出一棵万年巨树,枝干根须都鬼魅一般动起来,要将映桦和凡珂捆住。映桦想挥杖施法,却怎么也发不出法术。
“金灵!秋叶尽!”凡珂执鸾俦羽化在空中画“秋”字符。那巨树顷刻枯萎,落叶遍地。
“公主的道术真是越来越强了呀!”焰腾淡淡一笑,“那看看这招如何!”手中咒牒光芒四射,“水灵!抑术之界!”一个巨大的幽蓝色结界将凡珂和映桦盖入其中。
想要封住我们的道术吗?凡珂从腰间拔出七张天师土符:“土灵!北斗符阵!”
七张天师土符依北斗星图布空,最后一张安于天罡,光焰万道。凡珂喊道:“破!”
焰腾嘴角浅浅一笑:“公主低估末将了!”手中咒牒光焰再闪,“变法!水金变换!”
凡珂心中一叹,糟糕!焰腾这些日子不见,居然练会“变法术”!这招变法术可以将一个道术在威力不变的情况下调换属性!此时水相结界变为金相结界……也就是说,土相的北斗符阵不仅不会破掉这个结界,还会因为属性相生的缘故,助长结界的力量!
“哈哈!公主!末将脑子再笨,也不可能忘记公主最擅长的是土相道术。公主的土相道术威力无边,土生金,正好将那道术融入末将这结界之中,岂不是一举两得?”焰腾大笑道。
凡珂心中暗暗着急,须知北斗符阵道力高强,但却很难收招。发招之后必须隔一段时间才能收回,而此时符阵的力量已经开始向结界转化,这可怎么办!
“哈哈哈!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公主……接下来这招道术您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本来是很难发动的,但是有您相助的这个结界……”焰腾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份令人心骇的神采,“您好好见识见识吧!”手中的五通神判纵天一挥,“金灵!肃杀术!”纵天画下“杀”字符。
凡珂一惊,双目中显出恐惧的神色。这“肃杀术”!可是王族最高秘术之一呀!他这是要……他这是要做什么?
“公主……末将碍于冥皇,自然不愿杀您。不过,您碍手碍脚又实在多事!那么,末将只好将您的道术尽毁!让您永远没有能力再阻挡末将!”焰腾喊着,手中的五通神判金光万道。
凡珂望着那金光,这力道、速度,自己是完全没有方法阻挡的!她不禁摇着头,混身颤抖起来:“不……不……”
映桦似乎已觉不妙,忙冲上来要挡,而四周结界之力却将他狠狠按在地上,竟无法移动分毫!
“凡珂!小心啊!”映桦只能这样喊。
而凡珂的精神已经完全溃败,焰腾的气势,手中毛笔所绽放出的杀人一般的色彩!不……我不要成为一个道术的残废!我不要!!她丢下毛笔,捂着脑袋尖叫起来:“不——!!”
而焰腾哪里还停得下,只见他双目狰狞:“杀!”声音震得整个天蚕道颤颤发抖,毛笔顷刻落下!
“嘭!”一声巨响,那笔尖居然刺入映桦的脊背上,他拼尽全力,终于将凡珂护住。
“映桦——!!”凡珂大叫起来。
映桦嘴边已渗出鲜血,他浑身颤颤发抖,被这样强烈的攻击,他觉得周身如触电一般,马上就要丧失知觉。
“精灵族……不怕这种肃杀道术的攻击……你……放心吧……”映桦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暖暖的笑。
凡珂怒从心起,一把将焰腾的手打过,焰腾被迫后退数步,映桦混身无力瘫倒下来。
“映桦,你怎么样?”凡珂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握着映桦的手,全是关切。
映桦摇头道:“没……没事……”面色惨白。
“哼哼!还没死吗?那我就再送一程!”焰腾一个回旋又打过来。
凡珂这次不顾一切以掌相拼:“火灵!化金之术!”
与焰腾手中的五通神判道力相击,二人站在那里不动了。
众人大惊,不知下文如何。
金相结界的光焰还在绽放,焰腾手执五通神判与凡珂以掌对抗。半晌,只听一声爆破声。
凡珂应声倒下,她浑身的道力在身上爆炸起来,光焰乱射。
“凡……凡珂!”映桦拼命站起来,将即将倒下的凡珂一把抱住,她浑身火炉一般的烫。
“呃……好……热……”凡珂的目光有些呆滞,看样子受伤过度,身上完全没有力气了!她的眼角划下一滴泪痕,因为她明白,这种感觉……是道力被完全燃烧……她的道术已经完全被杀,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可能施用道术了!
映桦双目闪烁,声音内疚而断续:“珂……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凡珂没再多说什么,倒头昏死过去。
“凡珂!凡珂!”映桦喊道,忙用指头探其气息,还好,很均匀。
“哼哼!她不会死的,只是道力燃烧过度昏过去了。而你……”焰腾轻蔑一笑,“今日就要死在我的手下了!”想起上次哲莎之辱,这次!他一定要出够气!杀死这个可恶的混蛋!话罢,举起五通神判,“金灵!猛刺!”狠狠刺下来。
“你去死吧!!”焰腾的声音划过长空,无比尖利深沉。
映桦紧闭双眼,本来还想着回光轮崖去看看亲手种下的梵青,恐怕捱不到那个时候了。只是可怜了凡珂,为着自己这样一个无用的人,失去这样多!
眼见笔锋疾下,金光闪过。几支飞镖将焰腾的笔锋打偏!
“终于让我追上了你!”只见光影闪动,哲莎出现在眼前。
和上次离开时不同,这次的哲莎,满脸邪恶与仇恨,身上的衣服也血迹斑斑。映桦望着她,满脸疑惑。
“是你。”焰腾冷冷一笑,“漏网之鱼,今天居然送上门来。”
哲莎没有回话,转身看向映桦:“小兄弟,奶奶来救你了。”她脸上似乎被谁砍了一刀,不及包扎,结成冰冷的疤。
“莎帮主,您这是……”映桦问。
哲莎闭目冷笑,脸上划过两行热泪:“也许,你的话说对了。我们和朝廷实力相差太大。也许,我当初的选择是错的……我的兄弟们……都被这个畜牲给……杀了……”
映桦浑身一颤,他望着哲莎满面热泪,绝望和无尽的痛苦。上天,太残忍了。
“原来,我的一切的精心部署,我的一切的异想天开……都在这贼人的视线之下……青霞帮里,早已经被他安插了眼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我们的行踪,根本就是帮里的内奸泄露出去的……”哲莎自嘲的一笑,“我……太低估敌人了……”转过身来,怒视焰腾,“失去了复仇,失去了兄弟,我已经一无所有。我今天来,是选择和你这个混蛋,同归于尽的!”
她骇人的目光,让焰腾内心深处都感到了微微的恐慌。半晌,他轻蔑一笑:“莎帮主……你要明白,作为叛国余孽的你,能够逃出我的手掌,甚至改名易姓做个土匪,如果没有我的一线仁慈,一切都不可能成为现实。可惜的是,你没有小心去营生,反倒重新想来推翻大昌的统治……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我只是在发出弱者的声音。也许在你们看来,我们的自由和权利是多么的不起眼,可以因为你们肆意妄为的权欲,随意改变风向。但是我想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完全不顾别人死活的统治者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压迫存在,反抗就会存在!”
“多么的义正辞严。似乎让我都要相形见绌了。可是,你必须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统治,被统治。如果这个模式不变,就永远会有人被压迫。反抗只是阴阳转化的必然。统治是反抗的最终存在。即便你现在多么的慷慨激昂,为了弱者,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到头来,当你们登上统治者的地位,一样要遵守统治者的规则。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其实,这种发出,本身就是权欲。人和人的力量是不同的,声音太小,注定被淹没。如果我承认你反抗的伟大,那你也不得不接受我压制的正义。”焰腾狂妄一笑,“天下,不会生存在你这样人的手中。天下,注定生活在残暴者的压迫中。”
“统治和压迫是对同义词,但请你不要误解统治。如果没有你们的血腥,天下未必不太平!而你为自己的私欲,置他人利益于不顾。这便是你最大的死罪!”哲莎说着,已经飞步弹跳起身,“战局将决定一切!”从怀中拿出十张符纸:“阴阳符法!五行转化!”
焰腾也快步冲上:“火灵!兵火!”数团火焰爆起,化为各种兵器形状向哲莎击去。
“符阵之术!平衡术!”哲莎大喊一声,只见那飘飞的火焰兵器被符阵的力量催化,迅速发生生衍变化,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这一番生衍速度奇快,本来冲势迅猛的火焰自生五行。然后五行相克,竟自己形成一个五行体系,独自生克衍化起来!
焰腾大惊失色,不愧是战场老将,他迅速看出了这道术的端倪,原来这阵法可以加速五行阴阳的转化!在道学之中,世间万物虽然偶尔会因为五行中的任何一行、或者阴阳中的任何一面量过大或过小而产生异象。好比说在人体内如果五行长短不一就会引发病变,社会阴阳不平衡就会引发暴乱;但是自然界中除了阴阳五行的“克”之外,还有“生”,再加上五行之间的“相乘”、“相侮”两力的协调,这一切组成了宇宙万物自身修复的能力。五行无论如何演变、阴阳之间无论怎样演化,它们最终都是趋于平衡的!也就是说,哲莎的这个符阵通过加速转化,达到了百毒不侵的效果!五行中的任何相法攻击都会被转化!
“我的符法所用的力量,是这自然之力、宇宙之力。依靠的是道法的博大精深、海纳万物!所以,你不要枉费心机了!”哲莎笑道。
焰腾反而冷笑起来:“那你也该明白,这世间有克,就有被克!这也是永远不变的真理!你这阴阳符阵虽然威力无穷,曾经甚至让你靠这招道术在我眼皮子低下使坏!但是,你也不要太低估我焰腾的能力!”
哲莎道:“低估与否是要靠结局证明的!”
“哼哼!”焰腾满脸阴沉地笑,“不要得意的太早……最强大的力量,自然会有最拙劣的缺陷!阴阳永远彼此相斥相衡!哈哈哈哈!”快步跑过去,一脚将那五张阴阳符中的一张踢过。
哲莎面色大骇,什么!居然被他拆穿了吗!
“哼哼,莎帮主,您的阴阳符法果真厉害,却有着别的符法都没有的缺点。那就是符阵丝毫不固定,只要我轻轻一脚就可以将你的符阵踢散!”焰腾双目闪着利光,“那么现在,你还能不能将我的力量转化?”挥起毛笔,“水灵!千冰刹!”
千万冰针从四面八方向哲莎刺来。哲莎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毛笔:“土灵!葬法!”
身边卷起土墙,将所有的冰针全部吸进去。
“不用你的符阵之术了……是不是因为,我已经用全天下最幼稚的办法破了你的符阵?”焰腾笑着问道。
哲莎已经感觉到某种不祥,忙向映桦看了一眼道:“快带那小妮子走!”
“可是你怎么办?”映桦问道,他不想哲莎真的就和焰腾同归于尽,“无论任何事,我想,你帮里的兄弟,也不希望看到你就这样鱼死网破的。请你一定活下来,我们会在路上等着你的!”
哲莎忽然冷笑起来:“这世间之事就是让人心烦。没良心的人麻烦人!良心过剩的人也累人得紧!”在地上唾了一口道,“叫你小子快走,别婆婆妈妈的!”这一声,更像是命令。
“开始打退堂鼓了吗?”焰腾笑道。
“哼……那倒不是,只是怕你死得太惨,把这些娃娃都吓到。”哲莎丝毫没有畏惧。
焰腾大怒,挥笔再上:“土灵!蚀魂力!”射出万道毒气,向哲莎飞去。
“木灵!充盈术!”奇花异草将哲莎护在其内,将毒气全部吸收。
看来两人还要再战一段时间了。
“哼!本来想陪你们都玩玩,但是时间不够了。那么……咱们就早开场早完事吧!”焰腾说着,从腰间拔出尸兵令,纵天扔去,随着一声爆破,大群的尸兵出现在院子里、大堂里、各个楼梯上……几乎整个天蚕道都被尸兵覆盖!
而焰腾身后那些所谓的兵马,原来都是纵尸者!他们手执阴阳谱悬浮在天,浑身冒着邪气。
哲莎一惊,口中不禁喃喃:“难道这就是凡氏一族秘传的请尸之术吗?”
焰腾得意一笑道:“哈哈!算你有眼力!这些尸兵令就是我们冥皇所求的梵青界最强兵符!只有凡氏一族的血统才拥有召唤尸兵的力量!就连我们,都只能用用这些令牌和符书罢了,而并不会召唤尸兵。我们拥有这样强大的皇室!怎么可能输给什么圣伦朝?这些过了气的人!还是都死了为妙!”话锋一转,“莎帮主,既然你执意要死,那么我就给你一个痛快的交待吧!”目光一闪,招手道,“纵尸者!上!”
哲莎一惊,看来,自己不得不败在他们手中吗?面对气势汹涌的尸兵队伍,她竟也无一丝办法!
“小兄弟,你赶快走,看架势,此时不走,可能都要没机会了!”哲莎冷声道。
映桦望着哲莎,看她满目坚毅,便将昏倒的凡珂轻轻放在地上平躺下,然后站起身来,向焰腾走过去:“焰腾大将军,您真正想抓想杀的人不就是我么?现在我亲自走过来,烦请您放了其他一些不相干的人吧!”
“你这臭小子疯了吗?”哲莎怒道,“我是来报仇的,并不是为救你!”
映桦没有理会。
焰腾挥挥手止住尸兵,笑着说道:“看来你比较识相!毕竟连累这么多人死并不好!可是……”看了一眼哲莎,冷笑起来,“如此逆贼,也算是本将的任务之一呀!”
哲莎沉沉一笑:“臭小子,收起你的愚善吧!你要明白,这个世界真爱不存在,和谐不存在。你容了别人,只会徒增别人胜券在握的机会。必要的时候,复仇、反抗都是一个人不得不执行的责任!人是有血性的!我们是人,不会为了道理活着!就连你自己也说,人的一生都在和道抗争么?人就是这样无奈,只能梦想和憧憬爱,却永远无法获得爱。爱,永远都只是生者的麻醉剂!”她一边说,浑身已经开始绽放五彩光焰,“也许你我曾经都感受过爱,甚至发自内心的给予过别人爱。可是这个天下,依然不是由爱来维持的……或者,这世间的所谓的爱,仅仅能算是一种欲。真爱,还没有出现!”
“莎帮主,你要做什么?”映桦睁大双眼,只见哲莎体内的道力不断流窜出来,她满面暴红,强烈的风力将四周吹得哗哗作响。
焰腾也不禁睁大双眼,这……这么强烈的道力,似乎已经将生命完全释放,惊人得强大!
“阴阳!千孽杀!”哲莎的声音仿佛巨石碰撞所传出的厉声,将骨膜都要震破!
整个天蚕道观都被黑雾笼罩,发出骇人的轰鸣声。
“孽术!怨火!”哲莎大喝一声,口中喷出熊熊烈火,她仿佛魔鬼附体一般,浑身皮肤都变成紫黑色,双目完全成为黑暗!
焰腾不禁躲开那汹涌而来的烈火,因为哲莎的架势让他觉得毫无抵挡的可能!烈火之中的所有尸兵,都被焚烧为一阵毒气,疯狂散溢,尸骨无存!!
孽术!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可以变动天命的阴阳道术最高招法吗?焰腾自然听说过这门用自己生命作祭的道术!它可以将一个人二十世的所有功德凝聚在一起,以阳生阴,形成强大的怨孽力,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眼前事物的道法!但是做为施法的消耗,施法者因为命数的功德全部被花费掉,从而元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或者,我们的牺牲,才能成就爱……”
哲莎放出怨火打通了出门的路子,她手一挥,映桦二人竟被捆绑着,飞出天蚕道!
焰腾大惊,忙要追上,却见哲莎一挥笔:“孽术!仇水!”口中又吐出滚滚的黑色大水,焰腾飞身躲过,而两边刚刚冲上的尸兵又被完全腐蚀不见!
这好强烈的怨气和孽力!焰腾想着,这种破坏阴阳的道术,自然有着最强大的力量!看来自己只能先躲一阵!而出门的映桦他们,哼哼,怎么可能跑得掉!
“孽术!鬼木通!”哲莎浑身邪气孽雾乱射一阵,整个天蚕道都被紫黑色的冤孽之树所包围,那藤干将尸兵捏为粉碎!
再说映桦等二人被甩出来,捆在身上的藤自然消失,映桦急忙站起身来,却见整个天蚕道都被围在枯木之中,心中不禁担忧起来,正要冲上。
可自己眼下手无缚鸡之力……映桦左右为难,只好朝着天蚕道的方向,跪下身来,双目通红:“莎帮主对小弟的恩情,小弟至死不忘!”深深叩首。
然后站起身,将凡珂抱起,准备下山,却忽然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一大帮尸兵队伍居然从山下冲了上来!映桦心中一惊,难道焰腾早已经将士兵布置满整座山了吗?想到这里,他将凡珂放躺在地,转过身来。
“轰——!”又听一声巨响,只见天蚕道一片火海,枯木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映桦仔细看着动向,山下的尸兵队伍不断往上跑。
这时,只见焰腾领着一群残留兵力从天蚕道观中走了出来,身上还有些许血迹。
难道……难道……映桦不顾一切冲过去,大喊道:“莎帮主呢?你把莎帮主怎么样了?”
焰腾恶狠狠地擦着手中的鲜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想不到,这个臭娘们损了我这么多兵马!”
“告诉我!莎帮主怎么样了?”映桦近乎吼叫。
“哼哼……她被我认认真真地杀了!”焰腾望着映桦,满脸充满阴沉恐怖的光彩,如此邪恶,“哈哈哈哈!!内疚吧!为了你,死了多少人?”
映桦双目顷刻红润,全是气愤、无奈、自责、内疚!好久,他似乎终于醒来,指了指身后的凡珂,语气平静:“您应该不会伤害她吧?只要你不伤害她,我随你处置!”
“嘿嘿。”焰腾不禁谄笑道,“不要说的好像自己在做决定一样!无论我是否伤害她,你都得死!”说着已经一巴掌打上来,将映桦打倒在地。
映桦从台阶上滚下来,嘴角渗出血来。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
“最讨厌你这样的伪君子,满嘴仁义道德,满天下的收买人心。最后,你能成全什么?圣伦朝依然是亡国了。你的道理和你的正义永远派不上用场!”焰腾走过去,一脚踏在映桦的胸口上,“你在我手中,不是照样承受着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痛苦!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凭什么你这样一个失败者,可以获取这么多人的同情心和帮助?”他似乎有那么一刻,开始用心地打量映桦,这样一个文弱的男人,甚至说这样一个失败者。如今连生活的权利都需要被保障的人,为什么可以不寂寞,不孤单。而自己生生世世都在为她卖命,为什么换来的只有她的漠视?焰腾的生活里,找不到温存和暖意,只有低位者的阿谀,高位者的轻视。
他仿佛只是冥皇手中杀戮的机器,必不可少,却又受万人唾弃。
映桦笑望着他:“那是因为你的欲太强,你的梦太远,你的心太恨。既然,你选择了霸业,你就不得不为此付出。”
“不要给我讲道理!你是什么东西?”焰腾的自尊心是那样的强,完全无法理解别人丝毫的善意,他从腰间拔出一支长针,狠狠地刺入映桦体内,“你说错了!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只会嘴巴上讨开心。你们总是义正辞严,你们总是道理满怀,你们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们得到的太多!”
一阵钻心痛让映桦苦不堪言,他还是紧咬牙关,不吭声!
焰腾气愤地在映桦身上扎了数十支针,仿佛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他刺着,双目通红,他理所当然地将多年被冥皇冷落的苦发泄在映桦身上,连旁边士兵都看不下去,心疼起来,倒不如一刀解决了来得爽快!
焰腾丧心病狂,一针比一针刺得用力和畅快。映桦死撑着,终耐不过这番痛不欲生,昏死过去。
“水灵!引水术!”焰腾用冷水将映桦浇醒,第二轮针刺又要下来。
“你……杀了我算了!”映桦终于道,“你既然恨我入骨,为什么不将我杀了来个痛快了结?”面色越加苍白,如白纸般,身上的针眼火烧一样地疼。
“杀光爱!杀光怜悯!杀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畜牲!”焰腾完全入魔,一针下来,映桦只觉得浑身是伤,意识飘飘欲飞,但那痛觉又不断让他游离回来,他已经要撑不住!
忽然,“看来!老娘并未来迟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光焰闪过,一个穿着破烂,满头银发,面戴黑色面罩的老太婆站在台阶之上,正是一指寒箭的冷箭鬼婆!
焰腾一惊,并不知来者何意,便不软不硬道:“阁下是谁?”
鬼婆似对他的问话不以为意,只是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映桦,不禁皱眉道:“谁让你们对这小伙子动手的?”
焰腾心头一颤,又是因为他吗?怎么这天下的人都在为这小子说话?他心中的怒火邪恶的燃烧起来,他偏执地喊道:“来人!把映桦给我拖下去!”
几个士兵上来准备动手。
鬼婆冷冷一笑,手中光焰集散,仿佛离放的厌恶,几个执行命令的人居然乍然倒地,无
声无息!
焰腾被这一招惊住了,好快的速度,根本没有看见出招,这几个人怎么就倒地了!
“哼哼!我看这小子不能跟你走了,他伤得这样厉害,需要老娘来治啊!”鬼婆说着走上前,准备将映桦抱起。
焰腾执笔指在鬼婆的脖子上,冷声道:“请你最好不要妨碍我们!”
“呵呵,不让老娘妨碍你,你就乖乖站在一边,老娘要带他走,不要自讨没趣!”鬼婆将脖间的五通神判丝毫不放在心上,自顾自地已经将映桦抱起来。
“欺人太甚!”焰腾大喊道,“火灵!焚身——”却见五通神判已经断为两截!而鬼婆似乎还未出手!
这人真是奇了!焰腾咬牙切齿:“你们都给我上!将这个死东西给我抓住!”
尸兵队伍顷刻发动,向鬼婆冲来!鬼婆毫不把周围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专注地走着,眼看尸兵顷刻就要靠近她,她微动手指:“冰极!吹冰之刃!”
只见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针形光焰,以鬼婆为圆心向四周剧烈扩散,整个尸兵队伍刹那间停下不动了。
焰腾额头上缓缓渗出汗水,这招法好熟悉,冥皇终日迷恋的药罐子,用的就是这招法术,这招……是多伦绝学!
恰时风起,只见风中的尸兵,全部化为细小的颗粒,飘飞不见了!
是的,就是这招!焰腾的呼吸不禁紧张起来,怎么会?怎么可能?难道这又是一个多伦精灵吗!但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从怀中拿出咒牒:“界法!荆棘之界!”
一个巨大的火红色结界将鬼婆扣在其中。
“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吧?”鬼婆冷冷一笑,手指微微一颤,一个冰罩将她护在其中,回首,弹指,“冰宗!一指寒冰!”
成千上万的冰箭向焰腾冲去。焰腾大骇,因为,这招法术已经告诉他这嚣张的老太婆,正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冷箭鬼婆!
焰腾忙支屏后退数步,却仍有数把冷箭刺在他身上,他嘴角挂着血丝,厉声道:“你就是冷箭鬼婆?”
鬼婆自顾走着。完全不理会焰腾。
“前辈……谢谢您……”映桦轻声道,他已经可以看清鬼婆,并且认出她,“好久……好久不见……”浑身痛的要命,不禁呕出一口血来。
“你身子太弱,我带你去修养修养。”鬼婆声音不冷不热。
“好!冷箭鬼婆!这笔账本将记下了!”焰腾又喊道。
鬼婆终于不耐烦:“你这男人婆婆妈妈!要杀便来杀,要逃便逃,喊这么多废话!老娘没工夫搭理你!”
焰腾气得满面涨红,却又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施法逃掉了。映桦呀映桦!你的命!我要定了!
鬼婆抱着映桦道:“我这就带你去疗伤,大概还要走段路,因为老娘忘带法杖了,需要去取。”
映桦轻轻点头:“好……”随即又想到什么,轻声道,“前辈……晚辈有个小小要求……”
“什么?”鬼婆问道。
“我……我想……再去天蚕道观为……为我朋友收尸……”映桦说着,眼睛已流出泪来。
鬼婆望了一眼天蚕道观,似乎刚才的战火并未完全停下,还在冒着淡淡青烟,便点了点头,抱着映桦向天蚕道观走去。
步子走得并不快,映桦看着天蚕道观的大门一步步地临近,摇曳着,摇曳着,迷乱之中,那门仿佛变成了青霞帮那个木制朱漆的大门,厚重、朴实。
来来往往的兄弟们,互相叫骂着,打着,眼中却分明挂着天下最真诚的爱。然后拿着一根葱边嚼边叫骂的哲莎就走了出来。
“都他妈的给奶奶干活儿去!整天吵吵闹闹的!还要不要吃饭啦?”哲莎的声音,总是那样的野性、真实。
这整个青霞帮,就好像一个孤儿院一样,那守院子的人就是她。她用她粗糙却又精致的心,认真打理着这里,为这些孤儿们,带来人世间的最后一缕爱意。
难道,世间的爱,注定需要仇恨来凝聚吗?难道爱,也只是阴阳中的一员吗?
或者就如哲莎所说,世间本无真爱,人们津津乐道的爱,仅仅是某种程度上的共同利益。
可,他们的确真心真意的爱了,哭了,笑了,伤了……甚至此时,为这份爱去牺牲……
那么,爱就是智慧的童话吧……天道之下,人是如此卑微的动物,一辈子都想挣脱天道的规则,却只能在自己的幻象中醉生梦死,甚至出卖生命。
走进天蚕道的时候,地上还残留着火烧过的痕迹,在庭院的最中间,哲莎优雅地躺在那里,她的手脚被焰腾砍断,血液涂了一地,仿佛盛开的野花般绚丽。
映桦轻轻拭去泪水,抖声道:“前辈……将我放下好吗?”
鬼婆没有违拗他,将他放下,慢慢搀扶着,向哲莎的尸体走去。
她的身体已经血肉模糊,死前,应该很痛苦吧?但是她的脸上居然挂着满足的笑容,就仿佛她身下那盛开的野花一般。
也许天道注定残酷,也许你我都在梦境中生存。可是,你我的梦想和对爱的期盼,的的确确被成全了呀!何必太计较真假……一个一辈子在梦境中生存的人,他的一切终究是真实的……
映桦对她轻轻叩首,泪流满面。
那天,山间下起了雪,雪很大很美,让绽放而开的朵朵野花,出奇的灿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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